8 (6)

師父,你想想我剛才說的樣子和帝君的病情像不像?”

陸安平啃鴨脖,啃的一手油,容煜趕緊遞上帕子,陸安平擦擦手:“哦,是嗎?”

容煜思前想後,琢磨了一肚子陰謀詭計,覺得自己是這天下最明白的人了,滿腹經綸無人傾聽:“我呀,仔細研究了下形勢。當今朝廷,秦氏不用說了,那是帝君的父家;趙氏族長趙鎮兩代帝師,雖然賦閑在家,但他的大女兒給先帝生了個兒子趙清珏;小女兒嫁給了秦家。這兩大家族就算成了親家。他們既是擁立女皇的功臣,也是正兒八經的皇親,這在朝中權力得多大啊。”

容煜端起陸安平的茶碗喝了一大口:“女皇登基不久,根基不穩,本來是想靠着帝君家族勢力,來保住皇位,可是沒想到趙清珏,這個女皇的兄弟,不安份了,暗中聯絡鹹菜幫,制造鹹菜幫縱火案,如今又将毒手伸向了帝君。企圖掌控權力,獲得資金應有的身份。”

陸安平擡着眼皮,看着容煜說得吐沫橫飛,兩眼炯炯有神,很有指點江山的氣勢,似乎明日就能登上天子堂,揮斥方遒了。

陸安平對于容煜的感情很奇怪。他一個人活了大半輩子,無牽無挂,不喜歡收徒也不喜歡結親,一半不屑一半不願,總覺得那些人入不了他的眼。可容煜是個例外,在他打算混吃等死的時候,一頭闖了進來,哭着喊着要認師父,一天到晚在眼前晃。容煜貪婪、好色、漂亮,還有點小聰明,明打明的不要臉,除了天資極差,其餘都像他,生個兒子養大,也未必能繼承他這麽多優點。

可是陸安平并不打算和容煜過多親近,因為覺得可惜,這麽大的野心那麽小的力量,這輩子估計過不好。況且陸安平也有自己的算計,他要舒舒服服地老死。

“容煜啊,你想幹什麽?”陸安平打斷道。

容煜說得正激動,有點不高興,可大事要緊,趕緊說:“我想請師父帶我和一個人進去看看。”

“誰?”

“京城的仵作林成。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的傷勢。”

容煜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激起了陸安平的濃厚興趣,想好好和這個“徒弟”聊一聊:“容少爺,您老人家分析了半天,弄清楚如今朝廷誰管事了嗎?”

容煜愣了一下:“皇上?”

陸安平拍了下容煜腦袋:“還沒傻得出奇。趙清珏牛?人人給他面子,叫他一聲小王爺,其實呢,他屁都不是。先帝在世都沒說話,誰敢說他是皇子?還有秦趙兩家的聯姻,那是好事嗎?兒媳婦成了夫人,多丢人,那趙小姐到現在什麽封诰都沒有。趙老爺子更不用說了,天天窩在家裏不願見人,為什麽,丢人啊。兩個女兒,差了十幾歲,一個不清不楚去寺廟裏生孩子,一個跟自己未來的公公搞上了,有什麽臉面稱自己是帝師?”

容煜被一頓搶白,臉都變色了:“不說這麽多了,就你聰明。那你是什麽身份,神神秘秘的,也不和我說個實話。你到底幫不幫忙?”

陸安平說:“林成是個好手,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秦書蘊既然起了懷疑,一定想過辦法,實在沒轍了,才讓你來吧。”

容煜說:“當然是救活帝君,帝君活了,我作為有功之人自然會受到青睐,到時候弄個一官半職,師父你也跟着我享享清福,給你找兩個漂亮的小倌。”

“有點良心,白日做夢都沒拉下我。”陸安平調笑道,“你呀,老老實實回去養傷,等你那張臉好了再說。”

容煜以為陸安平這是答應了,又想起陸安平是能給皇家看病的人,死乞白賴地問陸安平要藥。陸安平沒好氣,直接帕子沾了涼水,往容煜臉上一扔,打發走了。

過了三四天,容煜這消了腫;帝君那情況也好了很多,人已經醒了。秦書蘊很高興,容煜也很高興。現在就需要查出這其中有沒有人搗鬼,容煜盼着有,那樣他就有了前程。

容煜天天見陸安平,天天煩他,現在帝君醒了,容煜害怕這事會像那些悄無聲息消失地歷史秘聞一樣,過去就算了,趕緊催着陸安平帶他和林成進宮。

陸安平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告訴容煜不要多事。容煜沒想到陸安平會反悔,自己在秦書蘊那是說了話的,這可怎麽好?

