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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冰皇之冠，不容亵渎！】

咔。

又是一聲冰霜特有的聲音。麗桑卓試圖解開冰霜的侵蝕，卻發現是徒勞。寒氣肆意侵襲，腦海中的聲音如雷貫耳——

——麗桑卓。

——麗桑卓。

——來見我吧……你一定會需要我的。

——不僅僅是力量……還有愛……

等到麗桑卓睜開眼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那冰色的宮殿前。那是一片凝固的時間場景，似是有些熟悉，仿佛她走過這國度，時間漫長的午後，陽光不曾耀眼，雪花安靜飛舞。

——“麗桑卓，賽瑞達爾，回來！”

——“哈哈，阿瓦羅薩姐姐，過來一起吧！”

“你來了。”聲音響起，麗桑卓回頭，正對上的眼眸是猩紅色的，她不由得向後倒退了一小步，看清了臉龐後卻差點驚呼出聲——這張臉龐，分明就是她自己！

“不用驚訝，我們本來就是一人。”女聲淡淡，“叫我冰霜女巫就好，我的名字同你一樣，麗桑卓。”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這是哪裏。”14歲的麗桑卓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就像往常一樣。

“你倒是和她很像……這是冰霜監視者的宮殿，或者說是阿瓦羅薩的冰皇宮殿。”冰霜女巫倒也沒有惱火，只是牽了她的手走向了宮殿的大門。

似乎沒有任何的排斥，麗桑卓就任她将自己牽進了宮殿。

“你說我和誰很像？是我認識的人嗎？”小口抿着茶，麗桑卓再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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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瓦羅薩。”冰霜女巫臉龐同樣淡漠，“不過她已經死了。”

“很抱歉。”麗桑卓低聲開口。

“這不關你的事……她們也真是天真……尤其是阿瓦羅薩，竟然口口聲聲說要自由。她不明白嗎，力量既然給予了她，就注定無法再收回。”

冰霜女巫似是有些不屑，更多的卻是悲傷。

“我有時是真的恨她們啊……明明做出了最大的犧牲的是我，可是她們自始至終都只在乎那王位……”

“那為什麽不帶她們走？”麗桑卓有些好奇，不禁開口詢問道。

“走？哈哈……阿瓦羅薩那個死腦筋要是能放下這一切也好啊……她太高傲，高傲到最後只能獨自守在高塔保護下的冰冰冷冷的王國……”

麗桑卓突然看到了一幅畫面，飛雪掩映下的天空無比陰霾，在高塔中的女子帶着冰雪的王國，卻不曾發出一絲聲音，她回過頭……

那張臉，卻是艾希？！

“看到了嗎？那就是阿瓦羅薩。”冰霜女巫的聲音淡漠。

“你……”麗桑卓突然明白了一點很重要的事情——她們就像是被操縱的玩偶一般！她伸出手凝結出冰矛，想刺穿面前女子的胸膛，卻在下一秒被寒冰所包裹。

“慢着，我想和你做個交易。這場命運，并不是我操縱的。”

冰霜女巫眯起了眼睛。

“艾希艾希！麗桑卓呢？”瑟莊妮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大嗓門吵吵嚷嚷讓艾希有些頭痛。戴着頭盔的瑟莊妮确實有點戰士的樣子，但是艾希很清楚那只是中孩子氣的執拗。

瑟莊妮還并不明白，盔甲并不是無堅不摧。

是什麽時候……覺得瑟莊妮這麽粘人或者是這麽孩子氣呢？

換做是以前……麗桑卓早就已經炖好了兔肉填上了她的嘴了。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是把握不住的沙。

“瑟莊妮，要安靜。”艾希終于沒有沉下氣而開頭。

瑟莊妮耷拉下小腦袋，“喔。”一把牽起了小三的缰繩，向外走去。

“瑟莊妮，回來！”艾希突然想起了今天的占蔔，她連忙開口，希望瑟莊妮能夠聽見。只可惜飛雪混合風暴呼嘯，聲音被無情湮滅。

然後下一秒，風雪咆哮而至！

“艾希姐姐——”瑟莊妮的聲音。

“瑟莊妮——！”艾希快步向外跑去，然而淩冽的風攜帶的氣流将她掀翻在地。

沒有多餘的力氣起身，艾希看着那小小的身軀随着氣流像風筝一樣在風中搖曳，最終消失在了艾希的視線裏。

對不起了……瑟莊妮。

或許……這就是你要的自由吧。這真好。

意識消失前的一秒鐘，視線中出現了一個白發的女子，雙眸血紅宛如火焰，那名女子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阿瓦羅薩，活下去吧。”聲音淡淡，帶着滄桑，還有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傷，“麗桑卓在陪着你呢，姐姐。”

