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除夕之夜(二十一)

文六十一 / 除夕

紅燒鲫魚,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葷菜。

其中一條此時正無比齊整的放下亦忱面前。

在喻栀子女士熱情的催促下他拿起筷子伸向了那綠油油的魚。

“爸爸,這是你的手藝還是嫂子的手藝啊?”喻辭拿起他的筷子随意的在魚上撥了兩下,一大筷子香菜就到了喻辭的碗裏,喻栀子女士很是嫌棄。

畢高洋說:“我的,你這麽長時間不回家,忱忱也來了,還不得我下廚好好做一頓啊!”

“猜出來了,就你放香菜跟不要錢一樣。”喻辭又夾了一筷子。

亦忱不動聲色地在喻栀子女士那溫柔的目光裏夾了一嘴魚肉放進嘴裏,點點頭:“很好吃。”

喻栀子女士笑起來:“那當然了,我教的他,他可笨了,以前連小蔥和韭菜都分不清,現在魚都能做。”

這話裏滿是愛意,一點嫌棄的意思都聽不出來。

整個吃飯過程中兩個大家長生怕這群孩子餓着,總是招呼着夾菜、吃肉、添米飯……以至于飯飽之後被驅逐出廚房的四個“男子漢”全都癱在了沙發上,一動都不想動。

畢柯:“辭,你拉着點可可,別掉下去。”

喻辭看一眼可可:“不會,他在學長身上趴着呢。”

亦忱:“你好胖啊!”

可可:“……”

喻栀子女士來了,倆親兒子一腳一個:“吃完就躺,不怕長胖啊!看看人家忱忱,還知道帶孩子,你倆這一個親爹一個親叔叔,光顧着看電視,孩子還要不要啦,不要讓忱忱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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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柯:“……”

畢柯坐起來:“兒子乖,找爸爸。”

可可往亦忱懷裏蹭蹭,這也是沒有辦法,人家孩子喜歡。

電視裏不知道哪個臺在播晚會,主持人激動地介紹着下一個出場的嘉賓,明晚有春晚,但是亦忱幾乎沒看過。

畢柯和程佳佳有工作,沒多久就回屋開視頻會議去了,小可可一直在亦忱身上趴着不離開。

喻栀子時不時和亦忱說句話,畢高洋坐在喻栀子身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看,喻辭最累,又得和老媽聊學習,又得和老爸聊晚會,還得時刻注意亦忱是不是需要解圍。

很快,喻栀子女士的美容覺時間就到了,全家都要進入休眠狀态。

亦忱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見了門口蹲着玩手機的喻辭。

“洗完了。”喻辭收了手機。

“嗯,你這是……”

“你說如果,我明天從沙發上醒來會不會凍着?”喻辭仰着頭一本正經地問。

亦忱哭笑不得。

“行了,回去睡吧。”

喻辭噘噘嘴,原地沉默良久,不是很情願地挪回了屋裏。喻辭的房門剛關上畢高洋從屋裏出來下樓接水,見亦忱杵在門口就問:“忱忱,你怎麽在那站着呢?”

亦忱笑着說:“我剛洗完澡,這就回去。”

畢高洋點點頭:“早點睡,需要什麽你就說話。”

亦忱應了一聲,回去了。

隔着一堵牆,微信互道晚安。

之後203宿舍的群裏鬧騰了一陣,老六家裏殺了兩只豬,分到最後差點不夠;江河家裏蒸的饅頭有亦忱的臉那麽大,大棗還擺着笑臉;宋昭家給全村人炸油條,一堆人圍在一起十分熱鬧。

輪到亦忱了。

去年亦忱去了洛城,只是玫瑰花早謝了,沒看到,他就在酒店點了一堆外賣勉強拍了一張照片。

虛榮心和自尊心不是一回事,但差不了多少,亦忱不得不承認,越長大那自尊就越偏向虛榮,不是愛慕的虛榮,只是衆生歡聚我自獨時打腫臉充胖子的虛榮。

今年或許不一樣,他睡在一位母親親自鋪的床上,和一家人吃了飯,他從一開始的拘謹到後來慢慢想要接受,他不是不識趣的人,他要在這裏住一個星期,還是一年裏最應該快樂的一個星期。

亦忱:大晚上的我給你們去哪拍照。

老六:你在哪呢?今年你還是旅行嗎?

