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讓沁兒為你梳洗梳洗,換身衣裳,稍後再到前廳來,本宮等你。”
沈明楓極是不解,她已經等不急要斷案了,這女人叫她回房是怎麽個回事?
“我不!本少爺要幫大娘讨回公道!”
褚尋雅好笑的看着她,
“你可知是何事呀你就讨回公道?快去吧,一時半會兒人家又跑不了,快去快回就是了。”說着招呼那邊恨不得沖上來的人:“沁兒,你過來,帶驸馬回房梳洗。”
褚尋雅真是替她操心的呀,這人難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事麽,月事都來第二日了,她不急沁兒都該急死了罷!
沈明楓仍是不願,耐不過沁兒私下一直扯着她,撅嘴道,
“那你不準趕她走,一定要等本少爺來!”
“好好好,等你等你。”
“……”
沁兒拉着自家少爺疾步往新房而去,這都到了睽水來的日子了,也不知這人來了沒有,有未有叫旁人發現……她一個丫鬟也不能随便跟着進宮,這一日一夜可是急得頭都大了,自己真是大意,早該為她做好準備的!
待兩人回到房中,沁兒将房門一合,拉着沈明楓來到內室,急急相問,
“少爺,你可有來月事?怎的換了一身衣裳?”
沈明楓被她一問,頓時想起來這麽一茬,點點頭抱怨,
“來了,昨日來的,肚子痛死了。”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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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兒一驚,拉着這人轉了一圈瞧了又瞧,未發現異常,急得又掀開了她的衣擺,往她褲子上看,沒看見她擔心的,松了松神,
“少爺,到底來是沒來呀?”
“來了來了!”沈明楓坐下來,得意的說起自己的經歷與聰明的解決之法,
“昨日痛極了,本少爺多機靈呀,立馬叫公主叫人給我備水沐浴,然後呀,就在澡房發現了一條月事帶,我就拿來用了。”
“甚麽?誰的月事帶?你竟然就這麽用了……”
沁兒驚呆了,這不得叫人發現了麽!而且,用別人的那個,想想都……
沈明楓一副“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表情,
“那是公主忘在澡房的,發現不了,還是新的喲,墊着可舒服了!”
“這……”
沁兒半信半疑,一顆心仍是不能完全放下來,再繼續問了些仔細的。
……
這頭兩人問話答話,前廳那頭也是有人在問話答話。
褚尋雅帶着一幹人等齊齊行至前廳,坐到上首,吩咐了下人諸多事宜,這才抽空細細打量了那名婦人。
只見那人身着粗布舊衣,肩上與褲腿膝蓋那塊還有補丁,面黃肌瘦,頭發亦是暗黃粗糙,其間還能望見幾縷銀絲,腰背有些佝偻,整個人看着很是滄桑,與一旁站着的婢女一比,當是得老上十幾二十歲,更遑論尊貴嬌美的三公主了。
褚尋雅看着那人,面色如常,溫和的詢問,
“這位大娘,你有何冤屈,不去衙門擊鼓,而去大街上攔車鳴冤?”
那婦人望着雍容優雅,氣度不凡的三公主早就看懵了,再看看四周的侍女,自慚形穢的不敢亂說亂動,此刻見問,直接一把跪下來,朝着三公主磕了個響頭,哀求道,
“民婦也是有苦難言,求公主殿下救救我家人吧!”