——阿瓦羅薩。這就是你的王國，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阿瓦羅薩，容我再叫你一聲姐姐。

——我是惡魔，是冰霜女巫對嗎？那麽就請你把箭瞄準我的心髒，然後毫不猶豫地松開弓。

——哈哈……你遲疑了一秒鐘哦。姐姐。

——阿瓦羅薩，所有擋路的人我都為你除去了。現在……就是你加冕之日。

——阿瓦羅薩……不要哭。

“就是這麽簡單？”麗桑卓在聽完冰霜女巫講訴的一切後輕輕問道。

“那不然呢？”冰霜女巫淡淡笑道，“我并不介意阿瓦羅薩對我的抹黑。”

“看樣子你對她的愛可夠深。”麗桑卓笑笑。

“賽瑞達爾也是……但是她太天真了。”冰霜女巫微微皺眉，聲音一轉而低沉。

“我同意。”麗桑卓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言為定。”冰霜女巫似是有些滿意地笑笑。

“慢着，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麗桑卓面無表情，如是說道。

“說來無妨。”與她成鮮明對比的，是冰霜女巫那張帶着慣有微笑的臉龐。

“我和你交換之後，我還是活着的嗎？”雖然是雲淡風輕，但是抛出的疑問确實有着堅實的重量。

“你真的很像當初的我……但是更像阿瓦羅薩，”冰霜女巫先輕嘆了一口氣，“你會活着，就像我一樣。但是我們都能夠存在着，就像雙生。”

麗桑卓似是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又抿了一小口茶，“但是現在我更想了解這裏……這裏對于我而言無比熟悉。”

“……”冰霜女巫沉默許久之後，終還是點了點頭，“你想要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妥。”她說完便起身，示意麗桑卓跟上，“這冰雪的宮殿，也沉睡太久了些……而冰皇之冠，也容不得污穢之人玷污！”

瑟莊妮在寒冷中清醒。風雪呼嘯着，漸漸侵蝕她身體的溫度。小三不安地嘶鳴着，獠牙在冰面上劃出凄厲的聲音。

單薄的外套無法抵擋雪片殘忍的切割。發梢已經被冰晶取代。

這是哪裏？

艾希呢？

竭力回想着，瑟莊妮明白自己現在迷失在這弗雷爾冰原上了。

艾希被風暴所阻擋，沒有……向自己伸出手。

為什麽？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

那一刻你還是猶豫了，你害怕失去什麽？是我嗎？還是……更多？

艾希……再見。

瑟莊妮咬着牙喃喃自語，“艾希……”

艾希。你是要置我于死地對嗎？

下次見面時，我們就是敵人！

“賽瑞達爾……”

突然有聲音響起。那是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瑟莊妮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麗桑卓？！”

女子臉龐上有着淺淺的笑容，似是有些寵溺的拍了她的額頭，“賽瑞達爾……一定要活着。我們一定還能重聚……”

那是一雙只能用精致形容的眼睛，有着令人癡迷的色澤，就像帶着溫度的火焰。

四周溫暖，似是春天到來。

瑟莊妮滿足地閉上了雙眼……就像這樣，這一切也足夠完美。

“哼哼。”（醒了？）

“……小三？”瑟莊妮被小三的叫聲所驚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然在了山洞中。

剛剛的一切，好像就是場夢。

篝火還在熊熊燃燒，驅散着刻骨的寒意。

瑟莊妮回頭，想要确認剛剛是不是幻覺，然而很快她就發現……

地上有着水漬——

那是冰融化後留下的水漬。

“麗桑卓……”瑟莊妮喃喃道。

“這……”麗桑卓望着冰藍色的皇冠，忍不住驚呼出聲。

“很美對吧。”冰霜女巫似是很滿意麗桑卓的反應，淡淡地開口，“這就是當年阿瓦羅薩用寒冰凝聚的皇冠。”她的目光在一瞬間溫婉似水，仿佛要融化一般。

“不，”麗桑卓輕輕搖了搖頭，“我小的時候經常做一個夢，夢見我在一個看不到邊際的冰原上面奔跑……我拼盡全力去跑到冰原的盡頭，就會看到一個白發女子手捧着這個皇冠戴在自己的頭上……”

