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徐天玄都不記得自己到底烤了多少頭牛,又有多少只羊。他只知道,待到一票人吃飽喝足之後,他終于可以把聚集到艮院的食客全都順利送走。
乾二少爺恨不得立刻回到主院,他堅持不同意羅峙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眼下的情況較為特殊,羅峙并未再動歪主意,只為給自己幾天好日子過。倘若乾二少爺炸毛了,恐怕大少爺的話也不會聽。
對此,羅峙淡然地笑了笑,他從容轉身返回震院自己和自己玩。
乾顧邁出艮院大門之前,跟在他身後的乾皓忽然回過頭,沖徐天玄喊了一句:“我們午飯時間再過來!”
徐天玄聞言險些栽倒在地,他一時間哭笑不得。感情五少爺剛剛吃了那麽多竟然全是早飯,要不要這麽誇張,難道不包括午飯在內嗎?
他擡頭看了看天,他不太确定目前的這個時辰到底對應什麽時間。天昏地暗的,看天判斷時辰的法子根本不管用。盡管內心有些小疑惑,但徐天玄并未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不滿意,為少爺小姐們服務是他的光榮。
更何況,五少爺來了,大少爺還會遠嗎?
乾大少爺親臨艮院吃飯,徐天玄求之不得。
滿臉笑容且服務熱枕的徐天玄樂呵呵地送走了衆人,在終于安靜下來的艮院裏,徐天玄重新替魚九烤了豬蹄。魚九一掃起初的郁悶,吃得滿嘴油光,心情大好。
看到魚九一臉滿足的表情,徐天玄心裏十分高興,喂飽人形生靈是徐天玄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
從老獵人夫婦去世到現在,對徐天玄的慘烈廚藝,從來不嫌棄的莫過于九個人形生靈。他們長期跟着徐天玄一道吃飯,早已習慣了各種各種正常或不正常的味道,反正只要吃不死就可以。
他們是最不會向徐天玄提出抗議的存在。
白兔打了一個飽嗝,他坐在一旁喝了一口水,然後咬了一小口白菜梗。不為其它,就是白兔吃肉吃得太多了,這會兒膩得慌。
灰毛雞它也吃了相當多的烤肉,吃得小肚子圓滾滾。可它與白兔不同,它并未選擇嚼素菜解油膩,而是幹脆肚子朝天,直挺挺的躺在冰冷的地面睡覺。
好一會兒,魚九終于停下了啃咬豬蹄的動作,看樣子她這會兒是真的吃飽了。她快速地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嘴,這才偏過頭盯着羅峙離去的方向。
徐天玄以為她仍在怨念夜血魔君搶了她的烤豬蹄,他正要開口勸說幾句,讓魚九別和羅峙起争執,太過危險。哪知道,魚九忽然皺了皺眉,對徐天玄說道:“他的力量非常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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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徐天玄頗有些意外,他難得聽見魚九會評價其他人。
徐天玄記得,上一次說起類似話語的是狼一。那會兒,狼一和徐天玄爬到巽院院牆偷瞧河神陸水。狼一對徐天玄說,陸水很奇怪。
魚九颦眉回顧了許久,她自羅峙邁入艮院就留意到了這位夜血魔君的詭異。偏偏,她總是感覺不出來羅峙究竟有什麽地方反常,羅峙始終帶給魚九一種渾身不自在的異樣感。
當然,魚九認為,不排除是她對魔物天生的抵制情緒在作怪。
魚九思索再三,她擡手撥了撥黑發上的銀色小魚。眨眼間,小魚發飾泛起了一道淺淺的銀色光芒,它與魚九自身的力量連接在一起。
下一刻,一只銀色小魚從魚九的頭發上徐徐地游了出來,它在羅峙所在的位置不停地游來游去。
灰毛雞恰好撐得睡不着,它一眼瞅見銀色的小魚在半空一閃一閃的游來游去,頓時提起了興趣。它猛地一下從地面跳了起來,心花怒放地追着空中的小魚一直跑。
徐天玄對灰毛雞向來是不予評價,默默允許了它的這種簡單明了的飯後消食方式。
一盞茶的時間後,銀色的小魚停在半空不動了,同時,魚九的小臉亦是布滿了愁容,她看起來很不滿意探查的結果。
魚九撅撅嘴,悶悶地哼道:“不行,我找不到他力量的源頭!他的魔力不僅詭秘,而且遠超我如今的探查力,小魚穿透不了他的禁锢!”