陸安平見容煜有些灰心,又覺得這呆徒兒實在有些可憐,人往高處走,這沒錯:“容煜,我曾經問過你,覺得這天下誰掌權,你說是皇上;這帝君是什麽人,他是一個每名的王爺能動的人嗎?這宮裏的,朝堂上的,都眼瞎了,就你容煜睜着眼睛嗎?一群太醫還不如一個仵作?”

容煜睜着眼睛愣了半天:“慢着,我還說趙清珏和鹹菜幫的事情你沒有反駁,這事是真的吧?”

陸安平嘆口氣:“容煜,你呀都沒給自己找好山頭,像無頭蒼蠅一樣東一撞西一撞,這樣只會害了自己。秦書蘊只是秦家一顆棋子,這些人一出生就被卷入了家族的權力鬥争中,他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你還指望他什麽。”

容煜仔細思量:“師父,你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我聽秦書蘊說,你很受皇上信任,那天你去看過帝君後,聽說帝君的病情好多了。要不,我跟着你,你也幫幫我?”

此時,突然聽得外面鐘聲大作,足足響了十二下。還未等容煜開口問,就聽得外面有人喊:“帝君薨了。”

容煜驚訝地看看陸安平,一時說不出話來。

陸安平起身從箱子裏扯出一塊白布:“去,挂外面。現在你知道我是如何獲得皇上信任了吧?你覺得我能舉薦你嗎?”

容煜搖搖頭,他明白了,陸安平不是去救命的,是皇上熬不住了,讓陸安平去送命的。容煜極度的失望一時愣在那,扭頭看看師父。只見陸安平喝着茶,眼角眉梢露着得意,容煜不樂意了。

“你耍我?我把你當師父,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你耍我?”容煜使出蠻力,抱住陸安平就往地下滾。

陸安平也不還手:“我耍你?我這是看在你還算有心的份上,否則讓你和林成進了宮,你想想看,你現在是什麽下場?”

容煜不領情:“你少裝好人,這麽大的事情都不帶我一個,怪不得讓我在殿外守着,這下可好,論功行賞,你一個人獨吞了。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和你一起去的,你能饒過我?”

陸安平搡開容煜:“你瘋了?還有別嘴上沒把門的。怪不得三天兩頭被人捅呢。”

容煜怒視着陸安平,有些話是不能說明白的,但狼子野心不能不白:“哼,你個死老鬼,你哄騙我去看美人,實際上還不是利用我和秦書蘊的關系。萬一事發,我是秦書蘊的書童,這事就聯上了,秦家也脫不了幹系。你早就一步步算好了,給自己留好了退路。還在我跟前擺出一副教導的樣子,裝什麽大尾巴狼。”

容煜對于陸安平是從心底敬重的,覺得這樣的人有本事有樣貌還有趣,即使不能習得他的武藝,陪在身邊耳濡目染也是好的。“你個沒良心的,平日裏孝敬你的錢,都是秦書蘊的,你吃了人家喝了人家,還做這樣的事。當初你收我為徒就是算計好的。你個壞蛋。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你把我不當人,我再也不把你當師父了。”

“那你覺得秦書蘊對你怎麽樣?他都解決不了的事情,讓你一個男妾去辦。這就把你當人了?”

容煜傻了:“你混蛋。陸安平,你,你居心不良。”

陸安平本想一腳将容煜踹出去,卻聽得容煜聲音裏帶了哭腔。容煜站起身,拍拍土,走了。剛一出門,又折了回來,想拿走桌上的燒雞。

陸安平一把按住,盯着容煜,見容煜兩眼通紅,氣得臉都變了,覺得有趣:這只燒雞換一個秘密,如何?”

“騙子。”

陸安平起身湊到容煜耳邊:“趙清珏是假皇子真王爺。”

什麽意思?容煜看着陸安平。陸安平說:“滾吧。”看着容煜出了門,陸安平掏出一枚銅錢,在桌上轉悠,“啪”地一下,按住了。

☆、第 25 章

秦書蘊看着空空的院子發呆,堂兄就這麽沒了。好端端地站在院子裏賞花,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起來。

“這麽好的□□怕是此生最後一次見到了。”

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殿下,你多慮了。”

“書蘊,你覺得我不在了,父親他們打算怎麽維護家族的權勢?”

