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擔憂(修)

朱骜匆匆忙趕回了醫院,就瞧見他爸面無表情地站在病房裏,韓丁跟個小雞子似得,抖抖索索藏在被窩裏躺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沒有。

他一想着賀陽居然被這家夥劫持到小屋子裏,差點被侵犯,心裏那股子火,就蹭蹭蹭的往上冒,想狠狠揍他一頓。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小時候很好的丁丁哥哥,為什麽成年後性情居然變化這麽大,如今連這樣的事情都做?

好在賀陽足夠聰明,知道給他打電話,他也因為聽着不對,就開了錄音,否則,就他媽護短又暴躁的性子,韓丁又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他爸就算相信了,他媽都不可能信。

想到他媽,朱骜下意識地在病房裏環視一周,卻是沒瞧見,就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韓丁出事,他爸在開會,他媽在家裏,應該來得更早啊。他忍不住就問了句,“爸,我媽呢?”

朱成功其實是跟韓金茹一起到的,韓金茹進門就撲在韓丁身上,瞧着傷心流淚,啥事兒也不管。朱成功沒辦法,就去醫生那裏問了問病情和治療方案,就知道韓丁是被人往頭上砸了花瓶。他挺生氣的,結果回來,韓丁就睡死了,韓金茹也不知去向。

他害怕韓金茹脾氣沖去找事了,就給她打了個電話,韓金茹倒說得好聽,“丁丁傷到了,我回來給他炖個湯補補,你守着點啊,別讓孩子醒了看不見人。”說完就挂了。

朱成功就留這裏了,到現在,他和韓丁還沒說上話,他都不知道,韓丁這是自己找事被打了,還是被人欺負了。朱成功的怒氣由此而來——韓金茹自從到了更年期,辦事兒越來越不靠譜了。

聽見兒子問話,朱成功不想遷怒,就壓了火氣說,“你媽回去給韓丁做飯了,你要是沒事也回去吧,我看着就行。”

朱骜聽着放了心,以為他媽還不知道是賀陽幹的,心想等着我把錄音給了你們聽聽,你們總不會再遷怒賀陽。于是就想先給他爸放個風,“爸,有點事我跟你說,咱出去說說話吧。”

朱成功多了解兒子的人啊。他一擡眼皮子,就知道要說的事兒,肯定跟韓丁有關。就讓外面的杜成守着韓丁的輸液瓶,自己則帶着朱骜去了樓梯間。

這裏是醫院的十八層,絕大多數人都是走的電梯,所以樓梯間裏格外的安靜,朱成功就說,“說吧,你知道點什麽?”

朱骜一點也不奇怪他爸能猜出來他知道韓丁被打的事兒,他爸要猜不出來,他才郁悶呢。一聽他爸讓他說,就把自己從接電話開始的事兒說了一遍。朱成功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最後聽到韓丁把賀陽弄到他姥姥給他留的小房子裏,想要用強的時候,忍不住的插嘴,“豆豆,有些話不能随便說!”

的确,他是同情賀陽那孩子的,不知道為什麽,他一見那孩子,就感到特別的親切。但是韓丁也是他看大的。上次韓丁用助學金的事兒威脅賀陽跟他交朋友,他也嚴肅處理了。可朱骜剛剛說的事情不同,這可是強奸,就算他對韓丁再失望,也不敢相信,自己養大的孩子,會幹這種事!

朱骜一聽就知道,沒有确鑿證據,他爸是不會相信的。他立刻就拿出了手機,沖着他爸說,“爸,我有錄音。”說着,他就摁開了播放鍵。朱骜的手機音量不錯,他給賀陽的手機雖然是舊款,但質量也相當好,收音效果更是杠杠的,韓丁和賀陽的聲音,在樓梯間這個窄窄的空間中,立刻就清晰起來。

朱成功的表情,也從看不出喜怒轉變為不敢置信,最終聽到韓丁沖着賀陽說,“我就算強了你也沒人信”這句話的時候,那股子原本就壓抑在心中的怒氣,徹底的爆發出來,他一巴掌拍到了旁邊的木質把手上,發出砰的一聲,喝道,“這個畜生!”