聽聞這般結果,徐天玄輕輕笑了笑,并不是太在意:“判斷不了就算了,不礙事。這是乾府,他不敢把你們怎麽樣。而且,我和他有約定,他答應不對狼一下手,更不會對吃掉你們,放心吧。”
徐天玄迫不得已地用了吃掉這個特別的詞語,畢竟,徐天玄相信只要羅峙不把人形生靈們吃掉就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情況了。
魚九沒徐天玄那麽樂觀,她又折騰了好一會兒,依舊苦于毫無進展。她終是不甘不願地退了一步:“不理他了,我現在沒有充足的精力琢磨他的事情。等以後我真正睡醒了,我一定要瞧個清楚,夜血魔君到底是何方神聖!”
哼,居然敢搶她的烤豬蹄!
徐天玄見狀倍感啼笑皆非。
勸吧,魚九不會聽。不勸吧,夜血魔君還真不是常人可以研究的可怖魔頭。
眼下,吃得飽飽的魚九尚未犯困,她拎起白兔放在腿上,拿起小梳子替白兔梳理皮毛。白兔的皮毛染了血跡,簡單的清洗了一番,遠不及平時的純白絨毛蓬松漂亮。
魚九不琢磨羅峙的力量了,灰毛雞也沒了小魚可追逐。灰毛雞眨了眨小眼睛,它湊到魚九腳邊趴着,它的姿勢要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白兔需要梳理兔毛,它也需要梳理雞毛!
這會兒,徐天玄并未急着熄滅火堆。柴火燃燒發出噼啪的爆裂聲,火焰升高了四周空氣的溫度。現在的天氣還伴随着強烈的春寒,縱是不會再看見漫天飄飛的雪花,但氣候也并未真正的暖和起來。
徐天玄不能擅自離開艮院,好在他可以在艮院烤肉等大少爺過來,這也算是徐天玄如今在艮院內小小的期盼了。
他坐在火堆邊,單手托腮,迷迷糊糊地合上眼。自從大清早被智識之災的動靜吵醒到此刻,徐天玄整個人好像都沒能徹底的清醒。
徐天玄合眼不久,隐約感覺到一道盡染殺意的視線掃過艮院,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戰,随即警惕地擡頭望向天空。
由于起初的戾氣被金鞭抽散,目前,艮院的半空尚未有戾氣重新纏繞盤旋。哪怕天氣暗得吓人,但只要消除了那份壓抑感,徐天玄的心情瞬間順暢了。
他連看了好幾眼,确定不曾發現絲毫端倪,這才收回視線。徐天玄暗自想着,他有金鞭在手,倘若戾氣敢再度聚集而來,他就出手再次将它們擊碎。
與徐天玄以一層戾氣相隔,遠在戾氣上方的高空,浮現出一抹暗色的身影,黑袍上的戾氣翻滾不息。黑袍男子的目光在艮院的位置反複看了看。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那一處的戾氣遲遲無法蔓延,仿佛陷入了泥潭一般。
在乾府的防禦被破除之前,黑袍男子邁不進乾府半步。金光鎖鏈擋住了他的探查,他無法直觀乾府內部的變故,不能掌控府內的風吹草動。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借助戾氣對他的棋子的心神造成劇烈沖擊,擾亂他們的心智,進而從內部擊垮乾府。
黑袍男子心裏一片了然,乾宇一定也考慮到了這種可能,所以乾宇才會果斷的将乾府人數減少到極低的程度。
憑借乾府的重重防護,黑袍男子從外很難順利攻克。如果他不能自內部控制乾府的人,由內部擊碎乾府大門,那麽他拿下乾府勢必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一名身披铠甲的侍衛快步行至黑袍男子的身側,帶來了消息:“主上,雲祥城此刻的布局與我們預期一模一樣。雪仙冷飛白位于城東,河神陸水在城南,鬼界亦茹公主負責城西,而守在城北祭壇附近的是妖界的莫逆将軍。”
“不必理會他們。他們不是乾家的人,不會對乾家盡心盡力,他們守不了太久。”黑袍男子冷靜說道。
“主上,”侍衛似有猶豫,“前兩天,雲祥城的凡人就已彙聚到了雲祥觀。此外,不僅乾家的家仆在雲祥觀,就連乾家隐衛也全數外出,奉命守護道觀,其中更是包括乾顧的貼身護衛莊誠。主上,乾宇明知智識之災将至,隐衛不守乾府,夜血魔君卻留在乾府內,此事太過蹊跷!”