那是一個很久的夢境，夢境中沒有哭泣沒有悲傷沒有現實中的一切不美好，麗桑卓常常夢到自己在這片冰原上面拼盡全力地奔跑，口中喃喃地重複着一個名字，阿瓦羅薩，阿瓦羅薩。

在夢境的最後，是一個白發女子的背影，那名女子手捧着世界上最美麗的皇冠，然後将它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是阿瓦羅薩。”冰霜女巫的眼神依然溫婉，“你夢到她了？她很美是不是？”

夢境的結束，那名女子的确轉過了身，那張精致的臉龐卻與艾希的面容重疊在了一起……

阿瓦羅薩到底是誰？麗桑卓一直想要知道那傳說中的冰原三姐妹與她們之間又有什麽聯系。

現在她就站在這一切的面前。麗桑卓突然有點釋然，她吸了一口氣，不僅僅是放松，還有着對未來的尊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冰霜女巫輕輕地開口，雪花漫天飛舞……

我是弗雷爾卓德三姐妹中最小的麗桑卓。姐姐阿瓦羅薩和二姐賽瑞達爾都十分寵我，好像要把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予我。我們無拘無束，生活在無邊無際的冰原上。

直到那一天的來臨，我才明白其實我所珍重的這一切，不過都是些在權利下的游戲，我們就像是木偶被操縱在這場沒有硝煙卻同樣致命的戰争。

我們三人之中必定會有下一位女皇的誕生。我很清楚這一定不會有我，因為我沒有阿瓦羅薩那樣的果決與堅毅也沒有賽瑞達爾那與生俱來的戰争天賦。

上天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我的姐姐們，卻只留下我這個懦弱的孩子。

所以我希望她們會好好的……就像之前一樣。我希望阿瓦羅薩能夠自由自在地活着，不被禮法所拘束。

我的姐姐，應該是天上自由翺翔的雪鷹，應該是君臨天下的蒼龍。

一名預言師曾預言我會颠覆整個世界。當時的我笑了笑說那不是很好嗎？擊碎了這個陳舊的牢籠，不就是自由了嗎？

誰知他卻搖了搖頭，說牢籠不僅僅是束縛，更是一種保護。

可是我只想要力量，足夠的力量，只要能守護她們——什麽樣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他笑了，告訴我說要足夠的強大。

我問道說是要足夠毀滅世界嗎？

他不可置否。淺笑着轉身離去。末了聽見他說這要看我自己了。

“——麗桑卓啊麗桑卓，你還會颠覆這個世界的。

——那不是很好嗎？把這些陳舊的牢籠擊碎，不就是自由了嗎？

——不，你不明白。牢籠不僅僅是束縛，更是一種保護。

——我确實不明白，但是我只知道一點，我必須要守護她們。

——麗桑卓，那你就要足夠的強大。

——即使是毀滅世界也足夠的力量嗎？

——這要看你自己了。”

後來我将身體與黑魔法交換，得到了力量，誰知得來的消息卻是我親愛的姐姐殺死了另外一個姐姐……賽瑞達爾。

當時的我感覺世界都崩塌了。

但是我沒有掉眼淚，一滴都沒有。我咬着牙借着冰霜女巫的力量為她除去了所有擋路的人，如願地踏進冰霜宮殿中。

然後在冰霜宮殿中我最後一次見到了她，對，那是永別。

她的力量也來源于冰霜血脈，但是與我不同，我交換的是身體，她交換的是命運。

所以當我聽見她說想要自由的時候我冷笑着告訴她別忘記了力量是誰給予她的。她還是那麽固執又那麽天真。然後她舉起了自己的弓箭。

我笑着告訴她這就是她的王國，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顫抖的尾音在重複着姐姐，姐姐。然後我的眼淚随着她冰箭上弦而跌落。

我告訴她我就是惡魔，我就是冰霜女巫，我讓她把箭瞄準我的心髒，然後毫不猶豫地松開弓。

她遲疑了一秒鐘……哈哈，我還是賭贏了，我愛她，她也愛我。

然後冰箭貫穿我的心髒，她的眼淚湧出。

我伸出手，用微弱的聲音告訴她……不要哭。

我親愛的姐姐啊，終于加冕了……我的悲願将祝福她……

“——阿瓦羅薩。這就是你的王國，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阿瓦羅薩，容我再叫你一聲姐姐。

