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三輪司機(八)
文四十七/ 老秦
小樓樓身寫滿歲月,斑駁的樓牆掉落着磚粒,狹窄的小院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自行車和電動車,院子大門有一半已經壞了,卡在那動彈不得。
這裏的人們很會砍價,通往車站的出口處停着的三輪比狀元巷的看上去破舊不少。
亦忱有個疑問,為什麽住在這裏的人就一定是沒錢的人,而住在狀元巷的就一定是有錢的人呢?
如果知道這裏的車是這樣,可能亦忱也不會為了省那點錢專門來一趟,但是他到底為什麽而來他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在“貧民窟”住着的時候家門口的那棵大樹下總有鄰居湊在一起摘菜聊天,他們似乎什麽都知道,天南海北都能聊上幾句。
狀元巷金貴,彼此之間避之不及,這樣的情景自然是見不到的,那這裏呢?
這裏也一樣。
站在院門外亦忱看着來往的人互相沉默,能不多說一個字絕不會多說,仿佛開口就會洩露什麽機密。
一個開三輪的男人見他背着書包徘徊良久,就上前問他是不是去車站,亦忱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點點頭。
說起來這裏好像和狀元巷沒隔多遠,他就是走過來的,這沒多遠居然能差出這麽多。
“二十走嗎?”男人問。
亦忱不知道這個二十在這算個什麽價位,在狀元巷那邊砍死了也沒這價。
亦忱沒砍過價,正琢磨着身後來了一個人:“二十不會太貴嗎?”
亦忱忙回身,果然是喻辭,還有兩個同學。
男人見又來了三個人,笑道:“你們人多自然就能便宜,我這車是這兒最好的了,你看看他們的車,都那麽破是吧,要不你們說個價,我聽聽。”
Advertisement
“四個人二十。”
“那不行,四個人二十一個人就合五塊錢,不行不行,差太多了。”
“這樣啊!”喻辭佯做思考,“那我們不走了,反正也不着急。”
男人一聽:“怎麽不走了呢?我跟你說你別看這會兒天還早,往市裏有些路呢,你到了市裏再堵堵,那就更晚了,提前出發吧,別等了。”
“你怎麽知道我去市裏?這裏的車站不止一趟車吧!”亦忱發問。
男人說:“猜的,這的人很少有出遠門的,我不僅能猜到你是去市裏,我還能知道你是個大學生,幹我們這行沒個眼力見怎麽搶活。”
正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專屬的本事,亦忱佩服。
他對男人說:“稍等一下,我說幾句話。”
男人點頭。
亦忱把喻辭拉到一旁,另外兩個人往旁邊走了走。
“你怎麽在這兒?”亦忱問。
“給一個學生送東西。”
“送東西?”
“學校上上周定得資料到了,她去不了學校,所以我們來給她送,那個是我們班學委和體委,你認識。”
“嗯,生病了?”
“嗯,算是吧,她爸爸被抓走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聽說是她爸爸殺了人,被抓進去了,而她被她爸爸虐待致殘,在家裏養病,自學。這件事情鬧的挺大的,上面下來說不讓學校放棄她,所以時不時會有老師來給她補課。”
“殺人?”喻辭點點頭,“你等一下。”亦忱轉身走向司機,“你可以在這再等等嗎?車費就按你一開始說的二十。”
“你們一個人二十?”
“我一個人,他們不走。”
“那,得加錢。”
“三十,我很快出來。”
“行,我等你,你去吧。”男人很痛快的答應,在亦忱看來他是怕亦忱反悔。
亦忱又返回來:“走吧,我和你們一起進去。”
喻辭看看那個司機又看看時間,沒推辭。
四個人進院子,五單元,每個單元外都放了一堆自行車,車子擠成一團,有站着的,又躺下的,樓高七層,每一層的窗戶上都有防盜窗,有的窗戶上的防盜窗已經壞了,從第一單元往裏面走,每經過一個單元口都會有一股不一樣的味道飄散出來,亦忱皺了皺眉,下意識把喻辭往外面推了推。
他們一直走到了第四單元才停住,學委看了一眼地址,說:“六零二。”
亦忱擡頭數了數。
“你還上去嗎?”喻辭問亦忱。
亦忱點點頭:“走吧。”
進樓之前亦忱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他知道這裏條件應該不會太好,但是進來往上上的時候他有些後悔。尤其是上到六樓,這一層透着一股黴味,而且不是哪裏飄出來的,完全是這一層樓自帶的。
他有些反胃。
“六零二,這邊。”學委是個戴眼鏡的女生,皺着眉頭移到六零二門前敲了敲門。
這本來是學委的工作,喻辭和體委是來陪她的,想來是老師不想來才派給了他們。
門敲過許久,裏面傳來人走動的聲音,一個蚊子大小的聲音問:“誰啊?”
