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憐憫

玉琢動彈不得,只覺得心內慌亂。

她的手以抵抗的姿态放在他的心口上,透過薄薄的衣衫,能強烈的感覺到玄華心髒的劇烈跳動。

他額頭上已有了淺淺的汗意,清亮雙眸炙熱而渴望的看着她。

玉琢抵着他,強自忍住羞意,看着他的眼睛說道,“玄華,你若要了我,以後就要一輩子對我好,我可要一直賴着你了。”

玄華聽着她帶了微喘的聲音,只覺心中炙火更烈,。

他伸手覆蓋住她眉心的那道疤痕,也微微遮擋住了她黑白分明的雙眼,急促的應了一聲,“好。”

這一刻,他什麽都不再想,只想緊緊的,完全的占有她,占有這個笑起來肆無忌憚的女子。

她身上依然帶着涼意,他想要趕走這似乎無處不在的涼意,更加的抱緊了她,死死的沖撞,情動之時再忍不住一聲聲的在她耳邊叫着阿玉阿玉。

翌日,玉琢醒的有些晚,陽光已鋪滿了一地,她側頭看旁邊,玄華已不在,她伸了個懶腰,酸軟的感覺讓她停止了動作,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不禁臉上發熱,幸好此時玄華不在,否則,她再怎麽不矜持,只怕也不敢看他。

玉琢兀自發了會呆,才慢悠悠的起了床,走到外面一看,倒吓了一跳,院子中央,小安子正直挺挺的跪着。

她忙走過去,“小安,你這是怎麽了?”

小安子不敢動,眼觀鼻鼻觀心的答道:“小的亂出主意讓您折什麽桃花,害您受了傷,殿下讓小的跪幾個時辰長長記性,下回不要亂講話。”

玉琢噗嗤一聲笑出來,心裏一暖,問道:“殿下什麽時候走的?”

小安子規規矩矩的答道:“走了兩個多時辰了,殿下吩咐奴才,不準驚擾了玉琢姑娘休息。”

玉琢有些臉紅,忙過去拉他起來,“你跪了這麽久,罰也罰夠了,快起來。”

小安子哪裏敢讓玉琢拉她,經此一夜,他更是要小心翼翼的對待眼前的這位姑娘,忙自己爬了起來,“多謝玉琢姑娘體恤,殿下說讓您好生歇着,他晚些時候來看您。”

玄華自此更是常常流連于玉琢身邊,兩人的關系更近了一層,又都是初嘗人事,更覺親密。

玄華隔三差五便留宿在玉琢這裏,閑來無事時也會親自動手幫玉琢澆澆花喂喂貓,他喜歡坐在院子裏看書,鳥語花香,清淨幽雅,而每到飯時,廚房陣陣飄香,屋頂炊煙袅袅,人間煙火的意境悠然而出,時光猶如白馬過隙,享受其中的人尤不自知。

而玉琢忙完院中的雜事後,玄華若是在看書,她便會坐到他身邊,緊緊的挨着他跟他一起看。

看一會,便伸手搗亂,玄華起初很不習慣,便皺眉趕她,“離的遠點,規矩點。”

玉琢才不管怕,如同所有愛撒嬌的小女子一樣,笑嘻嘻的挽住他,“才不要,我就要賴着你。”

玄華很無奈,“你一個女子家,怎麽這麽沒臉沒皮?”

說她不夠矜持,已經是接近贊美了,如今她的舉動,唯有沒臉沒皮可以形容了。

玉琢很喜歡看他無奈的樣子,他一貫喜歡皺眉喜歡發脾氣,可這樣無奈的表情平添了幾分人氣,更像個翩翩少年,她更緊的挨着他,“兩個相互喜歡的人親密一點怎麽就叫沒臉沒皮了,這才正常呢。我呀,就是那集市上的粘牙糖,粘住你就賴上你了,一輩子賴着你,哼。”

玄華偶然在街上見過的那用罐子裝着的黑色糖品,用一支筷子卷起來一塊,想着那吃糖人拼命甩也甩不掉的樣子,就不由得一笑,旋即無可奈何的随她去。

他其實很愛笑,如今跟玉琢在一起的時候,不經意的就會被玉琢逗的笑出來。

玉琢也愛看他笑,常常會在他笑的時候說道:“玄華,你只準對我這樣笑,不可以對別的女子這樣笑。”

她是開玩笑的說,他卻覺得很受用。

這一日兩人正如平常一樣在院中依偎着看書時,萬靈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玉琢,我聽說……。”

待看到他們身影時,忙住了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們,呆了一會,才喃喃道:“原來是真的。”

青雲院的弟子常常會指派出去執行一些任務來增加歷練,萬靈出去了一個月,這才剛回來,聽到青雲院裏的一些傳聞後,便匆匆趕來找玉琢核實,一看到這幅景象,便知道不用再核實了。

玄華見她過來,就沒再多留,起身走了。

萬靈呆呆的看着玉琢,末了大力的拍了她一巴掌,“青雲院的人都說太子與你……,你可真是膽子大,就這樣定下了?”