婢女端了茶上來,褚尋雅停了停,
“大娘起來說話,若是真有冤屈,本宮盡力為你解圍。”
那婦人連連感激道謝,又是磕一個頭,才爬起來,将事情經過一一說來。
“公主殿下,民婦婆家姓李,乃是京郊李家莊人士,祖祖輩輩皆是以種茶為生,可近年來收成不好,茶價也越來越低,眼看一年不如一年,許多年輕人皆都進城謀生,留下老弱婦孺,幾年下來,整個李家莊慢慢的變成了貧苦之地。”
這些話都是廢話,褚尋雅聽着,并不打斷。
“別家人尚還過得下去,我們家是極慘,我家當家的也沒別的本事,家中又只得一女,上還有老母,皆是婦孺,做不了營生。今年年初,民婦家裏交了賦稅之後,這日子真是艱難得過不下去了,到了上個月,家裏也山窮水盡,快揭不開鍋了。”
李氏說着說着抹起了淚水,也沒停,繼續,
“好在遇上了貴人,前幾日一早,我們發現家中院子裏竟堆着一堆糧食,有一袋二十幾斤的米,一大塊肉,還有幾顆蔬菜,解了我們家燃眉之急。我們當時只道是菩薩顯靈,派了天神天君來解救……”
褚尋雅聽到這裏,眉尖一挑,心內思慮。那李氏這回終是進入了主題,
“可這糧食我們還沒吃完,麻煩就上門來了。前兩日,一群兇神惡煞的人突然闖入宅中,說是來搜查,我們也不敢攔着,讓他們搜了。誰知這一搜便搜出了那日從天而降的吃食,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們盜走的,而且……而且不止是那些吃的,還有上百兩的銀子!我……我們哪裏有那膽子去偷吃的偷銀子呢?他們也不聽解釋,斷定是我們幹的,要我們交出銀子,否則……否則就要拿我女兒抵債!”
“可我們哪裏交得出一百兩來……我可憐的女兒呀,一時想不開,當日竟投了河,雖說救回來了,可如今還未醒來……”
李氏這次不單是抹淚水了,而是一度哽咽,
“那些人前夜連夜來要人,見我閨女那個樣子,當即氣得将我家砸了個稀爛,還抓了我當家的重重一頓打。他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民婦走投無路,昨日去告官,竟是叫人一再的攔在了衙門外,連衙門的鼓錘都沒碰上……所以……民婦才出此下策,去攔京兆尹的官轎,誰知竟是攔了公主的馬車……”
李氏也顧不上悲傷,官轎與皇室馬車都分不清,且不是羞得緊?
褚尋雅也聽出來了,呵呵,這是有人仗勢欺人呢!
“李大娘莫急,那些人可有說是哪個府上的?”
“說了,說是甚麽……武校尉府上的。”
“哦?莫非是昭武校尉?”
“啊!是是是,就是昭武校尉!”
褚尋雅點頭,端起茶盞來抿了一口,放下,
“此事本宮會派人查實,京兆尹那兒,你便放棄了吧。”京兆尹梁大人,與昭武校尉,呵呵,兩人可是內親。
那李氏婦人感激涕零,撲通跪下又是幾個響頭,激動得只說遇上了活菩薩。
這時問完話處理好內事的沈明楓急沖沖的進來,見一個勁兒磕頭的婦人,氣得跳起來指着褚尋雅大罵,
“壞女人!你做了甚麽?你又欺負人了!”
☆、慷慨
一個驸馬竟然對着自己的公主妻子大呼小叫,衆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今倒是開了眼界。
褚尋雅已經習慣了,又喝了口茶,不語。沈明楓還欲說些甚麽,那李氏婦人忙解釋,
“不不不,不是的驸馬爺,公主殿下沒有為難民婦,她是在幫助民婦。”
沈明楓拉她起來,
“那你磕啥子頭,爹爹說,君子不得随便彎腰曲膝,拜……拜君主,拜父母,可不能亂給人磕頭!”
“驸馬爺說笑了,民婦一鄉野村婦,哪是甚麽君子。”
周圍的侍女們抿了嘴想笑,驸馬爺連句話的意思都沒搞明白,還去說教起別人來,真是對她無話可說了。
褚尋雅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拿她她沒辦法。
“驸馬,你可願幫助這位大娘?”
沈明楓硬是拉着李氏坐到椅子上,頭也沒回,
“願意願意!”
“嗯,驸馬你過來,聽本宮說。”
沈明楓挪兩步湊近過去,疑惑的望着她:“做甚?”