學委悶聲道:“菲菲,是我們,我們來給你送資料。”
門開了。
門開的一瞬間宛若一個黴氣彈炸開,六零二黑漆漆的,不見天光,開門出來的女生蓬頭垢面,趿拉着拖鞋。
她沒有請任何一個人進去,站在門外和他們說話。
“不用了,我不會回去上課了,你們也不用來了,那幾位老師回去沒說嗎?”
喻辭問:“說什麽?”
“我不上學了。”
“不上了?”
“嗯,謝謝你們,你們回去吧,這裏……不好。”她彎着身子,聲音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她身上穿的衣服帶着點點血跡,看上去,也像油漆或者水彩。
這樣的女生亦忱在電視裏看到過。
完全的頹廢,
她猛烈的咳嗽了幾聲,亦忱覺得她要把肺咳出來,如果不是喻辭他們帶他來,他自己碰上的話一定會以為她是從醫院裏跑出來的。
“走吧,不要再來了,不要來了,我不會再開門了……不會了。”她自語着,往回走。
亦忱看到她的腳後跟在流血,告訴了喻辭,喻辭也看到了,但是沒等他說話女生站住回了身。
“你是亦忱嗎?”
突然被cue,亦忱茫然地點點頭。
女生笑起來,她應該很好看,有這一口整齊的牙齒,穿過淩亂的長發能看到一雙含淚的渾濁的眼睛,雙眼皮吧。
“我初三和喻辭一個班,經常可以看到你,那時候沒上高中,我們班很多人都想努一把力,等上了高中可以和你一樣。喻辭對我們說你不是高中才那麽厲害的,而是一直都很厲害,我知道,你是很多人心裏追趕的目标,也是很多人的光。”
“但是,光不是萬能的,能照亮一年、兩年,也能突然沒電,不能拯救世界,也不能拯救人類,不能懲惡揚善,不能匡扶正義,什麽用都沒有。警察都做不到,做不到……”
亦忱聽不明白,喻辭卻把他讓在了身後:“如果累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女生看着喻辭的舉動,沒什麽反應,繼續對亦忱說:“你曾經是我最崇拜的人,真的,而今天你居然來看我了,好神奇,好神奇。”
他們道別,他們落荒而逃。
出了樓門站在院子裏三個人驚魂未定,只有亦忱有些發懵。
喻辭推着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司機還在等着,喻辭只是說路上小心,并沒有想多說什麽,亦忱也沒有多問,看着他們離開,然後上車走了。
當然,分開之前趁機得了一個擁抱。
亦忱打算在路上和司機打聽點消息,畢竟司機常年在這裏,但是司機一聽是四單元六零二,沉默了。
半晌之後司機問:“你知道硫酸女孩嗎?”
亦忱心裏一陣抽搐:“知道。”
“硫酸女孩是被人拿硫酸活生生燒死的,你知道嗎?”
亦忱搖搖頭。
這裏的三輪是較為寬敞的那種,可以面對面坐五六個人,亦忱面朝司機:“不知道。”
“那兇手你知道是誰吧?”
“報案人。”
這個他高三的時候聽吳楊說過,好像是那個經常到湖邊釣魚的老秦。
司機嘆了口氣:“這有個集你知道吧?”
“知道。”
“集市入口的地方有一個看車子的老太太,那老太太的故事你也知道?”
“她家裏的故事?”