堂兄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說起自己的死亡像是說別人似的。“伯父和父親都有爵位,也在朝中謀事,以後盡心撫育皇子就是了。”

“書蘊,你覺得宮中好嗎?”

“皇家之地當然好。”

堂兄看着自己,曾經如畫的眉眼如今卻毫無神采:“你覺得好就好,以後你要住在這了,這棵樹據說是先皇種下的,它會比我們活得都長。”

秦書蘊記得自己一言不發,因為不知該怎麽回答,下一刻,就看見堂兄倒在了地上。

這些話,這兩天反複回蕩在秦書蘊的腦海中,伯父看他的眼神,父親的欲言又止,都在印證心中的預感。他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瞎想,一想到有可能和害死自己哥哥的女人結為夫妻,他就惡心得想吐。

溫潤的手覆上秦書蘊的臉頰,一擡頭就看見容煜一臉關切。修長的手指拂去眼角的濕潤,秦書蘊心疼:容煜呢,容煜怎麽辦?我要放開他嗎?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要把他帶到宮裏去。不,我不能讓他去那種地方,我要帶他走。

秦書蘊心亂如麻,推開容煜的手:“我去院子裏透透氣。”

容煜滿眼委屈地看着秦書蘊的背影,以前叫人家小寶貝,現在想要透透氣,薄情男。陸安平的話一直困在容煜心頭,他不相信秦書蘊在利用他,可是對于秦書蘊最近這種不冷不熱,常常一言不發的态度又沒有辦法解釋。

容煜覺得自己身無所長,秦書蘊的情不知何起,若是哪一天終了,他也只能受着。容煜想起了小麻雀,幾次想去看看他,探聽點宮中的消息。雖然被陸安平狠狠耍了,他還是不甘心。

晚飯,秦書蘊一口沒吃,直盯盯看着容煜。容煜也不知道秦書蘊什麽意思,是嫌棄他吃多了,還是覺得他吃相好看?容煜翻個白眼,大吃特吃。

秦書蘊像個僵屍一樣,直挺挺地回了房,往椅子上一坐,看着桃花開始愣神。容煜是真不想惹他,堂兄剛死,家裏靠山也沒了,心裏肯定不好受,可是他這兩天哄也哄了,勸也勸了,嬌也撒了,衣服也脫了,被秦書蘊以喪期不易淫樂為由給穿上了。他還能說什麽,還能做什麽。

想出去轉轉,一來滿街的白布條沒什麽好看的,二來老公發愁,他出去玩樂也實在不好意思。最終,容煜泡了壺茶,開始翻看最新的話本。

“喝這麽濃的茶,不怕晚上睡不着?”

聽得這話,容煜愣了一下,這是緩過來了?一時沒弄清楚是該裝作生氣使點小性子,然後一頓床上翻滾,和好;還是柔柔弱弱地貼過去,暖暖身暖暖心,然後上床運動一下。

秦書蘊看容煜傻愣着,笑了笑:“我去書房睡,別看了,早點休息吧。”

“啊?啊。”我這是要守活寡了?

容煜睡得正香,被人打醒了。

“快起來。”

看看秦書蘊,容煜翻個身,四爪扒床,要殺要奸随便,就是不起床。

“容煜,別裝睡了,你要穿着單衣随我出門嗎?”

容煜不動,我已經睡死了。

聽得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秦書蘊掀開被子,試圖把容煜扛在肩上。容煜一摟脖子,直接倒在床上:“相公,想我了?”

“別鬧,一會韓媽就該起來做飯了,那會就不方便了。”

容煜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秦書蘊手邊的包袱,“你這是野餐啊還是私奔?”

秦書蘊拍拍容煜,容煜只得起床,跟着秦書蘊出了馬。

二人到城門時,城門剛開,秦書蘊翻身上馬,奔出城外。

等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秦書蘊停了下來:“歇歇吧,吃點東西。”

容煜見秦書蘊從包袱裏取出點心和水壺,遞給自己。容煜也不客氣:“你該再帶點肉,涼風涼水涼馍,配着這黃沙黃土多應景啊。”

秦書蘊低着頭:“容煜,你不願意跟我走嗎?”

