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浪費
長長的回廊轉角處,玉琢盤腿坐在地上專心致志的用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一只小螞蟻,小螞蟻被逼的團團打轉走投無路,只沒頭沒腦的胡亂轉着圈。
玉琢低聲笑着,對着螞蟻自言自語,“熱鍋上的螞蟻,可說的就是你?”
耳邊突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她迅速的站起身,貼着牆根規規矩矩站的筆直,雙手背到身後,兩眼低垂,做出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
來人停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看了她好一會才開口說道:“裝的挺像。”
玉琢長呼出一口氣,肩膀放松下來,“師姐,是你呀,吓出我一身汗。”
萬靈嗤笑一聲,很不留情面,“繼續裝吧,師傅讓你在這裏罰站,你卻悠哉的玩着螞蟻,膽子還真不小。”
玉琢拿出身後的狗尾巴草來輕輕搖着,“都站了兩個時辰了,實在太無聊,只好自己找點樂子了,”她将狗尾巴草遞到萬靈面前,“你要玩嗎?還挺有趣。”
萬靈不屑的撥開她的手,四周看一看,壓低聲音說道,“這有什麽好玩的,今晚的夜市才好玩
呢。”
玉琢雙眼一亮,又有些猶豫,“萬一師傅等會過來怎麽辦?他讓我站四個時辰,現在剛過兩個時辰。”
“怕什麽,哪次罰站不是師兄過來察看的,他若發現你不在了,最多事後訓斥你兩句,絕對不會向師傅告狀,師兄的為人你比我更清楚。”
玉琢放下心來,随手将狗尾巴草叼在口中,喜笑顏開的挽住萬靈的手臂,“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
兩人挑了僻靜的地方走,一路順暢無阻的出了門,到了集市處,每月十五才開放的夜市已經人聲鼎沸車水馬龍,街道兩旁挂滿了大大小小的燈籠,将整個街道照的亮如白晝。
萬靈在此地長大,從小看慣這些熱鬧,玉琢來到這裏兩年,也幾乎看遍了所有的玩意,當初的新鮮已變為習以為常,再無什麽吸引力可言。兩人偷偷從學院裏跑出來,真正為的卻是夜市這一天才拿出來賣的上等好酒,城裏酒樓林立,唯有這一天,才會擺出各自酒樓裏最好的酒來叫賣,一則為吸引客人,二則也有與其他酒樓比試一番的意味,看看誰家的酒更勝一籌。
玉琢與萬靈都愛喝酒,不過兩人喝酒的原因卻有所不同,萬靈從小習武,接觸的大都是豪傑中人,近朱者赤,久而久之,也就愛上了喝酒,幾天不喝就覺得心癢難忍。
玉琢愛喝酒卻是因為喜歡酒流入胸腹中的那種溫暖,她極怕冷,身上一年四季幾乎都帶着涼意,任何能給予她溫暖的東西她都愛,都願意靠近。
每家酒樓都是人滿為患,玉琢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幾個回合下來,一晃眼就與萬靈走散了,她也不急,自顧自的又去了幾家酒樓,一家買上一小盅嘗個鮮,到最後眼前有些發暈,渾身也有了一些汗意才罷休,她揀了條較為僻靜的小道準備打道回府。
因為是小道,行人較少,與剛剛耳邊的人聲鼎沸如同兩個天地,玉琢腳步有些虛浮,卻依然覺得神清氣爽,她心情極好的随口哼着小調優哉游哉的信步前行。
行至城垣與荒郊的分岔口停了下來,岔口處有一個小小四角亭,四端亭角微微翹起,以往從這裏經過的時候,她總喜歡停下來看這四個小角,今日卻不是為了看它們。
亭中有人,她起先吓的一驚,以為是大師兄提早發現她偷溜出來,來這裏抓她了,再定睛細看,分明不是大師兄的模樣。
她睜大雙目,看的暗自心驚。
萬靈說大師兄十三歲時就已名動京城,多少豆蔻少女心中從此有了蘇庭川這個名字,幾年過去,現如今的大師兄學有所成,武藝高強而文采斐然,一張臉也越發迷人,曾有人冠以他京城第一美男的稱號。
玉琢不像萬靈那樣盲目推崇,但對于這個稱號,她也認為大師兄是名副其實擔當得起的。
可眼前的這個人,僅僅一個側影,就絲毫不輸大師兄,甚至有隐隐勝出的意味,若大師兄是京城第一美男,那此人,該配以何種名號才相稱呢。
在玉琢來到這個朝代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孤兒院裏,院裏的生活單調又貧窮,可這并無妨礙她“見多識廣”,尤其是在那個男色當道的時代,不管願意不願意,有太多種渠道可以看見各色美男,而玉琢同大多數女人一樣,對好看的皮囊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現下她看了不止兩眼,無數眼後依然舍不得移開目光,只在心裏狠狠驚嘆,天下怎麽會有長的如此好看的男人,以往覺得還不錯的面容與他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不值一提。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慢慢朝亭中走去,想要靠的更近一點仔細看看。
他背對玉琢而立,脊背挺的筆直,芝蘭玉樹般的身姿裝點了冷清的荒郊,自成一處風景,玉琢看的入迷,越走越近,腳下不慎踢到一個小小的石子兒,發出細微的聲響來。
那人聽到聲響并不回頭,身形絲毫未動,只重重呵斥一聲,“滾遠點兒。”
聲音原本很好聽,是玉琢喜歡的清冽音色,可話中的不可一世瞬間讓她對他的好感降低了一半,她停住腳步,再沒了靠近去細細欣賞的心思,只低低嘟囔一聲,“不會好好說話麽?兇什麽兇?”
