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夜半吹簫
趙昀這個人有三好,你讓他打,他很拼命,你不讓他打,他也很随意。蜀都如今沒幾個大将,會打的都追随劉背于地下了,只剩下十年不上戰場的趙大叔,每天惬意地遛鳥打牌,別的将軍都曬得一臉炭黑,就他越發白皙俊美的,和趙拓走出去不像父子像哥倆好——這是第三好。
趙昀是有軍功在身的人,名義上好歹救駕有功,大家都還恭恭敬敬稱呼他一聲趙将軍。趙拓就不行了,十八九歲的年紀,比劉阿鬥還不思進取,他這輩子估計不是在麻将館就是在去麻将館的路上,讓阿鬥近朱者赤是沒可能了,連姜惟都被他拉到墨汁裏去了,我就這麽商量着跟他說了:“趙白臉,你怎麽不去死一死啊?”
趙白臉揮着他夏暖冬涼的扇子,無恥地笑道:“不急不急,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小笑笑,陪哥哥喝打麻将去,三缺一呢。”
作為一個主公身邊的人,每天接觸這些牛鬼蛇神,我感到一陣蛋蛋的疼。
這種感覺我先祖司馬千也曾經有過,但只疼了一次,就再沒有機會疼第二次了。理論上來說我是疼不了的,但我覺得這可能是血液裏遺傳的心理性疾病,而趙拓就是我的病因——之一。
對于那個會叫我“笑笑笑”的人,我鄙視而遠之,對于母親會把我跟那個人聯想到一起,我視為奇恥大辱。
我只能這麽着跟她說了:“娘诶,我跟趙拓真不熟。”
母親說了:“他今天下午還來找你去麻将館。”
我倒抽一口涼氣,認真道:“就不說我跟他如何了,難道你願意找一個把麻将館當家的女婿嗎?”
母親還貌似深思熟慮一番道:“趙将軍是英雄豪傑,兒子也差不到哪裏去。趙拓儀表堂堂,最重要的是家裏有錢有勢,脾氣溫和,嫁給他沒什麽不好。”
我怒道:“那你還不如讓我直接嫁給趙昀好了,他有錢有勢沒老婆,還連兒子都有了!”
那神出鬼沒的鍋鏟哐當一聲蓋上我的腦袋,母親喝道:“有姑娘家這麽講話的嗎!”
我扶着額較弱無力地說:“我知、知錯了……”
這麽敲下去,早晚變得跟劉阿鬥一樣……
母親說:“你的嫁妝還差了少許,自己想辦法去,嫁妝少了會影響婆媳關系。”
“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去睡覺!”
我垂頭喪氣地領着鳳鳳回屋。
鳳鳳是只特立獨行的山雞,不睡雞窩只睡我的被窩,只在固定的地方排洩方便,我覺得這實在是異常現象。有時候看那些志異小說,我都幻想我的鳳鳳是九重天上的什麽帝君帝子,因為受了妖魔的詛咒變成了肥雞,只要我溫柔對他,總有一天會變成俊美的天神把我娶回天上當仙女。
但是首先,它是一只母雞。
其次,它是一只很沒教養的母雞。
估計變成人形也是我另一個母親,以後另一只鍋鏟對我左右開打。
真幻滅。現實總是讓人絕望。
我嘆了口氣,走來走去睡不着,忽聽牆那邊傳來一陣幽幽簫聲,如訴如泣,纏綿悱恻,我披上外衣蹬蹬跑了出去,立在牆角下大喝一聲:“大半夜不睡吹簫幹嘛!吵死人了!”
那簫聲破了一個音,然後戛然而止。
鳳鳳不知什麽時候跟了出來,在我身邊咯咯叫了幾聲,然後撲騰翅膀,雞爪子在我肩膀上一借力,又翻過了牆去。
我抓着頭發嚎了一聲。
後院傳來一聲咆哮。“大半夜不睡嚎什麽!吵死人了!”