“去哪?”容煜一口一個點心,塞得嘴裏滿滿的。

“我的母親是阮州人,雖然外祖家已經沒什麽人了,但還留有一間院子,我帶着房契還有銀錢,我們可以在那生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容煜不說話,撿起石子往遠處扔去,石子落入土中,連點灰塵都彈不起來:“是帝君的死和你牽扯上關系還是你要去接替他坐那個位置?”

“你別管,只說願不願意和我走?”秦書蘊有些怒了。

容煜沒看他:“要是前者,天涯海角我随着你;要是後者,咱們去古嶺山寺轉一圈回家吧。”

“容煜!你對我,難道沒有感情嗎?我一直以為你對我是真心實意的。”秦書蘊簡直不敢置信。

容煜看着秦書蘊:“你很好,所以我可以陪着你死;可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秦書蘊說:“容煜,現在什麽都沒有确定,我們只要走了,父親他們會處理的。我們走得遠遠的,誰都找不到。到時候,這事情自然而然就算了。”

“如果這麽容易就算了,你幹嘛拉着我走?”容煜口氣嚴厲起來:“你也知道躲不過,想一走了之。你以為你家裏找不到你嗎?到時候,你回家;我呢,輕則趕出家門,重則死無全屍。開始你會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可只要你能活下去,就會有妻有子。歲月會慢慢磨平你心中的傷,要多久?嗯,一年,三年,十年,漸漸地我只會成為你年少輕狂的一個佐證。”

秦書蘊眼眶紅了,嘴唇哆嗦了一下:“容煜,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我是這麽無情的人,我說了我會保護你,你為什麽不信我?”說到最後,秦書蘊快喊起來了。

容煜冷冷看着他,幾乎咬牙切齒:“你先把我送到刀刃之下,然後告訴我,你要保護我?秦書蘊,我說了可以陪你死。可我忍不了,我死了,你活蹦亂跳和別人過好日子。”

秦書蘊愣住了,這不是平日裏那個溫柔安順的容煜,這不是他所認識的容煜,這個容煜,讓他覺得很陌生。

二人對視着,良久,容煜笑了:“怎麽,吓着了?”

秦書蘊苦笑一下:“只是有點寒心。”

“寒心?”容煜說:“我應該說我願意跟着少爺走,如果有什麽事,也請少爺好好活着,我願意為了少爺萬死不辭,這你就暖心了?”

“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喜歡的人和別人成親。”

容煜不以為然:“那你拒絕好了,現在跑到家裏去和你父親、伯父,還是皇上,直接說:我不願意。去啊,只要他們同意,就算是皇家難道還能強搶民男不成?還是你覺得皇上對你深情厚誼,這輩子非你不嫁?”

秦書蘊說:“容煜,你。。。”

容煜起身:“還走嗎?不走,就回家。漫天烏雲,私奔連把傘都不帶,真是少爺。”

“你不去寺裏了?”

“沒興致了。”

容煜坐在馬上,秦書蘊翻身上馬,緊緊擁着容煜,嘆口氣:“容煜啊。。。”

容煜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私奔,那是戲劇才有的事,生活太殘酷了,他經歷過知道求生不易。舍不得,也不願讓秦書蘊受這份罪。他想讓秦書蘊一生富貴平安。情深不壽,寧願各自安好,天各一方,也不願意魚死網破,生死訣別。

☆、第 26 章

秦書蘊覺得有些冷,明明快到夏天了,還是覺得冷,容煜的發梢一下下蹭着臉頰,還有股淡淡的香味,一想到以後可能再沒有機會這樣抱着容煜,秦書蘊眼睛濕了。

他知道容煜說得是對的,他若是今天一日不歸,家裏的仆人肯定會去主屋報告,他們能跑多遠,抓回去以後容煜會怎麽樣。他感到心痛,感到無力。

剛一進城,就碰見了胡管家。胡管家趕緊跑過來:“少爺,你們去哪了,怎麽不說一聲。一大早老爺就來了,正在家裏等您呢。”

秦書蘊下了馬,容煜也要下,被秦書蘊攔住了:“坐好。”秦書蘊牽着馬,胡管家在後面跟着。容煜看着秦書蘊的背影,眼睛一酸。

秦尚書就站在院子門口:“你這是幹什麽,鬧得太不像話了,這要是被人看見,還不知怎麽說呢。”

秦書蘊不想廢話,抱着容煜下馬:“有什麽事?”