對方招招手,讓她附耳過去,細聲講了幾句,旁人皆都聽不見了,沈明楓聽了,眨巴眨巴眼,未有猶豫,一口應下,
“好,我有,我去拿!”
話音未落,沈明楓已經掠出去,三兩下沒了蹤影。
衆人好奇,公主同驸馬說了些甚麽呢,驸馬好似很急的樣子。
褚尋雅未多話,開始安排:“覃侍衛,你帶兩個人,去将此事的來龍去脈查明,那個施糧相助之人也一并查出來,記得是暗訪,切莫驚動了相關人士,去吧。”
“屬下遵命!”
覃侍衛領命,快速退出了大廳,消失于衆人視線。
褚尋雅又繼續吩咐。
“薔薇,去将本宮的藥箱取來,咱們即刻趕往京郊李家莊。”
薔薇很是驚詫,卻也未說甚麽,人命關天,公主仁慈,要親自去施救了,
“是。”
薔薇跑出去,那李氏聽了又是連番感激,眼淚水嘩啦啦的掉下來,他們家上輩子也不知是造孽了還是積福了,日子艱難,得神秘人相助,雖說助來了橫禍,又因禍得福,得當今三公主解救,當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了……
那頭沈明楓跑出滿頭汗,暈頭轉向的終于在廚下找着了沁兒,拉着她就往卧房奔。沁兒圍着圍裙挽着袖子,莫名其妙被拉着跑,幾次堪堪摔個狗啃屎,不得不甩開她停下來,喘氣問道,
“少爺,你咋咋呼呼的做甚?拉着奴婢上哪兒去?”
沈明楓也停下來,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兒,又去拉着她快步走,斷斷續續的回,
“開……哈……錢匣……”
“開錢匣作何?少爺,你想買啥?奴婢這不是正給你做着糕點了麽?”
沈明楓一時半會兒也表達不出來,皺着眉頭只說:“大娘……給大娘,她的家人要看病,沒錢請大夫,我有!”
“哪個大娘?”
沁兒要把話問清楚,說不定是這人遇上騙子了呢!
“哎呀,就是那個大娘嘛!要告狀的大娘!沁兒你快去幫我打開!”
沈明楓急了急了說話便說得不清不楚的,也不記得沁兒壓根不曉得告狀大娘這回事。
“哪個告狀的大娘呀?奴婢沒見過,不能随便給你開匣,你讓她找別個去吧。”
沁兒斷定是沈明楓叫人給騙了,好端端的拿錢做甚麽,她可是得夫人委以重任,幫着掌管自家少爺小金庫鑰匙的,可不能眼看着這人做了冤大頭。
沈明楓急得額頭油光發亮,臉上也汗濕了,說也說不清,
“就是那個大娘呀!你快去幫本少爺開鎖!我要拿錢!”
沁兒心疼的掏手帕為她擦汗,換個方式問她,
“少爺,是誰叫你拿錢的?”
“公主!”
“嗯?”
原來是這麽回事,公主的話這事兒多半是真的,可是,公主的庫房會少銀子?需求驸馬拿自己的私房錢去為他人施救?
沁兒才想到關鍵,又被這人拖着往前跑,一路直奔正院新婚卧房。
罷了,她們才是主子,自己也管不了,由她去吧……
磨蹭了半天,兩人最終到了卧房。沈明楓沖進內間去,一把打開大櫃子自己那邊的櫃門,翻翻找找,費了許多勁兒才将藏得極深的錢匣子挖出來,招呼沁兒,
“快快快!沁兒快打開!”