不信仰頭看,蒼天饒過誰……
我無語凝噎,站在牆角下觀望了一陣,悲傷地發現自己比一只雞還不如,連堵牆都翻不過去,自尊心頓時受挫。
我壓低了聲音吼道:“對面的,把我的雞扔過來。”
不聞雞叫聲,唯聞男嘆息。
“你該管管鳳鳳。”
這聲音是聞人非的。
我捏着嗓子說:“誰讓你像公雞那樣魅力無窮,讓我家鳳鳳對你情有獨鐘。”
那邊又沉默了。
我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這麽得罪他,他肯定是不會把鳳鳳還過來了。我……大不了我爬牆過去!
我扒住旁邊一棵樹,低喝一聲,一鼓作氣爬到樹杈上,然後伸長手臂去夠那堵牆,好不容易左手夠到了,又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右手也扒上,如此這般,兩只手挂在牆上,兩條腿盤在樹枝上。
就在這時,一個白影從前方躍起,吓得我尖叫一聲,撒開了手,松開了腿,人豎直下落,眼看就要着地,一只手抓住我的後腰帶,将我攔腰抱住,免去我的滅頂之災。
“你這是做什麽?”聞人非聲音低沉。
我驚魂未定,喘着氣說:“謝……謝……你能不能把我放正了……”
我這樣倒立着看他的腳,血液往臉部洶湧,很是煎熬。
他手在我後腰上轉了一下,把我擺正了,腳踏實地,我終于有了底氣。
聞人非默然掃了我一眼,然後別過眼,把鳳鳳塞我懷裏。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衣冠不整,都是因為剛才他拉我的腰帶,害我前襟都松開了。
我拉了拉前襟,幹咳兩聲,說:“謝謝,你可以走了。”
他二話不說就要離開,我又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袖口,他低下頭來,掃了一眼我的手,又擡眼看我,用眼神詢問。
我說:“你幹嘛大半夜吹那麽蛋疼的調調?”
他抿了下唇,眉心微皺了一下。“與你無關。”
“當然是與我無關。”我嘿笑了一聲,“與我有關就是我蛋疼了。總不能我是你的私生女吧?”
他深呼吸一口氣,輕而堅決地掰開我的手,然後縱身翻過牆去。
切,會輕功了不起啊。我們家鳳鳳也會。
好吧,我不如雞,他也就和雞差不多。
如此一想,吾心甚慰……
對聞人非這個人,我向來是沒什麽好感的,因為這個人油鹽不進,滴水不漏。
我是說,一滴油水也撈不到。
按理說他是蜀都的攝政王,劉阿鬥都得聽他的,他才是蜀都第一人,但是這個人吃穿用度也沒比我們好多少。有時候我勸導劉阿鬥學好,他也欣慰地對我表示贊賞,但從來都是口頭贊揚,不見實惠。
劉阿鬥就不一樣了,對我可就慷慨,我要什麽他給什麽,按照我母親的擇婿标準,阿鬥簡直是最符合的。他那張臉跟太後是比較像的,瘦下來估計也是瓜子臉桃花眼的俊秀少年,儀表堂堂,論有錢有勢,蜀都什麽都是他的,論脾氣好,沒人比他更好了。
如此這般一想,我看劉阿鬥的眼神都有點調整不過來了,隐隐約約像看到一只閃閃發光的金龜婿……
可惜,就是年紀比我小,還比我傻。本來比我聰明的人也不多,但比我傻那麽多的,也真是不好找。
我看劉阿鬥就仿佛看天上地下僅有一只的稀世珍寶。
“笑笑……”劉阿鬥憂郁地望着窗外,事實證明,胖子還真不太适合憂郁的表情,他一憂郁,我就想笑。“我們出宮去玩好不好?”
