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80年代逃婚案】
鎮醫院在馄饨攤的右邊, 拐彎後正對着的大樓便是今年新修建的醫院。醫院總共有兩棟樓組成,一棟是門診和簡單醫療的地方,另一棟是住院部門。
小鎮人多,所以每次醫院門診部都擠滿了拿着小票票等待會診的老頭老太太, 他們從淩晨四五點就開始等在門口, 當醫院八點上班, 一群人便蜂擁過去, 擠作一團,就好像是用行動表達:排隊是不可能排隊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排隊。
下午三點半, 醫院大門口進來了一個背着小妹妹的少女,女孩表情鎮定,眼神堅毅, 唇瓣幹涸出一層白色的皮, 她的身後是皮膚雪白,臉頰有些嬰兒肥的小姑娘, 小姑娘頭上滿是鮮血, 半張臉都像是在血水裏淌過, 小手無力的垂在她姐姐的胸前,呼吸微弱。
後面還跟着好幾個大人和小男孩,小男孩一個是醫院護士認識的小江,另一個面生的很, 穿着并不像鎮上的人。
護士毛鳳鳳今天本是要相親的, 所以心情格外愉快,就盼着下午五點半下班就好去和媒婆說的有志青年見面,聽說那有志青年家裏蠻有錢的,聽說那有志青年除了長得有點過于老實, 人品是沒得說的,她還聽說那有志青年目前準備去大城市創業,指不定就要發達了……
毛鳳鳳正坐在門診收費臺子的後面心不在焉的收費,一面構想自己的美好未來,一面又想着要是對方看不上自己怎麽辦,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喧嘩一片,吵吵鬧鬧的大廳更鬧了,卻從擁擠的人群中自發讓開一條路來,毛鳳鳳這才看見走到自己面前的張十桃。
護士可從沒見過這麽多血,一下子愣住了。
張十桃沒給護士時間适應,就啞聲喊道:“快救救我妹妹,求求你了醫生!”
小護士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說:“我可不是醫生,哎呀,這怎麽弄的啊,這麽多血,先別挂號了,直接去醫生那裏看看!我帶你們去。”
毛鳳鳳小跑着從後臺出來,帶着衆人從樓梯去三樓,途中張十桃明顯背不動小妹,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可不管誰讓她松手,她都說不,倔強的好像誰要搶走她這輩子唯一的光一樣。
楊默這麽一個小少年明明比張十桃看起來都有力氣多了,卻始終不能把他的小姑娘背到自己背上。
楊默心裏有些失落,卻也知道這個時候才不是吃醋的時候,現在情況多危急啊,他是個瘋子才會耽誤小初的治療時間……
“醫生!姚醫生!有個病人您趕緊看看啊!腦袋破了,身上全是血!”小護士沖進中年醫生的辦公室,醫生正在給一個老爺爺看報告單,吓了一跳,剛要說小護士大驚小怪沒見識,就看見了後面張十桃背着的患者。
“這,我的天,怎麽流這麽多,趕緊送手術室,需要清理傷口然後馬上縫合,叫小馬過來準備消炎針和破傷風針,大爺您這邊先等一下,我讓別人過來給您看報告啊。”姚醫生帶着金色邊框的眼鏡,三兩步走到張十桃旁邊,扒開慕雨初小朋友頭發,就看見很深很深的口子,神情嚴肅,瞬間分配好了工作。
沒幾秒,就有推車過來,張十桃将小妹放上去,就見小妹被護士們送進手術室,而緊接着過來的就是一堆賬單……
護士毛鳳鳳拿着好幾張單子問守在手術門口的張十桃等人說:“請問,誰是患者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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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除了一堆未成年的小孩就是吃蝦的胖叔叔和他的朋友們了,楊軍和媽媽胡青還有張老太太等人卻是一個沒有到場。
張十桃此刻冷靜許多,深呼吸多次後除了手還有點抖,沒有一處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她相信醫生,相信醫院。
在張十桃的認知中,醫院好像就是這麽神奇的地方可以讓人充滿希望,只要進來就不必再擔心了。
“我,是我。”張十桃站起來,她雙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抿着沒有血色的唇瓣,大眼睛看着護士,生怕護士說出什麽她害怕聽見的話。
“你還是個孩子呢,你媽媽呢?”護士說,“這些都必須大人簽字才可以,還有,誰去交一下錢啊?目前需要十塊,後續如果還需要住院觀察,那交的可能還要多一些。”
——錢……
“我……身上沒有。”張十桃身上是一毛沒有,在村子裏的時候就從來沒有碰過錢這個玩意兒,“錢在我媽那裏,我回去拿。”
“不用不用,我這裏有,先墊着吧。”說話的是跟過來的胖叔叔,他是孩子王小江的父親,兩人站在一起都壯實又讓人充滿安全感。
小江看了他爸爸一眼,他爸挑眉,摸了摸兒子的頭頂。
小護士可不管是誰付錢,只要醫院收到就好,只不過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張十桃喊住,詢問說:“請問現在裏面什麽情況?我妹妹現在怎麽樣啊?有沒有事?”