——我是惡魔，是冰霜女巫對嗎？那麽就請你把箭瞄準我的心髒，然後毫不猶豫地松開弓。

——哈哈……你遲疑了一秒鐘哦。姐姐。

——阿瓦羅薩，所有擋路的人我都為你除去了。現在……就是你加冕之日。

——阿瓦羅薩……不要哭。”

“……”麗桑卓沉默許久，看着冰霜女巫臉上的表情由憤怒變成淡漠，又從淡漠變成最後的悲傷。她對上冰霜女巫那雙血紅的雙眼，仿佛穿越了千年而不曾回憶。

“現在就要交換嗎？”她聽到自己這樣開口。

“你現在就需要力量嗎？”冰霜女巫淡漠地回答道。

“……嗯。”麗桑卓點了點頭，“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這小鬼問題倒是一摞子。”冰霜女巫冷峻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笑容，“說罷。”

“我與你交換後，我還能再見到你嗎？”她如是開口。

很想知道更多……就像她對阿瓦羅薩的愛或者是冰皇冠一樣……雖然是傳說中的惡魔，可是更讓人驚異的卻是歷史上沒有記載的犧牲與愛戀。

麗桑卓有些頭疼地閉上了眼，很久以來她的世界觀終于在這一切面前崩塌瓦解。惡魔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就像她現在的選擇一樣。

“我和你選擇的路是一樣的，冰霜女巫麗桑卓。”她第一次開口叫着和自己相同的名字，“但是與你不同，我不會選擇颠覆這個世界。”

“但願吧，”冰霜女巫終還是微微嘆息，“你還能夠見到我……”

“那就如此。”她輕點下頭，權當做同意。

“還不夠……”在呼嘯的風暴之中，瑟莊妮徒手獵殺了一只成年雪狼。凜冽的寒風在她細嫩的皮膚上劃開一道道口子，甚至能夠看到傷口下鮮豔的血液。她的小手上滿是鮮血，分不出到底是她自己的還是已經死去的雪狼身上的。

“小三，”瑟莊妮咬着牙叫着自己的坐騎，“要變強。”

要變強，就像麗桑卓一樣，就像那樣有力量守護自己的親人……但是我一定要與她不同，我要親手向艾希證明，這個世界上弱肉強食！

“小三，沖！”翻身跨上小三的背，她用力抽了抽缰繩，沖進了更大的風暴之中。

艾希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弓箭，轉過身望向風雪。

麗桑卓離開了，瑟莊妮失蹤了。現在就只剩下自己了嗎……這王位的争奪是不是已經拉開了序幕？她牽扯了嘴角，苦澀蔓延。

風暴之中，年幼的身姿顯得明媚動人，雖然很少有人知道，在這身姿之下，隐藏的卻是與那份明媚不相上下的致命。

瑟莊妮在漫天飛雪中發瘋一般揮拳，以着自己特有的方式來訓練自己。

有一份莫名的偏執，她……很想再一次看到那名女子。

但是她還要變強……不僅僅是為了向艾希證明，更重要的是要有讓艾希永遠在自己的身邊的力量。

如果我足夠強大，是不是這一切都會留在我的身邊？

無論是這弗雷爾卓德大陸，還是你……

她知道自己過于依賴自己的武器了，所以要讓自己即使是赤手空拳，也要擁有與手握武器時不相上下的實力。

她太小，不明白其實這就是愛。隐藏在姐妹下的愛。

意識突然有些遲鈍，瑟莊妮低頭，看到自己小腹已經被自己所擊碎的冰錐碎片所刺穿。而卻有溫暖傳來，伴着淺淡的花香。

白發女子抱着她，長發摩挲着她的臉有些發癢。瑟莊妮伸出手去觸摸那女子的臉龐，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她有些欣喜，又用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句，“別走。”

刻骨的寒意仿佛深嵌入靈魂，麗桑卓咬緊了牙，用手擦去額上的汗珠。

“還是有些勉強嗎？”冰霜女巫看到她似乎有些無法承受，便松了大半的靈壓，“太勉強的話，還是等一等吧。”她紅色的雙眸中有些許的無奈。

“不……”麗桑卓堅定地搖了搖頭，“讓契約完成吧……交換身體，換成力量！”略帶稚嫩的臉龐上表情模糊。縱是如此麗桑卓也還是能夠從她身上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