我掩面道:“哎呀,陛下你要出宮就自己偷溜出去,別讓我知道就好了。”
他回過頭來,扯着我的袖子,可憐兮兮看着我:“笑笑,你陪我出去,不然我會走丢的。”
說他不傻吧,真傻,出宮都會走丢。
說他傻吧,也算聰明,知道會走丢,所以拉上我,知道我心軟,所以還用那種淚汪汪的眼神讓我屈服,而且還半是威脅——他要丢了,我也得丢腦袋了。
但他還是傻。
“陛下,既然這樣您就更不能出宮了,微臣會看緊陛下的。”剛被罰了三個月薪俸,可不能再出錯了,否則下次就沒那麽容易過關了。
劉阿鬥很受傷地縮回手,蜷起膝蓋,尖下巴擱在膝蓋上,垂下眸子哀怨地悶哼一聲,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悶得難受……”
看得我心肝兒麻癢麻癢的想蹂躏他一番。他說得倒是真的,自從搬來蜀都,他就沒幾次出過宮門,唯一一次偷溜出宮是半年前我帶他出去的,結果是太後要打我板子,他死死抱着我的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像是要閹掉他的小弟弟似的,于是太後無奈了,改成閉門思過半個月,罰俸半年……這麽一算,剛好一到期,她就又給我加了三個月!掀桌!那個死老太婆!想讓我給他們劉家白幹活嗎!
還是劉阿鬥好,私底下塞了不少好東西給我,沒白疼他……
我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說:“陛下,外面也沒什麽好玩的。”
這句話擱半年前說他還信,出去了一回他食髓知味了,有了獨立意識,不再輕易被我忽悠了,我說外面如何不好,他都堅持一個好字。
外面通報說趙昀之子趙拓求見,劉阿鬥眼睛一亮,瞬間變臉,擺脫憂郁狀态,從席子上蹦了起來說:“快請快請!”
趙拓手持他夏暖冬涼的扇子一路款款而來,好不風騷。
“陛下……”他假模假樣地朝劉阿鬥行禮,眼角餘光朝我一瞥,我撇撇嘴,眼觀鼻鼻觀心,懶得理他。
劉阿鬥見了他跟見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說着“免禮免禮”就上前扶他。
“趙拓,你今天又帶了什麽好玩的東西來了嗎?”
我無力扶額,奸佞小人侍君側,我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啊!
趙拓對阿鬥露出慈祥友愛的笑容,像誘拐有錢人家少爺的混混那樣,說:“陛下,今日功課做完了嗎?”
劉阿鬥用力點頭。
趙拓又說:“那陛下應該去民間體察民情。”
好虛僞好無恥好陰險啊!
劉阿鬥連連點頭說:“甚是甚是!父皇也說要體察民情才知道民間疾苦,愛惜百姓。”
“所以陛下不如随臣出宮?”
我上前兩步扯住趙拓的袖子,咬牙切齒:“你好大膽子,竟敢誘拐陛下。”
趙拓笑得很是淫賤,“陛下已然十三有餘,自能分辨是非對錯,小笑笑你這麽說是想說陛下是昏君嗎?”
這句話要讓其他主公聽了,估計是臉色一沉,拂袖冷哼道:“司馬笑,你覺得寡人是昏君?”
然後我要瑟瑟發抖跪下求饒說:“微臣絕無此意!”
但是劉阿鬥卻是委屈地低下頭,對手指,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擡起眼來看我,弱弱道:“笑笑……你覺得我是昏君嗎……”
我覺得我都快要哭出來了……
“微臣……絕無此意!”
他粲然一笑:“那我們走吧!”
我扶牆哀嘆:“你們去吧,我就當什麽都沒看到。”
這情景,感覺就像趙拓要帶劉阿鬥遠走高飛似的……
劉阿鬥說:“笑笑,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我無語望天,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趙拓賤兮兮地慫恿他:“陛下,你命令她。”
劉阿鬥被慫恿了,說:“笑笑,我命令你。”
我商量着跟趙拓說:“趙白臉,你怎麽不去死一死啊?”
趙拓笑眯眯地回答我:“死亡不是一件急于求成的事,小笑笑,你就從了陛下吧……”
我憤然把筆往發冠上一插,怒道:“早晚讓聞人非把你剮了!”
趙拓毫無壓力的說:“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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