護士也不清楚,不敢把話說絕對了,便只好一味的安慰說:“你要相信醫生,不要太着急,不然患者還沒有好,你身為姐姐就倒下了,那誰來照顧她呢,她還那麽小,當然醒來的第一眼就是想要見到你了,所以你要做好準備,可不能激動。”
“好好好,我不激動。”張十桃用力的點頭,剛說完話,就聽見手術室裏面有小妹的哭聲,張十桃原本放下的心頓時就提了起來,說,“怎麽了怎麽回事?”
護士說:“這個,不太清楚,可能是小朋友不能打麻藥,疼醒了……”
張十桃瞬間眼淚就掉下來了,她說:“為什麽不打呢?那麽大的口子,多疼啊。”
護士說:“可傷口是在頭上,還是不打的好,不然說不定會影響到大腦。”
張十桃控制不住情緒了,她本來都好了,充滿希望了,聽見小妹哭了,卻頓時什麽堅強都被搗個稀碎,她跑過去敲門,敲手術室的門,護士在外面勸她,她也不停,就在外面喊:“小初,你是不是好疼啊?別怕啦,姐姐在外面,姐姐一直在外面。”
護士連忙拉住張十桃,說:“別這樣,別打攪醫生,裏面也不會開門的……”
誰知話音一落,醫生就把門打開了,對張十桃說:“小朋友對麻藥過敏,不能打,現在哭着亂動,你是她姐姐是嗎?你進來和她說說話,安慰一下,我們現在得把她頭發剃掉,不然不好清洗傷口。”
張十桃連忙走進去,手術室的門随後‘嘭’的一聲又關上,把所有被哭聲驚擾的人們隔在外頭,順便壓了塊兒大石頭在他們心上,沉重的鼻尖發酸。
當張十桃看見頭發被剪的亂七八糟,和狗啃差不多的小妹還有幾個束手無策的醫生助理,看見一堆染滿了鮮血的紗布,看見小妹惶恐的眼睛時,張十桃心破了個大洞,灌的全是冷風。
“姐姐……”小妹漂亮的眼睛掉出淚珠,一顆顆像是斷線的珍珠,看見了姐姐,撒嬌般的說,“我好害怕……”
三天前的張十桃,可能很難想象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對從來沒什麽感覺的小妹在乎的比自己還多,明明她和小妹只不過互動了一天而已,卻又好像有着幾十年的感情。
真是奇怪,她不懂自己了,也不明白這種深厚的讓她不知所措的疼惜從何而來,她只在聽見小妹哭着對自己說‘我好害怕’就潰不成軍……
“別怕,小初別怕,就是讓醫生叔叔幫忙處理一下傷口就好了,需要把頭發剪掉,這樣才方便啊。”她聽見自己故作堅強的說。
慕雨初小朋友大眼睛紅紅的,道:“可是我如果變成光頭,就不好看了吧……”
“不會的,小初超好看,世界第一好看。”
“那……好吧,我努力不動,姐姐可以拉着我的手嗎?”慕雨初一面忍着抽泣一面伸出小手。
張十桃自然是不會拒絕的,她牽着妹妹,對着妹妹笑,小妹也對她笑,笑着笑着就說:“姐姐,我頭好暈,眼睛也好模糊,你說,我會死掉嗎?”
