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

這樣亘古的呼喚。

不能死……好像有個聲音這樣對自己重複。

“我要拿什麽和你交換？”

——“命運。”那個聲音依然冰冷。

“什麽樣的命運？”

——“擁有你想要的命運。”

“我和你交換。”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婉。

【冰雪宮殿內。】

冰霜女巫手中的茶杯突然摔落在地，冰色的碎片伴随着淺褐色的茶水一同跌墜。

“永生永世的輪回對嗎……”她紅色的雙眸中光芒暗淡，“你終是選擇了那高高在上的命運……愛着你那冰冰冷冷空空蕩蕩的國度，那麽賽瑞達爾一定還會用感情來交換力量……”

——賽瑞達爾！

白發女子呼喚着，聲音悲傷。

站在她的面前的同樣是一名女子，只不過那女子發絲微黃，不曾回應。

——賽瑞達爾！！

那女子本應該清澈的瞳眸竟是渾濁的血色。仿佛野獸一般嘶吼着。

Advertisement

戰意。驚濤駭浪般的戰意。不曾擁有理智，只是盲目的召喚熱情。

戰鬥。戰争。

箭矢刺不穿她的肌膚，刀刃不曾令她流血。

——賽瑞達爾……我愛你。

然後箭矢刺穿了她的心髒。

渾濁的眼眸終于清澈了，那女子的生命也随之殆盡。

——姐姐。

她笑了。伸出手，然後緩緩垂下。

【與此同時。】

“我今天便去會會那‘荒蕪’”瑟莊妮握緊了拳頭說道。

“族長……那裏可是……”

“是啊，太危險了……”

“我必定會回來。”她斬釘截鐵地說完，便喚來她的坐騎，“鋼鬃”

小三。瑟莊妮在心底重複了一遍。那是屬于以前的瑟莊妮的,但是以前的瑟莊妮已經死了！

瑟莊妮騎着鋼鬃，在漫天飛雪中辨認着道路。

其實這裏本是山路，卻因為飛雪掩蓋了一切而變得令人陌生。似乎幼時曾經與麗桑卓和艾希來過這裏，不過如今這裏已經不在是希望與記憶的承載之地，反而成了現實中最接近煉獄的人間。

“傳言沒錯對嗎……”

瑟莊妮擡起臉，看着這冰雪的世界。

對，傳聞沒有錯。這一切的雪白，在瞬間成了深邃的藍色，仿佛一刀切下去，就只剩下了蒼涼。

……為什麽會感覺到……熟悉。

就像是流淌在血液裏的因子，無時無刻不在叫嚣着回憶回憶回憶。

她猶豫了。陌生而未知的不詳籠罩在她的知覺中。

但是還有一個聲音，似乎透過了千年的光景，執着的在呼喚着她。

——賽瑞達爾。賽瑞達爾。

那個聲音溫和……好像艾希。

——阿瓦羅薩。

她聽到自己叫着她的名。

——你跟我走好不好，姐姐。

——不……我要守衛這王國……

——所以連我們都是你的犧牲品嗎，阿瓦羅薩？

她聽見自己在輕輕地冷笑，像是在嘲笑着自己。

——好吧。我的姐姐，阿瓦羅薩。我們永不會再見！

鋼鬃依然按着她的命令向前，只不過坐在它身上的瑟莊妮卻有些愣神。

傳說中四大上古巨獸：極冰、荒蕪、淵遂以及絕望。

在奧拉夫，那個以一人之力來挑戰整個冰爪一族的時候，他的加入不僅僅是一個強大的力量，還有帶來了瑟莊妮從未聽聞的冰原四大巨獸。

奧拉夫親手終結了淵遂。他說那是四大巨獸中最弱的。

這種孩子氣的執着，其實在瑟莊妮眼中不過是為了變強的手段。

雖然她并沒有意識到彼此都是按着命運的軌跡不斷向前。

無從逃脫。無從選擇。

一開始的執着，到現在的不肯罷休。

除了年齡的增長以外，連瑟莊妮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似乎成了她唯一的目标。

仿佛一生中唯一的心願，如同漆黑的天幕中唯一閃爍的星。

荒蕪。

那巨獸的身軀掩映在極冰之中。

那白色的石塊突然脫落，在那之下是猩紅的色澤。

整個山脈，都是它沉睡着的身軀。

瑟莊妮握了握缰繩。這比她預想中的還要龐大。

但是很快的，她體內那種富有侵略性的血液就開始沸騰。她勾起嘴角來笑了笑，似乎是那必勝的前兆。

是的。她有信心。她有信心用一切來交換着強大的力量。

擲出手中的鏈鎖，冰冷的金屬砸在那巨獸的身軀上竟然得到同樣的金屬的回聲。

有點驚訝。瑟莊妮的表情卻并沒有變化。完全陌生的概念，不知道這巨獸的皮膚究竟是怎樣的堅韌，竟然能夠将鐵鏈彈回！

“荒蕪。”瑟莊妮低聲重複。

那巨獸仿佛聽見了一般直立起了身子，一聲咆哮！

這應該是弗雷爾卓德大陸上最為傳奇的獵殺。只可惜沒有人有幸目睹這一場驚心動魄戰鬥。

一個人，憑借着血肉之軀來抗争着傳奇。

“挑戰你的人，是我，”瑟莊妮躍下坐騎的背，聲音中有着冰雪特有的幹脆，“瑟莊妮。”

“荒蕪……”她突然擡了擡臉，“今日就是你性命終結之日！”

