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見歡未歡顏

“我算準你要來長生殿湊熱鬧,但卻不知你從哪裏出發,到這裏是何時,又能與你在何處相見,幸好你留下信息,我才能找到你。”白起正在沏茶,姿态怡然,動作娴熟,末了,他遞給魏七一杯茶。

“是白當家才智過人,才沒有枉費了我一片心思。”魏七一聞味道,便知是好茶,閉上眼睛停了一會兒,才細細抿了一小口。

“用桔麥提示時間,真是分毫不差,這兩天正是桔麥收割的時候;用桑井和茗香指示地點,亦是絕佳之策,整個長生殿的地界,恐怕只有’若蘭茶室’才能同時擁有這兩樣東西。”白起舉起茶杯,用舌尖沾了沾茶水,似乎有些舍不得飲下,

“唉,這第三分的桑井,只有少少的這兩杯,難得,難得。”

桑井是若蘭茶室的招牌。這種茶葉分為兩種,一為上等桑井,二為下等桑井。下等桑井在整個大陸都可以買到,其根部入藥,有消炎止痛的作用。上等桑井只在長生殿的地界才有适宜生長的土壤。然而,它只産一季,每季只産一畝。這一畝地中,真正用于泡茶苦澀适中的桑井卻僅有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作化肥之用,滋養下一季的上等桑井茶林。

若蘭茶室售賣的自然是上等桑井中這十分之一的珍品,桑井泡茶,前兩遍都過于苦澀,難以下咽,唯一這第三遍的茶葉味道最佳,苦中帶澀,澀中帶甜,咽下去後餘味甘甜,香味不散,不退不減。到了第四遍,桑井的味道盡褪,再難品嘗出有何不同之處了。所以,連白起這樣的有錢人也感到遺憾,因為即使再有錢,桑井也不是時時都能喝到的。

再說茗香,茗香正是現下茶室裏焚燒的香料。這種香料原本極其普通,但在長生殿的地界卻很難買到,只因這裏的氣候和地理位置,都不宜茗香的保存,所以沒有什麽商家願意做這種可能虧本的買賣。多數店家都用其他香料代替茗香焚燒,以達到類似的效果。

若蘭茶室反其道而行,偏偏要進這茗香,還要燒這茗香。物以稀為貴,即使茗香沒有什麽特殊之處,但整個地區只有這裏才有的東西,也變得愈加珍貴起來。因此,固然保存茗香要花費一番功夫,用茗香掙的錢也不在少數了。

魏七又是何時将信息傳遞給白起的。

魏七舊疾複發并不是偶然,而是她用金針催動了自己的舊患,目的是讓宋孤星出行買藥。她相信,以白起的聰明才智一定會留意藥房的輸出,因為自己被無相神功所傷,需要傷藥調節醫治。但她也知道,宋孤星一定會分散買藥,以降低暴露的可能性。于是,為了幫助白起判斷,魏七又多買了幾服藥。

其中包括了三山莖,五露花蕊,七星草根,九茴胚芽,這四種藥同時出現,無疑确定了魏七的身份。接着她又加入了桔麥、桑井、榆舌、陳皮、甘草等其他幾味藥,給白起提示。至于茗香木,是燒制湯藥必備的材料。宋孤星為了節省時間,在買藥的時候,自然也會順手帶上。“看來,你已甩掉宋玉疊。”白起停住舉着茶杯的手。

“哦,”魏七的語氣裏難得帶了上揚的尾音,聽得白起心神一顫,“你怎知他是宋玉疊?”

