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罪己
寧陽大長公主是太皇太後養女,是天元帝的姑姑,天元帝當初奪嫡時,寧陽大長公主是公開支持天元帝的,寧陽大長公主的驸馬也是為了天元帝死在奪嫡之争裏,因此天元帝對寧陽大長公主一家甚是看重,對其子女加封甚多。
寧陽大長公主的大兒子,因父母之功,得以平級襲爵,正是如今的安陽侯蔣自山,在朝廷裏任職禮部尚書,膝下四子二女,四個兒子都已在朝做官,長女已經出嫁,如今剩下的就是十歲的幼女蔣寒漪;寧陽大長公主的次子、三子和幼子,如今則是外放做官。
蔣家又是綿延數朝的世家大族,棠落瑾先時不覺自己到了該成親的時候,如今一見蔣寒漪,再細想蔣家家世,自然是想要得到蔣家支持。
而于蔣家和寧陽大長公主來說,他們自然是希望能和皇室再次聯姻。只是蔣寒漪年十歲,比太子年長三歲,太皇太後又從未透露出其中的意思,寧陽大長公主這才退而求其次,想要讓小孫女嫁給沒有奪嫡希望的高麗豔妃所生的六皇子,這才頻頻帶着蔣寒漪來宮裏。孰料棠落瑾竟忽然開口,說要求娶蔣寒漪。
寧陽大長公主喜不自勝,道:“殿下快快放開寒漪的手,寒漪是姑娘家,手可不能随意給旁人碰的。”
棠落瑾一聽之下,就知此事有望,将蔣寒漪的手拉得更緊,從寧陽大長公主懷裏擡起頭來,理直氣壯道:“表姐的手,旁人自是碰不得。可是,姑祖母若是将表姐嫁給我,我自然是能碰得的。若能娶到表姐,定愛她憐她,從此與她,并肩攜手,走過百年。”
蔣寒漪自始至終都低着頭,只是一張俏臉,卻如同染了紅霞一般。
并肩攜手,走過百年。
不是視若珍寶,将她當做物件兒,而是将她當做一個平等的人,并肩攜手,走過百年人生。
寧陽大長公主不意棠落瑾一個七歲小兒,竟說出這樣的承諾,訝然之餘,目光微動,側首看向太皇太後和太後的方向。
在太皇太後心裏,棠落瑾身上自然無一處不好,他說的話,要求的事情,自然也是對的。
況且,寧陽大長公主的孫女,安陽侯蔣自山的女兒,身份上也是做得太子妃的。
雖說比太子年長三歲,可是,三歲又不是三十歲,如何不能成親?
太皇太後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太後自然也點了頭。蔣家,的确配得上太子,也的确能幫得上太子。
寧陽大長公主笑容更盛,她慈愛地把兩個孩子的手拉在一起,道:“如此,姑祖母就帶着寒漪,在府中等着太子的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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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婚事已定。
身為太子妃娘家的寧陽大長公主府和以安陽侯府為首的蔣家,成了鐵板釘釘的太子黨。
皇後恨不能咬碎了銀牙,卻甚麽都做不得。
等到翌日,她請了越侯夫人進宮,越侯夫人聞言,恨不得拉着這個二妹痛罵一頓!
“你糊塗!”越侯夫人道,“世家蔣家,綿延幾代王朝,他們的根基,豈是一般人能動得的?他們從前不出手便罷了,如今被阿瑾一推,真個兒上了阿瑾的船,哪怕最後真的被揭發阿瑾不是嫡子,他的太子之位,怕也能保得住!”
皇後怔住:“可是、可是大姐不是說,暫時不能輕舉妄動麽?”
“……”越侯夫人被噎了片刻,才道,“旁的事情,自然不值得妄動。可是這件事情,如此重要,如何不該妄動?環兒啊環兒,你細細想想,阿瑾和蔣家聯姻,且給的還是太子妃的位置,那麽蔣家所期盼的,就是阿瑾之後,能有一個擁有蔣家血脈的皇子登基為皇。蔣家野心至此,他們當真能容許咱們對阿瑾輕舉妄動?如果阿瑾真的意外沒了,蔣家豈會不一查到底?”
越侯夫人神色微微複雜:“若是沒有機會做太子岳家,那倒也罷了。既有了機會,還是太子親自開口相求,蔣家豈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寧陽大長公主和蔣家又豈會放過對太子不利的人?環兒啊,你那時若是當即阻止了,哪怕是撕破了臉皮,也是無礙的。可是現在……”
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連她都想不出甚麽好法子了。
或許真的讓棠落瑾把這個太子繼續做下去,也未嘗不可?