沁兒看她急成這個樣子,沒來由的也緊張了,從脖子上的挂繩取下鑰匙,快速打開了錢匣的鎖。打開匣蓋,那裏邊塞着大大小小的銀塊,幾張銀票及鋪滿匣底面的銅板,還有兩個大銀錠,看着着實不少,無語的是,那裏頭還有幾顆奇形怪狀的石頭……
那錢匣是沈明楓的寶貝,從小就攢着的錢,總數起碼超過了一百兩。
沈明楓最得意的除了自己的聰明和長相,便是她擁有的這個小金庫了。
哦呵呵呵,若是傳出去,一個尚書府的嫡公子,皇帝的女婿,因為自己一個總數才愈百兩的私房金庫而沾沾自喜,也不知外人會如何說道……
“少爺,公主可有說要拿多少?”
沈明楓寶貝的抱着自己的小金庫,搖頭,
“要不,本少爺全都拿去,這麽多錢定是能救大娘的家人的!”
沁兒很想說,就你自個兒稀罕,你那裏頭幾個子兒,在公主殿下的庫房裏連個零頭都夠不上!
想歸想,沁兒知道若是自己真這麽說了,這人準得又鬧起來。
“好好好,你愛拿多少拿多少,往後可甭後悔啊?!”
沈明楓不屑的望着她:“哼!本少爺有的是錢,便是全花光也定能賺回來!走走走,你快去做紅豆糕去,本少爺餓了!”
“好吧,你自己省着點用啊!到時候別來跟我哭!”沁兒應着退出了房門,聳聳肩,往廚房去了。
沈明楓小心的抱着匣子,再一次蹬蹬蹬往前廳沖去。
薔薇早就去藥房取了藥箱,此刻已經到了前廳,大夥兒正準備出發呢。褚尋雅倒是不急,說再等等。
不多時,衆人見驸馬爺沈明楓又是一陣風刮進來,只不過今次懷裏抱着個東西。
沈明楓不理旁人,直直朝李氏過去,打開匣蓋,
“大娘,你看,本少爺這裏有好多好多的錢,你家人的病有錢醫治了,咱們這就去找大夫!”說着就要去拉人家。
廳內之人聽聞這話,很是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皆都在心內狠狠感動了一把:哎!驸馬爺傻歸傻,倒是個好人!
李氏萬萬沒想到這傳言中的傻子三驸馬是這般的古道熱腸,慷慨解囊的竟一下拿出這麽多的銀子來幫助她。
蒼天吶,我們李家這是攢了幾輩子的福呀!
“多謝驸馬爺,多謝驸馬爺,只是……這診金——”
“是呀,”褚尋雅打斷李氏出口的話,笑意上眼,
“驸馬有這麽多的銀錢,想來是夠付診金的了。驸馬,大夫已經請好了,咱們現在便出發吧。你也一同前去,瞧瞧李大娘的家人。”
“啊?”
沈明楓沒多想,就是想也想不出甚麽來,叫她一同去看看還不是樂意之極:“好啊好啊!我要去!”笑眯眯的興奮極了的樣子。
褚尋雅柔柔的望着她,但笑不語。薔薇卻是扔她一個同情的眼神,幾不可聞的為她那錢匣子嘆了口氣。
一行人出門,褚尋雅吩咐準備了兩輛馬車。原來的皇室标志明顯的那輛換下,用另一輛普通的也還是舒适豪華的車子,載着沈明楓夫婦,再有一輛平常的載着薔薇李氏及另一位婢女,由十來名護衛朝着京西城郊而去……
路途并不遠,出了城走幾裏路就到了李家莊的莊口。
馬車停了下來,李氏自車上跳下,給大夥兒引路。車馬繼續前行,從管道大路拐上了一條小路,慢慢的行進。
大路尚還好,可這小路着實不是馬車能走的,坑坑窪窪的,還密集的散布着石塊,馬車輪子滾得艱難,裏頭坐的人也是艱難。
沈明楓緊緊抱着懷中的寶貝,在一颠一颠的馬車裏叫苦連天,
“哎呦——哎呦——這甚麽勞什子的馬車呀?比今兒早那輛難坐多了……哎呦——”要不是她的錢匣子蓋好,這會兒裏頭的銀子都給颠簸沒了……
然而,這不是馬車的問題,明明就是路的問題呀驸馬爺!
