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想太多
那天夜裏,我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抱着被子去蹭母親的被窩,她降龍十巴掌只使出第一掌我就差點挂在她床前,只能無力地伸出手顫抖着說:“娘親诶……是我啦……”
她的眼神在黑夜裏都很犀利。
“大半夜不睡跑來做啥!”
“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我趁機爬上床去跟她擠,“你給我解惑解惑。”
她挪了一下,還不至于慘無人道地把我踢出去。
“問什麽?”
我想起聞人非,頓時又有些糾結,但有些話不問,我心裏總是有個疙瘩,不舒服得很。
于是我肥着膽子問了。“娘親诶……我跟聞人非,是不是有不能說的關系?”
“啊?”她愣了一下,“什麽關系?”
我借着床前明月光打量她。她吧……長得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只能說還算耐看,十五歲就跟了我父親,十六歲生下我,現在我十六,她也才三十二,這年齡上看吧……
“其實……”我鼓起勇氣問,“我是想問,隔壁家的聞人非,不是暗戀你許多年吧……”
哐啷一聲,我登時歇菜了。
老娘不知從哪裏摸出來鍋鏟(為啥她床頭會有這玩意!)照着我腦門就是一下,砸得我眼冒金星,心跳加速。
“你作死啊!大半夜不睡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
就這麽一痛罵,把我趕出了房間。
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琢磨着就她那夜叉性子,聞人非斷然是不能瞧上的吧,蜀都多少女人半夜裏拿他意淫,不長眼的人已經這麽多了,不能再多聞人非一個了.
我滾回自己床上,抱着鳳鳳取暖,她嫌棄地哼唧兩聲啄了我一下,我順着羽毛撫摸她兩下心想:要是聞人非真暗戀我老娘,我就做個孝順女兒,讓他們第二春去吧。
有個當攝政王的後爹,也算不錯了。
因為一個晚上的胡思亂想,我第二天進宮又遲到了。
劉阿鬥很生氣,後果嚴重。
他指着我的鼻子罵:“聽說你金屋藏雞。”
我心裏咯噔一聲,愣神道:“陛下,微臣怎麽不知道自己有雞?”
劉阿鬥坐在龍椅上翹着二郎腿,擡起尖尖的下巴,哼了一聲說:“我聽說你有一只叫鳳鳳的鬥雞。”
我很悲憤:“她是鳳凰,不是鬥雞。”
他無視我的悲憤說:“聽說就是之前我賜給你的那只肥母雞。”
“陛下,你不能總是聽說聽說的,這不是一個明君該幹的事兒。”我直言進谏,“那是小人進的讒言呢。”
劉阿鬥朝我身後看去,說:“姜惟,她說你是小人。”
我哆嗦了一下,一個修長的影子覆在我之上,腳下一錯,站在我右側。我稍稍擡了下眼角,偷瞄。
一身湖綠長衫的美青年朝劉阿鬥行了個禮,說:“跟陛下比,微臣自然是小人。”
聽聽,這是一個正直的忠臣會說的話嗎?
劉阿鬥那傻子聽得還很舒心,眯眼微笑道:“甚是甚是。”又轉過頭來瞪我,“聽說你家鳳鳳骁勇善戰,明日帶來看看吧。”
我嘆了口氣說:“陛下有所不知,我家鳳鳳對我堅挺對外疲軟,欺軟怕硬欺善怕惡,鬥起來真沒意思。”她也就對着我會作威作福而已。
劉阿鬥狐疑地看着我:“果真?”
我誠懇地看着他說:“自然。”然後我說,“陛下,今天跑步減肥了嗎?”
他一拍掌說:“啊!我忘記了!”
我微笑着說:“那陛下快去吧,遲了太陽升高了,跑起來就更累了。”
他成功被我轉移了注意力,吆喝着宮人給他換衣服。
我在一邊刷刷記着劉阿鬥二三事(老實說,我覺得他的事只有二的,沒有三的),一邊朝姜惟擠眉弄眼。
“你正事不幹,提我家鳳鳳幹嘛?”我龇牙咧嘴。
姜惟狐貍眼勾起來,笑眯眯地說:“陛下問了,我作為忠臣自然要知無不言,否則就是欺君。”
“呸!”我啐了他一口,“虧你是聞人非的高徒,你不勸他想想打北曹收複中原,還跟他提鬥雞。”
姜惟悠悠一嘆,“你懂什麽,得投其所好,先激起他的求勝之心。”
“懶得理你,滿嘴歪理。”我低下頭,繼續刷刷記錄。
姜惟探過頭來看了一會兒,呼吸拂在我頭頂上,癢癢的,我躲了一下,說:“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沒事不滾回去服侍你師父?”