越侯夫人目光微動。
太子親自開口求蔣家姑娘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宮內宮外。
大皇子聽到這個消息時,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怒火地就往湘貴妃這裏來了。
湘貴妃比大皇子提前一步得了消息,見大皇子怒火正盛,忙忙勸了良久,才嘆道:“這門親事已經成了定局。先前誰都沒有說便罷了,現下太子先開了口,還給了承諾。太皇太後和太後樂見其成,寧陽大長公主樂見其成,蔣家恨不得現下就把他們家姑娘嫁過去。就連皇上……”湘貴妃其實為大皇子的親事,求過皇上,結果皇上不可置否,沒有答應,可是輪到了棠落瑾,哪怕蔣家果真人多勢大,“皇上竟也允了。”
大皇子一撩衣擺,跪下道:“這件事不能這麽作罷。小七原本就甚麽都好,若是再有了這門親事,母妃,我們還能有希望麽?兒子知曉母妃和皇後素來不睦,兒子和小七年齡差的大,兒子從前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冷落了小七數次。這些恩怨,小七和皇後會統統記在心裏,現在父皇還在,我們自然能暫時相安無事,可是一旦……小七坐了那個位置,母妃和兒子,還有甚麽好日子過?”
大皇子見湘貴妃不語,又添了一把火,道:“都說閑王好,富貴又榮華,還能日日悠閑,想要什麽,便有什麽,偏偏還不像皇帝那般日日殚精竭慮。可是,母妃,兒子不願意做閑王,郁郁而終,一生猶如被圈禁,始終不得志。那樣的閑王的日子,又有何滋味?都是父皇的兒子,兒子也想争一争那個位子,哪怕是最後輸了,兒子好歹也争過一回,總好過甚麽都不曾做過,就只剩下做閑王的命。”
湘貴妃心疼的将大皇子扶了起來:“我兒何苦這般憂心?只是一門親事而已。那棠落瑾,如今才七歲大,他要成親,還要等上個七八年,哪裏有你來的便宜?我的大皇子,可是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母妃定會為你選幾個好的助力的。”
大皇子依舊不甘心:“可是,母妃,那李家……”
湘貴妃想到娘家遲遲不肯應下她為大皇子求的親事,眉宇間隐隐憂慮:“總會有法子的。李家終究是母妃娘家,就算李家女兒不嫁給你,将來也是要支持你的。現下,咱們要做的,是在纏足這件事上,讓着世間百姓,都知道是皇太子錯了。并且不但要讓世人知曉皇太子錯了,還要這位皇太子,親自承認他錯了。”
大皇子道:“承認了又如何?他才七歲,将來一句‘年幼無知’,不就能把事情給糊弄過去了?最多也就是讓他難堪一段日子,但是現在他身邊有了蔣家,就是真的難堪一段日子,又有何妨?”
湘貴妃笑道:“傻孩子。‘年幼無知’,你可知道,這四個字就足以把這位太子爺從前的好處都給打回去了?武皇轉世,豈能無知?過目不忘之天才,豈能無知?仁愛百姓之人,豈能無知?年幼無知,呵,棠落瑾既上了朝堂,便沒有年幼一說,他錯了便是錯了,将來無論誰提起這位太子,都會記得這位太子犯過的過錯。于他的名望,豈會真的無礙?”
大皇子這才高興了起來,忙忙又出了湘貴妃的宮殿,往宮外去了。
湘貴妃眉心卻僅僅擰了起來。
就算是之前,他們能那麽痛快地在棠落瑾臉上打那一巴掌,還是托了寧家得罪了安王的福,安王孫女婿韓郡馬又恰好見到了義州情形的福,還有諸多纏足百姓的支持,若非如此,以寧家和太子的狡猾,怕是早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現下太子有了蔣家支持,事情後面要如何發展……湘貴妃沒了李家的支持,頓覺束手無策。
太子親口求親寧陽長公主孫女的事情,在有心人的運作下,很快把“千人請願書”和“太子年幼無知犯錯”的事情給壓了下去。
太皇太後和太後年紀大了,不好太過忙碌,就将太子和寧陽長公主孫女定親的事情,交給了皇後。
皇後心中有再多不喜,也只能接過這個活兒。
正如長姐所說,雖然這次失誤了,但是,将來日子還長,總會有機會。
當然,最關鍵的是,皇後定要奪回聖心,早早再懷孕才好——哪怕是至善大師說了她三十五歲後才能生兒子,可是,事有萬一,或許她就能提前生了兒子呢?或許這一卦是至善大師唯一算錯的一卦呢?