“這一路上不止青雲社的人跟着你們,夢蘿鄉的耳目也留意了你們的行蹤,我怎麽能不知道他就是宋玉疊。”白起落下手中的茶杯,杯中茶水已經見底。

“你既然知道他就是宋玉疊,我又怎麽可能真正甩掉他。我只是暫且躲避了他的跟蹤罷了,不消多少,只怕這茶水還未冷,他便會出現在這若蘭茶室。”魏七手中的桑井只飲了一半,便放在了桌案上。

“他的出現絕不是巧合。”白起定定地看着魏七,眼中如海浪波濤洶湧,卻帶着柔波,

“你的傷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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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那半盞桑井就給宋孤星留着罷,當是我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多謝他一路上的陪護。”魏七已經站起身。

“你的命比這桑井要珍貴多了。”白起輕聲念道,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把我叫到長生殿來所謂何事。我在你的計劃中,該扮演什麽樣的角色。”白起繞到魏七的身後,貼着她的後背。魏七高高束起的長發,飄散在白起的手掌中,那純黑色的發尾正散發着只屬于魏七的藥香味兒。

“宋孤星是個變數,你,也是我的變數。我只盼着,你在危機的時刻,或許能夠救我和許騰一命。”魏七回眸,轉身,一雙眼睛看着白起。

白起猛然擁她入懷中,魏七抓住白起的手臂,作出一個口型:他來了。白起明白魏七所指的人正是宋孤星。于是,二人從窗口跳下,各自散了。

宋孤星拿起魏七給他剩下的半盞桑井。

他沒有喝茶。他閉上雙眼,伸出舌尖仔仔細細、毫無遺漏地舔了舔茶杯的外緣,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宋孤星笑了,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麽。

在宋孤星眼裏,這不是一杯價值連城的桑井,而是一個魏七喝過的茶杯罷了。

第二日,離長生殿易主只餘五日之時,長生殿三大使者之一的紫衣使者突然暴斃身亡,當然屬于他的那一張藏寶圖也不翼而飛。這件事在長生殿內引起極大的轟動,原本紫衣使者麾下的殺手,和暗中與紫衣使者結盟的勢力感到惴惴不安。長生殿各為其主的三股勢力之間更加劍拔弩張,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長生殿的紫衣、赤衣、白衣三位使者,地位淩駕于東、西、南、北四大護法之上。各自擁有自己的一方力量。其中以紫衣使者的勢力最為強大,同時擁有東、南兩大護法的支持。而西護法一向與赤衣使者最合,主張以和為貴,內部不起紛争。

這一次關于寶藏圖之事,他們認為應當各***毀地圖,以保長生殿上下內外的安定。但此主張被激進的白衣使者和北護法否定。據說當時四個人也因此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紫衣使者出面調和,才決定把此事暫且擱置,等到下任繼任時再作決定。

此刻,紫衣使者已死,無論對于赤衣還是白衣而言,似乎都是一件好事。長生殿內流言四起。魏七換了素雅的女裝,站在窗前整理發簪。宋孤星側着頭,透過隔壁的窗子靜靜地看着,亮晶晶的眸子眯成了一條彎彎的線。

“宋兄想說什麽?”魏七察覺到遠處的眼神,轉過頭,走到宋孤星的窗前。

“沒什麽。你還是很好看。”宋孤星低了低頭,把門打開。魏七自在地走了進去。

“人是你殺的。”宋孤星問,他的桌案上擺着一張紙,墨剛剛研好,他卻未曾在上面寫字。

“什麽人?”魏七拿起毛筆,沾了沾墨水。

“當然是長生殿的人。”宋孤星笑了,繞到魏七的身後,“紫衣使者的脖頸被金絲軟線生生勒斷。這種殺人手法,赤衣使者、白衣使者能夠做到。你也能。”

魏七沒有說話,靜靜地在宋孤星的宣紙上落下一個字。

玉。

魏七看着字,突然頓住了筆,然後把毛筆放回原處。

“我想,許騰也可以做到,當然還有宋兄你。”

紫衣使者是魏七所殺——她輕易挑起長生殿內部的混亂和争鬥,然後,等待着一個機會,坐收漁翁之利。這是魏七的計劃,但正如魏七擔心的一樣,所有的計劃都不是絕對周密的,無論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算無遺漏。