自幼養尊處優的三公主褚尋雅此時亦是苦不堪言,馬車動得太厲害,她的動作根本不受控制,不雅,很是不雅。方才經歷的最重的一記震動,居然把她的長發都颠得飄了起來,當然,還有……
當真是羞極了!
沈明楓抱怨之餘,還能抽出空閑去看坐于對面的褚尋雅,直勾勾的盯着她随着颠簸上下波動的……嗯……那裏……
唔呼呼呼……嘻嘻嘻!!!
笑死了!
幸好本少爺的纏得好好的!
☆、施救
颠簸慢慢的減少減弱,褚尋雅長長舒了口氣,調整一下坐姿,撫一撫長發,擡起眼往沈明楓望去。這一看,就看到對方瞪着澄澈的雙眸,直直盯着她的那裏,眼皮都不帶眨的,臉上的表情盡是說不出來的好奇與得意……
“沈明楓!!!”
褚尋雅一個沒忍住,狠狠将那人的大名喊出來,面頰發紅發熱,心口那裏好似有個東西快要跳出來,羞憤得幾近失言,想擡手擋又覺得那樣更是羞赧。
她那裏上下波動本就十分的不雅難堪,這下全然被人瞧了去,瞧的人還是那樣一副神情,她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這破路!
沈二公子被狠聲點了名,不舍的将表情與視線收回,若無其事的往左往右移過來移過去,最後瞟向車頂,然後用自以為別人聽不到的音量,嘀咕道:“唔……真大呀~”
嘶——
褚尋雅僵住,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一會兒綠,來來回回變了好幾輪,憋了半天一句話擠不出來。
沈明楓!別讓本宮知道你是裝傻!
此時,馬車正在上坡,車身向前往上傾斜,車內二人心有餘悸的坐好,抓緊了座墊,生怕今早那一幕再次上演。
爬上斜坡到達平地,一路行至李大娘家門前,人、馬、車,全部停下。褚尋雅終于等來這一刻,收拾好心緒,又恢複端莊優雅,出了馬車,由薔薇扶着,自車梯而下。沈明楓抱着錢匣子,“啪”的一聲跳下來,伸個懶腰舒展一下身體。
“哇!這便是大娘的家嗎?!”
望着面前破舊的小院子及裏面一間破敗的土屋,上頭還是一半瓦片一半茅草蓋着的頂,沈明楓驚訝的問出。
這等房子她還是頭一回見着呢!
何止是她的頭一回,尊貴的三公主殿下不也是從未能見過麽!
褚尋雅知曉李家困境,料想他們的居住壞境定然也是不好,是以早有一番心理準備。可當真正目睹實物實景,她才領會人家所指的日子艱難是何種程度。
這條小路剛剛好可以通過一輛馬車,接近屋舍的一段路被清理得好些,石塊坑窪少了許多,周圍有高大的樹叢,草地極少,皆是一塊一塊的地,地裏間隔有序的種着一顆顆茶樹,綠葉延綿連成一片。
此地便是李家莊,可與李氏家屋子比鄰的卻沒有幾家,屋舍很是稀疏,蓋因此處離村口較遠,又地處坡嶺,路并不好走,且房子後邊直接連着山,住人建房極是不便的。當然,後山也是一片片茶地,就近照顧起來會便宜些。
這時,車馬入村時引來圍觀的人尾随着也自坡下上來,想看看村裏來了哪個大人物,竟有兩輛馬車!
