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老爺,不是說今夜去我那裏。”楚伋咬着牙站起來,天知道這話是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江老爺聽了大笑說:“嗯?我什麽時候說了?我倒不知道。”

他把楚伋拉過來,讓楚伋坐在自己的腿上,楚伋本來很抵觸這些親昵,但此時也心甘情願地坐了。

“真是難得見你吃醋,你這樣子我更喜歡。”江老爺摟着楚伋的腰,楚伋不吭聲,眼睛只盯着心藻。

“只不過我已經答應了人家小姑娘,總不該又抛棄她。”江老爺轉向心藻,問:“心藻,你說是不是?”

心藻不敢看楚伋的眼睛,她只能點頭。

楚伋站起來,一股無力感席遍全身,他覺得疲憊之極,僵硬地說:“老爺,既然這樣,我有點不舒服,先回了。”

江老爺點點頭,繼續看戲。

楚伋最後看了一眼心藻,說不清是幽怨還是憤怒,他轉頭走了。

心藻心裏已是一團亂麻,臺上演得什麽都聽不進了,腦子裏只剩楚伋最後看她的眼神。

楚伋楚伋楚伋……

不要走。

心藻真想大哭一場然後去追他。

她不敢。

坐在這如此難熬,可是等戲散場了心藻都一動不動。

“陳姑娘。”不知誰在叫她,她終于回過神來,左右看看,江老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臺上的戲班收了鑼鼓,洛小铨還帶着妝,站在心藻面前。

“看你這丢了魂的樣子,剛才我的戲好看嗎?”洛小铨問。

“好看……”心藻哽咽地說。

“好看你哭得跟鬼似的,我演得太感人肺腑了是嗎?”洛小铨說,“剛才你們在臺下說什麽了?”

心藻只是搖頭。

“真受不了你們,互相喜歡還忍着做什麽,找個沒人地快活去得了,管他以後是死是活。”洛小铨抱着臂說。

“陳姑娘。”江盡忠從後面走過來,洛小铨撇過頭,假裝自己啥也沒說,也不知江盡忠聽沒聽見。

“陳姑娘,老爺等着,這就跟我來吧。”江盡忠說。

洛小铨驚訝道:“老爺叫她去?老爺不是……”

江盡忠瞪了洛小铨一眼,洛小铨便沒說下去,轉頭走開,伸個懶腰說:“唉,卸妝去喽,良辰美景奈何天,今夜又是我獨守空閨,老爺怎麽不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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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公子,您在尋什麽呢?”珠燕看楚伋在房裏翻箱倒櫃的,很是詫異。

“你之前剪窗花的那些東西呢?”楚伋問。

“您找那個做什麽?”珠燕問。

“你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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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心藻一言不發,跟在江盡忠身後。

“老爺要你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違逆他。”江盡忠邊走邊叮囑心藻。

心藻想江管家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她哪有膽子違逆老爺。

江盡忠回頭遞過來一張帕子,“把臉擦一下。”心藻默默接了。

拐進江老爺所住的院子,院中的太湖石假山上覆蓋着白雪,江老爺的卧房燈火通明,是江府最奢華的地方,心藻邁進去,心想:再出來時,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兩個漂亮的書童正在給江老爺捶腿捏肩,心藻進來便跪在江老爺面前,江老爺見心藻來了,便揮揮手叫書童都下去。

書童退下了,江盡忠還站在心藻旁邊,江老爺說:“盡忠,你也出去吧。”

“老爺?”江盡忠似乎還有疑問。

“無妨,出去吧。”

江盡忠聽從,退出房間,把門關上,房間裏就剩陳心藻和她的夫君兩個人。

“老低着頭幹什麽,擡起來。”江老爺說。

心藻忐忑不安地擡頭看着老爺,江老爺笑了:“看你這付委屈的樣子,莫不是還在怪我?”

“奴、奴婢不敢。”心藻趕緊說。

“有什麽不敢的,夫人千裏迢迢送你過來,我卻因為公務繁忙把你給忘了,你确實該怪我。”

心藻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些體諒老爺的話,讓老爺高興高興,但她說不出口,陳心藻就是嘴笨,她認了。

老爺看她沒說話,笑笑搖搖頭,“行了,別這麽拘謹,這屋子裏的火炭可燒得夠熱,你還穿着這身貂嗎?”

汗水從鬓邊流下,心藻知道今天在劫難逃,她脫下披風,抱在懷裏。

“丢地上。”老爺說。

心藻聽命,把貂皮放在旁邊。

“來之前夫人就沒教你什麽?”老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都脫了吧。”

于是心藻伸手一件件解開自己的衣服,她的臉已經紅得發燙了。老爺斜靠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心藻年輕的身體。剩下最後一件肚兜,心藻已經露着雪白的臂膀,老爺調整了一下坐姿,面無表情地繼續看。

心藻一咬牙,把肚兜也解了,少女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屋裏一片寂靜,心藻閉着眼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老爺那邊傳來的茶杯與茶蓋相碰的聲音,心藻睜開眼,老爺已經低頭喝茶,不再看她。

心藻光着身子,覺得有些冷,雙臂已經起了雞皮疙瘩,她抱起自己的臂膀。

正在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江老爺突然把茶杯摔了,瓷片濺在心藻身上,劃出血道,江老爺怒氣騰騰地站起來背對着陳心藻。

心藻吓壞了,不知自己怎麽惹了老爺,急忙伏在地上,背上的脊柱都在顫抖。

“老爺?”門口傳來江盡忠的聲音。

“滾!”江老爺兇道。

不知道江老爺到底在吼誰,江盡忠不敢再說話了,心藻也不知道該滾的人是不是自己,屋子裏死一般寂靜。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牆外傳來輕飄飄的唱戲聲,細不可聞,但如今房間裏掉根針都能聽見,這聲音倒像是死水裏投了個石子一樣。

