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09

也不知道是不是沐則的錯覺,他的方向看去,仿佛看到沈夏時微紅的眼眶,但戴上了墨鏡,又遮蓋得嚴嚴實實,與平時并沒有什麽兩樣。

直到車子開走許久,他還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剛認識沈夏時的時候他曾經調查過她,不過沒有深入了解,只知道她一心進入澄陽檢察院,并且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魔,行事乖張,辦了這麽多案子還沒有惹來嫉恨,現在想來确實十分可疑。

沐則瞥了一眼二四:“這就是你調查的結果?”

他羞愧的低下頭:“對不起,我會重新調查。”

“不用了。”

她既然瞞着所有人,自然是不希望別人知道她的身世,盡管沐則對她十分好奇,但卻不會再這麽做,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去了解她,甚至願意等她親自告訴他。

沈夏時走後,餐廳裏依舊氣氛尴尬,慕柔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安博賀并沒有去扶她,女人倒并不在意,臉上的兩個巴掌印泛着紅,她溫柔的笑着:“博賀,你別怪夏夏,她讨厭我也是應該的。”

安博賀不言語,周圍看來的眼神各種各樣的,再怎麽說他也是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很不喜歡被衆人當個笑話圍觀,但沈夏時偏偏有這種本事讓他丢臉,十五年了,父女倆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總是不歡而散,她冰冷嘲諷的目光總是能輕易的激怒他。

而沈夏時,她從當初那個乖巧可愛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渾身長滿了刺,而且不是普通的刺,是帶着致命毒藥的武器,安博賀很清楚,只要沈夏時找到機會,她一定會讓他下地獄。

父女做到這個份上,這世上絕無僅有吧。

他擡起手理了理領帶,壓低了聲音:“走吧。”

三人上車,沐則盯着慕璨禹的背影:“他是誰?”

他可沒忘記剛才這個人追着沈夏時出去,雖然她的目光十分厭惡,但沐則還是敏銳的感覺到這兩個人應該是有什麽關系。

“我馬上去查。”二四說。

沐則點燃煙淡淡開口:“你的辦事效率還真是越來越差勁了。”

二四心內咯噔一下,忙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手下的小弟,大約十分鐘之後,他向車內抽煙的沐則彙報着:“這人名叫慕璨禹,是嘉慕有限公司的繼承人之一,幾年前出國留學,剛回來沒多久,現出任青雲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

“說重點。”沐則不耐煩的蹙起眉,食指在煙上輕點,煙灰抖落,他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翹起腿等着聽答案。

這重點自然是跟沈夏時有關的,二四偷笑着把資料翻到了有關沈夏時的地方。

“慕璨禹和沈夏時算是從小認識,兩人關系不怎麽樣,應該說是沈夏時單方面的讨厭他,因為他的姑姑破壞了沈夏時的家庭。但是這個慕璨禹十分喜歡沈夏時,大學時候曾經熱烈追求過她,出國後也一直試圖聯系沈夏時,現在看起來,是準備繼續追求沈夏時的。”

“呵。”男人冷笑一聲,意味不明,只是沉默的抽着煙,兄弟們面面相觑,搖頭唏噓感嘆,老大情敵還挺多。

沐則蹙起眉:“跟她一起出來的幾個男人都是誰?”

二四嘿嘿一笑:“都查清楚了,那個叫楊謹的不用擔心,是個娘娘腔,已經結婚了,跟沈夏時只是朋友和同事關系。戴眼鏡那個男人叫蔚西洲,是最近才進入檢察院的,前不久剛在沈夏時那兒碰了一鼻子灰,沈夏時很不喜歡他,只把他當同事,可以排除。另一個叫陳帛,是一個警察,有點小聰明,也辦過不少案子,不過跟您比起來差得遠了,也排除。”

幾個兄弟給了二四一個眼神,有眼力見!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果然看見沐則臉色好了不少,他閉起眼睛吩咐:“開車。”

二四笑呵呵問道:“去哪兒?”

“跟着沈夏時。”

“人都走多久了,上哪兒跟…”一擡頭看見沐則漆黑的目光,二四渾身一凜:“跟!這就跟上去!”

