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君臣之間

“誰來了。”雲惟珎走出天牢,坐上自家馬車,才問道。

“陛下。”郭萍答道。

“哦~”雲惟珎半點不好奇陛下來做什麽。

“少爺……”郭萍欲言又止的。聽了公孫蘭那些話,郭萍有些擔心,他當年也有類似的心魔,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曾經很茫然,是想通了,堅定了心志,才突破宗師的。他怕自己的少爺,也陷入這樣的魔障。

“有什麽就說呗,你我之間,還有什麽需要吞吞吐吐的。”雲惟珎道。

“公孫蘭的那些話,少爺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若是沒有安弟在邊關抵禦蠻族,中原何來如此太平盛世,這些人享受着安弟浴血殺敵而來的太平,卻又肆意攻擊他。江湖人眼界格局有限,一心只盯着自己腳尖三寸,他們又豈能揣測您的心胸。”

“噗嗤……”雲惟珎讓這一本正經的拍馬屁給逗笑了,“你可真是……臉皮漸長啊。你忘了,你當初陷入心魔,突然之間人憎狗嫌的,還是我開導的你,雖然最後你莫名其妙的突破了,可我也有一二分苦勞吧。這些問題,我早就想清楚了,又豈是一個階下囚,臨死之前幾句挑撥可以讓我動搖的。”

“嗯。”郭萍淡淡應了一聲,也有告訴雲惟珎,他當年突破的秘密。

他當初就是因為一個死囚臨終的幾句話,終于意識到自己陷入心魔,厚積薄發之下,才突破的。他的少爺為了百姓安康,推廣無數利國利民之舉,只因觸犯了豪族利益,那些人就請來了江湖大俠“伸張正義”,這些大俠不問是非,偏聽偏信,只會破壞,不懂建設。明明他也是窮苦人出生,他的父母兄弟,因為少爺的舉措生活日漸富裕,而他卻在刺殺恩人。到了最後被捕,他的老父老母頭發花白的來看他,說他被人騙了,他卻堅持自己的“正義”,反指責父母老邁糊塗、目光短淺。看着那個瘋魔的江湖大俠,郭萍猛然之間就明白過來了。當初雲惟珎給他講的先有國後有家,責任與義務,突然之間就明晰起來了,有此一舉突破心境,晉身宗師。

刑部的天牢設在城南,雲惟珎的宅邸在東邊,靠近正中皇城的地方。等雲惟珎從天牢回來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在小書房品茶了。

小書房這個地方微妙的很,不是至親密友,不能随意進入。

“臣參見陛下,陛下聖安。”雲惟珎進門作揖道。

“老師不必多禮,是朕不請自來了。”皇帝道。

等上茶水的人退下,郭萍推到門外守着,皇帝在如同被抽了骨頭一般,瞬間軟癱在椅子上。

“陛下能坐直了嗎?那椅子上沒有軟墊,這麽靠着真的舒服嗎?”雲惟珎閑閑道。

“這不是沒有人在嘛!”皇帝晃了兩下搭在扶手上,懸空的右腿。

“難道我不是人。”

“真是的,不要摳字眼嘛,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怎麽還在生氣呢?”皇帝放下茶杯,身子往雲惟珎這邊傾,好似要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陛下又做了什麽會讓我生氣的事情嗎?”雲惟珎眯着眼睛問,好像在說你要敢答是,我就要你好看。

“哈哈,怎麽會呢,怎麽會呢!”皇帝心虛的四顧張望,道:“公孫蘭的事情怎麽樣了。”

“您轉移話題的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明呢。”雲惟珎白了他一眼道:“紅鞋子這個組織已經處理好了。搜查出來的財物,與他們劫掠富商的、豪族的財産并不對等,我查了一下他們的賬本,有一部分是被幾個領頭人揮霍掉了,可是還有一部分不知所蹤。我懷疑,紅鞋子後面還有人。”

“哦?這個紅鞋子已經是藏得這麽深的了,怎麽它背後還有人沒有浮出水面嗎?”皇帝坐正身子,嚴肅道。

“狡兔三窟,何況人乎。多藏幾層,也是正常的,就是不知這筆銀子流向了何方。今年雲南大旱,正是需要大量銀錢的時候,多族雜居,救助的時候,标準要一樣才行。患寡而患不均,別讓好事又變成了壞事。”雲惟珎皺了皺眉道。

“無妨,讓蔡浩去,那家夥最是剛正不阿,能力有,不會讓人糊弄了;出身也好,不會眼皮子淺到動赈災銀兩的地步。”皇帝拍板道。

“嗯,還要防着劫富濟貧、刺殺貪官的江湖大俠,從十八衛裏抽四個人給他吧。”雲惟珎諷刺道。

“不用,從皇家暗衛裏抽調吧,你給的那些秘籍很有用,他們也練出來了,總不能一直待在朕身邊,也該常出去歷練才是。”

“陛下愛惜臣屬,臣替蔡大人謝恩了。”雲惟珎低頭拱手,道:“但是,公孫蘭的事情不能再出了。”