當下,魏七和許騰正被青雲社的殺手包圍。

這一夜,離長生殿易主的典禮只有不到十二個時辰。這批殺手來勢洶洶,竟有不消百餘人。他們将魏七、許騰,和宋孤星三人圍至長生殿外的一片密林之中。打鬥的過程中,宋孤星卻沒了蹤跡,魏七的心底感到隐隐不安。

“許騰,你走。他們要的是我,不是你。”

“師父,不行,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一個人。我既從青雲社來,死在他們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許騰忽然仰起頭大笑,牽動了他前胸的傷口,許騰咳出一口血,接着緊緊拉住魏七的手,

“師父,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

“許騰。”魏七正要拉住許騰的手,許騰卻放開了她。

許騰身上還有一些□□。

□□是青雲社特殊的武器,運用恰當能夠以一傷百。

“許騰。”魏七拿着長劍的手慢慢垂下,一滴眼淚從她的眼眶裏不受控制的滑落,陷落在許騰身後的熊熊火焰之中。火燒漫山遍野的叢林,魏七的眼裏一片紅色。燃燒的火,許騰的血,殺手的血,她自己的血。

“宋孤星,你可以出來了。”魏七長劍入鞘,插在地上的短刀也收入懷中。宋孤星從暗處緩緩走出,手中的玉哨子吹出詭異的曲子。魏七受了內傷,聽到樂音,身體一晃,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我早該想到,你怎麽會輕易離開青雲社,你只是為了執行新的任務。是什麽?拿到我身上的藏寶圖。”血從魏七的嘴角和鼻孔中流了下來,她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擦了一擦。

“我已敗了。你可以拿走藏寶圖和我的命。”

冰冷的刀鋒刺進魏七的前胸時,她的話音也剛好落下。宋孤星的左手墊住魏七的頭,将她輕輕放在燃着火光的草地上。宋孤星從魏七的袖口裏摸出紫衣使者的那份藏寶圖。還有一份藏寶圖在許騰身上,十二個時辰前,宋孤星已經從他那裏偷來了。

“你們出來吧。”宋孤星對着幽暗不明的林子說。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加上東、西、南、北四大護法依次走了出來。

“看來宋公子所言非虛,這一次長生殿多虧你出手相助。”白衣使者強忍住自己的暴脾氣,對宋孤星說。

“既然如此,按照約定,這藏寶圖就交給青雲社了。也算免去了長生殿的一場浩劫。”赤衣使者倒像是松了一口氣,首先把屬于自己的那一塊藏寶圖拿來出來交給宋孤星。

“宋公子以後何不與長生殿多加往來,也好增進我們和朝廷之間的感情。”西護法也貼了上來,把八分之一的藏寶圖遞給宋孤星,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依我看倒不如明日典禮之上,讓宋公子将鬼宮主的陰險毒計,和鬼門陷害我們之事一一道來,也好在長生殿上下洗刷我們諸位的冤屈啊!”北護法在魏七的身邊打了個圈,确認她是真的死了。然後也遞給宋孤星一塊碎布。

“北護法所言有理,如此一來,長生殿衆徒也知道咱們有了青雲社的交情,可不是往臉上增光。”東護法和南護法使了個眼色。

“正是,正是,既然紫衣使者已死,宋公子又幫我等報了仇。那繼任紫衣使者的人選,自然有宋公子一份。”南護法順着東護法的話說。他們二人原本擁護紫衣使者,如今紫衣使者已死,二人的靠山沒有了,自然要尋找下一個可靠的人。他們也把屬于自己的藏寶圖交給了宋孤星。

“此事容後再議,不過北護法所說之事,如果其餘五位不介意,宋某倒是可以幫忙。”宋孤星一邊拼藏寶圖,一邊把手伸到白衣使者的身前。白衣使者皺了一下眉頭,終于把自己的藏寶圖也給了宋孤星。