張十桃搖頭。
“如果我死掉了,姐姐你會替我照顧媽媽嗎?”小女孩好像真的認為自己會死掉,聲音都在顫抖,卻還是笑着說,“因為哥哥還不懂事,媽媽只有姐姐了,我如果不在了,姐姐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夠了,別說了……”張十桃捂着眼睛,不想看小女孩的樣子,她受不了。
“我想說,我感覺到哦,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歡我和媽媽,姐姐讨厭我嗎?可我很喜歡姐姐啊,昨天媽媽只抱走我,是因為媽媽沒有錢,媽媽也很難過,所以姐姐別讨厭媽媽……”女孩說,“我其實什麽都知道哦……我是故意讓姐姐撞見媽媽被小叔非禮的畫面,是故意讓爸爸回家,想知道爸爸會不會保護媽媽,我是故意和楊默哥哥做朋友的,因為楊軍叔叔更适合當我爸爸,我是個壞人,我讨厭村子裏的家,我讨厭每天被奶奶罵,讨厭所有人對媽媽的指指點點,讨厭很多很多……”
“我是不是很壞?總是有目的的接近別人,就像賣小龍蝦的時候,也讓小江哥哥跑前跑後。”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只是想要大家過上好日子,我沒有錯吧?吶,姐姐,我沒有錯吧?既然沒有錯,我為什麽要這麽難受……”
張十桃的手被小妹抓的滿是指甲印子,她知道小妹很疼,她看着就疼,至于妹妹說的事情,張十桃其實一點兒都不在乎,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麽!
“是啊,你沒有錯,是姐姐的錯,你好好的別說話了,等醫生給你弄好,我們一起去找那個惡婆子算賬!你放心,從今天開始,你什麽都不用管了,姐姐幫你管,你想要楊軍當爸爸、想要賺錢、想要保護媽媽,都不用管,交給我好嗎?”
慕雨初小朋友‘嗯’了一聲,抓住姐姐的手的力氣都越來越小,聲音輕輕的模模糊糊的說:“姐姐,小哥哥說城裏有種奶油蛋糕,比饅頭好吃多了……甜甜的,軟軟的……我可以吃嗎?”
“啊……對了,還有巧克力,據說是黑色的,也是甜甜的……”
“姐姐……姐姐……”
“嗯?”張十桃從鼻腔漏出一個音節。
“如果我來不及吃到,你可以幫我嘗嘗味道嗎?”
張十桃來不及回答,妹妹牽着自己的手就掉回了手術臺上。
張十桃手頓時輕了……
“病人是暈過去了,沒關系,這位小姐姐可以出去等了,這邊縫合完畢恐怕還要看看傷口是否對大腦有影響,請出去等。”
張十桃恍恍惚惚的走出去,周圍的人瞬間都圍了上來,問她裏面的情況,她除了說‘還好’找不到別的詞語來表述。
就在這個時候,張十桃看見媽媽和楊軍叔叔過來了,張十桃走過去,媽媽胡青就抱住她,哭的聲音很小聲,說不出話,張十桃被壓的肩上重重的,重生後第一次擁抱住這個脆弱的女人,說:“別怕,小妹很好,正在縫合傷口。”
胡青聽到這句話,才點點頭,對張十桃說:“謝謝。”
——一家人,哪裏需要客氣?
若是以前的張十桃,她大概又會開始糾結媽媽對自己的客氣,對妹妹的親昵,可是現在不了,哪裏需要這麽多敏感和矯情?
張十桃沒那麽多功夫管那些事情,她看了一眼胡青身後,說:“奶奶她們呢?”
