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聽見(修)

朱成功在這邊心驚肉跳地聽了個所謂真相,朱骜則在急診室門口焦急地等待着賀陽的檢查結果。唯有韓丁一個人,獨自待在了病房裏,等着朱成功和朱骜一出門,他的眼睛就慢慢張開了。

他當時的确暈倒了。賀陽拿的天鵝瓶不算小,而且下手并不輕,所以韓丁當時的确是立刻暈倒了。但是,或許是沒傷到要害,或許是他體質好一些,其實朱骜剛到小屋那裏,他就已經醒了。

只是那時候他的事情已經暴露,更何況朱骜自小訓練,武力值比他不知道強多少,他心裏明白醒了就會吃大虧,遠不如他等着見到了二姨,再哭訴更合算,于是就一直閉着眼睛裝暈。

只是這樣一來,他也發現了別的秘密。

前兩天,跟一中和十一中合作的項目又有新進展,他原本已經不負責這事兒了,可因為一些交接工作,也去了一趟現場。結果那個長得挺可愛的趙明就找到了他,說想要賣給他一個消息。

他一聽就樂了,居然真有人試圖用消息換錢?還是這麽一個穿着洗的發白的校服,看起來就營養不良的小破孩。

不過他倒是沒一口拒絕,他覺得好奇,想聽聽趙明能夠有什麽消息,讓他以為可以賣給自己?

結果,趙明說,是關于賀陽的。

韓丁那時候眼睛就一跳,他自認為就算看上賀陽了,動作也算是隐秘,他至多不過來學校見了賀陽兩次,這個小子,居然能看出他關心賀陽的消息。

只是,他畢竟已經跟着朱成功混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對一個小孩子露出馬腳,于是他挺不在意的說,“賀陽?我要他的消息幹什麽?”

趙明居然沒慌張,而是特有把握的說,“你不是看上他了嗎?先是在門口截他,後來又借着助學金的事兒,讓老師叫他去辦公室,賀陽回來後,神不守舍,一看就有大事兒發生。我猜你威脅他了吧。後來賀陽消失了一天後,回來就沒事了,你也好久沒來過。是被他拒絕,并且找到人制約你了吧。”

趙明的聲音淡淡的,他明明只是個哪裏都去不了,幾乎沒有任何消息來源的高中生,卻把韓丁的行蹤和心思猜了個一清二楚。他那雙微微有些上挑的單眼皮,就那麽看着韓丁,對着他說,“那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賀陽一個小屁孩,能夠弄垮你?”

就像是暴露在X光射線下,連包在皮肉裏的骨骼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這是韓丁第一次注意到趙明的感覺。

他直覺這個男孩實在是太危險,所以忍着心中的好奇,裝作不在意的說,“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說完,他就準備離開,可趙明在打了那麽多次電話後,好容易守到了韓丁,怎麽會允許機會流失,他沒動,卻當機立斷,直接将消息對韓丁放了出來,“是朱骜。你的表弟。”

韓丁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猛然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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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緊緊握住的,因為緊張而出汗的手,終于松了開,他知道,韓丁上鈎了。

事實上,朱骜的确是韓丁所忌諱的。他也曾是乖乖少年,也曾為朱家的發展壯大而驕傲,也曾像是個主人一樣在朱家別墅裏肆意歡笑,只是當歲數漸長,別人問他朱成功“不是你爸啊”,王姐趁着沒人的時候嘟囔他“又不是親的,真當自己是少爺”。他才知道,自己和朱骜是不同的。

他和朱骜享受着同樣的資源,享受了同樣的權力,但是當他們成人後,朱骜将是這個帝國的主人,而他,卻是連朱銘都不如,他充其量,不過是個打工者。尤其是,那時候他又發現自己的性向完全不同,他覺得他這一生都廢了,因此開始放棄自己,也開始變得“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他想,他都已經放棄自己了,朱骜居然連自己一次獵豔都插手。他冷笑着站在那裏聽完了趙明的話,又想着朱骜談笑間讓朱成功撤了自己的職位,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他倒是沒覺得朱骜會對賀陽有什麽想法,畢竟,胡靜雅那小女孩天天跟在朱骜屁股後頭的。

他那時候想的是偏不如你意,你不是要護着賀陽嗎?我反正已經挂了名了,又放不下賀陽,幹脆吃到手。

可是沒想到,等着他躺在地上,聽着朱骜對賀陽的關心,一種奇怪的感覺就浮上了心頭——朱骜是看上賀陽了?朱骜是他的同類?

這個發現,幾乎讓韓丁瞠目結舌,同時又有一股竊喜浮上心間。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用怕了,掐着朱骜這個把柄,他相信,以朱骜的本事,不會讓二姨和二姨夫對他怎麽樣的。

所以,想到這裏,韓丁往靜靜的門外看了看,然後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似得,安心的睡了過去,讓門外一直守着他的杜成,不屑地皺了皺眉頭。

而在另一邊,急診室的燈終于暗了下來,臉色蒼白的賀陽被推了出來。久久對着都沒有說話的朱骜和趙麗珍,立刻圍了過去,趙麗珍忍不住就叫了聲“陽陽”,賀陽沖着他媽虛弱地笑笑說,“媽,沒事。”然後意外的看着朱骜,“你也在啊。”

朱骜看着他那樣子,心裏就針紮似得疼。他怎麽就走了呢,要是他在哪兒,賀陽就不用挨打了。不對,是他為什麽沒先将事情告訴他爸媽呢,就因為晚說了那麽一會兒,賀陽就遭了這麽大的罪。

賀陽忍着胃部的難受,看着朱骜一臉自責的樣子,就勸他,“不關你的事兒,這不沒事了嗎?”那邊的護士聽了加了一句,“什麽沒事了,本來胃就不好,上次就是因為這個住院,怎麽這次還不注意呢?你才多大啊,這胃可要跟你一輩子呢,你怎麽這麽不在意?”

