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金屋錯(十二)
眼見得就要撞上岩壁,陸升下意識收勢,謝瑢卻反其道而行,反倒加快步伐,并将他猛力一拽,沉聲道:“陸抱陽,你信不信我?”
陸升道:“信。”別的也就罷了,生死關頭時,謝瑢卻是他足以交托後背的人。
短短一句話間,已至洞底,岩壁迎面撞來,眨眼便模糊不見蹤影,他竟輕易穿透岩壁,眼前陡然明亮,竟出了山洞,再度見了天日,然而再往前行,斷崖就在眼前。他不禁怒道:“這機關竟跟你一樣愛騙人。”
謝瑢只嘴角略勾,“我何嘗騙過你?”
陸升氣結,“你只不過瞞着我罷了。”
他有心再同謝瑢好生說道說道,然而危機尚未解除,蜘蛛群竟也無視那虛假岩壁屏障,一口氣沖了出來,追着他二人直至斷崖邊緣。
崖下是廣闊水面,深幽不見底,謝瑢足下未停,只道:“跳!”
二人到了崖邊也未曾停留,毫不猶豫縱身跳下去,在半空化作兩道弧線,随即激起湖面水花。
那蜘蛛群也不知死活沖下來,散落半空宛若一團遮天蔽日的紫黑烏雲,被那二人濺起的水花沖得四散開來,紛紛揚揚,落滿了廣闊湖面。
滅明蛛終究細小,浮在水面沉不下去,卻也将水面遮得密密實實,如絨毯覆蓋在水上。
謝瑢陸升二人在水下潛游了許久,陸升漸漸覺得氣悶,唇邊湧出了成串的晶瑩氣泡,然而頭頂水面仍然沉沉暗色,尚未脫離蜘蛛覆蓋的範圍。
謝瑢見狀,作勢要渡氣給他,陸升卻一掌将他推開,微微搖頭,又做手勢示意快游,他倉促間未曾憋足氣下水,豈能因此而拖累謝瑢,即使此時他憋得頭悶胸脹,太陽穴旁的血管也跟着疼得厲害。頭頂始終有蛛群覆蓋,不能呼吸便愈發令他痛苦不堪,如今竟只有被淹死亦或浮上去被蛛群咬死這唯二的下場。
水下行動不便,謝瑢縱使想要強行渡氣,被陸升手足并用全力抗拒,竟也束手無策,他終究臉色微沉,拉住陸升後衣領朝着湖面浮上去。
葬身湖底亦或是葬身蟲口,陸升如今也是滿心昏沉絕望,不知要選哪個才好,只擡頭看去,昏暗水域中隐約有一絲兩縷光線自天而降,謝瑢一頭黑發水藻般漂浮,竟恍惚好似飛在半空一般,又借着水中浮力,輕飄飄拖曳他一道上升,便令陸升想起了升天圖中的種種場景,縱使此刻心肺憋氣憋得疼痛欲裂,他卻有心思想着,若當真不幸橫死,有謝瑢作陪,倒也別無所求了。
隐約卻察覺冰冷湖中有熱度傳來,随即一團烈火自謝瑢手裏沖出水面,轟然炸裂開來,将覆蓋湖面的毒蟲毯燒出了一片圓形空隙。
二人趁勢浮出水面,陸升大口喘氣,就連陣陣焦臭也不顧,只是來不及開口,不死心的滅明蛛竟再度聚集而來,二人只得對視一眼,這次足足地憋夠了氣,方才再度沉入水下。
待得氣息不繼時,謝瑢再度轟開水面,借機換氣。
如是往複十餘回,頭頂的水面才漸漸變得清澈敞亮,陸升在水中連蹬,沖出水面長長喘了口氣,那鋪天蓋地的蛛群如今只剩遠遠一條黑線橫桓湖面,卻失去了他二人蹤跡,不知往何處追擊,是以茫然漂浮。
陸升游了許久,如今四肢沉重,冰寒入骨,連嘴唇也泛青,他今生第一次狼狽到這等地步,竟是被小小的蜘蛛追的,一時間恨恨不已,咬牙道:“小爺——遲早燒了它們!”