胡青搖搖頭說:“跑了。”
張十桃冷笑着說:“跑不了,她兒子還在這個醫院吧……”說着,又像是想起什麽,問胡青,“媽,我們之前掙的錢呢?得先把老板娘的錢付了,還有在外面賒賬的錢還了然後給小妹付醫藥費。”
胡青這才想起來這檔子事兒,她醒來後就像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直接被楊軍拉着小跑過來,裝錢的小盒子都還在老板娘的廚房放着呢。
張十桃剛說:“那好,媽媽你在這裏等,我回去拿錢。”
就聽見一旁的胖叔叔說:“奇怪,之前我不是看見你們家小兒子去廚房拿錢了嗎?怎麽現在沒和你們一塊兒過來?”
胡青一問三不知。
張十桃拳頭捏的緊緊的,說:“也好,我去找他。”張十桃迅速轉動腦袋,記得小弟來到鎮上的時候就總是盯着別的小朋友手裏的紙牌和彈珠瞧,連偷來的木槍都不感興趣了,纏着媽媽要買,可是胡青沒有答應。
如果錢現在被小弟拿着,按照那家夥的性格,絕對不會委屈自己,肯定跑到小賣鋪去了!
張十桃跑出去,胡青也沒有閑着,她看着大女兒的背影,總感覺有什麽蛻變出來,感染着她。
她心裏有點主意,知道現在自己能做的就是等,于是坐在手術室外面的小凳子上,盯着那手術室的大門,等待裏面的醫生出來,告訴她一個好消息。
她想,只要小初沒事,她就可以立馬帶小初離開這裏,果然她還是逃的不夠遠,她需要逃的再遠一點,才不會讓在乎的人受傷……
張十桃果然在馄饨攤子不遠處的小賣鋪看見了小弟張龍,只不過張龍卻趴在小賣鋪的櫃臺上看,沒有買,手上也沒有看見任何盒子。
張十桃心裏有不好的預感,走過去一把捏住小弟的手就問:“錢呢?!”
小弟張龍轉過那哭喪着的臉,愣了一下,完全沒有心虛的表情,甚至還委屈,說:“我、我沒有,錢被那個叔叔搶走了!”
“誰?!”張十桃皺眉,她想不出來有誰惦記着她們的錢。
除了張老太太,應該……
“就是那個老板娘的兒子啊,他在我一出來就搶走了錢,還打了我一下,我頭都腫了個大包。”張龍越說越氣憤,但是卻發現姐姐的臉色不好,好像自己若是再說下去,自己也會遭殃。
張十桃看見小弟這張理直氣壯沒覺得自己有錯,錯全是別人的表情就無語了,這人真的和小妹是雙胞胎麽?
張龍也在想,他大姐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好,你帶我找他去。”張十桃現在懶得教訓小弟,最重要的是先把錢拿回來,之前吃飯的時候就聽胖叔叔說過那個老板娘的兒子,是個沉迷賭丨博的家夥,要是這人把她們家的錢也輸光了可怎麽辦?張十桃無法想象要是因為家裏沒錢,小妹被醫院趕出來畫面。
“好、好,你先松開啊。”熊孩子張龍撇了撇嘴,說,“就在旁邊,剛才我親眼看見他走進去的,沒敢跟過去。”張龍指着的,正是鎮上為數不多的麻将館之一。
張十桃心裏一沉,毅然決然的走過去,張龍跟在大姐身後,莫名發現大姐走路都似乎帶風,賊帥氣。
張龍似乎是沒心沒肺,一點兒也不但心被打破頭的小妹,眨巴眨巴眼睛,總覺得大姐是為自己找場子去的,從前他只能自己幹架才能堵住村子裏別的小孩說媽媽壞話的嘴;只有親自動手,才能擁有張虎張嘯他們擁有的東西;只有用搶的,用強的,才能讓所有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負的!
熊孩子張龍一下子笑了,亦步亦趨的跟在姐姐身後,大眼珠子特別亮,神氣的好像全世界都要為他讓路。
沒兩分鐘,張十桃就走進了麻将館。
這不是小孩子該進來的地方,所以當張十桃和張龍走進這烏煙瘴氣充滿煙味的地方時,不少打牌的客人都好奇的看過來,還有人喊老板說有兩個小孩進來了。
老板皺着眉說:“你們兩個哪兒來的啊,找人還是幹嘛?”