秦尚書嘆口氣:“進來說吧。”

“胡說,你讓韓媽做點好吃的,給容煜送過去。”秦書蘊整整容煜的衣領:“回屋裏等我,一會我就過去。”

秦書蘊這一去不是一會,而是一整天。

夜裏上了燈,秦書蘊帶着一身酒氣回來了。一進屋,直接把容煜撲到床上:“你個小東西,讓你走,你不跟我走。現在想走也走不成了,下個月初三就問名。我堂兄屍骨未寒,我家人就迫不及待讓我睡上我嫂子的床,生怕晚了一步,被人搶了去。”

容煜知道秦書蘊喝多了,意料之中的事,沒有驚恐沒有惋惜,只是怔怔看着秦書蘊。

秦書蘊笑了,拍拍容煜的臉:“你呀,我正是摸不透,又像個孩子又像個大人。容煜啊,如果我不能守着你了,我也會天天祈求佛祖保佑你平安的。”

秦書蘊頭一低,趴在容煜胸前:“容煜,你不是東西,你不喜歡我,容煜。。。”聲音慢慢變小。

秦書蘊睡着了,容煜哭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上輩子的人,他沒守住,這輩子,他一樣守不住。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小皇子需要人撫養,家族利益需要人維護,皇上需要人扶持。

秦書蘊對自己下了狠心,搬回宅子裏住,很少回院子,院子裏的仆人辭的辭,回府的回府,就剩下韓媽夫婦看門,秦書蘊像是忘掉了容煜這個人。

容煜還是想以前一樣,沒事練練陸安平的殺豬式,看看話本,逗狗拔草,到處晃悠。

這日容煜從外面回來,就看見了秦書蘊。滿街的張燈結彩,日子是快了。容煜嘿嘿傻笑,遞過手中的燒餅:“吃嗎?”

秦書蘊搖搖頭:“想我嗎?”

容煜說:“不想。”

“騙人。”

容煜沒心沒肺地笑了,拉着秦書蘊進屋,從櫃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他:“這是給你的賀禮。”

秦書蘊打開一聞:“這是什麽東西?”

容煜笑道:“是好東西,能俘獲人的心。陸安平給的,我找了好幾個大夫看過,都說這沒問題,管生娃。”

秦書蘊臉色一變,把瓷瓶扔給容煜:“這種東西,我不要。”

容煜拿在手中擺弄,不說話。

秦書蘊覺得自己态度不好,不該這麽兇“我是男子,這樣的事,是那些市井之徒做的。”

容煜拉過秦書蘊的手,一根根手指摸過去:“和你成親的不是人,是權力。你要讨好的不是妻子,是皇上。你對于皇家是新人是外人,要在宮裏站穩腳跟,光有名分不夠,還要有皇上。”

秦書蘊愣住了。容煜苦笑一下:“書蘊,你踏入宮門後,就不再是你了。因為是男子,反而更多了些不便。不要那麽清高,收起你的不滿和厭惡,既然去了,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聽說命有天佑的人,才能登上至高的位置。記住,你争的不是□□,而是權力的傳承。皇子會延續皇上的權力,會賦予維護帝君的權力。”

秦書蘊笑了一下:“容煜,你這是話本看多了?”

容煜貼着秦書蘊的手:“嗯,是啊,我做夢都在想我的書蘊可以登上權力的巅峰,俯瞰屬于他的帝國。”

秦書蘊手顫了一下,打趣道:“你這是大不敬,被人聽到要殺頭的。知道嗎?”

容煜說:“我命大死不了,書蘊,記着你堂兄是怎麽死的,不要急,命要長。”說完,将手中的瓷瓶塞到秦書蘊手裏。

這幾句話雖然不好聽,可秦書蘊知道,這是肺腑之言:“容煜,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就算我不在了,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容煜說:“書蘊,忘了我吧。你成親後,我就要走了。”

“你去哪?”

容煜笑道:“回家,另找個地方,過我的小日子。”

秦書蘊心如刀絞,他知道他要退出容煜的生命了,此生此世,這個男子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都将和他沒有關系了。秦書蘊想說什麽,想了半天,什麽都說出來。

容煜湊上前,親吻他,十指相扣。微弱的燭光将二人的身影映在窗戶上,糾纏交融,相依相偎,直到歸于平靜。

容煜一夜未眠,靠着秦書蘊,要牢牢記住這個男人的一切。秦書蘊抱着容煜,像是要把自己無憂快樂的時光永遠留在懷裏。

天未亮,秦書蘊起身,看看容煜:“我離家了,你再走,好嗎?”