謝瑢卻道:“不必了。”
陸升才要問,突然察覺水中波濤暗流的湧動加劇,卻是自他來時的方向不斷湧動,反倒成了一股推力,将他二人推着往岸邊靠近。只是那陣陣浪湧不似潮汐,卻像是有什麽水中巨獸推開層層波浪,全速游來。
陸升一顆心頓時提得老高,也不待謝瑢催促,便轉過身全力游向岸邊。
身後浪濤一陣高過一陣,待二人上了岸,一個足有兩人高的浪頭猛烈撲來,險些将陸升撲倒在礁石上。謝瑢抓着他手臂穩住身形,脫離湖水,終于立在岸邊幹燥處。陸升從頭到腳濕透,卻連擦一擦也顧不上,就被湖面上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那不知蔓延了多少裏的蜘蛛毯中,突然浮現出幾座銀光閃閃的小山,來回游曳,竟是些碩大無朋的巨魚,時不時張大口,将蛛群與水一道吸入口中,甚至于彼此争搶,吃得不亦樂乎。
陸升原本就酸痛的四肢愈發僵硬,他吞了口唾沫,這才勉強扯了扯嘴角,啞聲道:“也算是……命大。”
若那巨魚同蛛群一道出現,只怕他二人就連唯一能逃走的機會也失去了。
湖岸邊先是一片岩石沙灘,随即漸漸顯出些灌木叢、柳樹林,二人查看了一圈,便尋了個避風處,點起堆篝火,将頭發衣衫烘烤幹。
火焰溫暖,哔哔啵啵的燃燒聲聽來令人格外安心,陸升這才察覺冰冷四肢漸漸回暖,青灰臉色也才有了些許活氣,兩人脫了外衣晾曬,各自打着赤膊,謝瑢長發蜿蜒,順着精麗強壯的身軀披散,如詩如畫,陸升卻仍舊心有餘悸,是以生不出半絲绮念,只摸了摸被風吹得冰涼的手臂,又往火堆邊湊近了些,低聲道:“阿瑢,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謝瑢見他冷得瑟縮,擡手将他攬進懷中,肌膚貼合滋味道不盡的旖旎,陸升調整坐姿,往後靠得更舒服些,這才聽謝瑢在耳邊回道:“靈葆山中。”
陸升:“……”
他正不知如何應對,謝瑢卻突然低笑出聲,在他耳廓輕輕咬了一口,“在山洞中奔波了許久,想來是穿過一處山脊,落入山谷之中。當務之急,仍是尋鼎。”
陸升微微吃痛,擡手将他的頭推開一些,仍是皺眉道:“這……要從何着手?可曾有線……嗯索……阿瑢!”
謝瑢被推開後倒也不惱,轉而在青年微涼的肩頭綿密落吻,一面心不在焉聽他說話,一面上下其手,方才就在他胸膛突起不輕不重擰了下。
酸癢酥麻炸開,陸升惱羞成怒,作勢掙開,謝瑢卻驀地收緊手臂,将他緊緊壓入懷中,低聲道:“別走。”
陸升奔波大半日,行山路游深湖,盡在全速前行,饒是體力過人,如今也四肢虛軟,更何況環境陌生,未知有多少危機潛伏,哪裏又有那閑情逸致陪他胡天胡地,只皺眉道:“松手。”
謝瑢卻只将下颚抵在他肩側,仍是将手臂牢牢圈在他腰身上不放,低嘆道:“抱陽,大難不死,容我放肆一回。”
陸升憶起先前生死一線,委實是令得心情激蕩難平,一時不由得心軟,坐回謝瑢懷中,卻察覺到硬物抵在後腰間,愈發鮮明,他窘迫羞惱得全身生熱,卻不敢再掙紮,只得無奈問道:“你要……如何放肆?”
謝瑢柔柔吻他肩頭,“坐上來?”
陸升屈肘往身後猛撞,謝瑢只輕描淡寫擡手,将他手肘輕輕含入掌心,貼合肌膚上下徐徐摩挲,柔聲道:“陸抱陽,我險些見不到你了。”
陸升冷笑道:“見不到才省事。”
謝瑢繼續從肩頭親到手臂:“我不怕麻煩。”
陸升只覺柔軟得令人骨酥的熱度順着手臂滲入血肉,沿着血脈彌漫到四肢百骸,就連四周寒涼湖風也吹不散熱度。謝瑢雖然神色平淡,語調從容,他卻聽得出隐藏其下,幾不可察的顫抖與恐懼。
自禁锢他的僵硬雙臂,自貼合後背的微顫嘴唇,自低徊凝澀的氣音。
陸升終究只嘆息一聲,坐在謝瑢腿上,轉了個方向,同他面對面彼此注視。
夕陽西斜,橙暖陽光與火光重合,點點映入謝瑢清澈深邃、黑如燧石的眼中,仿佛片片碎金,流光溢彩,風情萬千,多望一刻,便多迷醉一分。
謝瑢擡手,貼着那青年背骨上下摩挲,漸漸呼吸相聞,陸升只覺他氣息如蘭如馨,不覺間便同他四唇交疊,輕輕吮了吮。
謝瑢察覺陸升比起粗暴侵略,反倒更喜愛這般柔柔暖暖、淺嘗辄止的親吻,也按捺着欲念疊起,舌尖劃過齒列挑逗他。
“嗯……”陸升不覺哼出聲來,扶着他肩頭的手改為環繞頸項,細瘦腰身在謝瑢掌中發抖,“阿瑢……”
謝瑢吻得漸漸加深,低聲應道:“我在,抱陽。”唇齒模糊開合時,氣息灼熱,一面手指徐徐下滑,往那催人瘋狂的極樂之所探去。
待得欲望收、煙火散,篝火也燒到了盡頭,只剩點點細小火焰殘餘在灰燼中。
陸升一日之內,接連經歷多場勞作,如今連手指尖也懶洋洋發軟,提不起勁來,肩頭披着衣衫,将頭靠在謝瑢肩頭,昏昏欲睡。
謝瑢撫着他肩頭,用指尖纏繞長發把玩,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滋味。
陸升将臉頰貼在謝瑢胸膛蹭了蹭,如今回過神來,便暗暗惱怒于自己受不住誘惑,嘆道:“阿瑢,可有什麽線索了?”
謝瑢卻豎起食指,貼在他嘴唇上,半是摩挲,半是暗示,“噓——抱陽,聽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謝瑢:抱陽,聽我說。
陸升:說。
謝瑢:你松了。
陸升:滾!(ノ`Д)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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