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救
玄華跳進寒潭,将一人一貓都救了上來。
上岸的時候,身體碰到潭邊一塊石頭,只聽一聲脆響,腰間的玉佩一分為二,其中一半落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見。
他衣衫盡濕,站在那裏,身上的水嘩啦啦的直往下淌個不停。
他從未這樣狼狽過,心頭怒意橫生,不由得厲眼看向罪魁禍首。
玉琢咳出幾口水,顧不得自己,忙去察看小貓的情況,小貓在她懷中瑟瑟發抖,可憐兮兮的看着她喵了一聲。
玉琢放下心來,食指輕輕戳一下小貓的腦袋,“小玄子,下回再調皮,我可就要罰你了。”
她一時脫口而出,早忘了玄華就站在旁邊,将她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玄華雙目微眯,冷聲問她,“你喊它什麽?”
小什麽子的叫法,只有少數關系親厚的摯友之間,或者長輩對晚輩才這樣叫,而多數都是稱呼小厮奴仆所用。
這個女人,居然大膽到敢用他的姓來稱呼一只瘦弱醜陋的小野貓!
玉琢暗道不妙。
取名時,不過看他态度嚣張脾氣極壞,才一時興起,用了這樣一個名字,雖沒惡意,到底還是有些不禮貌。
她擡頭看着他,有些讨好的笑着解釋道:“你的姓那麽好聽,所以我拿來用一用,你別生氣,其實并沒有貶低你的想法啊,你看這小貓,多乖巧可愛,它也十分喜歡自己的名字呢。”
玄華越發沒好臉色,冷哼一聲,“馬上改了。”
它喜歡?!它配得起嗎?!
玉琢有些不情願,“剛叫上口,它才剛熟悉了自己的名字,不改不行嗎?”
玄華的話,從來無人敢違逆,哪裏有人像她這樣,竟然還與她讨價還價。
玄華厲聲道,“不行。”
小貓被吼的一抖,玉琢畢竟理虧,只得低聲嘟囔,“改就改,兇什麽兇。”
玉琢站起來,看他黑着臉,也不在意,只笑道:“既然這麽兇,剛才救我們做什麽?”
她可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只是讓他幫忙抱一下小貓而已,他都嫌棄髒兮兮而冷淡的拒絕了,後來還踢飛了她的酒。
今日這麽冷的水,這麽深的潭,他倒還跳了下去。
看來此人果然只是脾氣壞了點,心地還是很善良。
玄華頓了一下,才不耐煩的開口道,“總不能看你死在我眼前。”
他伸手一扯衣裳下擺,依然還在濕噠噠的淌着水,“回去了。”
他走在前面,玉琢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段路,他忍不住回過頭去,“有這麽冷嗎?”
已是明媚溫暖的春日,雖說山裏要比外面稍微冷些,潭裏的水固然也冰涼,他也覺得微微有些涼意,,可并不是抵不住的寒冷。
玉琢卻一直在身後不斷的哈氣,似是冷極的狀态,到後來,他都能聽見她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
玉琢面色蒼白,嘴唇無一絲血色,上下牙齒不受控制的連連相碰咯咯作響。
她覺得自己已快成為一塊冰了,舌頭都快凍結的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很冷,我天生,怕冷。”
她想早點回去,又見玄華也是水淋淋的一身,于是堅持着,“沒事,你走你的,我跟的上。”
他們按原路返回,來時已将道路清理的較為好走,玄華加快步伐,只想快點回去換下身上狼狽不堪的濕衣裳。
走了一會,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他回頭一看,玉琢癱坐在離他十幾步遠的地方,正大口的喘着氣。
他走回去,皺眉看着她,“怎麽了?”
