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吳文才來了,又問了問賀陽請假的事兒,賀陽不想讓他知道太多,就推脫是不舒服。吳文才顯然是不信的,只是瞧着賀陽沒說的打算,就閉了嘴。
吃晚飯寫完作業,賀陽照舊按點上床睡覺,只是這次沒昨夜這麽難受,再說他心裏有盤算以後的事兒了,也就不往朱骜那邊想了。
吳文才看他嘟嘟囔囔似乎念念有詞,聽了半天又聽不懂,還跟念佛似得煩人,最後實在受不了,直接推了他一把,“你念叨什麽呢?”
賀陽就笑着說,“你想考什麽大學呢。”
一聽這個吳文才就來勁了,回過頭來說,“咱們考一所吧,到時候能住一個宿舍就好了。不過你最近成績上來了啊,我還差點,得努努力。”他心裏默默算着,“咱倆也就能考個二本了,我爸的意思是想讓我學點專業性質強的,到時候好就業,你怎麽想?”
賀陽心裏知道,自己以後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不過既然是他開的頭,他又不忍心給吳文才潑冷水,就跟着說,“我不懂這個,到時候看你吧。”
吳文才聽了說,“報專業可是很重要的事兒,不過有我爸呢,你放心吧,到時候全交給他搞定。”
賀陽深長的嘆了口氣,在黑黑的夜裏答了聲嗯。
當天晚上朱家卻是誰也沒睡好覺。朱成功和韓金茹一回到家,就先為如何處置韓丁的事兒拌了幾嘴。朱成功是心疼狠了,那些主意畢竟是剛剛知道真相的時候想出的,可後來跟賀陽那一個多月的相處也不是白處的,孩子難受成那樣,他如何能無動于衷?
韓金茹也是一樣心情,韓丁那事兒的确辦差了,但問題在于,後面不還有韓金鳳和韓姥姥嗎?韓金鳳不足為慮,可他媽都那麽大歲數了,要是真扯着韓丁去坐牢,韓金鳳再添幾句話,那家裏還不鬧瘋了?
朱成功意思是今日因明日果,該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要做個事後諸葛亮,替賀陽讨回公道,只是他不想讓賀陽抛頭露面,所以要跟律師商量一下。韓金茹則是力主帶着韓丁去給賀陽賠罪,就算為了親姥姥,也不能把親表哥弄進牢裏裏去吧。
兩個人一言不合,自然就不再說話了。朱成功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愁悶煙,整個屋子跟着了火似得,韓金茹怔怔的坐在客廳看電視劇,只是目光都不在電視上,心頭愁得那是千回百轉。
然後,朱骜就回來了。
昨天賀陽從會所一個人離開後,他就有些反不過勁兒來了。少年的愛情大概都是如此,來得快去得快,若是正常分開,沒幾天就有新目标了。只是這種作死的法子逼着一個人離開卻不一樣,那人若是死纏爛打,自然是朱砂變成了蚊子血,但似賀陽一般,只差不認識他了,他心底那思念的洞,就比當時想出那個主意時的腦洞更大了。
昨夜裏他就一個人坐在露臺上沒睡,一時想着那天韓丁沖着他喊你是小偷的樣子,一時想着賀陽昨天對他說不值的語氣,瞧着關着門的賀陽房間,心裏又疼又憋悶。可電話在手裏捏了半天,他終究沒打過去,将真相說明白。
他望着漫天的繁星勸慰自己,我是為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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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此時還不知道,所謂的為你好,只是一廂情願罷了,有些機會就如同流星一樣,劃過就不見了。
韓金茹聽見他進來的走路聲,人才清醒點,她原本更年期就比別人厲害,情緒常年起伏不定,再加上從來都把朱骜當頂梁柱,幾乎是立刻就拽住了他。只是剛張嘴說了“陽陽”兩個字,才想到,縱然朱骜已經知道真相了,可讓他來處理陽陽的事兒,總不對。
韓金茹就閉了嘴,松了手,自己又摔到了沙發上。
可朱骜的心已經随着那一聲提了起來,他連忙跟着坐下,“媽,陽陽怎麽了?”