容煜點點頭:“好。”

“容煜。”

“嗯?”

“你值得更好的。”

“嘿嘿。”

二人相視一笑。秦書蘊帶着今生最溫暖的陽光走進他的另一段人生中。容煜看着此生所愛走出他的生活。

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下得比去年早了一些,容煜坐在院子裏喝着熱茶,看着雪景,身邊放着一個木盒,是帝君離家前專門派胡管家送來的,裏面有三百兩銀票,零零碎碎的十幾兩銀子,一張房契,還有二十畝地的地契。

白茫茫的一片中,容煜又是一個人了。

☆、第 27 章

窗外是滿天煙花,屋內容煜正忙着收攏自己的衣服,花花綠綠裹成一個大包袱。新做的桃花繡鞋放在一旁,容煜覺得今夜這桃花有些刺眼,不滿嘟囔一句:說了做兩雙的,我的合歡花呢?

屋門開了,有人進來,容煜以為是韓媽:“韓媽,等下,我收拾好了就過去吃飯。”

半晌沒人回答,容煜擡頭一看,又低下頭:“幹嘛?”

“他人見了我,不管是怕還是厭惡或者讨好,都帶點不屑。只有你,像是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趙清珏上前擡起容煜的下巴,眼若春波,盈盈含情,唇如夏櫻,紅豔誘人,膚如冬雪,白嫩可人。

容煜瞧着趙清珏的神色,沒好氣地說:“怎麽又被我的美貌降服了?”

趙清珏笑了:“你以前也這麽和秦書蘊說話?”把手中的酒放在桌上:“喏,帝君賞賜的喜酒,專門給你帶來的。”

容煜起身行禮,算是謝過,轉身接着理衣服。

趙清珏見着容煜的身段,比上次見瘦了一點,繡着含苞桃枝的長衫随意披在身上,露出修長的脖頸,烏黑的發随意挽着發髻,幾縷長發垂落下來,襯着膚色。玉足在長衫下遮遮掩掩,一點一點碰着地下的繡花鞋,有種奇異的妖豔之美。

趙清珏覺得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想要狠狠撕碎想要踐踏,他拉過凳子坐了下來。

容煜心裏憋着一肚子火,垂着頭,想想自己是怎麽來這世界,怎麽來到秦書蘊的身邊的,罪魁禍首還送上門來,大大咧咧坐在一旁。容煜告誡自己,現在沒有靠山了,要忍要忍。“你怎麽還不走?”

“長夜漫漫,怕你睡不着。”趙清珏調笑道。

容煜盯着趙清珏:“你想幹嘛?”

趙清珏拉過容煜的手,慢慢摸着,看着容煜的反應。他會怎麽樣,掙紮?還是應承?

容煜挑起眉毛,喲,你還調戲起你爺爺我來了?容煜反手一抓,直接把趙清珏拉到腿上“坐。”

趙清珏挨着容煜,手滑向衣服裏面:“你呀,真是。。。”

容煜捏着趙清珏的臉:“既然來送酒,我喝了酒,你就走嗎?”

趙清珏很好奇:“嗯,這酒苦,要我喂你嗎?”

容煜冷笑一聲,拿過酒壺,倒進嘴裏,對着趙清珏就親了上去。趙清珏躲閃不及,酒沿着嘴流了出來。

容煜沒好氣:“多大的人了,還漏嘴。”說完,把趙清珏搡開:“好了,走吧?”

趙清珏斜靠在床上:“急什麽,喝了好酒,怎麽少得了美人?”

容煜起身拉開門,靠着門,意思是送客。站了一會,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

趙清珏知道這酒上頭了,走過去,一把把容煜推到床上:“怎麽,秦書蘊給的酒自然要配秦書蘊睡過的人。”

這酒裏下藥了?容煜簡直不信趙清珏會如此下作。

趙清珏扯開容煜的衣服,拉出腰帶捆住兩只手,扒下褲子:“別急,我讓你嘗嘗什麽是滋味。”

容煜覺得頭昏腦漲,渾身乏力,漸漸要睡過去,下身傳來一陣刺痛:“你,你這樣對老子?”

趙清珏一巴掌扇到容煜臉上:“怎麽?你早被秦書蘊弄的不值錢了?這是你的榮幸,該謝謝我。”

容煜臉疼,屁股更疼,覺得下面似乎出血了“趙清珏,老子□□祖宗!”

