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水
丁珊和蔣老師面上透出一點困惑, 但并非害怕、驚恐之類的情緒。
他們的面容平和下來。我和季宵看在眼裏,季宵的思緒變成:“好像沒事了?”
正想着,丁珊朝我們走了過來。她的表情是放松的,季宵便也跟着放松。我看她, 見她開口:“白薇?你怎麽跟來了?”
有了這句話, 季宵跟着轉頭。果然,我們背後跟着的, 是這會兒還在喘氣、對外間光線一無所知, 面上透出茫然的白薇。
“我,”過了好一會兒, 白薇終于能順暢地講話, “我當時聽見好像要打起來了,你們在跑,我就也跟着跑……丁姐,我們是不是和其他人分開了?”
丁珊眼角抽了抽,蔣老師則說:“算了,你來了,也是好事。”
白薇還是踟蹰, 低聲問:“我看不到,可能會給大家添麻煩。”
蔣老師聽了, 溫和地說:“你看不到,這反倒是你的優勢。”
季宵也認同這句話。
他沒有說, 但我能“聽到”。
就像是剛才黑影在她背後的時候,白薇因為看不到, 所以不察覺危險。之後季宵等人一番疾跑,他們還要擔心自己被絆倒,但白薇原先就在黑暗裏, 倒是比季宵等人要适應許多。
想到這裏,季宵心頭冒出一點薄薄的古怪。
我察覺到,看他一眼。但季宵的表情還是很尋常的,說:“好,那咱們現在五個人。”
丁珊看一眼自己的燈。顯而易見,她對白薇的到來不算歡迎。但來都來了,她也不介意多帶一個 “累贅”。
在蔣老師的話下,白薇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蔣老師說:“這樣,丁女士還要拿着燈,可能不太方便。不介意的話,我扶着你走吧。”
白薇眼皮顫動一下,說:“謝謝。”
她看起來還是柔弱,好像稍微捏一把,就會碎掉。
不過她能跟來,就算被季宵短暫地劃入了知情識趣的“自己人”範疇。
幾人說過幾句話,和白薇解釋一下目前狀況。之後,又豎起耳朵,分辨起水聲傳來方向。
白薇好像竭力想展現一點自己的價值。她睜着空洞失焦的眼睛,耳朵動一動,竟是比季宵還要快地察覺到:“啊,是不是那邊……”
興許是因為離得近了,水流聲變得混亂、嘈雜,難以辨別。
白薇說出這話的時候,顯得忐忑。但丁珊、季宵等人側着頭,辨別一番,認同:“好像的确是這個方向。”
丁珊态度緩和很多,對白薇說:“你做的不錯。”
白薇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幾個玩家默契,沒有人再說起裴皓等人的事。
他們講過幾句話,又要再往下走。
因只有五個人,這會兒,隊伍排布變成:丁珊他們三個走在前,我和季宵在後。
丁珊在左側面,提着煤油燈。她右邊是白薇,再右邊是蔣老師。
我回頭看了一眼,背後黑暗沉沉。遠遠的,像是有什麽動靜傳來,不過已經難以分辨。
“邵佐?”季宵叫了我一聲。
我回頭,見他正端詳我:“你沒事吧?”
我從季宵的話音裏感受到了他的關切,心頭又是一暖。
正好,前面三人在走路,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回頭看。
我攬住季宵的腰,季宵眼睛睜大一些,轉而笑了下。
我心頭有喟嘆,覺得整個黑暗的洞窟,都因為他這一笑,多了光彩。
他主動湊來和我接吻。到底是非常時刻,這個吻很快、很短暫。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吻,季宵不知想到什麽。他心頭有懊惱,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我看他,視線望進他的眼睛。
季宵正在想:“我的确錯了。”
我再親他一下。
季宵又笑了,眼睛很亮。
沒有了王璐瑤等人,玩家隊伍一下子安靜很多。
丁珊和蔣老師偶爾會講話。
丁珊說:“路好像比之前難走。”
蔣老師:“對。不過可能是前面跑的時候咱們注意力不在這上面,也有點‘幸存者偏差’吧。因為一路都沒摔到,所以就覺得好走。”
丁珊踟蹰一下,認可了這個說法。
水流的聲音越來越大了。又走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一條地下暗流,出現在我們面前。
丁珊提起煤油燈,照亮眼前一小塊流水。
我和季宵一起湊過去看,見水流清澈、湍急。
丁珊面上帶着鮮明的喜色:“太好了!”
白薇問蔣老師:“我們找到水了嗎?”
“對,”蔣老師的聲音裏也帶着喜意,說:“水很幹淨,我們可以補充一□□力。”
白薇踟蹰:“不會有寄生蟲嗎?”