韓金茹擺擺手,“沒你的事兒,你上樓吧。”
朱骜卻越發擔心,昨天刺激那麽大,他就擔心賀陽想不開,後來聽說是吳文才陪着他才放心。可今天呢?越想他就越着急,抓着他媽猜測,“他生病了?還是打架了?”
韓金茹回他一句,“要是那樣就好了,他……”
不用她說,朱骜腦筋一動,就猜到了,“他知道了?”
韓金茹的眼皮子就驚異的擡了起來,朱骜多了解他媽啊,就知道猜對了。他又連哄帶勸的問,韓金茹瞧着他既然知道了,又想聽他意見,就全說了。然後嘆氣,“你說讓我怎麽辦?”
朱骜聽了就有些怔然,那時候他對賀陽只是有點好感,所以只是覺得韓丁人品低劣,讓他爸将人趕出去了。再加上他父母八成都為抱錯的事情忙乎,誰都沒想着賀陽那時候有多委屈。他想着賀陽那時候樣子,竟是一點都沒不快,忍到了現在。若不是身世大明,他恐怕還會忍下去吧。
他的手握緊了,勸他媽,“這事兒聽我爸的就是了,又不是我們自己找事兒,你怕姥姥身體,就先過去給她講明了,姥姥那麽明理,肯定能理解的。”
韓金茹其實也是這麽想的,只是總覺得對不住娘家。朱骜給她定了主意,她也就點了頭,勸着朱骜回去休息。
朱骜回了房,就去了露臺,借着漫天的星光看着賀陽閉着燈的房間,然後除了打了幾個電話,幾乎又是一夜沒睡。
朱家人仰馬翻,賀陽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他跟沒事人似得正常上課,偶爾給他媽打個電話,但也不再問他爸身體怎麽樣了,他們什麽時候回來。中午就去徐三那裏吃,瞧着他忙不過來,還幫他刷刷碗洗洗菜。
就這麽過了三天,每天來看他一次的朱成功才打來電話,說是跟律師商量了一下,韓丁這種情況的确是犯罪,但這年頭強奸男性還不屬于強奸罪,所以需要以故意傷害罪來狀告韓丁。朱成功辦事利索,已經将前因後果全部咨詢過了,這種傷害可以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只是有一點,需要賀陽親自上陣,朱成功對這點表達了不願意。
“陽陽,爸爸知道你是無辜的,也支持你來用法律保護自己,只是這樣對你名聲太影響了,爸爸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賀陽怎麽會考慮名聲呢,他就是要替自己讨回公道的同時,讓他們不舒坦而已。讓韓丁試試被親人抛棄的滋味,也讓韓金茹和朱成功試試韓家給他們的壓力——他的親生父母抛棄他時所不曾面臨的。當然,這只是開始而已。他堅定地對朱成功說,“明天吧,明天我請假,跟你去公安局報案。”
朱成功嘆了口氣,答應了。
賀陽當天就去跟張敏請假,這已經是三月中旬了,張敏瞧着賀陽這次随堂小測試的成績,皺着眉頭說,“你這已經是一星期裏的第二次請假了吧。上次上了一節課就跑了,讓隔壁班的同學請假,這次又要半天,”她用筆點着卷子,發出砰砰的聲音,“你瞧瞧你的成績,比上次可是退步了。賀陽,你最近到底在幹什麽?”
張敏一直對賀陽很好。那次助學金的事兒他不參加後,張敏還挺可惜,原本還想給他介紹個輕快活,只是賀陽自己找到了,又生了病,所以就算了。
賀陽挺感激她,所以也不想騙她,就咬着牙說,“張老師,我家裏出了點事兒,最近可能會缺課比較多,我會注意學習的。”
張敏就問,“什麽事能告訴老師嗎?”