如李氏所說,這個村莊剩下的大多是些老弱婦孺,以及半大孩童,此刻圍在馬車旁望着褚尋雅等人驚呆了的就是幾個婦人與幾個小孩子。
話不多說,李氏将院門打開,迎着衆人進入,引着公主夫婦往屋裏走。
沈明楓東張西望,一雙眼往四處看,很是好奇的模樣,磨磨蹭蹭的墜在後邊兒跟着,走着走着就被某一處吸引過去,全然忘了這是幹嘛來了。
衆人沒空理她,繼續往裏走。
李氏的婆婆,原是在兒子屋裏,聽得院外聲響,自廂房出來,迎面對上進來的兒媳與褚尋雅一行人。
“這……這是……”
李氏忙激動的介紹:“婆婆,這是——”
“我是李大娘請來的大夫。”
褚尋雅搶了話,望着面前這位蒼老憔悴的老太太,微微點點頭,不欲将身份過多的透露。
李氏不明,卻也不敢多說,只順着褚尋雅的意思附和,
“對對對,是大夫,是大夫……”
那老太太不相信的眨了眨老眼,不敢直直盯着人瞧,只讓開路迎着衆人往裏走,倒是顯得比李氏鎮定,
“那便勞煩大夫了,老身那可憐的兒子與孫女,如今只剩下半條命了……”
褚尋雅又是輕點頭,并未多言,領着薔薇與另一名婢女百合,跟在李氏婆媳身後,步入房廳。
屋裏簡樸破敗,整個廳子只有幾張殘缺的舊椅子和一張其中兩根腿斷了小半截的方桌子,下面用大石塊墊着保持平衡,桌上連只像樣的杯子都沒有,也沒有水壺。
褚尋雅幾人打量着,心內皆是觸動。
這個家,确實已是山窮水盡。
婆媳二人見客人打量自己家,有些窘迫,他們家現下來客人了連杯水都沒法請人喝,當真是羞愧難當!
褚尋雅收回視線,淡淡道,
“二位,病人現在何處,速速引我等去看吧,病情拖不得。”
“啊!對對,看我這記性!這位……大夫,這邊請,正房這是我兒子的房間,西邊是我孫女房間,您看……”
褚尋雅明白她的意思,男女大防,不過眼下人命關天,顧不得許多,
“先到正房去看李大叔吧。”說着,帶着薔薇與百合,跟在那二人身後進了正房。
同一時刻,不知上哪兒玩去了的沈二公子正站在李家院側的柴房門口,探着頭往裏瞧,俨然發現了甚麽寶貝,目光灼灼,眼神發亮,沖着裏頭的小團團“嗚嗚”直叫。
這李家的柴房裏,除去堆着的柴薪,便是角落裏的幾只小奶狗,小小的,毛茸茸的,才微微掙開一條眼睛縫兒,翁裏嗡氣的團在一起趴于破布窩中,也不知道門口處是不是狗媽媽回來了,接連開始掙紮着起來,叫喚,
“嗚——嗚——”
沈明楓更是來勁,哈哈哈,狗狗們搭理她了!
“嗚哦嗚哦——汪汪汪!”
她這學的狗叫聲着實不咋樣,那幾只小狗娃娃聽出了不是娘親的聲音,歇了聲氣,停止掙紮,又趴了回去。
沈明楓哪裏能管得住自己,見那幾只小狗可愛得緊,當即跨進了柴房,幾步走到狗窩旁蹲下,伸出手去撫摸,觸手是一片柔軟,摸着極是舒服,很好玩。
沈明楓更興奮,不忘将錢匣子好生放到地上,雙手都空了出來,去捧起其中一只純白色的團團,舉到面前逗,
“嚕嚕嚕!嗚嗚!汪汪汪!小寶貝你看看本少爺呀!”
那小家夥傲嬌得很,就是不去看,激烈的扭動着,試圖掙脫這雙魔爪。
沈明楓兀自玩得開心,渾然不知身後危險逼近。
院外站了許多人,這時狗媽媽回來了,見家裏有如此多的陌生人,狂吠:“汪——汪——汪——”
李氏聽聞是自家狗回來了,忙出來阻止,
“小黑!不許叫!”
