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國外
陳浮坐在廣場的噴泉下喂鴿子。
他的最後一頓晚餐是在一天半前吃的,但直到現在都還不太餓,所以手裏的面包被他一點一點掰開來,随手灑在腳下等着廣場上的鴿子飛過來啄食。
天氣有點冷。
剛剛下了一場雪,白雪落在地上,被來往的行人踩得泥濘。
但這和陳浮沒有太大的關系,他不餓,卻一直很渴,他的腳邊已經圍滿了散落的空瓶子,現在又一個被喝完了最後一口水的瓶子加入了自己兄弟的隊伍。
手裏的面包還剩下半個,而坐在廣場上的陳浮已經感覺到了肢體的僵硬。他裹了裹自己的軍大衣,接着發現一個金頭發的小女孩掙脫媽媽的手,蹦蹦跳跳地遠處跑來這裏,将手中的一條巧克力放到了他腳下礦泉水瓶圍出的空隙中。
做完了這一件善良的事情,小女孩又蹦蹦跳跳地跟着媽媽走了。
陳浮沒有動。
他既沒有立刻離開,也沒有彎腰撿起這一條巧克力,因為就在下一刻,熟悉的人來到了他的面前,坐到他的旁邊,把這一條巧克力撿起來,撕開包裝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來試試?”
陳浮沒有回答。
對方又說:“我看鴿子都過得比你好點了。”
陳浮沒有回答。
對方“嘿”了一聲,“別不理我!就看在我從國內追到國外的份上!”
“……總裁不用處理公司事務,跟着我滿世界地跑?”陳浮終于回應,他轉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蘇澤錦,說,“我最近腦子有點遲鈍,你想要跟我說話,估計要耐心一點。”
“其實我最近挺閑的。”蘇澤錦已經把巧克力吃完了,“而且我身旁的也是一個總裁。”
“你不用擔心。”陳浮言簡意赅,“我過得挺好的,只是要冷靜一下。”
“我沒看出來,只看見了一個混跡在西方流浪漢中的東方流浪漢,在流浪漢這份職業上,他也許會因為畫風突出而頗有建樹。”蘇澤錦笑道。
陳浮:“……”他問,“你有三百美元嗎?”
“嗯?”
“有就跟我走。”
他們一起從公園的噴泉池旁邊站起來,往公園左面的街道走去。
在這一條街道上有一家銀行,陳浮用銀行的櫃員機給自己一個閑置的股票賬戶轉賬屬于蘇澤錦的三百美元。
然後他用手機登陸了股票界面。
銀行的對面有一張路邊長椅,長椅上被不知道誰用油漆亂塗亂畫出一個白色的骷髅,當然現在這個骷髅早在風吹日曬下褪色斑駁。
他們并不在意,走到對面坐下,蘇澤錦問:“用三百美元作為本金炒股?”他簡直都同情了起來,“要不我再給你幾百美元湊個整?不過你打算怎麽買?長線還是短線?做多頭還是做空頭?我最近有一個內部消息,有幾只美股的走勢很不錯,不過可惜你只有三百美元。最多買一點五股。”
“對了!”蘇澤錦又想起來了一件事,“如果做長線的話,這三百美元你還得壓在股市裏;如果做短線的話,作為一天最基本的花費,你最少要獲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潤,九十美元應該能至少——”
他看着自己面前幾乎枯瘦的朋友:“有葷有素地吃幾頓吧。”
“而且你還要考慮晚上找一張床位休息,我就不和你讨論你前幾天究竟是睡在哪個橋洞裏了。雖然幾年前就有專門的床位出租,但你不考慮泡個熱水澡?尤其是在這個呵氣成冰的日子裏?如果是我的話,會選擇在現在至少喝上一杯咖啡再慢慢看你的——”
陳浮的手機頁面正在飛快地切換和閃爍着。
那不全是股市的圖,還有陳浮之前做過的行情報道。
簡直神奇,哪怕在離開國內的那一天,陳浮也沒有停止過這樣報道的記錄。
那是一個已經維持了許久的習慣。
好像從他十歲醒來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覺得缺了什麽,而等他十五歲百無聊賴在電腦上看見股票走勢圖,随手寫下了一行數據歸納與分析的時候——身體內部的某個地方,就如同缺了一塊的拼圖終于拼上。
數據與折線同時閃爍,紅綠線條與數字如同這個世界上最神奇而富有規則的奧秘。
而他沉浸在這個奧秘中多年,如同最精準的獵手,捕獲最微小的時機。
時間在蘇澤錦的絮絮叨叨中走過,蘇澤錦念到一半的時候,确定面前的人不會趁他離開的短時間內跑掉之後,就去街對面買了兩杯咖啡,一杯自己拿在手裏,一杯遞給陳浮。後一杯被随手放在了椅子上。
一個小時之後。股市收盤,陳浮将所有的股票賣出,然後将賬戶裏的餘額轉出到銀行卡中。
蘇澤錦是搞實業的,對股市研究不高,他随口問:“賺了多少?百分之五十?”這已經是一個尤為可觀的盈利比例了,但考慮到陳浮是做投行的,他覺得自己報的數目可能低了一點——但這時候低一點也無所謂。
“6000。”陳浮随口回答,走向不遠處的櫃員機。
“哦……”蘇澤錦換算了一下,六千的人民幣就是約一千的美元,百分之三百的利潤!他幾乎驚嘆,但驚嘆到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勁:哪有人用美元操作的時候要換算成人民幣再報數的?
他跟着陳浮一起走到了櫃員機前,看見櫃員機上面直接顯示的數字。
$6000
蘇澤錦:“……”他媽逗我。
陳浮從櫃員機裏取出了六百美元:“三百,你的本金;另三百,你的利息。謝謝幫助,好人好報。剩下的五千夠我找一家星級酒店好吃好喝好睡好幾天了。”
蘇澤錦:“……然而你沒有信用卡。”在陳浮要走之前他機智指出,“沒有信用卡,多數正規的酒店都不收你入住!”
陳浮:“……”
蘇澤錦:“……”
陳浮:“你有幾千美金的不記名信用卡嗎?”
蘇澤錦:“……”他全身上下,絕對沒有一張低于十萬美金的信用卡!
陳浮終于笑了起來。
他一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就浮現那種不能叫人忽略的銳利:“放心吧,我能照顧自己,沒有問題。”
話才剛剛說完,他的手機已經響了起來。
突兀的鈴聲讓陳浮的眉頭微皺,這是他出國之後換的新號碼,主要只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使用手機以及将資料保存入手機裏而已。
他接起了電話:“喂?”
“你好,這裏是奎勒家族的電話。容我解釋,就是之前被你破壞了進入你們國家市場的那幾個公司的幕後投資者。這個電話可能有些突兀,不過據我所知,陳先生您最近離開了自己的國家正在流浪,而您之前的表現已經得到了我們的認可,您不應該過如此窘迫的生活,奎勒家族将聘請你作為股市投資顧問,年薪與福利保證讓您滿意——”
陳浮收緊手中的手機。
他腦海裏只浮現出一個名字。
——季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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