“現在還不好說。”賀陽拒絕了。
張敏嘆口氣,知道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賀陽一向懂事,如果不是必須的,怕是也不會這樣曠課,就點了頭,“你明天記得把筆記補上。如果以後能說了,就告訴老師,老師總比你懂得多些,說不定也能給你參考。”
出辦公室的時候,賀陽深深吐了口氣,瞞着自己尊重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賀陽就做了飯打發吳文才去上學,在家裏等着朱成功來接他,只是沒想到的是,朱成功帶來了個消息。
昨天夜裏,韓丁帶了一群朋友在家厮混,結果不知道為什麽,竟碰上了公安局的突擊檢查,一群人被堵在被窩裏逮了個正好,最重要的是,這裏面有幾個還是高級男妓,韓丁牽的線,地方又是他的,這麽一來,韓丁不但嫖娼,還成了容留他人賣淫,要面臨刑事懲罰。
朱成功就勸他,“那幾個人也光棍,進去就供了。韓丁這事兒只是判多判少的事兒,陽陽,我尋思你的事兒要不緩一緩,他犯的事兒不好聽,要是連你也論在一起,咱們也沒法天天解釋。”
因着賀陽那一番怒斥,朱成功如今覺得對兒子十分愧疚,說話也是不曾見的和軟。若是老王他們瞧見,就會發現,這分明是對朱銘的态度——朱成功如今對賀陽,真是小心翼翼。
但這哪裏是對兒子?
好在賀陽也不是真想當他兒子,也就沒在意。他想了想,他的确不像跟韓丁賣淫嫖娼放在一起,實在是惡心人,就點了頭。
朱成功就吐了口氣,這兩天韓家知道朱成功要告韓丁,韓姥姥一句話沒說,韓金鳳快要上了天,她原本就不講理的脾氣,朱家別墅都快成了菜市場。他第一次發現,即便是韓丁這樣的,也有親媽向着他,可陽陽呢。當他們四個湊在一起争着要朱骜的時候,居然連一個人都想過,陽陽知道了會怎麽想?
他心裏難受,眼眶就有些潮,在兒子面前落淚總不是好事,他只好朝着別處望,就瞧見了賀陽挂在牆上的舊校服和舊書包。綠色的校服已經洗的褪色,書包的肩帶上密密麻麻縫着針腳加固,只是樣子不太好看。朱成功猜是賀陽自己弄得。
賀陽見沒事,就站起來去拿書包,“不去我就上學去了,再見。”
朱成功連忙叫住了賀陽,他匆忙從口袋裏拿出來錢包,想要給點錢給賀陽,但瞧了瞧身上的鈔票,手反而去捏了卡位上的一張銀行卡出來,塞到了賀陽手中,“你媽媽買的衣服你不喜歡,拿着錢自己去挑喜歡的。密碼是######。”他怕是怕賀陽推開,就接着說,“陽陽,我是你爸爸,親兒子花爸爸的錢天經地義的,別推辭,爸爸明天再來看你。”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卻不知道賀陽壓根就沒有推辭的想法,他捏着那張卡瞧了瞧,銀色的,上面寫着白金卡,卻不知道上面有多少錢。于是也不着急去學校,在路上随便找了家櫃員機,放進去查了查,結果上面的六個零着實讓賀陽驚訝了一把,他以為最多給他個三五萬。
賀陽想,土豪果然真大方。
他将卡片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裏,在學校門口拐了個彎,跑到了徐三的小吃店那兒。徐三正蹲着削土豆皮,瞧見他就扔了把削皮刀過來,賀陽一把抓住,卻沒去拿土豆,而是蹲下來沖着徐三說,“喂,我給你筆錢開飯店好不好?”
徐三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笑了,“你自己還打工呢,有什麽錢?”
賀陽挺嚴肅的說,“我親爹來找我了,我被抱錯了,他是商人可有錢呢,給我筆零花錢。反正也是白得的,你到底要不要?”
一聽這個,徐三倒是不笑話他了,只是手中的活不停,“那你更沒必要給我了,你以後就是少爺了,日子好過的多,我開個小飯店才能掙多少錢,沒那個必要。貴人圈裏有的是投資項目。”
賀陽就跟他說,“他不喜歡我呢,他那個養子可優秀呢,他把他當脊梁骨,要不是我養父非要換回來,他不想要我的。”
徐三就擡起頭,賀陽就跟他說,“你不是說,打敗一個人是摧毀他的信念嗎?我給你錢,你開家又賺錢又有名頭的飯店,你把如意酒家壓下去,我拿着錢也可以打他們的臉,多合算?”
徐三聽了嚴肅起來,“你說真的?”稚氣的少年就點點頭。徐三問,“你有多少錢?”少年回答他,“一百二十八萬,給我留個零頭,全歸你。”徐三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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