張十桃環視了一圈,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牌桌子上滿臉都寫着‘老子要大殺四方’這幾個字的強盜高大陽!
“我找他。”張十桃指着老板娘的兒子高大陽,說,“請問搶劫可以報警嗎?”
“什麽?”老板其實一看這小姑娘指着游手好閑的高大陽就覺得有麻煩了,他可不想惹麻煩,連忙說,“要是扯皮都出去扯啊,別在店裏吵。”
張十桃卻不放過老板,她清楚自己一個人肯定對不了高大陽,如果小妹在,小妹絕對不會弄髒自己的手,會想辦法讓別人幫忙搞定。她怎麽能讓小妹失望呢?
于是,張十桃幽幽的笑着,說:“那可不行啊叔叔,你應該知道他沒錢,你還任由這個人拿着來歷不明的巨款過來打牌,甚至在我說出他是個強盜都不作為,這要是警察叔叔來了,說不定會認為你是故意縱容,明知故犯,是同夥!”
……
張老太太領着王紅等人回到醫院時,走的側門,繞了好大一個院子才回到小兒子張家的病房。
病房裏,牛村長帶着自己的兒子大牛在做張老二的思想工作。
牛村長其實一點兒也不在乎張老二,只不過今年這張家特麽的走了狗屎運了,居然和發達了的楊家關系好,為了拐彎抹角的讨好楊家,牛村長可不只能屈尊降貴的處理好這件事情,争取讓犯了錯的張老大和張老二和好,最好張老二不要計較哥哥那一腳,反正也就是個骨折,沒什麽,養養就好了。
——牛村長至今還不明白張老大為什麽踹張老二,只想當然的以為老二可能嘴巴說了些什麽,讓老大生氣。
牛村長這邊苦口婆心,張老二卻依舊不依不饒,說一定要讓老大賠償。
牛村長真是恨不得轉身就走,可為了家裏頭那些小子們的前途,只好繼續在這裏勸說,對牛村長來說,雖然他的親兒子身體不好,沒辦法去部隊了,可侄兒啊侄女啊那些,還是很多的啊,農村人講究的就是家族體面,所以擺平張老二,間接讨好楊家,勢在必行!
更何況牛村長可知道自家兒子喜歡張老大家的張十桃許久了,沒出事之前就想着年底去提親……
“媽,你咋回來這麽晚啊?”張老二正不想聽村長說話呢,就看見老娘一瘸一拐氣沖沖的回來了,“咋回事兒啊?王紅,我媽咋了?”
王紅才不想管這件事兒,但是又很幸災樂禍,畢竟跑路的是她最讨厭的胡青,摔跤的是婆婆,這兩個人要拼個你死我活最好了,要是婆婆再氣死,自己就更沒什麽可操心的了,于是表情似笑非笑,顯得十分古怪,她說:“媽把張雨初打死了。”
“什麽?!”張老二大叫。
“你放屁!”張老太太舉起拐杖就要打王紅,王紅裝作委屈的樣子躲開了。
村長也真是服了這家人了,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簡直就是瘋子!他是管不了了!而且打死了人,這可不是小事,是要坐牢的!
“村長可別聽那臭嘴巴瞎說。”張老太太連忙對村長說,“都怪胡青啊,也就是我那個不省事兒的大兒媳婦,你知道嗎?她居然逃跑了!真是家門不幸啊,我說出來都丢人。”
“我也只是想抓她回去,誰知道那個小娃子張雨初跑出來,我就不小心打到她了,也沒打多狠啊,那小娃子就自己摔倒在地上,自己摔破了頭,和我這個老婆子可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村長啊,你可得相信我,你說我和幹嘛要打小孩子呢?我自己還閃了腰呢,現在都疼。”
牛村長一個頭兩個大,可胡青居然丢下丈夫逃跑這件事他又不能不管,這可是關乎村子臉面的大事!這胡青是在給整個村子抹黑!必須抓回去!