沈夏時自上車後就戴着墨鏡睡大覺,大家雖然好奇,但誰也不好多問什麽,車子開到丹霞路,沈夏時懶洋洋開口:“停車。”

姜昕猛地踩下剎車,沈夏時不言不語的下車,徑直朝街對面的咖啡店走去,楊謹和姜昕追了去。

她買了幾杯咖啡遞給姜昕,又沉默着轉身進入一家超市,拎了幾瓶啤酒上車,看了一眼蔚西洲和陳帛:“喝嗎?”

兩人整齊的搖頭,沈夏時用牙齒打開瓶蓋兒,咕嚕喝了好幾口,心滿意足的擦擦嘴巴:“走吧,找地方吃飯。”

“要不今兒不吃了,你回去好好休息。”陳帛看着她,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別這麽看着我。”沈夏時臉上戴着墨鏡,看不出她的目光中有什麽情緒,她紅唇彎起,笑得無所謂:“該幹嘛幹嘛,吃飯去。”

沈夏時在車上斷斷續續的喝着酒,留意到車外的一家店,她拍了拍姜昕的後座:“停停停,你們還記得那兒嗎,上次去吃過牛排,賊好吃。”

下了車,沈夏時把空了的啤酒瓶丢進垃圾桶,取下墨鏡,伸個懶腰,一張臉并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在她心裏真的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叫了座,大家點了自己愛吃的東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等吃好了離開餐廳時不過才下午三點,沈夏時摸摸肚子:“吃飽喝足,幹正事。”

姜昕接到了搜查部打來的電話,她說:“已經确認了,這個品牌的所有銷售記錄裏有金申鴻的名字和收貨地址。”

“OK!”沈夏時打了個響指:“去醫院。”

時隔幾天再見到沈夏時,金申鴻的面色很不好,雖然受了重傷沒死,但因此成天躺在床上修養,心裏憋了一通氣,有事沒事發一頓脾氣,被派來保護他的警察們都恨不得把他揍死。

把帶來的資料砸在桌上,沈夏時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腿,雙手抱胸,簡直比金申鴻還要拽幾分。

金申鴻看着她笑得陰冷無比,沈夏時挑眉:“看來你心情不錯啊,還笑得出來,今天我來是正式向你提起訴訟的。”

“起訴我?有什麽證據。”

“你猜。”

金申鴻瞪着她不說話。

“沈檢察官,好久不見。”門外走來一人,提着公文包,臉上挂着和熙的笑容,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

青雲律師事務所丁乘舟,有名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幾乎成了金申鴻的個人律師,前幾樁案子都是他為金申鴻辯護為無罪,這一次找他,沈夏時一點也不意外。

沈夏時沒理他,丁乘舟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不變:“我聽說這個案子是您負責的,我十分開心,終于遇見了一個能打的對手了。”

姜昕翻了個白眼:“我們今天就會把證據提交給法院,你們的傳票應該明天就到,請做好出庭準備。”

丁乘舟點頭,說話和聲細語:“那是自然,麻煩你們親自跑一趟了。”

他看向沈夏時:“沈檢察官沒事的話,能否賞臉跟丁某喝杯咖啡,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我不介意讓沈檢察官多了解我一點,你長得這麽漂亮,丁某又十分懂得憐香惜玉,我會讓讓你的。”

“好啊。”沈夏時半個身體慵懶的倒在抱枕上,微笑着看他:“丁律師,過來坐。”

美麗的女人誰不喜歡,沈夏時是個尤物,哪怕無意間的一個動作,漫不經心的一個眼神都能産生誘惑,丁乘舟是男人,是男人就容易對這樣的女人産生旖旎的想法。

他坐下,沈夏時端起桌上的茶潑在他臉上,丁乘舟怔怔的看着她,再也挂不住一臉的假笑,瞪着她:“你幹什麽!?”

“啊呀~”沈夏時矯揉造作的捂嘴驚訝:“剛才你說讓讓我,原來是說假話的,丁律師好兇啊,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

“……我不會放過你!”