容煜往前一爬,憑着一股勁坐起來,沖着趙清珏撲過去,一口咬住趙清珏的肩膀。

趙清珏開始覺得很有情趣,漸漸覺得疼了:“放開。”一巴掌扇過去,不放,越咬越狠。趙清珏一拳接一拳打在容煜肚子上,容煜一狠勁,硬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趙玉麒!趙清珏!老子為你死,為你生,為你遭了罪!你還來□□我,還用我去惡心秦書蘊!我咬死你!

趙清珏怒極,拔出随身帶着的刀。容煜笑道:“M的。”掙紮着滾下去,撞開門,一頭倒進雪地裏。

趙清珏追了出去,抓起容煜的頭發,就要刺。

“什麽人?幹什麽呢?”

韓媽?容煜眼睛一黑,昏了過去。

“哎呦,這可怎麽好?他怎麽把這種事弄到家裏來了?”

“胡管家,您這說的是什麽話?我看那趙清珏就是來找事的,我們家少爺在宮裏成親,他就跑到小院來糟蹋人,這打的可是少爺的臉。”

“韓媽,你是大夫人的陪嫁,看着少爺長大的,怎麽也分不清好歹,那是王爺,惹不起的。”

“胡管家,我是跟着小姐從小地方來的,在京城幾十年,達官顯貴也見了不少,皇上都見過兩個。王爺?連個府邸都沒有,玉碟都沒上的人,哼。胡管家,昨夜那趙清珏來找事,老爺知道嗎?少爺知道嗎?”

“這。。。”

“少爺臨走前說了,容煜想在這待多久就待多久,讓我好生照顧着,還額外給了一筆賞錢。我一口應了下來,做不到那是欺君。還有,少爺将夫人留下的地和當年皇上賞賜的都留給了容煜,這裏面的關系,,你不會看不出來吧?真要有個好歹,你打算怎麽向少爺交代?”

“韓媽,容煜留不得的。”

“胡管家,您也別和我多話。你我都是秦家的人,你自己看着辦。”

“好,當我今天沒來。”

容煜在屋裏聽着這一席話,心裏明白了。

一會韓媽進來了:“容煜,你醒了?”

“嗯,韓媽,我打算走了。”容煜坐了起來,拿過木盒子遞給韓媽:“銀兩我拿去了,這房契和地契還請韓媽代我還給少爺。”這些秦家的産業我就是收下了,也守不住啊,書蘊。

韓媽接過盒子:“那個趙清珏可能還找你麻煩,再待幾天吧,這是秦宅,他也不敢怎麽樣。離了這,可就不好說了。”

容煜搖搖頭:“不了,能躲一輩子嗎,我會找個栖身之地的。”

韓媽撫着容煜站起來,沒有再說什麽。臨走給容煜,包了些點心。

容煜離了秦府,先去當鋪将自己那一包心愛的衣鞋當了,再去買些粗布衣服換上。

容煜前些日子已經打聽好了,有一隊行腳商人要去阮州,他要跟着去,憑着三百兩銀子的本錢,他覺得自己一定能掙下一份家業。等幾十年過去,秦書蘊想起自己母親家鄉的時候,說不定還能聽到他容煜的名字。

容煜站在集市口,想和這京城的故舊告個別。往左穿過小河,走到巷子頭,就是魯國公府邸,小麻雀在那。容煜記得昨夜昏迷前,趙清珏說過:魯潛說你是喜歡男人的騷貨,怎麽不騷了。

往後穿過集市,路過豆漿西施的攤位,再走兩家,就是陸安平的小院。我以為他為師,他卻拿我當棋子。

向前,能隐約看見皇宮的一角,咫尺天涯。

共患難不一定共享福,萍水師徒情薄如紙,昔日恩愛已成昨日黃花。容煜嘆口氣,還是直接走吧。

“容煜。”

聽到有人叫,容煜一回頭見原來是胡管家。

胡管家看着容煜,心想這人早晚是個禍害。“容煜,我剛還去小院找你呢。”

容煜笑着行個禮,看看胡管家身後不遠處跟着四個人。

“容煜,你跟着我回宅子吧。少爺說要好好照顧你,老爺說讓你回宅子住。”

容煜耐心聽着,突然喊了聲“少爺。”

胡管家下意識一回頭,容煜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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