賀陽就不好意思的笑笑,而一旁的趙麗珍則狐疑的擡起頭問賀陽,“什麽上次住院,陽陽你住過院?”

賀陽這才想起來,這事兒他媽不知道的,這下子全暴露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偏偏趙麗珍又盯得他嚴實,壓根沒有搪塞過去的可能。賀陽沒辦法,只能看向朱骜求救。就瞧見朱骜不停的沖着他閉眼睛,他心領神會,眼睛一翻,就暈過去了。

這下子,趙麗珍唬了一跳,哪裏還記得問那事兒,連忙又去叫着找醫生,就在一片慌亂中,把賀陽送回了病房。好在醫生瞧了瞧說沒多大事兒,朱骜又提醒他賀陽到現在還沒吃飯呢,是不是要熬點粥之類的給他備上,趙麗珍這才想起來不但是賀陽,家裏還有個賀大海呢,托付了朱骜幫忙看着,自己就匆忙回去做飯了。

等着趙麗珍走了,朱骜把門關了,這才對着賀陽說,“陽陽,你媽走了,醒來吧。”

賀陽眨眨眼,一臉疲倦的醒了來,有些驚魂不定地說,“等會我媽再問怎麽辦?她要知道我住院都不告訴她,肯定很傷心生氣。”朱骜從旁邊拿了個枕頭給他靠上,倒了杯熱水喂他喝了兩口,哄着他說,“你都這樣了,你媽就是生氣,也就唠叨幾嘴罷了。”

聽他這麽說,賀陽算是放了點心,沖着他說,“幸虧有你。”

賀陽對朱骜是滿心的感謝,可朱骜只覺得自己萬分的愧疚。他看着賀陽連嘴唇都發白的樣子,忍不住的道歉,“對不起,我媽她……”賀陽沒在意的說,“你是你,她是她,還有朱總也不一樣,你們家我上次就分清了,你別替她道歉,我也不接受,我也不會遷怒你的。”

朱骜聽了,既替賀陽的明理而高興,又對他媽做的事而愧疚,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空了許久,才想起來問,“挨了多少打,都打到哪裏了,除了胃,還有難受的地方嗎?”

賀陽伸伸胳膊腿,“就胃部。他們把我拎進去,就沖着我胃部打了幾拳,我很快就暈過去了,他們八成就住了手。”朱骜就說,“讓我看看。”

賀陽尋思兩個人都是男孩子,怕什麽啊,就把病號服掀了起來,露出了一截細白的皮膚,看着特別鮮嫩。但等着撩到了胃部那裏,情況就變了,整個胃部因為受到重擊,有兩個拳頭那麽大的地方,呈現青紫色,看起來特別可怖,朱骜在看見的那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整個臉不知道是因為心疼還是生氣,黑了下來。

然後,賀陽就瞧着朱骜黑着臉,用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一圈一圈的,動作倒是挺溫柔,只是那神情實在是挺兇狠的,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叫停,當然,這樣揉着,倒是挺舒服的。

而在另一邊,趙麗珍一出門,就碰到了站在門外的朱成功。朱成功剛剛在窗口偷偷看過了賀陽,與第一次見面的匆匆一瞥不同,這一次,他打量的特別的仔細。尤其是在,朱骜還在旁邊對比的情況下。

賀陽的眉眼,賀陽的鼻子,賀陽的嘴巴和臉型,甚至他那窄瘦的身材,永遠曬不黑的皮膚,都跟朱骜成了鮮明的對比。兩個人放在一起,一個是陽光燦爛,一個是斯文秀氣,任何人都不能說,他們有相像的地方。

在這樣的對比下,朱成功沒有任何借口說一句,朱骜跟他長得像?他悲哀的發現,那孩子除了渾身的氣度,五官樣貌沒有一點像他。反倒是賀陽,如果細細的看,能看出朱家人的影子來。

趙麗珍遇到他的時候,這個多年以果斷著稱的商人,正站在門口失神,臉上呈現着複雜的神色,像是心疼,又像是不敢置信。瞧見她後,這人才把目光收回來。沖着趙麗珍小聲說,“趙女士是嗎?我是朱成功,咱們可以聊聊嗎?”

趙麗珍早就知道,她說出了真相,朱成功肯定會找她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這也就代表着,陽陽那孩子,很快就要離開她了。想着賀陽在打砸中,還知道護着她,趙麗珍雖然要找回親生兒子了,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她有些逃避的說,“等等吧,我先給孩子弄點粥去,這樣我也沒心情談。”

“不用,我已經訂了,馬上就送過來了。”朱成功如今能做的只是這些了,為了避免情緒外漏,他甚至不能進去看看賀陽,“這事兒是大事兒,越早确定越好,何況我剛剛聽內人說,剛剛你跟她說的時候,賀陽就在側卧裏,也不知道這孩子聽到了沒有,我們最好快點做個商讨。”

趙麗珍這才想起來,她剛剛就顧着問賀陽怎麽住過院的事兒,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兒忘了,她有些後怕的想了想,發現賀陽的表情從醒來好像變化不大,就心虛的說,“應該沒聽見吧。”可她又拿不準,越發覺得商量這事兒很重要,連忙說,“好好,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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