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靈珠

玉琢有些詫異他的大聲,說道,“就随便轉轉,碰巧看到了。那麽美貌的姑娘要嫁到陌生的外邦去,想想就覺得有些可憐,若是我,我一定不願去,遠離家鄉與親人,人生地不熟又風俗民情大不相同,如何能習慣得了。”

她簡單幾句話,已經極大的擾亂了玄華的思緒。

玄華煩躁之下似乎又生出了些不想讓人察覺的恐慌,他難以控制,反而更加生氣,将手中的書卷重重的扔在桌上,“貞榮寺的事豈是你能管能說的,你以後不得與貞榮寺的人有任何的接觸。”

玉琢不明白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只莫名的說道,“我又不是男的,怕什麽。”

玄華語氣帶了些不自覺的急促,緊緊地盯着她,“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

他的反應着實大了些,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像被咬了一口樣怒氣滿滿呢。

玉琢想了想,只當他是還在為蘇庭川剛剛抱她的事而介意,于是也不計較他向來說變就變的脾氣,嘟囔一句,“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兇什麽兇。”

玄華悶悶的坐了一會兒,重新拿起書卷看起來,只是半天沒再翻一頁。

玉琢摸摸溫熱的碗,知道再拖也還是要喝,不由得蹙眉,看了一會濃黑的藥汁,期期艾艾的說道,“玄華,我可以不喝了嗎?我喝這些并沒用。”

見玄華不理她,目光仍定在手中書卷上,索性直接說道,“其實我的身體也不是不能好,只是需要這天下難尋的靈珠而已,若是能找到靈珠,那便可以去掉身體裏的寒意了。”

“除了靈珠,別的藥恐怕都是治不好的,所以這些藥喝了也是白喝,即使不喝,除了冷之外,也沒什麽大礙,只要好好護着不要受涼就好了。”

玉琢說着突然心裏一動,“玄華,你既是太子,那一定知道不少奇珍異寶,你可有聽說靈珠的所在之處嗎?”

玄華心不在焉,随口答道:“什麽靈珠?你若想要,我到時讓人幫你找一找。”

玉琢很是驚喜,“真的?那太好了,其實那靈珠對我挺重要,你若能找到,可算是救我一命了。”

她前後說的有些矛盾,可玄華并未放在心上,也就沒追問,只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她。

玉琢見他答應,樂滋滋的放下心來,他是太子,若是他能幫忙找,自然有很大的機率,若是真找到了,上天待她何止不薄,簡直就是最寵愛的了。

上一世裏,她死在那座大雪山裏,當發生雪崩,鋪天蓋地的大雪猛然将她埋葬的時候,她甚至都來不及喊叫一聲。

許是死的太過倉促,許是活的太過悲慘,終于讓上天起了悲憫之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久,突然恢複意識的時候,也慢慢的明白了始末:她可以再活一次,只是這一世的肉身因長被大雪冰封,無法再用,而又因執念深厚,還餘一絲魂魄在冰凍*中無法解出,只能用不完整的魂魄将她凝成新的*,所以這一世的身體總是帶着無法去除的寒意,除非找到聚集天地靈氣的靈珠,她本人帶着靈珠找到當年被雪山埋葬的地方,替那可憐的肉身及那縷魂魄超度一番,便可解了前世執念,以後将珠子帶在身上,天長日久,吸收靈珠精華,身體也會慢慢恢複到凡人溫暖體溫。

只是越早找到越好,否則等年華漸老之時,身體本身已慢慢衰老,只怕靈珠的效用也不大了。

此事她并沒有告訴別人,只因那時候蕭炎因治不好她而生氣愧疚時,她不忍心,便換了種說法,将這其中緣由告訴了他,她身體的秘密,除了她自己,就只有蕭炎知道了。

玉琢本來不曾真正将靈珠的事放在心上,她撿來一條命,平白的多活了一次,她已經覺得很幸運,又遇上蘇庭川與萬靈,更覺十分值得了,找與不找靈珠都不那麽重要,再說,那靈珠并不好找。

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歡歡喜喜的生活着。

只是,如今,她遇上了玄華,她本來求的不多,可人的*總是這樣沒有止盡,她好像求的越來越多了,若是能找到靈珠多好,她就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長長久久的與玄華一起老去。

因為有了看得見的希望,這渴望就突然變的無比強烈。

這一日玄華并沒有留下來。

玉琢第二日還在床上的時候,門就被大力的推開,萬靈氣沖沖的沖到她面前,雙眼紅腫,“你昨晚對師兄說什麽了?”

