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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某株樹下的蘇文澤卻是萬分的緊張，他不由得便往後退了幾步，腦袋低了下去，看着地下的樹影連呼吸也不由屏住了，他此時當真害怕大哥下一刻便看見自己。

午後的陽光依舊和暖，徐來的夏風依舊清香，庭院夏景，仿佛畫師筆下的一幅平靜而閑散的午後景畫，以溫柔的筆墨，繪出如此夏景來。沒有早春之時的乍暖還寒，沒有深秋之時的一派蒼涼，更是沒有寒冬之時的冷風透骨，唯有的是夏季獨有的晴日暖風。

那日的風溫暖如常，卻是帶着淡淡的荷香入鼻，他想，定然是蘇文若來了。

“澤弟。”平平淡淡的一聲輕喚，卻将蘇文澤心下的許多苦澀之意扯了起來。

蘇文若鼻中哼了一聲，随之負手行上前去，以淡漠疏離口氣問道：“你為何在此？”話音剛落，那人擡眸，恰好對上了他那雙略帶了愠意的眸子。

“哥……我求你跟我說說話吧……不要如此疏遠我……”蘇文澤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在聞言之後，他便将蘇文若抱入了懷中。貪婪地嗅着那人身上獨有的荷香，抱着那人的手臂愈環愈緊，絲毫不理會懷中之人的身子此刻正輕顫不停。

莫錦秋坐在遠處便能見到那抱在一起的二人，只看得他将嘴也張大了。他只覺甚是詫異，文若何時與他的弟弟如此親密了？莫非自己所想的是真的？

想着想着，忽覺有些口幹，于是伸手去取來茶盞潤潤口，哪知一時之間太過着急，便将茶盞打翻了。碧色的茶水灑滿了書案，而先前置于茶盞旁的書卷也無可避免的沾到了茶水。

莫錦秋愣了愣，生怕被蘇文若責怪，便趕忙溜之大吉。

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

蘇文澤說：“大哥，你不要生氣，我……我只想看你一眼罷了……”說着，他便将腦袋枕在了蘇文若的肩上，溫熱的氣息全數呼于蘇文若的頸側，讓他不由蹙眉避開。

“大哥，其實我喜歡看你笑……若果有一日，你能再對我笑，能再心疼我，那該多好。”

他抱了許久，只是此次蘇文若倒是沒有掙開。他任着他抱着自己，任着他在自己耳邊胡言亂語，只是後來，他竟覺出脖頸間有微微的濕意，夏風輕拂，便化作成了微微的涼意。

……

夏末早秋的某日，是莫錦秋的生辰。而那日，莫錦秋便邀了蘇文若還有幾個朋友，一起來慶賀生辰。

蘇文若來時，竟是發覺廂房中只有一個女子在獨自彈琴，沒有伴舞的女子，唯有那蒙着面紗瞧不清模樣的女子在默默彈琴。他愣了愣後，莫錦秋便迎了上來，向蘇文若拱了拱手後，便讓他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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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袅袅，只是蘇文若沒有聽進幾分。他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後，便盯着杯中的酒水出了神。

白舒晴、蘇文澤二人的話時不時便想起來。

他還記得白舒晴說：“舒晴與蘇公子你，并非如此相熟。蘇大公子，還請回吧。”冷淡、疏離、厭惡的口氣，如針般輕刺他的心一般。

而蘇文澤……

甫一想到他，便想起了那日在小巷之事。蘇文若神情瞬變，随之端起酒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莫錦秋邀來的客人便到齊了，個個送上精致賀禮，有字畫，有玉佛，有茶具……只是到蘇文若那兒時，卻見他是兩手空空的，他們都盯着蘇文若看，只将蘇文若盯得臉都紅了起來。

等了許久，也未等到蘇文若将賀禮拿出，只是莫錦秋卻不大在意他有無帶賀禮，于是他拍拍蘇文若的肩，等他轉過臉來，便向着他莞爾一笑。

不一會兒，菜便一一上齊，但見桌子上擺滿了菜肴。那些菜式，皆是平日裏他與蘇文若常點的菜式。

莫錦秋身旁坐着一青衣男子，那男子生得倒是絕美，一張宛若天人的臉如畫一般漂亮，只是生得倒是漂亮，可看起來卻是萬分的高傲。他坐在那兒已有些時候了，只是他從不與人說話，只有莫錦秋夾菜給他時，他方才淡淡地道了一聲多謝。

蘇文若挑眉看着他們二人，只看得連飯也舍不得吃了。

眼見莫錦秋夾了酸甜的肉放進了男子的碗中，随後聽他溫柔笑道：“這兒也好吃，你嘗嘗。”說着，便又伸了筷子去夾菜給他。

只是還沒放進男子的碗中，便聽到一聲輕笑。

莫錦秋循聲望去，便見蘇文若搖了搖腦袋，莫錦秋見他搖首，不由一惱，放下筷子，便問道：“文若兄，為何搖首？”