“嗯。”
“聽說過。”
“這就簡單了。這老秦和老太太家的兒子是一塊兒當兵回來的,回來以後老太太的兒子結婚生子,日子過起來了,那老秦是外地遷來的,沒人知道他真名叫什麽,櫻郊那邊有個村子,他就住在那,老太太一家也住那,一年夏天,人工湖剛修好不久,有人說湖裏有魚,能吃,兩個人就約好了一塊去釣魚。”
“老太太家兒子先去的,去了沒多久就有一戶人家帶着孩子來了,這家子人不釣魚,下水直接撈,然後孩子就掉在裏湖裏,腳底抽筋。夫妻倆不會游泳,大吼大叫,老太太兒子聽見了就去救人,那個湖你應該也見過,和岸之間有些距離,老太太兒子把人救了自己沒活。”
“之後那家人搬走了,老太太的兒媳婦帶着孩子也走了,過了不久老太太老伴沒了。好好的一個家亂七八糟,那時候的報紙上說退役軍人為救孩童犧牲,但是在那邊百姓嘴裏說出來就是那湖邪門的很,連當過兵的都活不了。這話不好聽,偏偏有人拿這話一說就是好多年。”
“狀元巷那邊我去過,大部分都是有錢人,他們去集市趕集會有意無意的救濟一下老太太,但是老太太住的那邊不是這樣的,老太太拿回去的東西總能丢一大半。有時候剛拿回去就全沒了。那個老秦在老太太兒子死的那年就有些神志不清,天天一個人坐在湖邊釣魚。”
“那湖就是用來供水用來看的,哪裏有魚,他根本一條都沒釣上來過。那個女孩兒死在湖邊上,臉上全是硫酸,是他報的警,警察把人帶回去過了半年吧,就又來把他抓走了,說是人是他殺的,老秦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人們都以為他是個光棍,結果走的那天有個姑娘跑出來說什麽也不讓警察把人帶走。”
“這姑娘就是四單元六零二那個,叫……秦菲。她管老秦叫爸爸,老秦卻不認他,這個親子鑒定說他們倆毫無關系,但姑娘就是非叫他爸爸,你說奇不奇怪。”
“萬一是領養的呢?”亦忱問。
“他光棍一條根本不符合領養規定,他去哪領養。我跟你說,更邪門的是這姑娘的戶口居然在老太太家,老太太的兒媳婦當初就生了一個兒子還帶走了,哪裏走蹦出來一個女兒,總不能是老太太生的吧。”
亦忱沒說話。
“那個老秦走了之後又有人說話,說這裏和學校的人總是欺負這姑娘,把這姑娘弄的不敢出門了。你說殺人犯的閨女誰待見,對吧,她好端端的出來認什麽爹啊!這四六零二就成了一個暗號,凡是想說起這件事的只要提一句四六零二別人就能懂。”
“這就是你問的問題了,怎麽樣?說的夠詳細吧!”
亦忱點點頭:“确實很詳細,這些都是你聽來的嗎?”
司機道:“當然了,我每天開着車往那一坐就是大半天,能聽好些事呢。”
“你為什麽不去狀元巷那邊?”
“哎呀,就我這破車去不了,那邊的人啊金貴,像你,之前就是在那邊的吧,你說你圖什麽來這邊呢?”
“可能是閑的吧!”
下車後亦忱給了四十,這是他身上所有的零錢,司機抽出三張把多出來的一張遞了回去:“今兒你給我開張了,不能多收,說是多少就多少,趕車去吧。”
亦忱不推讓,收起來轉身要走,司機忽然說:“警察來認領硫酸姑娘屍體的那晚我應該見過你。”
亦忱:“嗯?”
“一年前我是櫻郊派出所的小片警,幹這行沒多久,不然我車怎麽這麽新。”
“哦,我和學校老師一起去的。”
“那姑娘死的挺慘的,但是老秦嘛,嗐,誰知道呢,小夥子,現在問這件事的人可不多了,都嫌晦氣,你……也不該問,別耽擱了你的前途。行了,是我話多,你趕緊走吧,晚了市裏堵車。”
亦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