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斷水斷電

外面再次傳來喪屍的腳步聲，腐爛的臭味傳進後廚，喪屍喉嚨裏發出的嗬嗬喘息聲帶着濃稠的黏液滴答，讓人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安咬咬牙站起身，一個翻身爬出了排風口外，臨落地時手臂實在用不上力氣，他一橫，直接摔到了地面上。

只聽一聲悶響後，林安光榮墜地，整個身體實實在在的拍在了土質的硬實地面上，渾身骨頭都叫嚣着發疼。

該死！

他暗咒了一聲，撐起身子勉強坐起來，靠在了小巷的牆上。

一牆之隔的小飯館後廚內，喪屍僵硬的步伐和擁擠的行進聲透過風扇口清晰的傳了出來，精神力耗盡的肌肉酸痛，一跤摔下來後，肩膀大腿摔得格外疼，他不用看也知道應該是腫起來了。

精神力這玩意兒用的時候是挺好用，關鍵是用盡的時候也着實坑爹。

主要是它還帶捆綁銷售的，增加的時候能附贈個體力增加五感增強大禮包，讓人特別驚喜。用竭之後就完蛋了，不但大禮包被暫時收回，還附贈你個四肢酸痛大腦陣痛，怎麽讨厭怎麽來。

林安此刻舉着又酸又疼完全不想擡起來的胳膊，心裏隐約後悔着不應該太過高估自己的精神力。

好在收獲還是豐厚的，這一跤并沒有白摔。

攏了攏地上的喪屍頭顱，無視腐爛的皮肉和膿包，青年面色如常，一顆顆掀殼取晶核，适應了手臂的短暫麻木之後，動作越發純屬。

後來究竟是怎麽拖着酸痛的身軀穿過喪屍移動的市場和小區，林安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他最後記憶就定格在自己終于安全返回了老窩，撲向心心念念的小軟床的那一刻。

全身放松的窩在被子裏呼呼大睡一整天，末世裏沒有比這更舒爽的事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習慣性活動活動睡得有些僵硬的手腳，足夠的休息之後，林安全身已經不酸了，大腦也恢複了清明。

作為一個二級異能者，用盡的精神力會在八個小時之內得到恢複，一級異能者差一點，他們需要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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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收獲頗豐，林安美滋滋的哼着小曲摸進洗手間......完事後長舒一口氣，提了褲子，伸手按按抽水馬桶的按鈕，裏面只傳來兩聲咕嘟咕嘟艱難的抽水聲，并湧出少量鐵鏽色的髒水積在馬桶裏，讓人看着惡心，這還不如不沖呢。

林安皺皺眉，暫時用洗衣機旁早早存在紅色水桶裏的水沖了馬桶，又伸手拉拉洗手間牆上的燈繩，燈沒亮。

他的表情有些難看了。

他是不記得上輩子在末世後具體哪一天斷的水電，卻清楚記得水電斷掉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起初的喪屍雖然面相恐怖，但是一級喪屍不算厲害，許多人躲在家裏也能幸免于難。這時人們雖然恐懼，靠着家裏的存糧，心裏盼着救援，也能勉強将日子捱過不至于崩潰。

等到水電突然斷掉了，所有幸存者的危機感才陡然加重。

一個人沒有食物能活十四天,沒有水卻只能活三天。

即便是有的人家心思靈活，提前儲存了一些純淨水，礙于容器有限，也只是能勉強渡過一段日子。

遲遲等不到政府和軍隊的救援，日益減少的食物和水，雙重的生存危機，在整個城市幸存者的頭上籠罩了一層厚重陰影。

生存的危機讓幸存者們紛紛再家躲不住了，即便是頂着被喪屍啃食的危險，也要咬牙硬撐着出來找吃的喝的。

物資越來越緊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紛争。

争奪物資、各種小團體漸漸的湧現、直到異能者的出現，整個人類社會變得越來越混亂。

當人們撕下文明的外衣，靠着原始的力量争奪一切生存資源，欲望與獸性被肆無忌憚的揮灑，那時，真正的末世才算來臨。

而斷水斷電，則是拉開了末世真正來臨前最後帷幕......