“錦秋，我問你，你何時對人如此上心？”說着，蘇文若便看了一眼坐于他身旁的男子。

此話一出，在座的客人皆紛紛看向那青衣男子。

“只因他與別人不同。”莫錦秋道。

蘇文若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滿間廂房中，除了那撫琴的女子，便無別的女子在此。

他這一閉嘴，別的朋友便與莫錦秋聊了起來，笑談聲響在耳邊，只覺熱鬧得很。可蘇文若卻搭不上一句話，他只默默地飲着酒想着心事。

後來，他聽莫錦秋認真地道：“蕭畫，我喜歡你……”

他有些詫異，想不到莫錦秋喜歡之人竟是個男人……他不禁轉了目光，看向了那青衣男子，只見他滿臉的尴尬與惱怒，蘇文若不由一嘆，只怕他那好友已栽在了蕭畫這人的身上，誤了一生。

……

回至蘇府，踏進廳堂，便見蘇文澤正與蘇青閑談，蘇青坐在椅上，執着一柄長劍以袖輕拭劍身，她見蘇文若徐來走來時，便恍然将長劍送了出去，險些刺中蘇文若的小腹。她看着連退幾步，滿臉詫異與懼色的蘇文若時，便不由大笑起來，只笑他沒膽子笑他廢人，等蘇青笑夠了，便将長劍入鞘，起身走到了蘇文若的身前。

蘇文若懶得與她計較，只走過幾步想繞開她，哪知蘇青踏過一步又走到他的面前，秀氣的眉一揚，滿臉的得意驕傲。

“大哥，你适才是怕了嗎？”

然還沒等蘇文若開口，蘇文澤便上前來了。他牽過蘇文若微涼的手，覺出他的手此時正微微輕顫，蘇文澤不由握緊了些許。

“青兒，怎可與大哥如此說話？！快些道歉！”蘇文澤皺眉道。

“算了。”蘇文若垂眸，“我又不在意。”語罷，便掙開蘇文澤的手，拂袖轉身，自個兒往廳堂外走去了。

他确實是不在意。

反正蘇府裏頭，誰都看他不順眼，那些家丁、丫鬟私底下說的那些話，他其實是知道的。他們說他風流說他愚笨，這些他都知道，可別人說得偏偏就是實話，自己又能如何呢？

此時正值早秋時節，庭院間的樹木尚未凋零，時有大雁往南方飛去。他負手立在一株樹木之下，一縷陽光映下地來，卻絲毫添不上一分暖意。

他們都看他不順眼，他們都看不起他……每每想起這些，蘇文若只覺心下難受得很。

“大哥。”卻于此時，那人竟是來了。

接着，自己便傾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熟悉溫柔的嗓音響起在自己耳邊：“适才我教訓了青兒，她以後也不敢了。”說着，雙臂收了收，便将人抱得更緊些。

“哦。”蘇文若垂眸，卻是不經意的，便倚入了蘇文澤的懷裏。

風起葉落知秋來。

恰好此時，秋風忽起，那枝頭上的黃葉被秋風拂落下，而後随風飄落，姿态甚是美好。

沉寂了半晌，到底還是蘇文澤先開口了，只見他笑眯了眼，而後問道：“哥，不如我教你射箭？”

射箭？

蘇文若愣了愣，他不禁低了腦袋看了看自己的手。學射箭麽？自己能學會麽？他很想這麽問蘇文澤，只是話到了唇邊，便什麽也說不出了。

蘇文澤瞧不見他的表情，只是見他不答，蘇文澤也一言不發，随之将下颔擱在他瘦削的肩上，一時荷香盈鼻。

他是打算教會蘇文若後，便等下年的深秋，與他一同上山打獵，那山上的景致，是以言語也無法形容的美，所以，他想帶着他一同上山看看。只是沒甚籍口，唯有等文若學會了射箭，便有籍口與他一同上山，與他獨處賞景了。

想到此，蘇文澤心裏不由一甜，臉上的笑也深了許多。

良久，蘇文若方才颔首：“哦。”

“哥，我想與你說說話。”蘇文澤道。

“說什麽？”

“我與你的兒時趣事。”

“那你先放手。”蘇文若尴尬地道。

蘇文澤聞言，而後乖巧地放開了蘇文若，哪知甫一放手，蘇文若便先走了幾步，他眼疾手快地便揪住了蘇文若的衣袖，似乎生怕他下一刻便逃走似的。

“說吧。”蘇文澤道。

蘇文若轉了轉眼珠子，似乎是在回憶，蘇文若也不打斷他，只沉默着等他說話。

許久，蘇文若終是開口了：“我、我只記得昔日，我同你沐浴時……我竟是好奇你下身為何同我一樣……一樣、一樣有那東西……”說到最後，聲音已是低得快聽不見了。等到他将話說完，滿臉早已紅得徹底。

蘇文澤聞言，而後想了想，想起好似确實有這回事。接着，他便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倒惹得某人一陣惱意，被某人一瞪後，他便也不敢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