玉琢坐在地上,全身都不由自主的發着抖。
入骨的寒意似一張細細密密的大網,鋪天蓋地的将她罩了個嚴實,她躲不掉逃不走,冷的她想尖叫。
她咬着唇,勉力對玄華說道,“我實在不行了,你先回去,叫小毅來接我可好?小毅這個時候應該在下院廚房裏忙活,你幫我叫他一聲。”
她擡眼看他,“你一定要快一點。”
她覺得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凍僵至死了。
玄華沒想到她這麽怕冷,她一張臉已變的慘白無色,倒顯得一雙眼更加黑白分明,睫毛濃密細長,因着眼中的水光,只微微一眨,似乎都會随時有濕漉漉的水珠滾落下來。
這樣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既不像錦玉的溫婉娴靜,又失了玉琢原本的歡色。
他無端的有些煩躁,攙起她一只胳膊,“起來,我扶你回去。”
玉琢根本站不起來,身體僵硬的沒有知覺,像不是自己的了。
玄華很快察覺到,他略一思索,在她身前蹲下來,“上來。”
玉琢有些意外,卻不忘向他說明自己的狀況,“我身上真的太冷了,只怕你也受不住,你下山去幫我叫小毅來就好了,他會帶上禦寒之物。”
玄華頭都不回,只不耐的說道:“快點,廢話這麽多做什麽。”
玉琢不再推拒,勉力上了他的背。
她身上确實異于常人的冷,玄華背着她不由得快步前行。
走着走着,就覺得有些難受。
只因玉琢的雙手緊緊的攀附在他胸前,原本只是随意的扣在一起,可到了後來,一雙手卻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只勒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側頭向背上的人說道:“你摟那麽緊做什麽,是想勒死我嗎?放開些。”
玉琢依然在發抖,神智似乎也凍的麻木了。
她聽得到玄華的聲音,也能分辨出他話中的不喜,可卻無法主動的松開手。
玄華身上是濕的,可趴在他背上,她依然能強烈的感受他身體上的溫暖,這種溫暖是她一直以來最缺乏的,更是現在最需要的,它透過層層衣衫,穿過重重寒冷致命的吸引着她。
她渴望向往所有的溫暖,只要是能讓她溫暖的東西,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靠近和抓緊。
玉琢唔一聲,手不松反緊,更加緊緊的貼着玄華的身體。
玄華知道自己是極陽之體,身上一向溫暖如火,對怕冷之人來說,自然很受用,但玉琢這樣,他很不舒服。
他恨不得将背上的人直接丢下來,懶得管她死活。
可到底還是沒這樣做。
玉琢的小院比較偏僻,本來就靠近後山的方向,一路回來的時候倒沒遇上什麽人。
只是到了院中,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看到他們就猛的撲上來,雙目圓睜,“玉琢姐姐,你怎麽了?”
玄華額上有了薄薄汗意,見男孩認識玉琢,随口說道,“急什麽,死不了。”
男孩聞言,對玄華更加怒目而視,“是不是你害玉琢姐姐這樣的?”
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玄華臉色一冷,就要冷聲訓斥。
玉琢在他背上開了口,“小毅,不要亂講。我落了水,身上冷的很,你去多燒些熱水來,快一點。”
小毅見玉琢開口說話,馬上答應一聲,匆忙跑去燒熱水了。
玄華将玉琢放下來,見她依然臉色慘白,但比剛才似乎好了一些,沒有那麽吓人了。
他略微放下心了,她總歸是死不了了。
身上本就是濕的,剛又出了汗,現在只覺得更加難受。
小安子奉了他的命令在上院候着,從這到上院,還有一段路程,這一路回去,引多少人側目不說,自己更是難受的緊。
玉琢緊緊抱着自己的肩膀,看他皺着眉頭伸手扯着脖頸處的領子,知道他必然難受,于是說道,“你要不嫌棄的話,就先在這裏簡單洗浴一下換過衣服再回去吧。師兄剛好有一套衣服留在這裏,你先穿穿。”
蘇庭川習武時不小心劃破了袖口,被萬靈看到,硬要拿回來幫他補上,可她自己根本不會針線活,最後丢給了玉琢。
只待玉琢補好後,再由她拿去給蘇庭川。
萬靈盤算的好主意,只是剛剛補好,他們就外出了,還沒來得及拿過去,正好現在先派上用場。
玄華一向挑剔,更不願忍受半點不适,似今日的做法,早已大大超出他原本的容忍度。
他不想再忍,随即點頭。
小毅很快燒好了水,他弄明白其實是玄華救了玉琢後,對玄華的态度好了很多。
他跑前跑後的分別在兩個房內放好木桶,裝上滿滿一桶熱氣滾滾的水後,又幫玉琢與玄華分別放好衣物,才在玉琢的吩咐下離開了小院。
玄華簡單的洗掉汗意和濕意後,就換上衣服,坐在院中凳上等玉琢出來。
他要回去上院,走之前,突然想起極為重要的一事,他似乎忘記問她是否有許配人家。
如果已許配,他又要多費些精力了。
他等了一會,玉琢卻遲遲不出來。
他耐心有限,本想直接甩袖走人,可猛然想起她慘白的臉色。
這麽久不出來,莫非出了什麽事?
她可不能出事,更不能死。
玄華大步的走到她房門前,大力叩擊了幾下。
沒有人應答。
玄華一腳踹開房門,進了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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