宋孤星收起藏寶圖,看了看潮濕的月色,對衆人道,

“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十個時辰前。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因紫衣使者之死吵得不可開交,約定正面對抗,東、西、南、北四大使者也在場見證,但這一戰沒有打起來。因為宋孤星來了。他告訴六人,這一切都是鬼門的陰謀。

“鬼主曾言,她要滅長生殿。而想滅長生殿,就要從內部開始。她故意将藏寶圖分為八份,将其中一份放在她徒弟的手裏,剩餘七份分別交給你們。讓你們互相懷疑,彼此戒備。此後,她又殺死紫衣使者,拿走屬于紫衣使者的藏寶圖,造成你們其中一人所為之象。引你們自相殘殺,分化你們各自的勢力。”宋孤星以一己之力,阻止了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的打鬥後開口解釋。

因為衆人對他一無所知,又被他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所震懾,所以聽到他的話後,一時間半信半疑。

“你是怎麽知道的?”白衣使者看着宋孤星,确信他不曾在武林中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

“我無意中從鬼宮主的徒弟手中,得到了這一份地圖。”宋孤星從懷中取出地圖,六人一看果然與他們收到的地圖是一種質地,看起來也出自一人之手。

宋孤星收起地圖,“加上我一路跟蹤鬼宮主,發現她來的第一個晚上,紫衣使者便離奇死去,所以推斷出了她整個陰謀。”

“你想要什麽?”赤衣使者突然問,

“我要的,就是你們所有人手中的藏寶圖。”宋孤星不加掩飾,“沒了藏寶圖,長生殿卻可安保一時太平,你們何樂而不為。”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沉默起來。藏寶圖共有八份,他們如果想集齊,勢必需要通過鬼宮主和眼前這個神秘人。尚且不說這個神秘人的來歷,光是鬼宮主和鬼門已經十分令人頭疼。整個江湖都不知道她們的所在,尋找起來恐怕是難上加難,更不必說除掉鬼主,拿到藏寶圖。再者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的矛盾尖銳,恐怕還未集齊藏寶圖,長生殿已然從內部分裂,面臨土崩瓦解的境地。

“你究竟是何人。”白衣使者一掌拍向地面,地面瞬間裂開一個大口子。

“在下,青雲社總教頭,宋玉疊,宋孤星。江湖人無人識得我的樣子,只因青雲社向來只以青銅鬼面示人。”宋孤星眉眼彎了起來,從後腰掏出自己的青銅鬼面戴在臉上。

赤衣使者和白衣使者閉上了嘴巴,他們不願和朝廷作對。藏寶圖,只能拱手送上。于是宋孤星與長生殿約定,青雲社将出面鏟除鬼主,成功後,朝廷收回長生殿對藏寶圖的所有權。

白起和白石走進密林中後,由于瘴氣等影響,難以辨別方向,直到玉哨子響起,白起才順着聲音和零星的火光找到魏七。

魏七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樣。一場大戰過後,她白色的衣袍上已經盡是血跡,有她的,也有別人的。

“小七,你醒醒,你醒醒。”白起輕輕把她攬入懷中,生怕動作太大弄疼了她。

“當家的,我們先從此地離開再說。”白石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在白起耳邊說。白起想到青雲社的人可能還在附近,于是抱着魏七離開了密林。

魏七沒有死。但當她被白起抱回夢蘿鄉的時候,已經同死人沒有什麽分別。

宋孤星不想殺魏七,白起在看到魏七的時候就已明白。作為青雲社的殺手頭子,宋孤星若想殺一個人,恐怕沒有失手的道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放過了魏七。他用自己的內力暫時封住魏七的心脈,造成假死來欺騙長生殿的人。甚至還因為擔心白起不能及時找到魏七,特意用玉哨子為其指路。

宋孤星這樣做的原因,白起不明白,他也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想明白這個問題。他目前的首要問題就是讓魏七真正地活過來。