錦市的水電是在這天上午九點左右停的，先斷電後斷水，兩者差不多一前一後。

其實在末世來臨當晚水電公司就已經停止正常運轉了，當晚值班人員不是變異成了喪屍就是慘死在了喪屍的利齒下，剩下的人跑的跑，逃的逃，誰還有心思關心工作，保命都來不及。

水電公司的上層更不用說了，混亂開始沒兩天這些人就不見了音信，也不知是匆忙逃命去了，還是同樣沒能幸免于難。

這兩天錦市之所以能正常供應水電，靠的是工廠裏的自動應急系統。

平時市裏有時候因為故障檢修斷水斷電了，這種系統就會自動啓動儲存應急的水電以保證市民正常生活。

這樣的應急設備按照華國規定，每個城市裏都有。不過儲存量畢竟有限，只能作為應急，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

從末世到現在整整三天，錦市水電廠儲存的應急水電正式消耗殆盡。

從這天上午，錦市乃至整個華國的幸存者們，大多開始了喪屍遍地，物資奇缺且沒有水電的日子。

比起呼呼大睡渡過整個上午的林安，這兩天一直生活在恐懼和焦慮中的鯉魚塘小區居民，對突然停水停電這件事更是顯得無比驚惶。

六樓三門十二室，小區的老住戶錢大媽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家的大水桶，裏面接了滿滿的自來水，老太太見了，一直犯愁的心也緩和了些。

像他們這種老小區，設施老化，停水停電是常有的事，有經驗的老住戶家裏都會常備個水桶水缸什麽的，時常接上點水備着。

今早突然停水可是吓了錢大媽一跳，要是平時停也就算了，現在外面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把他們圏在家裏動彈不了，想出去買點桶裝水都不成。

人沒水哪兒行，沒個幾天那還不得渴死？！

老太太歲數大了，人老成精，頗有些心眼，她琢磨着樓下的李家夫婦大約是不會有提前存水的習慣了。

李瑞豔那女人矯情得很，連菜市場都嫌髒不去，天天去超市，說不定人家就嫌廁所裏擺個水桶難看影響美觀呢。

“啧，叫你個小娘們天天拿鼻孔看人，現在家裏啥玩意沒有，還不是要求到我們家來。”

昨晚錢大媽就高價賣給了李偉一小袋她前些日子上菜市場批來的土豆白薯，老太太一輩子小氣又愛占便宜，對這麽一小筆算得上白撿的橫財很是得意。

不過今天她卻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自己這桶水捂好了，任是給她五百一千也不能賣，誰知道啥時候來水，市裏又啥時候來救人，這可是桶保命水。

想到這，錢大媽連昨天賣出去那些食物都有些後悔了，要是政府遲遲不來人，他們家的存糧也不知道夠撐多久。

“媽，飯還沒好呢？”錢大媽的獨子錢軍皺着眉，有些不耐煩的晃進了廚房，這兩天他老娘摳的每天只給做兩頓飯，量還少，弄得他肚子一個勁兒咕咕叫。

錢大媽趕緊端出鍋裏蒸好的飯菜，一面擺碗筷一面嘆了口氣不住絮叨，

“唉，也不知道政府啥時候來人，咱家的吃食可是撐不了多久。”她給兒子盛了一碗米飯，又撿了一塊熱白薯，遞過去，又忙着轉回去和面：“你趕緊吃，媽再多蒸點饅頭花卷備着，幸好煤氣是沒斷，要不讓人可怎麽活。”

“電也沒有了，冰箱又沒法使，蒸那麽多還不壞了。”

“這都秋天了，沒那麽快，能放個五六天。你別管了，趕緊吃吧。”

錢軍沒再吱聲，低下頭猛扒飯。

其實昨天樓下的李偉來賣食物的時候，跟他提過結伴去附近超市找物資，當時他沒應，也打心眼裏不想應。

外面都是吃人的怪物，傻子才往外去送命呢。

他媽向來愛往家裏存點降價便宜的大米白面，他昨天算了算，自己家的米面能吃個十好幾天，那時政府早就來人救他們了，何必急着不要命的跑去超市？

再說超市是人家開的，現在跑去“拿”東西，事情過去後人家超市老板追究起來，那還不得算是偷盜？

比起樓上的鄰居，三門六室的李家情形就不那麽好了。

正如錢大媽猜想的那樣，李瑞豔确實沒有在家裏存水的習慣。

他們家都喝桶裝水，喝完了打電話讓送水公司派人再來送一桶，完全沒為停水發過愁，大不了衣服出去送洗，飯出去吃，偶爾停個水對他們家根本造不成什麽影響。

中午，想着做飯的李瑞豔一擰開水龍頭就傻眼了，竟然一滴水都沒有！

一家三口勉強用飲水機裏的水蒸了飯燒了菜，吃完後女人哄着沒能出去玩，也沒能吃好吃的，又在家耍了一上午脾氣的女兒睡午覺。

見女兒皺着眉頭睡着了，她才面色不佳地出了卧室門。

客廳內，李偉難得在室內點上了根煙，正坐在沙發上默默吞吐，神情很是犯愁。

“阿偉......”李瑞豔挨着他坐下，欲言又止。

“妞妞睡了？”

男人摟着妻子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先坐下吧，你也別太擔心，咱家的飲水機是新換的水，應該還能撐幾天，今晚我再去樓上問問，多花點錢跟他們買一些。”