玉琢不明所以,“怎麽了師姐?”

萬靈狠狠的瞪着她,“師兄昨日剛回,今日又主動請纓了去追捕汪洋大盜的任務,他那麽累,任務又那麽兇險,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

萬靈其實心底下明白這與玉琢有關,可并怪不得玉琢,可又沒辦法在別的地方撒氣,偏偏玉琢又是一副并不知曉的表情,更顯得她可笑,她再忍不住落下淚來,狠狠的推了玉琢一把,“我讨厭你,蘇玉琢。”

她轉身大步的往外走去,聽玉琢在身後叫她,她又回頭厲聲說道:“別來找我,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玉琢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微微的嘆了口氣。

到晌午的時候,閑了下來,突然就想起了貞榮寺的那個姑娘,她心頭總是有些奇怪,反正也無事,索性決定再去一趟七師父那裏。

這次的武學會連着好幾日,貞榮寺的女子們此時都散了課,院裏看不到什麽人影,她也不知道從何找起,見一個小厮從廊下走過,忙叫住他,“你可是七師父身邊的人?”

小厮點點頭,上下的打量着她。

玉琢繼續問道,“我昨日來過這裏,曾見過一個跟我長的特別像的人。”

小厮笑着說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你确實與她長的像,那姑娘叫錦玉。”

錦玉錦玉,玉琢在心裏默念了兩遍,笑着說道,“那你可知道她住在那個院落裏?我想去認識認識她。”

小厮忙搖頭,“你還是快走吧,昨日太子下了令,從今日起,除了七師父院裏的人,外人皆不能打聽與靠近貞榮寺的事,我看你也是青雲院的人才告訴你的,旁的不能再多說了,姑娘快走吧。”

見再打聽不出什麽,玉琢只好悻悻離開,心中有些納悶,玄華是怎麽了,突然下這種令,她一個女子,能對貞榮寺的姑娘做什麽,真是擔心多餘了。

她想不通,便不再去想。

玄華今日心情不怎麽好,起的比平常晚了些,眼下卻帶着淡淡的黑暈,明顯昨夜睡的不怎麽好。

小安子将茶碗遞到玄華手中,玄華喝了兩口,就随手放在了一旁,興趣缺缺的樣子。

他起身到院中走一走,剛到院中,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味道很不好聞,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小安子察言觀色,忙說道,“這是給玉琢姑娘熬制的藥汁,因那邊的廚房今日要修繕,所以才臨時過來用用這邊的地方,殿下若是嫌味道重,奴才就讓他們換個地方罷。”

玄華擺擺手,“算了,我去後庭走走。”

後庭中,一花未謝一花又開,永遠都是滿園鮮花搖曳的盎然生機。

玄華走在其中,卻有些心神不寧,只慢慢的踱步前行,最後停在假山旁的一處涼亭裏。

小安子亦步亦趨的跟着,見四周無人,方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可是在為錦玉姑娘的事煩憂?”

玄華坐到亭中石凳上,沒有說話。

小安子不敢再多說,他一直跟在玄華身邊,許多事都是經由他來安排,其中緣故細節他一清二楚,見玄華沉思,忙靜悄悄立到一旁,不敢打擾。

玄華靜坐了半響,才開口道,“阿玉的事……”

心緒煩雜,不知該如何說。

小安子看他臉色,斟酌着說道,“殿下可是有些不舍?”

玄華擱在桌上的手情不自禁的動了一下,旋即涼涼的看了一眼小安子,“何時給了你膽子,竟敢揣測本王的心思。”

小安子見他并無生氣,于是笑着說道,“奴才鬥膽說一句,那玉琢姑娘真不錯,換誰估計都會舍不得。”

玄華沒說話,面上神情卻似乎更加矛盾,小安子想了一會,如果不是舍不得,那……?

他試探着問道:“殿下可是煩心玉琢姑娘不是完璧之身而不能再代嫁?”