天元十四年,天元帝賜婚皇太子和安陽侯蔣自山幼女,于皇太子十五歲後成親。
一應定親事宜,交予禮部和皇後。
皇太子自然是沒甚麽事情的。
棠落瑾借着這門親事,一面找到了蔣家支持他,一面則是利用這門親事,把纏足一事暫且壓了下去,爾後就令人親自前往義州等五個纏足之風尤其盛興的五個州縣。
半個月之後,早朝時,韓郡馬再次上奏折,請求聖上與太子,看在義州千人請願書的份上,一令纏足之風繼續,二令太子殿下莫要為難柔弱女子,承認過錯。
滿朝文武,自是知曉,韓郡馬的重點在後面那件事情上。
讓太子殿下認錯。
天元帝眯了眯眼。
自來皇帝,以下“罪己诏”為恥辱,現下太子只是太子,且只有七歲年紀,就要被逼着正式認錯,與帝王下“罪己诏”有何不同?
果真是有人看不慣他的小七。
天元帝心中雖明白并且惱怒此事,可是身為太子,本就要經歷諸多事情,小七如今只是被用女子纏足之風為難,可見那些人還只是試探而已。天元帝雖心疼小七,卻也打算試探一番,他選的太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合适。
“哦?”天元帝如此想着,似是不在意的道,“那麽太子,你可願認錯?下罪己令?”
韓郡馬眼睛都亮了起來。
棠落瑾板着小臉,慢慢地站了起來,頗有氣勢的走到紫宸殿中間的空地,道:“兒無錯,何來認錯之說?”
韓郡馬立刻道:“太子殿下年紀小,怕是玩性大,記性小,早早忘了半月前,也是這紫宸殿上,臣曾經以義州為例,駁斥了太子前次所說的女子纏足,會陷女子于不孝不慈不忠的事情。臣言道,女子纏足,不但能取悅夫家,是女子該做之事,還能誕育比天足女子更多的子女,纏足女子亦能和天足女子一般幹活養家……如此可見,女子纏足,比起不纏足,更能讓夫家滿意,娘家驕傲,如此何樂而不為?
且有千人請願書在,可見女子自己,也是願意纏足者居多。如此民意之下,太子縱使是錯了,又有何妨?太子年紀小,如今錯了,尚且是小錯,承認了也便罷了。可若是知錯而不認錯,更不肯改錯,而是一味固執己見,不肯聽從臣子意見……臣雖不才,卻也覺得,此舉既非君子所為,更非……儲君該為當為之舉。”
韓郡馬此言一出,雖說過分苛責犀利,但群臣之中,依舊有那麽四五人,站出來道“臣附議”,同意韓郡馬的話。
天元帝老神在在的坐着,并不說話,只拿眼睛看了棠落瑾一眼。
棠落瑾轉身看向韓郡馬,仰着頭,繃着小臉,無甚感情地道:“韓郡馬所言,孤尚且有幾個疑問。韓郡馬可敢回答?”
韓郡馬低頭看着矮冬瓜似的棠落瑾,心中嗤笑一聲,道:“殿下說笑了,臣心無愧,殿下盡可問臣。”
“敢問韓郡馬,義州适齡婦人幾人?纏足者幾人?天足者幾人?纏足婦人誕育子女幾許?天足者誕育子女幾許?此二類婦人,所誕育之子女,存活到十歲往上的是幾人?”棠落瑾面無表情道,“既韓郡馬說,曾親自将纏足婦人和天足婦人所生子女數量相比較過,想來孤所問的問題,韓郡馬必然知曉。但請韓郡馬,一一說來。”
韓郡馬額頭上微微滲出汗珠:“殿下說笑了,臣只是路過其中一個村子,和村中人閑聊時,那些村子裏的人這般告訴臣的。”
“哦?”棠落瑾沒有立刻追根究底,而是道,“那麽,韓郡馬曾說,纏足女子亦可下地幹活,那麽,敢問韓郡馬,可知曉纏足女子每日下地做活能做多少?天足女子每日能做活多少?家中無男丁者,天足女子每日能掙得多少銀錢養家?纏足女子又能掙得多少?”
韓郡馬聲音微微發顫:“臣、臣不知。”
“如此,”棠落瑾道,“韓郡馬以為,令父母痛苦傷心者,可是為孝之道?令女兒只因取悅男子而承受斷骨之痛的父母,可稱得上是慈父慈母?韓郡馬又以為,女子纏足,所受斷骨之痛,究竟有多痛?纏足女子,每日所流的淚水,又有幾大缸?”