亦忱:沒有。

亦忱:回家了。

宋昭:!!!艹艹艹,你居然回家了,要年貨嗎?給你弄點?

亦忱:大過年的你送來?

宋昭:也是,當我沒說。

宋昭:不過你要是有想吃的開學給你扛回去。

亦忱:不用,那麽沉。

老六:他扛得動。

老六:說真的,你要是有想吃的就說話。

亦忱:知道。

老六:@江河江河呢?哪去了?

江河:打電話中,稍後聯系。

宋昭:我TM自閉了,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樣,明年我也要脫單。

老六:明年你能不能脫單我不知道,但是忱兒肯定能。

宋昭:你不說話不會*

……

203聊得不亦樂乎,後來江河也參與了進來,亦忱看着一條條的消息往上刷,心卻一直停在老六的那句話裏,畢家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家裏的一份子,喻栀子更是拿他當親兒子,他不是沒想過這只是一個“客人”應有的待遇,但做到畢家這個份上再這麽想就多少有點不是人,溫暖給他了,他卻要把人家兒子拐走,別說一根桌子腿了,拿菜刀直接砍了他都不為過。

他說了晚安,翻身半夢半醒糾結。

第二天,臘月三十,除夕,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吃過早飯喻栀子突然說要去逛商場,還說一家人聚在一起實在不容易,正月裏都有要走動的關系,應該也沒時間,正好趁着今天年三十,轉轉,再置辦點東西。

亦忱想起了昨天喻栀子和自己說過今天帶他去買新衣服。

他的衣服一直是自己買,奔二十了,有人要帶他買衣服,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恍恍惚惚。

三排七座,亦忱坐在了第二排,和喻辭一起,程佳佳副駕駛,喻栀子和畢高洋帶着孫子坐在後排。

車裏溫度很适宜,喻辭一上車就把羽絨服脫了。

程佳佳透過後視鏡笑他:“這習慣是改不了了,只要車裏暖和這衣裳就在自己身上穿不住。”

畢柯接自己媳婦兒的話:“那是他哥疼他,每次都把車裏的溫度調的那麽好,而且這小子認車,只有在這種商務車上才會這樣,你看昨天,規規矩矩。”

喻辭心說:昨天那是怕吓着學長,和車有什麽關系。

“嗯,哥哥最好。”

敷衍的話脫口而出。

亦忱忍笑。

後面的老兩口帶娃心無旁骛,前面的小兩口顧着看路,中間的剛成年和未成年在厚厚的羽絨服下勾着手指頭。

癢!

他們在羽絨服下你寫我畫,你寫的你認,我畫的我猜,誰也不知道誰說什麽,玩的不亦樂乎,而羽絨服上面上半身坐的板正,不知道的還以為軍訓剛結束。

九年義務告訴亦忱,這叫“偷情”。

————

那年暑假開玩笑似的中山商城慢慢出現在亦忱視線裏,喻辭說的沒錯,熱鬧非凡。

大紅的對聯和氣球把年味兒撐起,隔着兩條街都能聽見的《好運來》喜氣洋洋,外面裏面極盡熱鬧,叫喊聲說話聲連了天。

停車場出來一家人往商場進,先前由于一些問題這家商場的歸屬權發生了轉變,如今已經不屬于畢柯,但程佳佳依然可以對亦忱說:“看看喜歡什麽缺什麽,你随便拿,你哥付錢。”

亦忱禮貌式點頭微笑。

喻栀子在某家專賣店看衣服的時候把喻辭和亦忱都叫了過去,那是一件及膝風衣,連帽子,單排扣,黑色,有腰帶。據喻栀子女士多年行走于時尚尖端的經驗來說這件衣服很可以入手。