蔣老師“呃”了聲,說:“可能會有吧。”
季宵聽到這裏,忍俊不禁。
他對白薇解釋:“有寄生蟲也沒關系。我們只需要撐過三天左右,之後身體會自動恢複。”
說着,他停頓一下,記起我此前和他說過的、我們兩個大概是以原本的身體來到這場游戲。
季宵略有郁悶,我安慰他:“等離開之後,咱們再去體檢。”
在旁人看來,季宵只是話音略有停頓。
他很快繼續說下去,口中道:“從單純的健康角度講,這裏的水可以飲用。”
白薇眼睛眨動一下,問:“那還有什麽角度嗎?”
幾個玩家聽了,對視一眼。
蔣老師記起什麽,原先的喜意也淡了下去。
丁珊:“我們得要先找到關于‘邪神祭祀’的線索。如果祭祀和水有關,就不能喝。”
“對,”蔣老師贊同,“我之前忘記這一點了,還好你們提醒。”
幾個玩家相處和睦。他們短暫地商量過,決定暫時還是不喝水,就順着水流,往前走去。
期間,季宵幾次朝我抛來話頭,想讓我也參與其中。
我十分配合,提到幾個小問題:這會兒暗流旁邊還有“岸”,可待會兒卻不一定。如果遇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方,我們是下水,還是另尋其他出路?……已經走了很久,大家的體力都有消耗。我們是否可以開始考慮,要找一個怎樣的地方休息?以及,抱着後一個目的,我們是否需要找一些可以生火的材料?
聽我說前面兩句的時候,丁珊、蔣老師等人跟着讨論幾句。但到了後面,兩個人顯得無奈。
丁珊提起煤油燈,往四面照一照,說:“這裏好像太‘幹淨’了。”
季宵:“對,我之前就在和邵佐說,為什麽一路走來,好像都沒有看到其他‘祭品’留下的痕跡?”
丁珊若有所思,蔣老師倒是提出其他觀點:“雖然我不明白裴皓之前為什麽要那麽說,但有一點他是對的。這一路走來,咱們都太着眼于煤油燈能照亮的地方了。這是好事,可也許真的讓我們忽略了很多東西。”
三個玩家一起思索。最後,季宵提議:“接下來一段路,咱們可以走慢一點?”
丁珊、蔣老師贊同。
我還算參與讨論,白薇就徹底是随波逐流。
自始至終,她都顯得十分謹慎。丁珊原先也像是季宵“照顧”我那樣,偶爾問她兩句。但幾句話下來,大家都意識到,白薇好像真的對自己眼盲的狀況非常擔心。這會兒沒有出現危險,所以其他人還能關照她。可到了後面,一旦黑影再度出現,她會不會被抛下?
她畢竟不是季宵,和我之間沒有那一層“游戲”層面的聯系,我不能聽到她的準确心聲。但她又很不會隐藏情緒,以上種種,旁人皆能看出。
有了這些憂慮,說得好聽些,白薇是謹慎。說得不好聽了,她就是完全的膽怯,想要做一個純粹的跟随者。
這也不算壞事。至少在季宵看來,一個乖巧懂事的追随者,總好過此前的黃玉珍、裴皓等人。
丁珊和蔣老師有意無意地對視,到底不曾多說。
我心有戚戚:就像是我對季宵一樣。我告訴他,自己不會因為“他帶來靈異事件”而有不滿,季宵不會相信。如此一來,不如少說多做。
我們再度往前。
裴皓等人徹底被我們甩開,不必再擔心他們追來。往後一路,我們果然走慢了很多。
煤油燈能照亮的距離有限,好在“河岸”也談不上寬廣。
燈光下,我們看到了從洞窟頂端垂落的鐘乳石柱。
蔣老師看到,感嘆:“我之前在一些科普讀物上看到過這樣的洞穴。如果不是……”一頓,“這裏倒真是個适合觀光的地方。”
丁珊笑了下,說:“這個心态不錯。”
有了這兩人的話,季宵側頭看我,低聲說:“就當是旅游了?”
我有許多話想說,但最終,只是講了一句:“好。”
我們走了很久,大約又有三四個小時。只是因為要始終留意周邊,所以走的距離不算很長。
季宵原先已經開始自我懷疑,覺得他那個“三天”的判斷是否出錯——如若不然,早就該到第一輪線索被發現的時候。
但在他徹底推翻此前所想前,煤油燈照亮了一小塊與此前不同的地方。
昏黃而模糊的光影,勾勒出一個柴火堆的雛形,像是有人曾經在這裏,點燃一團不大不小的火。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有小天使說,眼盲會不會暫時安全一點。
某種程度上說的确是哦。
下午三點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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