那人霍然回頭,面上是毫不掩飾的不耐,“誰讓你進來的?小安子,将這女人……”
他頓住話語,面上的不耐幾乎是在目光落到她臉上的一剎那變為驚訝,然後是欣喜,玉琢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已極快的走過來,站在她面前,熱切的看着她,“是你?”
玉琢細細的看着他,他有一雙過分明亮的眼睛,這樣的明亮好似聚集了世間所有的光芒,只能讓人想到美好純真等字眼,而左眼眼尾下方一滴小小的淚痣更平白的添了些無法言說的風情。
她看着他眼中的熱切,在心裏仔細的過了一遍,确定自己以前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無法讓人遺忘的眼睛後才開口道:“我們見過?”
玉琢看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她,越打量就越有些猶豫,見她這樣問,只得無奈又不甘的确定自己認錯了人,他往後退開一點,離的她遠了些,“沒有,天黑沒看清,認錯了人。”
玉琢察覺出他的疏離,她站在原地,只笑着随口問道:“你認識的那人跟我長的很像嗎?”
他知道自己認錯了人,可目光卻依然忍不住流連在她臉上,細看之下,能找出許多不同之處來,盡管這樣,也實在很像,大抵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三張這樣相似的容顏來了。
因這相似,他沒有再趕她走,順帶多了些耐心回答她的話,“很像。”
玉琢笑一笑并不在意,“天下之大,相像的人并不在少數,只是很難碰到一起,也很難跟同一個人認識,像我們這樣,倒是很有緣分。”她想到他剛剛眼中的熱切,起了好奇之心,試探的問道,“是你心儀之人吧?”
他微微移開目光,有些不喜她的直接,淡漠的回道:“只是許久未見的朋友而已。”
玉琢看出來他心情不是很好,她也無意再逗留,于是說道,“我要回去了,再會。”
玉琢轉身出了亭子往郊外上山的方向走去,這是上山下山唯一的一條主道。
他看着她的背影,開口叫住了她,“你是青雲院的人?”
玉琢點頭,他繼續問道,“上院還是下院?”
青雲院天下聞名,總院就坐落在上安城外的岐支峰上,京城裏人人皆知,是以他這樣問,玉琢也不覺得意外,只答道:“下院。”
青雲院分上院和下院,上院主要教習皇親貴族及達官顯貴家的子女,大康作為一個泱泱大國,民俗開化國風剛正,百年盛世繁榮之下,依然世代謹記強國先強身之祖訓,重文亦重武,雖不能人人做到文武兼備,強身健體卻已足夠。下院主要接收一般弟子,這些弟子有的來自巨賈顯赫之家,有的來自平民百姓之中,但都自身根骨奇佳或者天賦異禀,一番教習下來,各個以一當十,宮中精良侍衛禁衛軍多數出自下院,有幾個朝代裏甚至出了幾位将軍。
她居然也是青雲院的人,雖然是在下院,但這種巧合也足夠讓他覺得奇妙了,他下了很大決心在這裏等那個人,那人始終不來,卻等來了一個與她如此相像的人,又同在青雲院,真不知老天開的什麽玩笑。
不過,能看到相似的臉也好,他鮮少能看見她,更從未有機會這樣近距離的看過,如今借了這好時機,他想再多看幾眼。
他沉思了一會,擡眼看她,“青雲院我從未去過,那就借今日上去看看,你領路。”
他用的是不容反駁的口吻,帶着似乎天生的命令意味,玉琢卻沒有介意,她本就不十分在意這種小事,更重要的是,夜晚的山路一個人走,多少有些無聊,若有這樣一個絕色同路而行,又自是另外一番情景。
玉琢當下就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他擡腳就走,玉琢卻盯着亭中石桌上的兩個玉壺目不轉睛,她一進亭中來就聞到一股芳香,以她的經驗來看,壺中必然是上等的酒釀佳品,之前只看人,沒顧上酒,現下見他沒有要帶走它們的意思,不禁動了心思。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微微揚眉,“你要它們?”
