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80年代逃婚案】

快四十歲的楊軍總會看見大哥給嫂子剝葡萄的畫面。嫂子的指甲剪的幹幹淨淨，一邊織毛衣一邊和大哥唠叨些家常，他就看見大哥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小凳子幾乎承受不住大哥的體重，吱呀作響，但大哥渾不在意，從小茶幾上摘一顆紫色的大葡萄就把葡萄的皮給剝下，露出水嫩的綠色果肉來，再将果肉一分為二，把裏面的果核悉數弄出來，再一下子塞到嫂子嘴裏。

嫂子嘴上說着‘你好煩啊’但是卻笑的魚尾紋都能看見，大哥便說嫂子明明高興的要死就不要假裝了。

嫂子哼了一聲，說：“就要。”

楊軍時常去大哥家蹭飯，和侄子成天看大哥和嫂子的日常，總不理解哪裏有那麽多的話要講，哪裏又有那麽多感情可以維系幾十年的互相愛惜。

楊軍甚至從未動過心，只是身邊的人都說他該找個媳婦定下來了，于是便也想找個人湊活湊活過得了。

只不過這個湊活其實一點兒也不簡單，他相親的對象，他都看不上，問他想要個什麽樣子的，楊軍也答不上來，問他對那些姑娘有什麽不滿意的，他也不知道，只曉得搖頭，然後笑笑。

所以當楊軍第一次見到那個妖精似的小丫頭的媽媽時，楊軍也沒什麽多大感覺，哪裏能有感覺啊，那可是別人家的媳婦，但若非要說幾個印象，那便是很秀氣，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妖精丫頭，裝模做樣、古靈精怪還帶着張揚又炫目的美。

二十分鐘前，楊軍和像是打了霜的茄子的侄子走到這個小鎮等城裏的車子過來接他們，肚子餓了，便漫無目的的找吃食，被香氣引到這家馄饨攤子面前，對着裏面壯觀的人數嘆為觀止，又對裏面客人們突然走了個幹淨的速度感到有意思。

首先發現馄饨攤子裏面有個和大人們說話也絲毫不露怯的女孩正是張雨初的，是楊軍的侄子楊默。

楊默不等他這個小叔就小跑了過去，愣愣的站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憋了半天說了兩個字：“好巧。”

楊軍也跟着過去，就和張雨初的媽媽胡青打了第一次罩面，只見胡青和所有下鄉知青一樣，有着骨子裏的傲氣，被打壓的狠了，藏了許多年，一朝出來，卻慢慢的恢複了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氣質。

楊軍左手放在侄子的頭頂，拍了拍，表示不滿，然後伸出右手對胡青說：“你好，是胡青同志吧，我是楊軍，這個小子的叔叔，你家小初應該也和你說過我。”

胡青知道楊軍這人，下意識的就緊張不少，畢竟她可是帶着孩子們剛從村子裏逃跑的，現在居然這麽快就被楊軍等人找到，那豈不是可以說自己馬上也有可能被張家那些人找到？然後逮回去？

沒有跑之前，就已經過不下去，壓抑的快要瘋了，要是被逮回去，那得多吓人？

胡青想想就覺得眼前一黑。

看到胡青和楊軍兩人見面沒有什麽火花，慕雨初也不但心，時間多的是，更何況讓胡青改嫁給楊軍只是一條退路罷了，她對張十桃現在還是比較有信心的，只要張十桃崛起，那找不找靠山都無所謂，因為她自己，就是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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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你怎麽來了？”慕雨初表現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問楊默。

楊默這少年本來話少，如今一問，卻是好像生怕說的不夠多，将他們叔侄兩個的經歷全盤托出。

原來楊家叔侄兩人這次出來的匆忙，那些挑選好的小子們都還沒有準備好，所以就讓那些小子們過段時間自己去浙江報道，叔侄兩個就先離開了。

兩個人一個健壯，一個年輕，腳程自然也快，到了小鎮也沒有累的氣喘如牛，反而精神很好。

“那哥哥，村子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啊？張老大呢？”慕雨初直接喊的這個身份老爹的名諱。

少年想了想，回憶着說：“沒什麽，沒有人找你們，張伯伯好像摔了一腳，扭傷了腿，在家裏修養，沒有什麽動靜，我和叔叔走的時候，去敲門，也沒有人開。”

——不會是傷心欲絕自盡了吧？

慕雨初腦袋裏蹦出這個結論，但又覺得不可能，那張老大不是那種一遇到事兒就尋死覓活的人才對，特能忍是他為數不多的惡心有點了，絕對不會自盡的。

“那好吧，咱們不管他，居然能在這裏碰見小哥哥，小初超開心的，不如一起吃飯？”慕雨初說着，一手牽着小哥哥，一手牽着張十桃，張十桃瞥了楊默一眼，看見楊默盯着妹妹牽他的手，微笑的分外溫柔。