姜惟是聞人非的徒弟,也是聞人非最器重的一個,我覺得他多少有點以貌取人,畢竟我還沒見姜惟做過點什麽值得讓我大書特書的偉大事跡,跟某些個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整日裏不是打麻将就是看別人打麻将,蜀中一片麻将聲,讓人憂傷得很。
對于我的問題,姜惟沒有回答,反而問我:“聽說你嫁妝都快備齊了。”
我随意嗯了一聲,然後警覺地擡頭上下打量他:“你聽誰說的?想幹什麽?”
姜惟摸摸我的腦袋說:“別緊張,是你母親在放帖子了。”
我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姜惟眼角彎彎,帶着一絲揶揄的笑意說:“就是廣而告之,她家閨女要出嫁了,哪個剛好也要娶妻的可以過去看一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低下頭,沉重一嘆。
我司馬笑真這麽聲名狼藉嫁不出去嗎……湊了那麽多嫁妝了,都還沒人上門提親,要我母親出去放帖子,索性比武招親好了。
臉皮這種東西,估計打娘胎出來的時候跟胎盤一起扔了吧。
劉阿鬥很快換了一身短打裝扮,寸寬的腰帶凸顯出他雄渾的贅肉,十三歲少年的肚腩長得跟三十歲似的,也就一張尖下巴肉包子臉分外讨喜。我覺得他真是長得随心所欲不合邏輯。
他去繞着宮牆跑,我個随行記錄員就在一邊記着。
姜惟推了推我的肩膀說:“你怎麽不跟着跑?”
“我跑不動,我去終點等他。”我懶懶地說。
姜惟看着跑了一小段路就氣喘籲籲的劉阿鬥,徐徐說道:“我覺得他應該撐不到終點……”
我嘿地一笑:“這句話,我得記在史書上。”
他彈了一下我的腦門說:“不務正業。”
該說他料事如神還是烏鴉嘴。
劉阿鬥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趴下了,哼哼唧唧哎呦哎呦叫着,宮人亂作一團,把他擡回寝宮,我随行記錄。不過多時太後就聞訊而至,看了看劉阿鬥,回頭朝底下人一瞪眼,厲聲道:“是誰慫恿陛下的!”
那班子人此刻分外團結而有默契地看向我,我向後一看——靠,姜惟什麽時候開溜了!
于是我只有徐徐拜倒說:“回太後話,陛下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勞其心志餓其體膚,所以想用這種方式來強健身體磨練意志,不負先皇臨終所托,複我陳國基業。”
太後聽了,面色稍霁,點了點頭,淡淡道:“嗯,陛下這話說的不錯,不過要是累壞了身子怎麽辦。你們這些人沒照顧好陛下都有錯,罰俸三個月。”
我暗自抹了一把汗,算是逃過一劫了。罰俸就罰俸吧,那些小錢微不足道,找劉阿鬥敲詐一下就連本帶利回來了。
劉阿鬥睡了好幾個時辰才醒來,他醒來的時候我正在打呵欠。
他從床上坐起來,呆呆地說:“笑笑啊,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當史官真的很為難,說假話吧,對不起良心,說真話吧,又傷了感情。我只能說:“陛下比微臣有用多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有我這般高尚情操,足以立地成佛。
誰知道他還憂傷地鄙視了我一眼說:“誰想跟你比。”
我捏了捏拳頭,暗道:不坑你兩套金飾我就不姓司馬了!
劉阿鬥支着下巴嘆了口氣說:“真讨厭。”
“讨厭什麽?”
他沒回答,只是說:“我想出去打獵。”
我心說,就你這體質,別讓熊獵了去就不錯了。
“笑笑!”他眼睛一亮,說,“不如我們偷溜去吧!”