青雲院的人知道這件事并不奇怪,因為是太子,并沒有人敢多說什麽,平日裏對玉琢只更加和顏悅色,其餘皆與往常一般。

玉琢如往常一樣抱一抱風塵仆仆的萬靈,然後挽着她的胳膊說道:“定下啦,我從來都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萬靈本想說她幾句,但見事已至此,也只得無奈的戳戳她的額頭,“你呀。”

玉琢笑眯眯的帶着萬靈往外走,“別管我的事啦,我們去找師兄吧,聽說他今日回來呢。”

萬靈眼睛一亮,頓時不再想別的事,“真的?那可巧了,走,趕緊去。”

兩人在路上碰到蘇庭川身邊的小弟子,告訴他們蘇庭川已經回來,只是去了大師父那裏彙報此行的相關事宜,恐怕還得好一陣子才能回去。

沒辦法,兩人又都是怕大師父的人,能不見則不見,于是兩人索性到處走一走。

走到一處,萬靈咦了一聲,“七師父這裏怎麽多了如此多的生面孔?”

她想一想日子,恍然大悟,“哦,今日是貞榮寺武學會的日子。”

她眼珠一轉,拉着玉琢往七師父所管轄的教習場走去,“我們去看看貞榮寺的姑娘,聽說個個都貌美如花呢。”

兩人來的不是時候,正到了散課的點,姑娘們都下了場,跟陪同的婢女們一起回臨時住所去了。

兩人趴在牆頭目不轉睛的看着,萬靈一邊看一邊有點不屑:“也就那樣嘛,長的不比我們好。”

大抵女人看女人都是這樣,因為帶着審視和挑剔的眼光,永遠不會覺得對方對自己美。

玉琢本來随意的看着,正要拉着萬靈走的時候,場邊上的一個姑娘像是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突然從人群中回過頭看了過來。

玉琢呆了一呆,雖然隔得并不近,但足夠看清她的面容。

她本能的扯了一下萬靈的衣袖,萬靈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也呆住了,“我的天,怎麽跟你長的這麽像?”

玉琢與錦玉兩人隔着一道牆壁一個場院靜靜的對視着。

玉琢帶着驚訝與好奇,還未來得及細看,對面的人突然對她笑了一下,爾後掉轉頭,娉娉袅袅的走開了。

那笑容并不是友好的笑容,似乎帶着高人一等的憐憫。

玉琢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卻沒辦法準确的抓住,這笑容太奇怪了,她們并不相識,為何會對她露出這種笑容來。

她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可偏偏想不起究竟是什麽。

萬靈在一旁看着她,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跟你這麽像的人,你們認識?”

玉琢搖搖頭,正待說話,突然看見七師父朝這邊看來,兩人吓的趕緊跳了下去,手拉着手飛快的跑開。

路上碰見二師父和三師父正從大師父處過來,兩人行禮後猜測蘇庭川肯定也回來了,于是興沖沖更加快了腳步,剛剛的事情就顧不上想了。

蘇庭川卻還未到屋,兩人就坐在屋中安心的等。

等了一會,萬靈想起她與玄華的事情,于是問道,“哎,你喜歡太子什麽呢?這麽快認定他了。”

玉琢想了一想,一臉的歡笑,“他很好,救過我,不嫌棄我,又有我喜歡的溫暖。”

萬靈看着她,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按你說,那師兄一向是如此對你,甚至更好,你為何就對師兄……?”

玉琢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赫然,然後又笑開來,“說實話,我曾悄悄想過,若是跟師兄在一起也不錯了,他是個很好的人,可是呢,師兄是師姐的人呀,我不能亂動心思。”

“我早早的就将師兄當成我最喜歡的兄長了。”

她眯眼色色的看着萬靈,“我都已經成了玄華的人了,師姐,你要不要……”

只聽哐當一聲,将兩人吓了一跳,聞聲看去,門口站着剛剛回來的蘇庭川,他修長的身形裹一系暗色錦服,天色将晚,外頭的光線已不夠明亮,他又背着光,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只能見一雙總是平靜無波的深邃眸子定定的鎖在玉琢身上。

他的腳邊,躺着他總是握在手中的寶劍。

萬靈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匆促的喊了一聲師兄。

蘇庭川回過神來,彎腰撿起地上劍,再不往裏面看一眼,只說道:“我還有事。”

便急促又大步的往外走去,腳步快的仿佛要逃避最可怕的流言一樣。

萬靈看了一眼玉琢,眼中竟隐約有了淚意,她咬一咬牙,急步追着蘇庭川而去。

玉琢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看此時情境,也不好跟着追出去,只希望萬靈與師兄能早點有所進展,這樣她也不用擔心了。

她一個人坐了一會,見他們還沒回來的跡象,只得自己一個人慢慢往下院去。

她走的慢,快到小院的時候,天幾乎全黑了下來,路邊的檐廊處已挨個挂上了夜燈,四周景致看的并不分明。

路邊突然出來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吓一跳,仔細一看,竟是蘇庭川。

她驚訝的說道,“師兄,你怎麽在這裏?”