“這樣就對了。”沈夏時冷笑:“你不放過我,我也不想放過你,這樣你才配做我的對手,丁乘舟,我們法庭上見。”

沈夏時走到門口又走回金申鴻的身邊,手下沒個輕重的拍了拍他受傷的肩膀,疼得金申鴻呲牙咧嘴:“你給我滾開!”

“不好意思啊金少爺,我記錯了,我以為你受傷的是地方是另一邊呢。”

她假模假樣的笑着,表情要多虛僞有多虛僞,不得不說,見慣了阿谀奉承的金申鴻還是頭一次遇見沈夏時這麽難搞的女人。他甚至想,等這些事都結束以後,一定要把這個嚣張的女人壓在身下,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誰知道,沈夏時突然彎下腰在他耳邊說道:“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想對我做什麽,因為你的眼睛裏都寫着呢,放心,你永遠沒機會了。”

金申鴻暴躁起來,警察們忙壓住他空中揮舞的手:“金少爺注意身體!”

他算是知道了,這些警察跟沈夏時都是一條心,恨不得他去死!

金申鴻怒吼着讓他們撒開手,瞪着沈夏時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和丁乘舟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勢在必行的模樣。

沈夏時,你不會得意太久!

從醫院出來,沈夏時單獨打車回家,姜昕和楊謹很不放心,她坐在出租車裏揮手:“別擔心,姐們兒能扛。”

到家已經接近七點,冬天晝短夜長,天已經黑了下來,溫度更加低,冷空氣從褲腿外竄進來,凍得沈夏時雙腳有些僵硬。

她沒回家,一個人在附近轉悠了半個小時,心裏裝着事,走了多遠她也不清楚,直到雙腿實在凍得受不了了,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到了樓下,她停下來看着對面。

樓道裏有一個人,看不清臉,身姿十分挺拔,長款的黑色大衣,裏面是簡單的襯衫,一只手插在兜裏,另只手夾着煙,白煙寥寥,像是天外來客。

那人擡起眼眸看過來,煙嗓低沉:“過來。”

沈夏時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逃,或許并沒有那麽怕他,或許是因為今天實在累了,不想折騰了。

她站在男人面前,聲音很輕:“有何貴幹。”

沐則掐了煙,尼古丁的味道被風吹散幹淨,他站直了身體,敞開大衣将沈夏時纖瘦的身體裹進了懷裏。

溫暖的懷抱讓她身上的寒氣瞬間被融化。

沈夏時愣住,沐則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大手摩挲在她的頭發上:“以後見到我不要跑了,反正不管你跑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

“你還真是…”沈夏時無奈的開口,眼眶不知怎的紅了起來,鼻子發酸,這讓她趕緊打住接下來要說的話。誰能想到,她竟然對這個認識不久的男人産生詭異的安全感。

竟然覺得被她抱着…很安心…

懷裏的人身體顫栗着,沐則僵硬的放開她,沈夏時雙手用力的捂着臉,瘦弱的肩膀輕輕抖動着,她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只是手腕上流下的水漬讓人知道,她在哭。

沐則懵了神,沈夏時順着牆蹲下,像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蜷縮在他的腳邊,寂靜的夜并沒有哭聲,沐則能想象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控制自己沒有哭出聲,他心裏泛疼,疼得要命。

他跪在她面前,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裏:“夏夏,不…不哭了,我在的。”

他并沒有愛過誰,不知溫柔為何物,更不懂得如何哄人,只能一遍遍的重複:“不哭,我在這裏。”

短暫的溫暖也好,沈夏時摟緊了他的脖子,沙啞的聲音輕輕呢喃:“謝謝你。”

最簡單的三個字卻沉甸甸的壓在了沐則心上。

槍林彈雨他都挺過來了,卻沒能挺過沈夏時這句話,巨大的疼痛蔓延在身體裏,拉扯着,挖掘着,仿佛在他心上鑿了一個無底洞。

沐則收緊抱她的雙手:“那你可能要謝我很多次了。”

“為什麽?”

“我不打算放開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夏很堅強,是個好姑娘,值得被人愛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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