玉琢毫不扭捏,連連點頭,“丢了多可惜,再者,上去還要走很遠呢,一邊走一邊喝,多有意思。”
他似乎不喜女子喝酒,可見她如此渴求,也懶得再說什麽,只擺擺手,示意她去取來,玉琢得了允許,笑意盈盈的将兩個玉壺一手一只的提在手中,這才轉身往山上走去。
天上明月高懸,地面景致分明,偶爾微風拂面,耳邊聽得山間隐隐的溪水潺潺聲,狀若也在感嘆今夜夜色極好。
玉琢走在前面,他落後幾步,不遠不近的跟着她。
她走路極不老實,歪歪扭扭的随性而為,一會走左邊一會走右邊,時不時的踢一腳,有時将一顆石子兒踢的老遠撞到旁邊的石壁上發出清脆一聲,她聽到聲音就哈哈的笑出聲來,有時踢了一個空,她也不着惱,只高高提起其中一個玉壺,昂起頭,伸長脖子,大口吞咽着直流而下的酒液。
然後再接着踢接着笑,這種只有孩童才會喜歡的把戲,她旁若無人玩的很是自得其樂。
他在後面看的分明,越看就越有些不舒服,這人明明長了一張與她極其相似的臉,卻與她有着截然不同的作風,她不會這樣幼稚的玩着孩童把戲,不會這樣不顧形象的大笑,更不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大口喝酒。
他見過的她,溫文爾雅娴靜溫婉,與眼前的人半分也不像。
這女子平白的占了一張好容顏的便宜。
他心下不豫,臉上就露出明顯的不悅來,冷哼一聲,“有什麽好笑好玩的,你安靜些。”
玉琢回頭看他,她不知不覺的喝了好多,本來就有些暈的腦袋現在覺得更暈,她聽得見聲音,卻看不真切面容,只得眯起眼睛笑眯眯的說道:“你是嫌棄我冷落了你嗎?”她将其中一只玉壺放在地上,對他揚起手招了招,“美人,不要生氣,過來,我們一起喝酒。”
他冷眼看着她的醉态,停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淡淡的看着她。
玉琢見他不過來,就向他走去,她神智還算清楚,可身體已經不太聽話,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如同踩在雲端上,幾步路的距離,她晃晃悠悠了好一會才站在他面前,“你在不高興?你不高興什麽呢?”
她當然無法知曉他的心思,只是見他不高興,就想要寬慰寬慰他,“一酒解百愁,你喝一些吧,那一壺我一點都沒動,幹幹淨淨,全給你,好不好?”
她又轉身去取那壺擱在地上的酒,依舊深一腳淺一腳歪歪斜斜,到了酒壺前費力的彎下腰去,卻沒有立即起身,嘴裏咦了一聲,就往旁邊的草叢慢慢走去,到了草叢旁,她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
他本來冷眼看着,現下也被她動作吸引,不由自主的好奇盯着她的雙手。
只見她收回雙手時,掌中多了一個小小的白色東西,軟軟一團間或發出細細的叫聲,走近了看,才看真切,竟然是一只明顯剛出生不久的小貓,毛發稀疏,弱弱的一只在她掌心中瑟瑟發抖,想來是又餓又冷,也不曉得害怕人,只急亂的伸出舌頭拼命的舔着她的手。
玉琢小心的捧着小貓,見它一直發抖,就幹脆将它放入懷抱中緊緊挨着自己的身體取暖,可并沒有什麽大的效用,她轉頭問着他,“你能抱着它嗎?我身上太冷了,溫暖不了它。”
他素來不喜歡小貓小狗,又是這樣一只野外髒兮兮的貓,他不假思索的斷然拒絕,“不能。”
玉琢眯眼看清他臉上的嫌棄,微微哼了一聲,倒沒多說什麽,只去取地上的酒,再多喝一些,身體就會溫暖起來。
見她身形不穩的又要去拿酒,他徹底失望,即使如此相像又怎樣,即使多看幾眼又怎樣,她終究不是她,他一時迷了心竅,才會跟着這個女人走了這麽遠,心下煩躁,從不需要隐藏情緒的他當下冷哼一聲,一腳踢飛了她就要拿到手中的玉壺,玉壺撞到路邊石頭上,霎時四分五裂。
玉琢直起身來,愕然的看着他,“你生什麽氣?我又沒惹你。”
他懶得再理她,再度看了她幾眼,依然覺得可氣,這人白白浪費了一張好臉。
他一甩衣袖,大步的離開了,他走的極快,很快就遠離了玉琢的目極之處消失不見。
玉琢抱着小貓在原地站了一會,被莫名其妙的兇了一頓,她除了驚訝外,更覺得深深的可惜:長的這麽好,脾性卻這麽壞。
這人真是白白浪費了一張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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