說完,他就怒氣沖沖的打開樓梯間的木門,步步生威地向着病房走去,一看就是要去教訓韓丁。朱骜緊緊跟在他身後,心中松了口氣,他爸這個反應,顯然不會去追求賀陽的責任了,恐怕還要安撫賀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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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走到電梯口,就聽見叮的一聲響,電梯門快速打開了。他家的保镖王瑞急匆匆的沖了出來,跟朱成功打了個照面。愣了一下後,他立刻撲了過來,攔住了朱成功的去路,“朱總,太太心髒病發了,暈倒了,現在在急救,您快點過去吧。”

這句話一出口,別說朱成功,連着朱骜臉色都瞬間變了。父子兩個連問都沒時間問,怒氣生生變成了擔憂,又沖進了電梯,急匆匆往急診室跑。

的确,韓金茹有着嚴重的心髒病,這也是她在昌茂成功做大後,功成身退的重要原因。所以這些年,韓金茹就算對韓丁多有寵愛,甚至有些過分,他們父子倆,也僅是點到為止,不是怕韓丁,而是怕韓金茹的身體。

也是由于他們精心呵護,韓金茹這兩年都沒犯過病了。可不過回去炖個湯,怎麽可能又犯了呢?

下了電梯,朱成功和朱骜兩個人直接就奔向了急診室,結果在急診室門口,被護士攔了下來,讓他們在外面等。兩個人無奈,只好在門口站着徘徊,朱骜一擡眼才看見,趙麗珍居然也在這兒。只是她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一個勁兒的低着頭,要不是她身形太過壯實,一般人沒有,朱骜也認不出來。

他媽在,趙麗珍也在。朱骜幾乎在瞬間抓住了事實的真相。他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眼急診室的大門,然後就沖着王瑞問,“裏面還有誰?賀陽在不在,你們跟着我媽幹什麽去了?”

這種事顯然是瞞不住的,更何況還有朱成功在場,他怎麽敢瞞着。只能選着能說的說,“太太,太太剛才特別生氣,打電話讓我集合一下幾個保镖,帶着我們去了賀陽家。”

朱家的保镖是什麽人,再沒有比朱骜更清楚的了,他小時候被人試圖綁架過,所以朱成功對安防特別在意,招募的保镖全部都是退伍兵,各個身強力壯。想着賀陽家裏,不是殘疾人都是婦人,賀陽唯一的完好的男丁,還是體弱型的,怎麽可能打得過他們?

朱骜一把扯住了王瑞的胸襟,“你們幹了什麽?賀陽怎麽了?我媽又是為什麽會暈倒?”

王瑞也不敢讓朱骜松手,只能老實回答,“我們……我們聽太太的話,先上了樓,把他家砸了,後來太太上來了,就讓我們把賀陽拽到小屋子裏去打一頓,結果賀陽身體不好,才下了幾拳,就暈倒了,我們就沒再動手。”

而此時的朱成功,聽到自己的妻子,居然将請來保護家人的保镖,派出去傷害別人。再加上韓丁的事兒,臉色頓時黑如濃墨,他原以為,他的家人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可沒想到,在他背後,居然一個個都是這樣仗勢欺人的。

他反問一句,“太太就為這個暈倒的?”

王瑞就知道,朱成功這是怒大發了。再說這事兒他們也理虧,更有違朱成功平日的行事準則,所以他的聲音越說越小,“太太的事兒我不清楚,我一出來,太太就問我賀陽怎麽樣了,我話沒說完,太太就暈了,我們就趕忙送過來了,還有賀陽,他也在裏面呢。”他指了指趙麗珍,“那是賀陽的媽媽,她一直在外面,說不定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們問問她吧。”

朱骜的眼睛,立刻就盯到了趙麗珍身上。趙麗珍也早就聽見他們說話了,她知道,眼前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是賀陽的親生父親,她應該上去說說話的,可是,想着賀陽那慘白的臉,她就沒半點心思,再去将賀陽不是親生的這種話,說一遍。

好在這時候,急診室大門騰地一聲打開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迎了上去,朱骜眼尖的看到了被推出來的韓金茹,連忙撲上去叫了聲媽。他聽見那邊趙麗珍急切地問,“孩子怎麽樣了?醫生,我孩子怎麽樣了?”小護士怕是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挺平靜地說,“還搶救呢。”

等到進了病房,韓金茹虛弱的睜開眼,看了一眼朱骜,拍了拍他的手說,“豆豆別擔心,媽媽沒事,媽媽想跟你爸爸說點事,你先去看看你丁丁哥哥吧。”然後,目光就鎖在了朱成功身上。

朱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媽,他媽原先生病了,都必須要她陪着的。可這次,怎麽不一樣了,有什麽事情不能讓他聽嗎?只是這并不是磨蹭的時候,何況他也擔心賀陽那邊,只能點點頭,讓他爸有事別發火,就去急診室門口等着了。

随後韓金茹又吩咐別人都出去,不一時,屋子裏就剩下老夫老妻兩個人。韓金茹就顫巍巍地問了聲,“老朱?賀陽怎麽樣了?”