犧牲……哪怕是最後。

死亡……即使不被信任。

箭矢穿透心髒……便是結局。

我愛你……就請讓我用生命為你加冕。

我親愛的姐姐，弗雷爾卓德的冰雪女皇，阿瓦羅薩。

“麗桑卓。”麗桑卓接近渙散的意識中突然聽見了一個女聲，然後接着那聲音的主人便出現

在了眼前，只能用完美形容的臉龐上精致的五官略有些生氣，藍寶石般閃耀的雙眼中有着常人少有的堅毅。

“阿瓦羅薩姐姐。”她聽見自己這樣開口。女子溫婉一笑，“過來啊。”

“三妹！你真慢！”一個高嗓門的聲音接上了名叫阿瓦羅薩的女子的尾音，她站起身來，向前走去。

是回憶。是冰霜女巫麗桑卓的回憶。

她擡起臉，天幕是如此的幹淨，冰原少有的晴天讓這一切變得明晃晃的刺的人眼，但是遠處的身姿與白發卻遠比太陽更炫目。

“麗桑卓，這就是你堅持了這麽多年的唯一原因嗎？”麗桑卓輕輕開口，随着阿瓦羅薩向前方走去。那個人，應該是賽瑞達爾吧，她這樣想到。

“不是原因，是我的一切。”突然回歸現實，冰霜女巫幽幽地開口，“千年……萬年，我都可以一直這樣，活在回憶裏。”

“契約已經生效，你可以離開這裏了。”

“我若是想回來該怎樣？”麗桑卓問道。

“……自會來到，這是你我靈魂共生之處。”

其實本該料到的，這樣安詳的宮殿，怕是不屬于這世界的位面……麗桑卓點了點頭，推開了大門。

“希望你同我一樣不會後悔。”她的聲音追上來。淡漠一如往常。

“我知道。”麗桑卓同樣淡淡地回複道。

發覺自己在一個山洞裏，麗桑卓有些不解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鼻腔裏是潮濕的空氣混合着燃燒特有的灰燼的味道，她皺了皺眉頭，想站起身子卻發現在地上還蜷縮着一個小小的身軀。

麗桑卓定睛一看，竟然是瑟莊妮。只不過現在瑟莊妮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她有些不安地走到了瑟莊妮面前，在她的小腹上發現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血并沒有止住，腥甜的氣息加重了空氣中的潮悶。麗桑卓有些心疼地蹲下了身子，撕下了一只袖子為瑟莊妮包紮起了傷口。

“……姐姐。不要走。”瑟莊妮夢呓般喃喃道。

麗桑卓愣住了。随即漫天苦澀湧來。

沒有選擇。沒有希望。更沒有夢想可言。

所有的人都在按着命運的指引向前走去，如同牽線木偶。

但是牽線木偶也會有自己的結局，而我們卻沒有。

麗桑卓在瑟莊妮額上落下輕輕一吻，然後離去。

再見……

願你們……自由自在地活着。

站在漫天飛雪之中的麗桑卓仰望着渾濁的天幕，無端的又想起了冰霜女巫的回憶。那回憶中的天幕湛藍，沒有現在這般不堪入目。

但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麗桑卓輕輕握了握拳。

現在，應該血債血償了。

冰霜自麗桑卓的指尖蔓延而上，仿佛利刃。而它們的确成了麗桑卓的利刃，在麗桑卓的面前躺着幾具還冒着熱氣的屍體，鮮血還沒有凝固。

未閉上的瞳孔中有着恐懼的痕跡，麗桑卓有些滿意地笑了笑。

——“魔鬼！你……離開我們！”

——“可惡……惡魔！你的靈魂注定要被惡魔所囚禁！”

面對着面目猙獰的長老，麗桑卓的聲音就像是寒冰一般，“至少你們将會先下地獄。”