韓郡馬自覺這個問題能夠回答:“殿下這卻是錯了。女子生來,就卑微于男子。為取悅男子而承受斷骨纏足之痛,本就是應分之事。殿下不曾去過義州,不知義州男子,向來以娶到小腳女為榮,天足女子根本嫁不出去。父母之愛子女,當為之計深遠。為了女兒的将來,令其承受斷骨之痛,亦是深愛女兒的行為。殿下年紀幼小,不曾為人父,自然不知曉這其中的道理。”
棠落瑾道:“是麽?孤聽聞,韓郡馬與郡主有兩女,一女今年兩歲,一女今年十歲,此兒女,郡馬可會令她們受斷骨纏足之痛?”
韓郡馬道:“臣之長女,年歲已大,不宜纏足。幼女年紀又太小,并不到纏足的時候。”
意思就是,至少現在,這兩個女兒,韓郡馬都不會令她們纏足。
棠落瑾聞言,微微勾唇:“韓郡馬倒是位慈父。”不等韓郡馬謝過棠落瑾贊美,就聽棠落瑾接着道,“可惜了,卻不是一位嚴謹細致的好官。”
棠落瑾說罷,便轉身正對天元帝,拱手道:“兒半月前,聽得韓郡馬的一番言論,心有所惑,又覺韓郡馬大約回答不出兒臣前面幾個疑問,便令人将長安城周遭,五個纏足風行的州縣的主簿、個別村落的裏正帶了過來,想要向他們,仔細詢問纏足女是否比天足女更适宜生育,以及纏足女是否比天足女更适合養家之事,如今幾人,已經等在殿外,還請父皇宣召。”
韓郡馬瞪大了眼睛。
衆位跪坐在殿上的大臣亦不曾想到,這位小太子,竟是當真把這件事情當成“大事”來辦,還把各地主簿、裏正叫了過來,心中驚訝之餘,卻也對韓郡馬從前說的話有所懷疑。
天元帝自然準許。
一共來了五個州縣的主簿,還有三個村子的裏正。
棠落瑾先把義州主簿叫了出來,看向韓郡馬道:“韓郡馬可還記得方才孤詢問韓郡馬的話?不若由韓郡馬替孤來詢問。”
韓郡馬哪裏還記得那些?他原本就沒把小小年紀的太子放在眼裏,有些事情,也就沒有特別細致的去做,只在義州附近聽了個大概,就胸有成竹的來參太子了。
“臣、臣愚昧,不記得了。”
棠落瑾道:“原來韓郡馬記性也何孤一樣,玩性大,記性小麽?這才是一炷香之前的話,韓郡馬都不曾記得了。”
玩性大,記性小。這正是韓郡馬方才故意貶低棠落瑾的話。
棠落瑾現下又還了回去。
韓郡馬還能說甚?只得站在遠處,讷讷不敢言。
義州主簿本就是做文書工作的,聞得太子相問,又知曉太子的人不但去尋了他來,還尋了積年的人口記載文書來,當真是做不得假,只得老實答道:“回殿下的話,義州纏足之風,始于六十幾年前。如今适合生育年齡的女子之中,記錄在案的,有三千六百三十個天足女子,有六千二百個小腳女子,其中平均下來,每個天足女子,誕育的子女數量為四人;每個小腳女子,誕育的子女數量為五人。”
韓郡馬雙眼都亮了起來。
不少臣子也都開始竊竊私語。
棠落瑾道:“你還不曾說,活下來的人數。”
這個時候,孩童的夭折數量,可是相當的大。
主簿悄悄看了韓郡馬一眼,爾後将頭垂地低低的,道:“義州每個天足女子,平均活下來,并且長到十歲上的子女數量是三個半;義州小腳女子……她們的子女存活率稍低,能活下來,并且長到十歲上的,只有不到三人。”
衆人嘩然。
棠落瑾面上沒有半點表情,讓義州主簿退後一步,再問其餘幾人。
這些人的回答,和義州主簿相差不多,的确是小腳女子更容易受孕生子,但是她們所生的子女存活并長大的數量,卻遠遠不如天足女子。
先前或許有人不信,但是棠落瑾狠啊,他是直接把州縣和村子裏的主簿、裏正叫了過來,讓他們說出準确的數字——人的語言可以騙人,可是數字卻不會騙人。
小腳女子生育子女長大的幾率,的确不如天足女子。
韓郡馬之前所說的那些話,直接被打了臉。
可是就算如此,朝上還是有不少支持纏足之人。
“可是就算如此,太子殿下卻也要考慮到國之根本,在于民心,纏足是百姓之中的民心所向,我大棠皇室,素來仁愛百姓,既是那些被纏足的女子尚且不在乎斷骨纏足的痛苦,願意上千人請願書,可見她們也好,她們的父兄丈夫也好,都是願意纏足的。太子殿下尚且只是太子,難道就能罔顧民心所向了麽?”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民之所向,民之所願,于太子來說,都不重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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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