白起雖然早已用自己的內力,沖開魏七體內被宋孤星封住的心脈和穴道,但魏七卻毫無蘇醒的跡象。白石略懂醫術,不過對此無能為力。白起只能用最快的馬帶魏七回夢蘿鄉,那裏是完全屬于白起的地盤,有最好的大夫,最上等的藥材。

白石對魏七的傷口稍作處理後,二人便帶着魏七返回夢蘿鄉。原本應該走十八天的路程,被白起整整縮短了一半。這一路上,他都用自己源源不斷的內力護住魏七的心脈,白石在一旁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三十多年了,白石看着白起長大,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了一個人,竟然不顧自己的安危,不顧自己的身份,甚至一切的一切都顧不上了。

從這個時候起,白石就明白了,白起命中的兩個劫數都在魏七身上。魏七替他解了前一個劫,卻給他帶來了一個更大的劫數。

白起抱着昏迷不醒的魏七,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跄,他已經很多天沒有睡覺。他生怕自己一閉上眼睛,魏七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他的聲音嘶啞,就像是被沙子磨過一樣,張開口都讓聽的人覺得疼痛。

“叫唐鎮。”白起半阖着眼,緊緊抱住懷中的人。魏七一身淡粉色的衣衫,又黑又長的頭發披散着,卻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臉色慘白,嘴唇也透着白色,看起來很是讓人憐愛。常人絕想不到此人竟是鬼門之主。

白起徑直将魏七抱到自己的寝室之內,衆人匆匆退開,沒有一人敢多言,因為他們知道受傷之人,必是對白起極為重要的人。

高靜從未見過魏七的真容,此刻看到白起懷抱着魏七回到夢蘿鄉,卻是猜出了幾分緣故。她知道白起因長生殿之事必與魏七彙合,又聽聞江湖上瘋傳鬼主已死的訊息,自然想到白起懷裏的正是鬼宮主。高靜心裏又驚又氣,驚在鬼宮主未死,氣在白起居然為了她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唐鎮是江湖上有名的醫仙,他的師弟孑衣則被稱為醫鬼,二人的醫術都有起死回生之能,他們救人不問正邪,只求因果。只是孑衣行蹤漂浮不定,漂泊江湖,率性而為。唐鎮長居夢蘿鄉,與白起是舊交,二人對佛法皆有所鑽研,有時也會結伴到無相寺下棋。

唐鎮早已聽說是鬼門将白起從長生殿救出,亦知白起這一次要救的人是鬼宮主。唐鎮的心裏有一絲掙紮,若是救了鬼主,她仍死心不改繼續複仇該當如何?可若是不救她,豈非陷白起于不義。但當唐鎮見到白起和魏七的那一刻,唐鎮便知道,他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魏七,就是白起的劫。

“易知,你可知道她為何昏迷不醒。”唐鎮閉着眼睛問,一只手放在魏七的腕間。白起恍然若失地搖了搖頭,唐鎮嘆了一口氣,他還從未見過白大當家如此失意和狼狽的時候。白起猛然起身,被唐鎮按回了椅子上。

“你放心,我不是在嘆她,我這是在為你擔心。”唐鎮兩指握住了白起的手腕。

“易知,你有幾天沒睡了。你可知,你這一身的功夫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廢的。”唐鎮拍了拍白起的肩膀。白起擡起眼,無力地搖了搖頭。

“子禹你知道,我一向都對武學沒有興趣,就算是廢了,也就廢了。”

“你要是真的廢了,何談保護她呢?”唐鎮指了指魏七。

白起的身子一顫,聲音也顫抖起來,“你能救她?”

“我說’不’了嗎?”唐鎮笑了,“救她不在一時,我要先看到你安然無恙。”

“好。”那一刻,唐鎮好像在白起的眼中看到了淚水。

愛一個人,真的能到達這種地步嗎?後來,唐鎮才知道,愛一個人,何止能到達這種程度。愛,是自私的,是恐怖的,是失去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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