【冰雪宮殿內。】

“荒蕪。”冰霜女巫纖細的指尖劃過一個泰坦般龐大的身軀。

“絕望。”那是一個枯槁的影子。她指尖的停頓好像是在勾勒。

“極冰。”最後她的停止仿佛是不忍去觸碰，而在那古老的羊皮卷上的‘極冰’，竟然是她的模樣！

“瑟莊妮，”她的聲音溫婉，又帶着寒意，“你是不會死的。”

“因為命運早已注定！”

最後一句仿佛是冰塊炸裂。尖銳的有些突兀。

“麗桑卓大人……”

麗桑卓只是報以死寂般不詳的沉默。白色的長發始終保持着不親近人群的冷色澤，更加讓人敬畏的則是她的力量、傳說……甚至是容貌。

“艾希。”

“大人……哦不，女王……這……”

“瑟莊妮。”

“這……”

屬下的支支吾吾還好并不會引起她的憤怒，麗桑卓的心情只是略微的有點煩悶。

“退下吧。”

“……是！”

麗桑卓抱臂，望着這幾近空曠的大殿。

她現在就在冰雪宮殿內。但在另外一個平行的時空裏冰霜女巫也在這冰雪宮殿內。她很清楚這一點。

或多或少的有些許不同。

沒有阿瓦羅薩的弓箭……抑或是傳奇三姐妹的冰冠。

“艾希。”

“瑟莊妮。”

“我能感受到你們。”麗桑卓眯起了眼睛，像是在休憩一般。

“關于‘四大巨獸’……它們的力量，”突然睜開眼睛，眸子再次變成了鮮豔的血紅色，“你們竟然敢去觸碰！”

對。這一瞬間的麗桑卓幾乎失去了理智。她知道要失去什麽、得到什麽。

但是她的妹妹們不明白。

絕望，交換命運。

極冰，交換身軀。

荒蕪，交換意志。

所以在冰霜女巫的記憶中能夠看到殺紅了雙眼的賽瑞達爾被阿瓦羅薩一箭洞穿心髒。而冰霜女巫則是自願化為飛雪永遠地飄舞在了弗雷爾卓德的上空。

只有這樣才覺得悲傷。

因為沒有退路。因為所有人都是這一場棋局中無關緊要的籌碼。

而這是一場絕望的棋局！

【寒冰部落。】

“不好了……大長老，艾希活着回來了！”

“什……什麽？！”

原本是必死的出征，怎麽會讓這小丫頭活着回來了？大長老卡布斯驚異。這一下……艾希一定會成為下任族長的……那麽自己很有可能就不能夠保住自己的位置了。

這陰險的老人皺了皺眉頭，很快計上心來。

“讓她進來。”

艾希的肩頭上落滿了雪花。血跡斑斑的衣服襯出那尚還有些稚嫩的臉龐的姣好，尤其是那雙碧色的眼眸……真是像極了那麗桑卓。

呸。卡布斯搖了搖頭，立刻把那個名字從腦海中驅逐。

那個麗桑卓……差點要了他的老命！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在了！就是說，艾希沒有人保護了！

“艾希啊，你将會成為下一任族長，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參加一個‘冰神的試煉’。”卡布斯裝出一副善良和藹的模樣，顯然，如果他的眉眼能再平順一點就好了。

艾希在心底暗皺了下眉，這冰神的試煉，怕是另外的陰謀。

卡布斯心底也很清楚，這艾希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尤其是當部隊全被被她遣回時，他的心裏卻是有過欣喜，但是這很快的就由她的出現變得飄渺。

“那麽，你願意參加嗎？”

“回告大長老，艾希願意參加‘冰神的試煉’。”

【弗雷爾卓德深處。】

血雨。

夾雜着不知道是誰的嘶吼。

混合着汗水與鮮血。潑灑在雪白的冰原大陸上。

瑟莊妮的情況并不是很樂觀，她的頭盔上已斷去一只角——這是她榮耀，但是現在看來她已經無暇顧及這無關緊要的标識。

相對于她，巨獸的情況似乎是更糟。它的眼睛已經被瑟莊妮刺瞎一只，前肢也被瑟莊妮用蠻力扯斷。後肢則被她用寒風鐵鏈固定在地面。但是荒蕪還是不肯正視它身下的瑟莊妮。

“認輸吧！”瑟莊妮高高地躍起，在一瞬間召喚出她的巨大鎖鏈，向着巨獸的頭顱狠狠砸去！

“……人類。”仿佛掉進一個巨大的黑洞。瑟莊妮意識一黑，緊接着便是一個聲音。

這是哪裏。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看着自己漂浮在一個昏暗的空間內。

呼喚着她的是一個古老的聲音。

“……人類。”她回頭，看見那巨獸金色的瞳眸中倒映着的自己。

“我認出你了。你是我永遠的契約者。”讓她驚訝的是那巨獸竟然毫發無傷。

“我被封印在這裏，你要得到我的力量，必須用你的意志來交換。”荒蕪桀桀地笑了一聲，“怎麽樣，你肯與我交換嗎？”

“我已經打敗了你，為什麽還要同你交換，”瑟莊妮高高地昂着頭，“應該是你完全臣服于我才對。”她的語氣中有着不加掩飾的驕傲。

“人類……你看着我。”荒蕪突然擡起了它的後腳，數十根近巨木粗的鏈鎖束縛着那泰坦般的身軀。

“這是最古老的封印。凡人的靠近都會被它強烈的吸附左右吸附盡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