牛村長捏了捏自己一直握在手心的兩個核桃,想了想,說:“這不行,胡青怎麽這麽不懂事?她現在在哪兒?我去找她,你跟我一塊兒去。”
張老太太認為自己找到幫手了,也認定自己是沒錯的,一下子來了精神,一改萎靡的表情,精神的要命,走在前面,說:“走走,村長我帶你去,剛才我就聽護士說她們在對面三樓。”
……
于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說的,可能就是現在。
當張十桃拉着雙眼冒星星看着自己的熊孩子走回醫院,右邊跟着被她請去醫院做筆錄的警察回到三樓,看見村長把媽媽胡青說的擡不起頭,張老太太在一旁得意的笑時,張十桃也笑了。
張十桃走過去,一面把錢遞給胡青,一面對警察同志說:“就是這位,打破了我妹妹的頭,現在還理直氣壯的來欺負我媽,在場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張老太太往村長身後躲了一下,其實打心底還是心虛的,她說:“張十桃你不要胡說!”
“我哪裏胡說了?我說的可是事實。”
“那你爹還把我兒子給踢住院了呢!”張老太太害怕的看着警察,生怕自己被逮起來。
胡青卻說:“那是他踢得好,你兒子作風有問題,他非禮我,我可是他的大嫂,這可是流氓罪,得拖出去挂着牌子游街示衆。”
張老太太沒得反駁的,指着胡青就說:“那、那也是你勾引他。”說着,張老太太拽了拽村長的袖子,說,“牛村長,你快說話啊,胡青可是不要臉的和這個楊軍私奔了!”
牛村長臉色一變,掰開張老太太的手,發現這人肯定是個蠢貨,楊軍那樣的人,什麽樣的女人不能有?會找一個帶着三個孩子的女人?
更何況就算是,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啊,那多不給楊軍面子?自己的好處還沒撈到實處呢……
牛村長好歹也是個村長,不怎麽怕警察,就打算出來大哥圓場,護士也在旁邊說‘安靜一點,要鬧出去鬧’,牛村長就幹咳了一聲,以主持大局的模樣,擺擺手,說:“這樣吧,其他的先不說,病人好了,再問是不是她奶奶打傷了她,至于張老二的肋骨骨折,費用當然是全家一起掏,你們是一家人,可不能這樣鬧。最後胡青,你也好歹受過教育,接受了人民群衆的改造,思想上,可不能這麽自私,有什麽問題,當然是在家裏解決,不要動不動就跑,影響不好。”
警察這回算是聽懂了,這是一家人鬧事兒,打人的是孩子奶奶,而且這女人像是逃婚出來的……
胡青生怕警察要求自己回去,說:“我是要離婚的!孩子都跟我走。我跟張家是再沒有關系了!”
農村離婚,得有村長和村委會主任同意才行,可離婚這件事從來沒在村子裏發生過,就算是城裏,離婚都是讓人瞧不起的,沒人去做。
胡青這麽一說,全場愣住了。
警察看了看對峙雙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胡鬧!”村長是第一個找回聲音的。
只不過他還沒有開始訓斥胡青,就看見胡青的大女兒,張十桃走到自己兒子身邊,在兒子耳邊說了什麽,瞬間,兒子臉都是白的,連忙拽着他的手,耳語說:“爸!你還是同意吧,趕緊同意,我們回去,我不要呆在這裏。”
牛村長平日很是疼愛這個唯一的兒子,聽兒子這麽說,就懷疑張十桃那丫頭指不定是施了什麽美人計:“怎麽了?”