蘇庭川眼裏翻滾着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複雜情緒,他定定的看着玉琢,“你與太子之事,究竟是怎樣?”

玉琢任何事都不想瞞着蘇庭川與萬靈,唯獨此事現在才告訴蘇庭川,她覺得有些歉意,“原本要早點告訴你的,只是你走的時候,我還未确定自己的心思,怕你笑話,才一直沒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跟玄華之間……”

她有些不好意思将細枝末節,只是說道:“我已是他的人了,等明年滿了十六,我便想嫁給他,師兄,你為我高興嗎?”

蘇庭川嘴唇微有些顫抖,顫了幾次,方苦澀的說道,“我一直在等你滿十六歲。”

他雙手垂在身側握成拳,似乎要捏斷自己的掌心,“你已決定好,不反悔了麽?”

玉琢認真的搖了搖頭,“我會好好珍惜,師兄,你放心啦,玄華對我很好。”

蘇庭川看着自己親自撿回來的姑娘,有些往事湧上心頭,可終究一切已成定局,他晚了一步,無法再回轉了。

他強力壓下心頭翻騰的難過,終于忍不住伸手緊緊的将玉琢抱住,“如果他敢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對我說,即使他是太子,我也一樣替你教訓他,你一定要好好的。”

蘇庭川的懷抱一如當初他救她回來時那樣溫暖,這個自己來到這裏就一直跟随着的兄長一樣的大師兄,永遠都站在她身後,給她最安心的支持。

玉琢覺得自己鼻頭有些酸,她靜靜的窩在他懷中,悶悶的說道:“嗯,師兄,我一定會好好的,師兄跟師姐也要好好的。”

旁邊突然穿出一聲示意的咳嗽聲,蘇庭川松開玉琢,兩人朝發聲處看去。

玄華站在離他們不遠處,正冷冷的看着他們。

他身側的小安子又咳嗽了一聲,出聲說道,“玉琢姑娘,殿下見您遲遲未回,故出來尋您,來了一會兒了。”

玉琢朝小安子感謝的笑了一下,知他是善意提醒,心下反倒很坦然,他來了一會兒,那自然也聽見師兄與自己的對話了,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被他聽見,反而更好呢。

她沖玄華說道,“來了,馬上就回去。”

蘇庭川再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頭,“去吧,我走了。”

他有意的盯了玄華一眼,也不出聲,爾後就直接轉身大踏步的走開了。

玉琢跟玄華一起回了屋,回屋後,玄華坐到桌邊,盯着她不放,“你與這蘇庭川倒是挺親密。”

玉琢見他這麽在意,不由得笑道,“你也聽見了,他與我完全就是兄長與小妹的關系,你無須多心。”

玄華哼了一聲,還是不甘心的說道,“這人我不喜歡,你少與他來往,若被旁人看見你們這樣親密,叫什麽樣子。”

蘇庭川看玉琢的眼神,看他的眼神,他作為一個男人,太清楚是什麽意思了,只是玉琢懵懂無知,猶自不覺。即使這樣,他依然覺得不舒服,在他心裏,玉琢既已是他的人,不管他想要做的是什麽,旁人便不能再肖想,她便不能與別的男子有任何親密瓜葛。

玉琢不喜他這樣說蘇庭川,正要反駁兩句,小安子已端着藥碗進來滿滿一碗黑色藥汁放在桌上,頓時讓玉琢禁了聲。

她最近與玄華朝夕相處,玄華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涼意。

晚上睡覺的時候,徹骨的寒意常常連帶冰的玄華也一抖,她怕冰到他又忍不住總是想靠近他,折騰的玄華也不得安寧,起初玄華總将她趕的遠遠的,十分不喜她的冰冷,到了半夜,要麽她自己不自覺的滾了過來,要麽他迷迷糊糊的将她摟進了懷裏。

即使抱在懷中,也要捂好久,方能慢慢變暖。

幾次三番,玄華也留了意,讓小安子弄了些藥來,調理她身上的寒氣,如今幾乎每晚都要喝下這麽一碗。

玉琢看着藥碗無可奈何,盡力轉移話題拖延着時間,“我今日碰巧去了七師父那裏,看到了貞榮寺的那些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美貌呢。”

玄華心頭猛的一跳,緊聲問道,“你去那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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