“也只能這麽辦了，吃的喝的，咱們寧願多掏些，也多買一點回來求個心安。妞妞這兩天都沒吃好過。”李瑞豔嘆了口氣，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只能點點頭應了。

打心底裏，她其實是想讓丈夫也像樓下的林安那樣出去找找物資，不過結婚許久，她最了解身邊這個男人，膽小怕事，沒多大擔當，不到萬不得已，讓他冒着危險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況且這種時候自己和妞妞還要靠他，李偉要是出點什麽事，他們家就完了。

“你說，政府還會來救咱們嗎？”依偎在丈夫的懷裏，三天來一直生活在恐懼和焦慮中的女人，小聲問出一直盤旋在心裏的話。

李偉吸了口煙，皺皺眉，悶聲道：“別胡思亂想，用不了太久就會有人來救咱們。咱們掏稅養了這麽多軍隊，這種時候不出力還想什麽時候出，我估計着那些怪物可能是感染了什麽病毒，要不就是哪個實驗室沒關好跑出來的試驗品給傳染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人把它們都清除掉。”

“但願如此吧，”李瑞豔嗓子帶了點哭音，說：“等事情過了，說什麽咱也回家，寧願補償款少點也不住這個破爛小區了！要是在咱們原來的家裏，那些怪物哪兒上得了十幾層？一想起門外随時可能上來東西，我心裏就整晚擔驚受怕睡不安穩。”

“沒事，很快就過去了，還有我在呢，別怕。”

“......幸好你還在我們娘兒倆身邊，就是不知道媽他們那邊怎麽樣了，這麽多天，也沒個音訊。”

“唉，再等等，等情況好點了，我想法去看一眼。”

當晚，李偉趁着夜深人靜，再次敲響了樓上錢大媽家的門，不過這次即便是他臨出門前特意揣了不少錢，又全程陪着笑臉，也沒能從老太太那弄來一滴水。

不但沒有水，對方更是不客氣的直截了當的告訴他，這回連糧食都不會賣給他家了，讓他沒事別再去敲門。

“沒有，沒有，現在誰家吃的都金貴着，我們家也不夠吃，上次賣給你還是我老太太看着鄰裏鄰居的心軟，有一次就行了，還能總來。”

從十二室铩羽而歸，李偉在客廳坐了一整晚，抽掉自己剩下的最後半包煙，第二天頂着滿布紅血絲的眼睛告訴妻子，他要出去找食物。

樓道間那具還在持續腐爛的怪物屍體給了這個平日有些窩囊的男人信心，他想着，那些怪物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厲害。

看他不就殺過一只？還有樓下姓林的小子，平時看着不出彩，不也......

“阿偉，你不能去，外面多危險！”

即便是平日裏嫌棄老公沒用，到了這種時候女人仍是紅着眼圈拉住了對方的胳膊不同意。

他們家的食物省省還能撐上幾天，說不定就撐到救援的人來了。

要是李偉冒險出去出事了，家裏沒了男人，留下她們母女倆在這種怪物遍布地方，她和妞妞就真的沒活路了！

李偉握了握妻子的手，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用再說了，我們家的情況還能撐幾天？妞妞年紀小禁不住餓，咱們再餓幾天，連跑的力氣也沒有了。這次糧食和水到手了，咱們一家三口不管是安安分分躲在家裏等着救援，還是跑出錦市，都能有些底氣。”

“可是我真怕你......”李瑞豔聲音哽咽。

“沒關系，阿豔，這些天你也看到了，樓下三室的那小子天天出去也沒見出什麽事，我也不能比他差到多少，打不了等會兒出去再多叫上幾個人，樓上有好幾戶人家都沒出事，我去找他們一起出去！”

李瑞豔見他這麽說，想了想到底是放手了。

別說她家妞妞還這麽小就要每頓挨餓，就連她自己也因為這些天不敢吃太多每晚餓得心慌，再這樣下去，他們家就沒出路了！

李偉說得對，要是多叫上幾個人同行未必會有太大危險，要是能叫上樓下那兩個人就更有保證了。

不光是那個林安的身手不錯，還有另一個前幾天住進來的男人，憑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那個男人一定不簡單，看眼神就不像是普通人。

“那我出去叫人了。”李偉吃完妻子特意為自己準備，還算豐盛的早餐後，覺得精神頭好了一些，抹抹嘴披上外套準備出門。

李瑞豔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在玄關叮囑道：“記得将樓下那兩個人叫上，別往危險的地方去。”

“放心吧，我這就去。”

“萬事小心，哪怕找不到食物人也要安全回來。”

“好了，我不會出事的，你趕緊進屋吧，等會兒妞妞醒了又要鬧，告訴乖女兒爸爸給她找好吃的去。”

“......你要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