朱成功一聽這個火就大了,“你好意思問?那孩子現在還在急救室裏呢?韓丁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的腦子呢?你也是當媽的,那孩子才多大,你就下得了狠手?我看你是日子過好了,忘了自己生在什麽家庭了。你怎麽能做這麽仗勢欺人的事兒!”

他一把扯開了領帶,在病房裏來回走動。他又不是沒見過賀陽那孩子,那一看就是個能吃苦的好孩子,跟他年少的時候多像,他不知道韓金茹為什麽會對賀陽觀感這麽差,又為什麽在韓丁已經犯過一次錯的情況下,還能相信他?

他最終停在了韓金茹的床頭,沖着她說,“必須道歉。你不能……”

可他話還沒說完,韓金茹就沖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老朱,你覺得,朱骜長得像咱們兒子嗎?”

朱成功這才發現,他也說了這麽久,韓金茹壓根一句沒聽。他氣的拿手指指着她點了兩下,可終歸這是個病人,只能努力壓着自己的脾氣說話,“我跟你說道歉的事兒,你別打岔!”

可韓金茹卻坐起來,一把拍飛朱成功的手,又問了一遍,“我跟你說真的呢?你覺得是朱骜像咱們兒子?還是賀陽像呢?”

她的聲音平淡,但卻格外的認真。更年期後的韓金茹是很少有這樣的表情的,她幾乎不是在憤怒,就是在發怒的邊緣。朱成功心裏嘎達一聲,知道韓金茹是來真的。只是這個問題太過突兀了,他幾乎想也不想就訓斥韓金茹,“你亂說什麽?”

韓金茹此時滿心慌張,需要朱成功給他掌舵,幾乎立刻就把剛才發生的事傾吐了個幹淨,她緊緊握着朱成功的手,驚恐的說,“老朱,那天生男孩的的确只有我們倆,他的親子鑒定書我也看過了,賀陽的确不是他們的孩子,還有那張老照片,幾乎跟豆豆一個模子,老朱,咱們不會……不會真的抱錯了吧?”

“怎麽可能?”朱成功再次毫不猶豫地反駁。

朱骜不是他親生的?他怎麽可能相信?從那麽一小團開始養起,小的時候半夜跑醫院,上學了天天接送,無論生意再忙再累,也會抽出空來陪他,成長到如今這個讓人驕傲的樣子,南城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他朱成功的兒子是中考狀元,十六歲就能幫上家裏的生意了,标準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朱骜不是親生的?誰敢說他敢找誰拼命!

可随即,理智就告訴他,這事兒不會無中生有。親子鑒定和老照片都可以作假,但騙不了人,沒人會拿這個開玩笑。

他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見賀陽的時候。那個孩子直愣愣的沖着他跑過來,他明明可以讓別人攔住他的,可他卻接了過來。不但如此,他還親自處理了這事兒,還送那孩子去了醫院。說實在的,昌茂那麽大,他大事兒都忙不完,這種事何曾費過心,只要交代下去就可以了。可那天,他甚至抱着那孩子去了醫院。

他第一面,就對賀陽那孩子有着超乎尋常的好感。

這樣的想法,讓他心慌。

韓金茹還在那裏哭訴,“要是真的,怎麽辦?我對他那麽不好,我威脅過他,還砸了他們家,還讓人打斷他的腿?老朱,我怎麽辦?對了,”她似乎想起什麽,“我們能不能先不告訴孩子,讓我跟他緩和緩和,還有,豆豆怎麽辦,老朱啊,我……”

朱成功卻再也坐不住了。他得再确認一下,賀陽那孩子長什麽樣呢?他必須再看一遍。韓金茹吓了一跳,連拉帶扯地問他,“你去哪裏?”

“我去看看賀陽。他還在急診室裏躺着呢,我去看看他。”他心神不定地說。瞧着韓金茹難看的臉色,他知道不能刺激她,只能嘆口氣反抓住老妻的手,安撫地對她說,“這事兒肯定不能直接告訴孩子的,我先見見孩子和賀家兩口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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