她親自動手擺布這倆人,其他家庭成員就在一邊看着,程佳佳偶爾上手,合适的碼號,合适的穿搭,一身包括鞋都有了。

畢高洋和畢柯兩個留守老公只有稱贊的份。

喻栀子的本意是怕只給亦忱買亦忱會不接受,索性兩個人一起買,喻辭以太成熟為由推脫過,得到親媽的答案是過年你就成年了,成熟一點怎麽了,多好看。

于是這倆人雙胞胎似的贏得了店員的稱贊,順便留下了一張美照。

畢家的傳統,除夕夜是一定要守歲的,大年初一一定要穿新衣服,而且喻栀子的堅持是只要沒有成家,那衣服就得她負責買,媽媽買的衣服穿在身上暖和,來年還能順順利利。

喻辭放假放的晚,才推到了今天,往年早就買好了。

亦忱拒絕過,但一次都沒成功,不過也不會多買,就一身。

他們吃飯、逛街,下午才回去,朱阿姨回家過年了,家裏的一切都得他們自己做。

未婚的承包貼春聯,已婚的承包廚房,就這麽忙到了晚上。

為了看春晚,飯菜擺到了茶幾上,程佳佳帶着孩子和畢高洋夫妻倆坐在長沙發上,亦忱和喻辭坐在畢高洋一邊,畢柯坐在程佳佳一邊。

熱菜涼菜擺滿了一桌子,随着主持人的登場,又一年春晚開始了。

畢高洋癡迷春晚,不管表演什麽他都想看,喻辭說這叫青春情懷,畢高洋甚至還不忘和身邊的亦忱交流,告訴亦忱春晚都有什麽節目,哪些好看。

喻栀子終于把心思放到了自己孫兒身上,和畢柯一家說話,喂小孫子飯,喻辭托着碗坐在最外面,沒人說話也沒人喂飯,就是笑的特別開心。

電視裏主持人穿的喜慶,大紅堆滿,一個一個節目紛紛亮相。

畢高洋作為一家之主說祝辭,不忘感謝亦忱對喻辭的幫助,喻栀子附和着,小輩敬酒,喻辭和小可可喝的飲料。

這頓飯比昨天那頓吃的不知道好多少,最起碼亦忱沒有特別的拘束。

祝福的話說完酒敬完就開始大快朵頤了,畢家小年夜不吃餃子,大年初一早晨才會吃,今晚就是菜,各種硬菜。

亦忱時不時和畢高洋笑着,也會在無人察覺的時候看看喻辭。

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亦忱的手機響了,是亦正剛。

彼時畢高洋就坐在他旁邊,擡擡眼就能看見。

喻栀子問:“是不是家裏人啊?”

亦忱可以說是朋友是同學甚至是除夕也不休息的傳銷,因為沒有任何備注,那串電話號碼他已經背的不能再熟,可是沉默一下後他還是擡頭對所有人說:“我爸,我去接一下。”

喻栀子點點頭:“去吧,快去,替我們問好。”

亦忱應着,走到了後院。

開始下雪了,小小的一層鋪在地上。

亦忱接通了電話,只是電話沒有視頻。

那邊很安靜,不知道在做什麽。

亦正剛說:“吃飯了嗎?”

亦忱嗯了一聲:“在吃。”

沒話了。

幾秒鐘以後亦正剛說:“過了今天你就二十了。”

亦忱:“嗯。”

亦正剛似乎嘆了口氣:“明天你還是會去各種地方吧!我就不打擾你了。”亦正剛似乎有些滄桑,“生日快樂。”

亦忱擡頭,接了一臉的雪。

以往說到這兒差不多就該挂電話了,今天亦忱沒有,他還是嗯了一聲。

亦正剛應該有些意外吧,又沒話了。

這次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就像是兩邊都忘了他們還在打電話一樣,亦正剛沒想到亦忱不挂電話,亦忱沒想到自己沒挂電話,較勁、僵持,他們又沉迷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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