“我……我的事情,張十桃居然知道!她說如果你不同意她媽離婚,她就要回村子告訴所有人我……不行。”
牛村長的孩子,唯一的孩子,男孩,陽痿。
牛村長顫抖着唇瓣,緊緊捏着兒子的手腕,瞪向張十桃,張十桃任由對方看,她其實也沒有想到,有時候,讓她痛苦的事情,也是一個別人的把柄。
且不管牛村長是如何擔驚受怕,如何不明白張十桃這個小姑娘是怎麽知道這個秘密的,牛村長都沒有選擇。
“哎,其實胡青同志,你長久以來的委屈,我都看在眼裏,既然在張家你十分的不幸,并且堅持離婚,我也就只能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希望你要好好對待你的三個孩子才是。”牛村長變臉的速度可謂是出神入化,他甚至微笑的對着張十桃說,“小桃啊,你也是個好姑娘,以後在外面好好幫你媽,不要讓你媽生氣,我呢,就先帶着大牛回去了,村子裏事情還多呢。”
牛村長自顧自的說完話,就拉着兒子匆匆走了。
張老太太也想走,卻被警察攔住,無奈的說:“老太太也等等吧,這邊手術出來,看看患者病情如何再說。”
張老太太在不屬于自己的地盤,完全橫不起來,一臉便秘狀的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王紅也沒走,看戲看的分外痛快。
等待醫生出來的時間其實也不過就半個小時,但由于衆人都各有心思,氣氛尴尬,也就顯得時間漫長又磨人了。
終于,當醫生出來,有護士推着病人去住院部時,一堆人圍了過去,醫生連忙說:“不要追不要追,病人現在還需要休息,誰是家長,我需要說一下病人現在的情況。”
張十桃和胡青都眼巴巴的看着醫生,醫生了然,摘下口罩和手套,表情比較嚴肅,說:“你們不要激動,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
“只不過腦袋受到激烈撞擊,失去了部分記憶,屬于間歇性失憶症。”
“你們暫時不要刺激她,能想起來就想,想不起來就算了,她還小,不要逼她。”
……
——記不得,是什麽意思呢?
在去看小妹之前,張十桃沒有還不知道自己心裏為何突然失落。
當看見小妹軟乎乎的窩在媽媽壞裏,撒嬌說沒有頭發好奇怪的時候,發現小妹看自己的眼神很陌生的時候,感覺小妹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時候,張十桃頓時有種自己喜歡的小妹真的死了,手術室裏和自己告別後,就真的死了……
“小初?”張十桃強顏歡笑,走過去。
張雨初小朋友卻不說話,好像沒那麽大方了,性格和之前也有微妙的反差。
張十桃伸出去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又落回自己身側。
胡青嘆了口氣,招手讓張十桃坐在小女兒身邊,自己站起來,說:“小桃你應該想和妹妹單獨待會兒吧?媽媽就不打攪你們了,得出去和他們說一下小初的情況,還要道謝才行。”
張十桃微微點頭,待媽媽走出去了,才坐到小妹床邊,小妹精神很好,雖然不滿自己成了個光頭,但是完全沒有哭鬧,很懂事。
張十桃看着小妹,小妹也看着她,張十桃發現小妹好像突然沒有那麽驚豔了,小妹怎麽受傷後,連樣子給自己的感覺都很奇怪,原來小妹應該是絕對強勢的美貌,是可以預見的美人,現在……平凡多了……
至于要說和之前哪兒不一樣,張十桃也說不出來,就是感覺,變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張十桃問,聲音裏有些顫抖。
張雨初小朋友當然記得,可是卻從來沒有和姐姐說過什麽話,一點兒都不熟,張雨初說:“記得,你是我姐姐,媽媽說我們這幾天很要好,可是我不記得……”
張十桃有一瞬間的失望,不過她依舊笑着,抱住張雨初小朋友,親了一下小妹的額頭,說:“沒關系,都沒關系了,記不得也沒有關系,只要我記得你就好。”
“你也只要知道,我是你姐姐,姐姐會給小初買一輩子的小蛋糕和巧克力,就好……”
“蛋糕和巧克力?”小朋友沒聽說過這兩個東西,不過聽起來就好好吃的樣子,“好!我要!”
在張十桃看不見的維度,有個美豔冷傲的長發女人站在她身邊,聽見她說的話,纖長的手指都放在唇邊,笑了一下,随後伸手,摸了摸張十桃的頭頂,說【小目标,你出師了,拜拜。】說完,女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張十桃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嘀,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務:改善目标性格,獎勵解鎖直播功能,可接受打賞。】【嘀,恭喜宿主完成實習任務,獲得一級玩家稱號。】【嘀,恭喜宿主獲得此任務世界最終獎勵:清空負債一次。】時空縫隙中,穿越在萬千世界中的慕雨初身邊那圓溜溜的白色光球系統如是彙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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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