那狗實則是通身白毛只夾雜了些許的黑毛,只是渾身髒兮兮的,又瘦又小,叫小白實也夠不上,索性就叫小黑算了。
小黑被主人呵斥,停了吠,一溜小跑去蹭着李氏,蹭夠了便往柴房跑去。
狗媽媽小黑遠遠就敏銳的聞得自己的窩裏有生人的氣息,立時怒火中燒,猛地蹿進去,果真見到有一人蹲在那裏,抓着她的一個孩子。
“嗚汪——”
狗媽媽撲上來的時候,沈明楓才知道危險,吓得趕緊放下手中的團團,站起身快速往門外逃出去,連地上的寶貝匣子都顧不上了……
“救命啊!救命啊——嗚——娘!快來救救楓兒——”
沈明楓狼狽的逃竄,聲嘶力竭的呼救。院外的護衛頃刻間湧入,只見驸馬爺往門口這邊撞出來,身後是方才的那只狗,緊追不舍。
呃……
侍衛們上前攔住,欲要拔刀,幸而那李氏未走遠,聽到呼救聲連忙趕過來,
“小黑!回去!不許追了!”
那狗聽話,不甘的停下來,仍是朝沈明楓吠了幾聲,最後才悻悻地往柴房去了。
同樣聽了沈明楓慘烈的呼救聲自屋裏快速沖出來的褚尋雅幾人,見了這一幕,皆都無語的松了神經,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再不理她,回了廳裏。
沈明楓驚魂未定,巴着院門急促的喘着粗氣,見危險解除,站直身體,拍拍胸口,
“呼——吓死本少爺了!”
李氏也是吓得不輕,這可是堂堂三驸馬!若是自家的狗将其咬傷,拿他們全家的腦袋都不夠賠的!
“驸馬爺,您沒事兒吧?來,随民婦來,到廳裏坐。”
沈明楓點點頭,緊緊跟着人家往裏走,走到一半想起來少了點甚麽,一拍腦袋,
“大娘!大娘,我的寶貝錢匣子!在……在那裏!”
一面說着一面拉着李氏的袖子,驚恐的指指那邊的柴房。
李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過來,笑笑,
“驸馬爺,請随我來。”話畢,擡腳往柴房走去。
沈明楓在原地站了許久,不敢擡腿,只喊着,
“大娘!你幫本少爺拿過來吧!”
“好,您等着。”
……
待兩人踏入房廳時,褚尋雅恰恰好擱了筆,一張藥方已是完成,
“薔薇你先拿着,待會兒看了李姑娘開了方子之後,到院外挑一名護衛,一并交給他,叫他快馬到城裏抓藥回來。”
薔薇接過:“是。”
褚尋雅起身,由老太太領着又進了西廂房。沈明楓疑惑的看着,眼睛往四周掃了掃,也跟着要進那房間。
只是未等她進門,薔薇攔在了門口,擋住她,
“姑爺,您是男子,裏頭的病人可是黃花大閨女,人家看病,你去湊熱鬧可不妥!屋外候着吧。”
沈明楓叫她攔着進不去,往裏瞧也瞧不見甚麽,不高興的一撇嘴,回身幾步走開,去找張椅子坐下去,
“哼!甚麽姑爺爺姑奶奶的,不看便不看!”
“嘩啦——”
那椅子早已腐朽,再被人打砸,眼看已是搖搖欲墜,沈明楓這一屁股下去,整張椅子都散架了,連帶着她也一把往地上坐了下去……
“嗷——”
☆、醫贈
沈明楓這一摔動靜可不小,屋裏的人又是被驚着,薔薇和李氏跑過去一人一只胳膊将她拉起來,前者滿臉的無奈,後者一臉的心疼。
驸馬爺,能不能消停會兒?!
天哪,這可是他們家看起來最完好的一把椅子了呀!