玄華一怔,似是才想到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會,依然定不下心來,最後煩躁的揮揮手,“今時不同往日,這事先緩緩再說。”

玄華離開後不久,假山後面出來兩個人,正是錦玉與春竹。

春竹喜形于色,“想不到太子殿下對您如此情深,居然用旁的人代替您嫁過去,小姐,您可以不用去外幫異地受苦了。”

錦玉面上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想不到殿下已想出了主意,如此甚好。”

她想起那張與自己相似的容顏,原本以為太子只不過是愛屋及烏,卻沒想到竟是打的這主意,這主意很好,如此相似,實在難得,實在周全。

她細細想着剛剛聽到的話語,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将藏書閣的醫書拿些過來,順便多去私下打聽打聽,問問可有什麽能掩蓋女子破壁之身的法子?”

既然太子為此事煩憂,她自然要出一份力,既為太子,更為自己。

玄華帶着小安子回了宮,留下幾個小太監在上院宅院裏等候着,依然每日熬了藥汁,準時的送至玉琢處,盯着玉琢喝了才退下。

玄華這次回去時間頗長,好幾日了也不見回來。

玉琢很是沒趣,萬靈還在生她的氣,她不敢去找她,只好跑去蕭炎的醫閣裏。

醫閣很大,處處都是好聞的藥草香,幾個小厮在空地裏晾曬着各式藥材,看着頗為壯觀,她想幫忙,卻無從下手,只好去正在研究醫書的蕭炎面前坐着。

蕭炎淡然的看了幾頁,最後臉皮還是抵不過玉琢,只得放下書看向她,看了一會,面上露出些訝意,“你最近很累?怎麽氣色這麽差?”

玉琢摸摸自己的臉,渾然不覺,“怎麽會,我近日可一直在吃補藥呢。”

蕭炎面容嚴肅,伸手給她把了把脈,皺眉道:“氣血淤滞如此嚴重,奇怪。”

玉琢身體雖涼,但他以前也把過脈,并未發現氣血如此淤滞,怎麽現在會突然如此。

他心念一轉,問道:“你吃的什麽藥?何人給配制?”

玉琢如實答道,“太子給讓人配制,大抵是宮中的太醫吧,有什麽問題?”

既是太子,按理應該不會有什麽差錯。

蕭炎想了一想,還是說道,“你明日将那藥汁留一小部分,拿來我瞧瞧。”

玉琢第二日便将剩下的藥汁送到了蕭炎這裏,見蕭炎依然面容嚴肅,便笑着寬慰他,“你不用如此緊張,我沒有感覺到不适呢。”

蕭炎細細的察看着黑色藥汁,也不敢輕易下結論,只對玉琢說道:“你先回去,到時候我看好了,過去找你。”

玉琢被他弄的心裏有些七上八下,難道藥裏真有什麽問題,可是能有什麽問題呢?

玄華身邊的人配制煎熬,還能有人做手腳害自己不成?

可為什麽要害自己?她想不通,更想不出,只能帶着隐隐的疑惑就此作罷。

傍晚的時候玄華從宮中回來,沒有回上院,而是直接來了她這裏。

玉琢正抱着小貓在吃飯,見他來很是高興,玄華卻面色不豫,似是極其不開心,玉琢問了兩句,他也不理,想必是宮裏有什麽事惹他不高興了,玉琢不好再問,只好默默的陪着他。

玄華倒是難得的主動讓她倒酒喝,玉琢便陪他喝了兩杯,之後他依然沒什麽心情,早早的就歇下了。

玉琢睡的稍晚些,她準備休息的時候,玄華已睡着,在夢中好看的濃眉依然微微皺着,像是萬般糾結的樣子。

玉琢看了他一會,伸手輕輕撫着他的眉頭,輕聲笑道,“太子殿下也會愁成這樣,真稀奇。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便告訴我吧,說不定我可以替你分擔呢。”

她動作極輕,聲音極低,卻還是驚動了睡的并不熟的玄華,因為喝了酒,他帶了幾分醉意迷蒙的睜眼看了她一會,腦海中想起這幾日宮中呈上來的那幾分名冊,外邦的那份上具體的時日已定下,再拖延不得,他連續幾日糾結,依舊下不定決斷。

如今她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更覺得萬分矛盾,他閉上眼,迷糊的低喃,“阿玉,錦玉。”

玉琢手停滞在半空中,靜了好一會,她才收回手,盯着他極輕的問道,“玄華,你叫誰?”

玄華動了動嘴唇,“阿玉。”

玉琢以為之前自己聽錯,正要笑一笑,卻聽玄華又叫了一聲,“錦玉,我的阿玉。”

玉琢只覺腦中轟然一聲,那一聲錦玉猶如一道天雷,狠狠的劈在她從來不曾設防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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