江老爺轉回頭,神情輕松了些,“哼,這小浪蹄子,大晚上唱什麽淫詞豔曲。”

江老爺不再看心藻,徑自出了屋子,江盡忠守在門口。

“你把屋裏收拾一下。”江老爺吩咐。

江盡忠點頭,目送老爺出了院門,老爺直接尋那唱戲人去了。

江盡忠進了屋,心藻還伏在地上,他把地上的白貂撿起來披在心藻身上,“老爺走了,穿好衣服回去吧。”

江盡忠低頭把地上的碎片都一一撿起來,心藻這才如夢方醒,把白貂緊緊裹着,撿起自己的衣服,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心藻悶頭跑出院子,拐角處正撞進一個人懷裏。

院子門口傳來心藻的尖叫聲,江盡忠擡起頭看了看,随後門口便沒了動靜,于是他沒在意,把茶杯的碎片都用布裹了丢到屋外。

心藻被撞倒在地上,擡頭看到撞她的人正是楚伋,心藻坐在地上呆了一瞬。

楚伋一把拉她起來,披風滑落,心藻凍得發抖,楚伋把披風拉過來幫她披好,緊攥着她的手拉着她跑起來。

兩人跑了很久,一直逃進無人的院子裏,終于停下來扶着牆喘息不止,楚伋始終拉着心藻,心藻感覺到他手心沁出潮濕的汗,她看到楚伋另一只手裏似乎藏着什麽東西。

“你沒事吧?”

“你怎麽會來?”

“他對你做了什麽嗎?”楚伋問。

“沒有,你拿了什麽?”心藻問。

一路跑,雙眼迎着冷風飙出眼淚,心藻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想看清楚伋把什麽東西藏在袖子裏。

“咳,沒什麽,你、你先穿好衣服。”楚伋的臉在黑暗中紅着。

楚伋背過身走到一邊去,心藻把衣服一件件穿好,楚伋在那邊用袖子把一張石凳上的積雪都掃掉。

“坐下歇會兒吧。”楚伋說。

心藻看楚伋穿得很薄就出來了,手裏拿着披風走過去坐在楚伋旁邊,“你冷嗎,披上這個。”

“我不冷我還熱呢。”楚伋趕緊說,“你披上。”

心藻猶豫了一下,用披風把兩個人都裹起來,然後頭轉到一邊去,不去看楚伋。

“你總是穿得很少。”心藻說。

“忘了。”緊貼着坐在一起,胳膊上隔着衣物傳來心藻的體溫,楚伋的臉更紅了。

“你到底來做什麽的?”心藻問。

楚伋不回答,他把手裏藏着的冰涼的剪刀縮進袖子裏。

“沒要做什麽啊?”

“那你拿剪子做什麽?”

“你看到了……”

既然已經被看到,楚伋便把剪刀拿出來,兩片鐵交叉在一起,刀尖還很鋒利。

“很害怕吧,跟江東樓共處一室。”楚伋說。

“嗯。”心藻說。

“我不想你也跟我一樣,我怎樣無所謂,但他要是碰你,我就捅死他。”

心藻忍不住說:“我是他的小妾啊,這種事注定逃不過的,你為什麽要來冒險?沒見過你這麽傻的人。”

楚伋深吸一口氣,“總之最後他沒碰你,我就放心了。”

心藻滿臉都是淚水,她把頭靠在楚伋肩膀上。

“別哭了,風這麽涼,把臉都皴壞了。”楚伋說,伸手幫她擦眼淚,“每次看你哭的時候,我都覺得……”

心藻擡頭看他,“覺得什麽?”是不是覺得女人哭很煩……

楚伋吸吸鼻子,“覺得我也想哭。”說完他就笑了。

心藻也笑了,又靠在楚伋身上,楚伋伸手摟住心藻的肩膀,瑟瑟寒風中,兩人躲在高牆後,緊緊裹在一件披風裏。

深夜與楚伋分別後,心藻獨自走回自己住的院子,空寂一如往常,小勝也沒有來,可能是以為心藻今夜不會回來了。心藻疲憊地推開木門,插上門闩,一頭撲在自己的床上。

如果不是在這裏遇見你該多好,楚伋。

第二日,小勝一進門就恭喜心藻,心藻也不好說什麽,就随她去說了。

“以後老爺總不會還讓您住這裏吧。”小勝說:“府上最好的碎玉軒都給楚公子住了,您至少得去個比這好的地方。”

心藻無奈地搖頭,心想能住在一個沒人想得起我的地方就夠了。

“小勝?小勝呢?”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心藻聽着像洛小铨,她倆走出門去。

洛小铨難得穿得十分素雅,也沒有帶妝,看上去不過是個清秀的年輕男子罷了,這反差讓小勝驚呆了,一出門就結巴:“洛洛洛洛相公,您昨夜真的太美了。”

洛小铨一副我懂我明白我知道自己有多美的表情:“過獎過獎。”

“小勝妹子,柳媽找你呢,說這次買的活雞脾氣太大,都飛房頂上去了,說是只有你才制得住,你趕緊去一趟。”

“哎,好!”小勝急急忙忙地跑出門去了,洛小铨站在院子裏朝心藻意味深長地笑。

“怎麽柳媽還使得動你來傳話?”心藻問。

“我剛好路過,看到那只不守規矩的小母雞都呼扇自己的小翅膀快飛出江府了,夥房裏的人手忙腳亂誰也制不住它,我既然順路,當然就幫個忙了。”洛小铨說。

洛小铨的話總是不太可信,“順路?你順路去哪?”心藻問。

“找你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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