然後地獄接踵而至！

冰淩漫生，獻血四溢！

這是一場屠殺，也是她作為冰霜女巫的複仇的開始。

她面無表情，內心卻如暴雨将至。

……艾希，瑟莊妮她們會怎麽想……

……但是，既然已經無法保護，那就……

為你們除去一切障礙吧！

麗桑卓又擡起臉看了看天幕，自由……卻被無情的現實所擊垮。

“……屠殺……不……姐姐不會那樣做的……”艾希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驚呆了。

不會的……她明明是那麽一個溫婉的人……她會微笑……但是為什麽……一切都變了。為什麽自從那天開始音信全無連我的世界都在一片片瓦解……

艾希伸手披上了外套，背起了自己的冰弓，卻在出門前的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我要等她回來……一定能夠等到的。麗桑卓姐姐不會食言的……”

“麗桑卓……”瑟莊妮面對天空喃喃。

殺人這種事情真的很有趣嗎？還是說你已經決心要離開我們？

可是我還是要變強……對。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從此将沒有眼淚。

【兩年後。】

麗桑卓以鐵腕的手段建立了“冰霜守護者”，所有的傳聞指向的她都是暴虐冷酷的惡魔。但是更多的傳聞卻是關于冰霜女巫的事跡。冰霜女巫的重新降臨血洗了長老勢力，甚至連戰争一族都面臨了滅族的危機。

其實沒有人知道，麗桑卓的眼睛已經失去了視力。她面無表情，把自己的雙眼隐藏在那頂黑色的盔帽之下。很少有人知道在一場戰争中她的視力被摧毀殆盡。

但她并沒有完全看不見，冰魔法能夠彌補她的不足——雖然她看東西不同以往般清晰。

——“艾希，瑟莊妮。很快了……這一切都将屬于你們。”端坐在冰霜王座上，麗桑卓在心底重複。

很快了，我們就會重聚了。

這一切……将要落下帷幕了。

瑟莊妮被兩人高的雪狼一掌擊飛，鮮血四濺。

身體最終落進了厚厚的雪層，沒有撞在岩壁上斃命。

還是大意了……現在的力量還遠比不上成年雪狼。瑟莊妮咬了咬牙，劇痛幾近讓她昏厥。

但還是有一個粗犷的男聲響起，“你還好嗎，小家夥？”

“麗桑卓……”瑟莊妮伸出手，輕輕重複。

……我會死嗎……

“這是……”瑟莊妮驚訝地發現自己身上包紮好的傷口，“我還活着？”

發覺自己是在一個帳篷裏，瑟莊妮不禁感到無比驚訝。

“小家夥，你可算醒了，”這時便有一個打扮簡單的中年女子走了進來，“你的命真是大，斷了三四根肋骨都死裏逃生。”

瑟莊妮輕輕地點了點頭，從脖子上摘下了一個小小的牛角護符。上面用古老的字體刻上了她的名字，具體是什麽意思她也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麗桑卓對她說過，“冰神會保佑你的，瑟莊妮。”

……對，又是麗桑卓。瑟莊妮有些苦澀地笑了笑。

“我想要變強。”在得知了這個部落的名字後，瑟莊妮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讓這寒冰之爪成為最強大的部落！”

【冰皇宮殿內。】

冰霜女巫淡漠地擡起了臉，紅色的雙眸顯得有些黯淡。冰色的大殿內竟沒有一絲的聲音。

“阿瓦羅薩啊，”她突然開口，聲音裏的溫柔似乎能滴下水來，“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好不好……我還活着呢……姐姐。”

“為什麽一定要為了整個王國卻因此讓我們手足相殘……在那高高的冰殿裏，多麽冷啊……你是怎麽忍受下來的呢？”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落在地上迅速地凍結成霜花。

“為什麽啊……明明我如此愛你……明明你也是愛我的……為什麽卻要讓我一人守在你們這冰冰冷冷的屍體面前啊……為什麽你當初交換的是命運為什麽賽瑞達爾卻交換了力量……而只有我一個人交換了靈魂……”

她的語氣就像是小孩子在撒嬌，但是卻滿含着永遠不見的悲傷。

“艾希長老。”

“艾希長老。”

“嗯？”艾希猛然回神，發現竟然在長老會議上開了小差，有些歉意，她清了清嗓子，“如

果沒有別的問題，就先這樣吧，散了吧。”

艾希再一次的走回了那個小小的帳篷，不止一次地摩挲那冰色的弓箭以及擺在這弓箭旁邊的卷軸和铠甲。那分別屬于兩個不同的人，麗桑卓和瑟莊妮。

除了愧疚，只有悲傷。艾希終還不是那麽成熟，她現在僅僅是比同齡人成熟，而相對于那些成人們，卻顯得稚嫩甚至是愚笨。

比如現在，她被派遣去一次中等規模的戰争。恰好是寒冰之爪，但是當時的艾希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并沒有在那暴風雪之中喪生，反而成了另外一個部落的戰士。