那二人皆是哭笑不得,這個人,說也說不聽,罵又罵不得,她們是從未有過的心累。
“嘶——嗬——”
沈明楓連聲痛呼,委屈的揉着痛患之處,不敢再找地兒坐,見門口那裏無人阻擋了,眼神一亮,嗖的一下,幾步竄過去,鑽進了房內。
“哎——”
兩人來不及阻攔,那人溜得太快,只留下一陣風。薔薇氣得擡起腳往地上重重一跺,怒氣沖沖的追了進去。
屋裏,褚尋雅正坐于床邊的凳子上,在為李姑娘診脈,凝神靜氣,絲毫不受外界影響,沈明楓湊到了跟前也未引起她任何反應。
沈明楓好奇的看着,瞅瞅深思中的褚尋雅,又瞅瞅躺于床上昏迷中的李家姑娘,動動嘴欲要說話,婢女百合及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莫動作,莫做聲。
沈明楓見了,伸長脖子,緊緊扁着嘴表示自己不會出聲。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今日請的大夫莫非就是這個女人?!
褚尋雅診完了脈,将李姑娘的手放回去,起身挪到床頭,輕輕掀開她的眼皮,挨個仔細瞧了,轉身回頭,
“李奶奶,李大娘,是這樣,李姑娘的病情我已獲悉,而這醫治之法,則是施針輔以藥石,雙重療效,相信李姑娘很快會醒來,身子将養一陣子便無礙了。”
站在一旁焦急觀望的婆媳二人很是松了口氣,輪番感激道謝,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薔薇讓百合看着沈明楓,去給自家公主打下手,從藥箱中取出了牛皮針包,攤開,整齊密集、粗細不一的一排銀針現于人前。
“嘶——”
幾人驚得長吸氣,這些密密麻麻的銀針,看着極是吓人。
屋裏的小油燈被端過來點着了,褚尋雅自針包中取了一根二指長的細針,伸到火苗上方烤。
屋內之人大氣不敢出,屏息靜聲,默默看着。
旁人尚還好,沈明楓卻是額頭都冒出冷汗來,皺眉龇牙一副驚恐害怕的樣子。起初她還是興致極高的圍觀,待見得褚尋雅烤好了銀針往床邊走去,她是一顆心都吊起來了,微不可察地一挪一挪,退開了幾步遠,很是同情不忍的再望了眼床上形容枯槁的年輕女子,咽一下口水,偷偷溜出了房間……
衆人不覺那驸馬爺已是溜走,皆眼巴巴的望着褚尋雅對李姑娘施針,可是當她們看見褚尋雅伸手去探摸人家頭頂時,真是心都要跳出來了。
這這這,腦部施針,也太可怕了!
幾人想看又不忍也不敢看,在褚尋雅下手的瞬間全全撇開了眼,錯開那一幕。也只一忽兒,那根銀針已經紮在了李姑娘的頭頂上,幾人齊齊呼氣,可是未等她們反應,褚尋雅又過來取了第二根針,開始烤。
吓!
褚尋雅不知也不理衆人是如何表情心境,她此刻是全神貫注,半分差錯不能出,果斷利索的下針,在半刻鐘之內,把六根銀針紮在了李姑娘頭頂的幾個穴位……
褚尋雅手法娴熟,也是鎮定自信,不曾出毫分差錯,
“好了,半個時辰之後拔針。”
說着,施施然步出了房門,到廳中寫藥方。
兩名婢女也不逗留,跟着出來伺候。那李氏去看看女兒,見她面色無異,轉身要往外走,叫自家婆婆拉住詢問,
“梅兒娘,你老實說,那女子究竟是何人?你今日不是去官府衙門了麽?”
李氏不敢講,怕道出來吓着她,只照着原先的說法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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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人家天仙兒似的人物,哪能是個普通大夫,你可休想瞞我老婆子!快說,那些都是何人?你又是如何請到人家的?”
老太太哪裏能信,她少說也比李氏多吃了十幾二十年的米,能叫她騙過去就真是老眼昏花了。
李氏自知瞞不過,輕嘆一聲,長話短說,将今日經歷原委與褚尋雅沈明楓的身份一一道出。果不其然,老太太聽得臉色都吓得發白,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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