提議一起吃飯的是慕雨初，張羅飯菜的是胡青，楊軍和另一桌的男人們聊的痛快，便一起喝了幾杯；老板娘笑着坐在桌前等飯吃，聽可愛的慕雨初小朋友給自己講些奇奇怪怪的笑話，然後笑的見牙不見眼；張十桃左邊是他那不知道想什麽，眼睛滴溜溜轉來轉去的弟弟；右邊是和鎮上孩子王相對無言眼神互相鄙視的楊默。

衆人熱熱鬧鬧的，笑聲疊起，氣氛輕松，是讓張十桃感覺不到真實的輕松幸福。

【目标你的幸福也太簡單了。】

——今天賺了好多錢啊，都是多虧了小妹，沒有小妹的話，我可能只會和媽媽弟弟一塊兒哭死吧。

【哭死倒不至于，得餓死。】

——小妹這麽厲害，能讓所有人都為她獻出她想要的東西，長大可能更不得了吧。

【那是當然的。】

——真是奇怪，總感覺小妹聽得到我心裏想什麽一樣，現在小表情好得意。

慕雨初身體一僵，默默轉開一直看着目标的視線。

張十桃莫名一笑，隔着桌子，對對面的小妹說：“小妹，謝謝你。”

慕雨初最不需要的就是張十桃的謝謝，她可不會永遠保護張十桃，她要把所有重擔都壓在張十桃肩上，所以：“不用謝哦姐姐，我可什麽都沒有做，都要感謝小哥哥幫忙才對。”

誰知慕雨初小朋友話剛落，一直在這裏的孩子王就和楊默異口同聲的說：“不客氣。”

慕雨初頓時笑了，就聽兩人又一同問她：“他是誰？”

罪孽深重的慕雨初小朋友笑眯眯的說：“都是我的小哥哥啊。”

聽到這話的楊軍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這丫頭的确就是小惡魔本身了。

“可以吃飯了！”胡青這時走出來，将菜端上桌，打斷了這桌來自不同地方、身份不同卻同樣善良又溫柔的衆人說話，道，“一點小菜，希望能合各位的口味。”

“那是當然的！”

“老板娘也多吃點。”

“小哥哥多吃點哦。”

“那個雞腿我要！”

一個方桌，坐的滿滿當當，你一言我一語，笑鬧着，談天着，直到一個熟悉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門口炸響：“好啊！居然是跟着男人私奔了！”

【來了！ 磕接瓿跹劬Χ際且渙痢

她先一步沖出去，對着來勢洶洶的張老太太等人說：“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不認識你們，請你們出去！”

“呵呵？叫我出去？你這是對奶奶說話的樣子嗎？！”張老太太直接走過來，拐杖就這麽一下子打下去，衆人皆是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女孩被打到了腦袋，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慘白的小臉沒有溫度似的，從後腦勺緩慢的流出深紅的血……猶如豔麗的毒蛇震的所有人具是瞬間安靜。

“殺、殺人了！”不知是誰突然喊道。

“我沒有！我只是輕輕打了一下。”張老太太腿軟的退了退，梗着脖子聲音顫顫巍巍的說，“不是我的錯！是她自己摔倒才會撞到頭的！”張老太太說罷，又覺得自己有理，“肯定是你們合起夥來騙我這個老太婆！”

張老太太說着，還要用拐杖戳慕雨初的身體，非要把慕雨初戳醒不可；胡青早已暈了過去，被楊軍一把扶住，熊孩子張龍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跑去廚房，将裝錢的木盒打開；孩子王小江哥和楊默沖過去保護已經好像沒了氣息的小姑娘；另一桌吃蝦的男人們都跑出去叫警察了，哭聲、叫罵聲、呵斥聲瞬間亂作一團。

張十桃腦袋一片空白的站在原地，眨煙的瞬間，似乎能看見上輩子的自己蜷縮在地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畫面，只不過這次，不是自己，而是她那個天使一樣的小妹……

——好人，都不長命嗎？

【當然會長命百歲啊！但是你再讓這個死老太婆用拐杖捅我，我真的會死啊！】【小系統趕緊的，再弄一包血漿，讓現場看起來恐怖一點，我就不信刺激不了小桃子了！】小系統很無奈【再刺激下去，目标會瘋吧，而且哪有血流的像噴泉一樣啊？太假了。】【我說……】慕雨初正要再争取一下，威逼利誘小系統給自己弄個血漿噴射，就發覺小桃子似乎有了動靜。

張十桃一步步的走到慕雨初小朋友身邊，一把抓住張老太太那幹枯的像是老樹幹一樣的手臂，然後甩開，張老太太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摔的哎呦一聲，假模假樣的開始哭罵：“沒良心哦！打老人哦！救命啊！我的腰好像斷了！”

張十桃背起她的小妹妹，小妹好輕，血的味道充斥她的鼻腔，張十桃只覺眼睛都仿佛被熏的滾燙，有脆弱的東西要落下來，但她咬牙忍住，好像只要自己一哭，妹妹就真的死了一樣。

她要帶妹妹去醫院。

她一邊走一遍用那通紅的眼睛俯視張老太太，聲音沙啞沉重，一字一頓，滿是壓抑的恨意：“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