她當然不知道瑟莊妮一直在堅持不懈的修煉，雖然那出發點竟然那麽孩子氣，只是為了向她證明什麽，然而時間卻正在一點點腐蝕着該有的溫暖。

當人心被嚴寒侵蝕，這世界上再無溫暖。

【出發前。】

“……”

艾希的沉默就像是這裏最常見的冰雪，雖然晶瑩剔透，但是卻無人敢去試觸那一層接近虛無的外殼。

因為沒有人會知道這層外殼堅硬，抑或是柔軟。

她當然知道長老們視她為眼中釘，但是沒有辦法，接受才是現在唯一能做的。她現在才剛剛成人，腕上的兔絨環帶還是純白的顏色，一如這漫天大雪。

白色……她最喜歡的顏色。或者說是，麗桑卓最喜歡的顏色。

世界上沒有比她更美麗的人。即使是多久以後見到傳說中的天使與神話裏面的美人魚，她依然是這樣固執的認為着。

雖然多久以後，一切物是人非。

艾希擡頭望望天幕，還是渾濁的白色。

不需要在現在，就把手上的環帶染上鮮血。

艾希微微合上眸子，那雙好看的眼睛也因為看不到而無法讓人知曉她心中所想。

但是她手中冰色的弓箭卻愈發愈的耀眼，甚至到最後連四周的空氣都化成了冰屑。

“一個月以前。”

那是一次必死無疑的戰争。對方有一千人，而她卻只有十人。

她讓所有人撤退，然後自己一人站在那一千人圍好的圈中，沒有任何的表情，沒有任何的動作與抵抗。

只要對方的首領一聲令下，下一秒她就會變成活生生的刺猬。

“殺。”

接踵而至的便是金屬刃頭劃破空氣産生的尖嘯，她卻突然地笑了。

沒有緣由的想起了麗桑卓，那個自始至終都是在微笑的女子。在記憶中描摹了無數遍的側臉終于在此刻變得真實，艾希甚至覺得自己伸出手都能夠觸摸到她的臉龐，她當真地向空中伸出了手，然後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但是随即而來的，不是死亡。

——“艾希。”

——“艾希。”

——“阿瓦羅薩。”

那是一個冰冷的聲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亡靈。沒有感情，更沒有溫度，只剩下令人膽寒的恐懼在血液裏來回翻滾。

——“讓我來給你你想要的一切……讓我來給你你想要的冰雪王國。”

那是一個純黑的身影，連光在它的身後都被湮滅。

“你是誰。”

——“我是……命運。”

——“我是你永遠得不到的希望，是你失去的一切。”

低低的冷笑。空洞的話語。唯一讓人清醒的卻是這刺骨的寒意。

——“來……與我交換命運。把你的命運寫進這個巨大的齒輪裏……從此永生永世輪回……”

沙啞的聲音，一絲一毫的希望被無情抛離，只剩下那個黑色的身影。

“我要見到麗桑卓。”

——“你愛她嗎？”

那黑影桀桀地怪笑。

“我……”

——“來啊，阿瓦羅薩。看看你的轉世……或者說是你的後代，是不是還是要和你做出同樣的選擇，是不是還是要當這冰雪大陸的女王？我說過的……無論多少次，我都能做到……”

“……”

阿瓦羅薩。這個名字帶着燒灼般的疼痛。

——阿瓦羅薩。

——阿瓦羅薩。

——你想要成為王嗎？

——是不是對于你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你這個偉大的王國？甚至是連我們的生死，都不過是一種必要的犧牲？

——你錯了，阿瓦羅薩。沒有人甘願的。只是因為我們心沒有你那麽冷，只是因為我們愛你而已！阿瓦羅薩！

……不！白發女子笑着向後倒去，全身都在一寸一寸結上霜花，但是卻在最後化成了無數雪花，她拼了命地伸出手去，手裏卻空空的什麽也抓不住。

——阿瓦羅薩，不要哭……

那女子仍是笑着，指尖卻已經蔓上霜花。

漫天悲傷襲來，淚水奪眶而出。

——“麗桑卓，麗桑卓。”她聽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