我最怕別人說“我們”兩個字,就我十六年的生存經驗,一般只有幹壞事的時候他們才會跟你“我們”,好事就是“我”了。正所謂有難同當,有福自己享,死道友不死貧道。
對于這種事,我就只能裝耳背,低頭寫寫畫畫。
外面宮人通傳,說丞相大人到了。
通傳也就是通傳,劉阿鬥沒得選見還是不見,這麽一聲通傳也就是知會他一聲,褲子穿好了,姿勢坐正了,丞相大人要來檢閱了。
劉阿鬥扶了扶發冠,小跑到桌邊坐下,一本正經地拿起一本書看。
我不忍心地說:“陛下,你書拿反了。”
聞人非進了門來,君臣倆各自行禮。
聞人非淡淡道:“聽說陛下暈倒在南門。”
此人語氣拿捏得真好,聽起來只是淡淡的陳述句,語氣和緩,可又隐隐透露着一絲“你坦白也沒用我什麽都知道了你等死吧”的威嚴。
劉阿鬥那麽傻都感覺到了,于是支支吾吾。
聞人非又說:“陛下想要奮發是件好事。”
我斜睨他,打了個呵欠,心想阿鬥不過是想去打獵而已。聞人非,你這個口是心非的奸臣啊,心裏把阿鬥罵了個千萬遍,臉上還裝得沒事樣。
蜀王駕崩前殷殷對劉阿鬥說,要把聞人非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那樣尊敬愛戴,凡是聞人先生說的話都要聽,我很懷疑劉阿鬥到底明白了沒有,不過在聽話這件事他做得還算可以了。雖然資質不佳,聞人非教他的東西他學學忘忘,到最後也沒留下什麽,但是至少态度端正,勤奮認真。不過也正是如此才讓聞人非更無奈,因為這樣他連責罵都不行,除了嘆息還是嘆息。只能在心裏抓狂。
唔……素來淡定的聞人非抓狂起來是什麽模樣?着實難以想象。
這天下午,聞人非照舊給劉阿鬥上了一個時辰的課,講經論典,分析局勢,我和阿鬥聽了頻頻點頭——困的……
終于他又嘆息了一聲說:“今日就到這裏吧。”
我和劉阿鬥才算精神抖擻地坐正起來。
劉阿鬥說:“叔、叔父……”
聞人非擡眼看了他一下,說:“何事?”
他朝我使眼色,我還真看不懂。
他只好自己細細聲說:“我想……去……秋原山……打獵……”
聞人非淡淡道:“我說過了,不可。”
他失落地哦了一聲,低下頭對手指。
我瞧着天色不早了,把筆往頭頂上一插,把冊子往腰帶上一塞,準備回家了。
出了門,走在前方的聞人非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面對我。我剎住腳,恭恭敬敬對他行了個禮。他忽地說:“你常陪在陛下身邊,要勸他學好。”
反正左右無人,我就老實說了。“您都勸不了,我能嗎?再說陛下也不是不好,只是沒用。”
想必我這話說得太過犀利,他沉默了片刻,無奈道:“你回家吧……”
瞧我嘴賤的,一不小心又說了實話。幸虧劉阿鬥是個實心眼的憨人,就算我戳着他腦門說他傻他估計也都只會傻笑是說:“是啊,怎麽辦呢,沒辦法啊……”
真是讓人憂傷得很,看着他就覺得複國無望了。司馬诏如今把持着曹魏朝政,已經是無冕之王,名正言順奪權也只是早晚的事了,那家夥年紀輕輕野心不小,早晚廢了姓曹的小子取而代之,下一步就是攻打蜀都了。
聽說洛陽繁華,我真是很想到彼一游,但還真不希望是以俘虜的身份啊……
我憂國憂民滿腹憂思回了家,因為這憂傷我只吃了兩碗飯,然後打着半飽的嗝對母親說:“娘诶,你能不能不要到處說我想嫁人了。”
我的母親有一種和鳳鳳很像的氣質,中年婦人的肅殺之氣,所謂之殺氣。她用帶着細紋的眼角瞄了我一眼,眼神裏透着幾分犀利。
“不說,誰知道。還是你有心上人了?”她說着眼睛亮了一亮,又眯了一下。“是姜惟,還是趙拓?”
這裏很有必要說一下趙拓這個人,因為他爹是大大的有名,簡直是臭名昭彰,想必也是好好主公劉阿鬥這輩子最恨的一個人,當年就是因為他動作慢了半拍沒接住劉阿鬥,劉阿鬥才被劉背摔傻的。
這件事劉背也一直耿耿于懷,當時他是想假摔的,他也以為趙拓他爹會配合,誰知道主公和忠臣之間的默契不夠,一個往東邊摔,一個往西邊接,等到他掉頭,已經來不及了。
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後來劉背主公很多年沒有重用他,也就是因為這件事,關二爺打仗死了,張三爺打仗死了,而他還活着。
所以說趙翁失手,焉知非福。
他就是蜀都有名的老白臉美中年趙昀。
對于他兒子趙拓,我在史書上用了一個字評價他——
“呸!”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