“我的天啦,你還沒忘啊!”皇帝以手覆眼,好想假裝自己沒聽到、沒看到。

“我不信暗衛沒有向您報告紅鞋子的事情,您微服私訪去看歐陽情,我當您是一時好奇,可你居然還想要見識公孫蘭的劍舞,要她入宮獻藝。這是多麽瘋狂的想法,您到底是怎麽冒出這個不着調的主意的。”雲惟珎咬牙切齒道,別讓他知道有人慫恿皇帝幹這種事情。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公孫蘭的劍術高強,以後不會幹這種以身犯險的事情了,雲大人就饒過我這一回吧。”皇帝無奈道。

“這只是其一,陛下有沒有想過若是公孫蘭真的入宮獻藝,她的真實身份是瞞不住的。這回讓朝中大員和江湖巨擘們怎麽想,是不是只要得了您的青眼,做下的惡事、犯過的罪孽,就可以既往不咎了。還有,公孫蘭雖然年長,但也是以為不可多得的美人,您是要留下貪戀美色的罵名嗎?自古陰私之事最不可說,一旦沾上,就是越描越黑,于您清名有損啊!”雲惟珎苦口婆心道。

“說的是。”皇帝悚然而驚,道:“我的确沒有想到這一層,看來當初進言的人,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皇帝心裏震驚,他當初只認為是自己一時興起,聽雲惟珎道明厲害關系,一回想,才覺得有人為引導的痕跡。

“還真有人撺掇您啊!看來內宮也不是全然的幹淨。”雲惟珎皺眉。

“唉,自古皇宮內院就是那樣兒了,我的後宮高階嫔妃很少,這樣他們也能鬧得起來,我也是服了。”

“後宮牽扯前朝,這有什麽稀奇的。前幾年,我不過順手幫了劉家莊的小姑娘一回,他們就能消息靈通的把人送到您床上,好給我賣好。我就不明白了,他們這是和我結仇呢,怎麽可能讨好熬,我才是真服了這些人。幹正事的時候推三阻四,搞這些歪門邪道倒是積極。”

“算了,說他們做什麽。你不日就要出京,我今日來是給你送行的,別提這些讓人不高興的事情了。”最重要的是不要提公孫蘭了,黑歷史什麽的……

雲惟珎看了皇帝一眼,從善如流的改口道:“再等三日,我就出京,從水路走,用快船,打內務府旗幟,五日之內必到江南。”

“嗯,父皇的忌日過後你再走吧。若不是你身世在那兒擺着,我就以為你是父皇的私生子了,瞧他對你好成什麽樣兒了,比對我都好。”皇帝說起這個,就是先帝已經去了幾年,還是忍不住泛酸。

“先帝對我很好,我自然要報答他的知遇之恩。”雲惟珎嚴肅道,完全不像被先帝待之子侄的親密,相信人家父親會對你別他兒子好的都是傻子。

“你呀,就是太嚴肅。”皇帝道。

“陛下若能正經一點,臣也不必這般嚴肅了。”雲惟珎道。

“好了,好了,真拿你沒辦法,該到午膳的時辰了吧,快,我帶了尤禦廚來,做了你最喜歡的清炖蟹粉獅子頭,正宗的淮揚風味。”皇帝跳下椅子,整了整衣服,就要拉着雲惟珎出門。

“有那個功夫,不若直接蒸螃蟹。”

“哎呀,我們雲大人真是神機妙算啊,就有清蒸螃蟹。”皇帝得意道。

雲惟珎白了他一眼,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把皇帝腰間纏在一起的兩塊玉佩解開,左右看了看,才比了個請的手勢。

郭萍拉開門,皇帝走在最前面,雲惟珎落後半步,郭萍落後一步,後面再跟着若幹護衛、随從,帝王出行,即使是微服出訪,也浩浩蕩蕩。

皇帝吃完午膳,也就回宮去了,相信剛剛經過公孫蘭的事情,皇帝不會有那個閑情逸致去逛街了。

“少爺,您今年要為先帝忌日做準備嗎?”郭萍問道。

“嗯,往後三日用素齋吧。”雲惟珎道。

“少爺,先帝如此待您……”

“先帝怎麽待我了,知遇之恩,教導之情,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不過弱冠之齡,就成了一國宰輔,不都是先帝的提拔栽培嗎?”雲惟珎突然提高聲調道。

“少爺,是我不對,我不該提的。”郭萍神色黯淡下來。

“對不住,我不該對你大小聲。最近事情多,我太煩躁了,不是針對你的,對不起。”雲惟珎揉了揉眉心,心想,看來還是因為遇到了熟悉的人物,心境有些不穩,不然,公孫蘭的事情,何以讓他這麽費神。

“少爺何必對我如此客氣,少爺心裏不順,發洩出來就好了。我先去安排,十八衛中,您待哪幾個去?”

“我這兩天心裏燥得很,腦袋都不靈光了。等先帝忌日之後再說吧。讓他們都準備着,候命就是。”

“是。少爺你先休息。”郭萍告退,讓丫鬟進來服侍雲惟珎睡下。他則看着外面的天光,想少爺這些年也不容易,慧于心,極于情,少爺就是太重情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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