“乾宇如此安排并無蹊跷。”黑袍男子冷笑一聲,眼底殺意濃烈,“這個乾大少爺,他已經看穿了我的計劃,提前将我埋下的暗棋全部清理幹淨了。”
“主上,要不要屬下去清查,到底是誰洩露了主上的計劃?”侍衛不悅道。
黑袍男子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不必了。乾家本就不好對付,越是深知大災将至,乾宇越是不會輕易相信其他人。這沒什麽奇怪。只是,我沒料到,他居然做得這般徹底。”
說罷,黑袍男子擡手遙指艮院的位置:“你可看明白了乾宇的用意?”
護衛遠望那些無法集在一處的戾氣,思索片刻,最後搖了搖頭,:“屬下不知,請主上明示!”
聞言,黑袍男子勾了勾嘴角:“其實,我也不太明白。”
艮院那處清晰可見法則殘留的明顯痕跡,那是乾家的招牌,天之法則。根據力量的強勢程度不難判斷,這股力量屬于乾家的大少爺乾宇。
縱是乾宇不曾使用太多力氣,卻也足夠擊散那一處的戾氣。乾宇使用天之法則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這個天之法則似乎存在某些微妙的變化,內含一絲輔助之力,精妙無比。
可惜,黑袍男子無法接近艮院,他不能明确辨析這道輔助之力的來源。以至于,他不能理解乾宇此舉的用意,無法肯定判斷乾宇實力的深淺。
“主上,艮院只不過是乾府的一處別院,向來不緊要。乾宇為何突然在此地出手?”護衛面露疑惑。
黑袍男子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我也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乾宇這般擾亂我的思維,到底在盤算着什麽?”
“主上,乾府內恐怕暗藏陷阱。”護衛神色凝重。
聞言,黑袍男子不以為然地笑了:“乾府內怎會沒有陷阱?乾宇說沒有,我都不會相信。”
偏偏乾宇把他在乾府內暗藏的眼睛全驅走了。他如今兩眼一抹黑,看不見府內的情形,只能暫時根據乾宇的舉動猜測乾宇的意圖。
黑袍男子眼神一冷,他揚手道:“下令,全力攻城!”
待攻入雲祥城後,他必當親自前往乾府見識一番。乾家大少爺乾宇,乾家這一輩實力最為強橫的嫡長子,固若金湯的天之法則究竟有多麽厲害!
雲祥城城外黑霧翻騰之際,徐天玄正在艮院裏整理食材。此前林伯扛了大量食材到艮院,奈何那時,徐天玄一門心思在烤肉,并未留意其它。如今回頭一瞧,堆放食材的小院面積居然憑空變大了許多。
乾府永遠的好處,不必擔心地方不夠用。
有多少人入住,就有多少數量的房間與之對應;有多少物品堆積,就有多寬的場地可使用。所以,乾府總是一副不擁不擠、游刃有餘的狀态。
徐天玄一邊研究食材,一邊盤算,下一頓的飯菜,他能不能在大少爺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
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那個根本拿不出手的廚藝,他果斷放棄了炒菜的念頭。他還不如力争将肉烤得不生不老,食鹽放得剛剛好比較有希望。
徐天玄剛清點了一半食材,忽感腳底劇烈地搖晃了幾下。自從徐天玄擊碎頭頂的戾氣,艮院已沒有這般誇張的動靜。
魚九臉色一僵,她頭上的小魚發飾眨眼游到半空。小魚點亮了一抹銀色光芒,随即幻化成一塊銀白色的鱗片。鱗片表面光滑無比,仿若一面明鏡,它将雲祥城周遭的情況映入其中。
白兔打量了鱗片兩眼,深感佩服:“你的魚鱗好厲害。”
聞言,魚九一挑眉,她撅嘴道:“什麽眼神?我身上才是魚鱗,那一塊是龍鱗!借助龍鱗的輔佐,我以後可是能夠化龍的。”
白兔無言地揉了揉自己的兔臉,與其相信魚九能化龍,還不如相信灰毛雞能變鳳凰!
不,還不如相信自己能飛天當兔仙!
灰毛雞顯然對一切變化都充滿了好奇。它欣喜地蹦起來,在鱗片附近使勁撲騰,鱗片表面照出了灰毛雞那一個毛茸茸的胖腦袋。
徐天玄揪住灰毛雞的後頸,把它放在自己肩頭,緊盯鱗片映出的景象。
雲祥城的四周黑霧濃郁,其中當屬城北最為瘆人。在城北的黑霧之中,猛地伸出一只古怪的爪子,緊接着鑽出來了一只相貌可怖的巨大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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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