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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小吃店呆了會兒,眼見着快到放學的時間了,賀陽心情也好點了,就帶着徐三給他炒的土豆絲和小炒肉慢悠悠的往回走,上午他就發短信讓吳文才給他請假外加帶回書包來,他也就沒去學校門口露面,直接回了家。
到的時候,還沒到下學下班的點呢,小區裏靜悄悄的,沒幾個人閑逛。賀陽一到樓下,就瞧見了在朱家見過的一個保镖正在那裏焦急地來回踱步,一瞧就知道,肯定是朱成功派來這裏守株待兔的。
他在朱家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朱成功和韓金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已經提前約束好雇傭人員,或者是他們家風本就這麽正直,反正包括王姐老王還有保镖們都對他挺客氣的。所以,賀陽還是上去揮揮手,說了句,“好巧啊。”
保镖頓時愣在那兒了,張大了的嘴仿佛吞了一顆雞蛋。
賀陽也沒理他,自顧自的上樓去了。因為知道朱成功肯定會立刻趕過來,賀陽也沒着急熱飯菜,将它們放在冰箱裏。不過他也沒閑着——其實就算徐三的道理再厲害,他明白的再透徹,有些東西,也不可能不入心的,如果真得能放下的話,那就不是讓他好看,而是自己出家了。
賀陽找事兒一般,将自己的房間又擦了一遍,掃了一遍,朱成功敲門的時候,他正踩着凳子,準備把多少年沒動過的燈棍卸下來擦擦。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他的手一抖,燈棍就滑落下去,啪的一下摔倒了地上,碎的稀巴爛。
賀陽看看自己的手,來回伸展又握拳了幾下,這才避開碎片下了凳子,去給朱成功開了門。
門打開的那一刻,露出的是朱成功和韓金茹兩個人焦急的面孔。
趙明很會說話,他免去了自己的過失,也聰明的将他撒謊的那一段——朱骜要趕賀陽走也保留了,只說賀陽知道了他們的打算,很生氣傷了他。至于怎麽知道的,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沒提及。他分寸把握的很好,起碼在當時當刻,聽到這事兒的朱成功和韓金茹都沒有興趣再找他麻煩,他們擔心的是賀陽會怎麽想?
是啊,就算是說得那麽光明正大,我疼他,我是覺得朱骜更合适,所以才将事業留給他,我會把可以坐吃三代的財産都給你。可是,這事情真的是那麽光明正大嗎?理直氣壯嗎?
即便霸道不講理了如韓金茹,她也不敢昧着良心說是。即便是明理如朱成功,他也不敢設身處地拍着胸脯說是。
那不過是他們的私念罷了。說到底,他們舍不得培養了這麽多年,那麽優秀的朱骜,那是他們在圈子裏的面子,牌子。只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也确确實實受了苦,又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只能這麽妥協。
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但吃虧的仍舊是賀陽——他替朱骜受了十六年苦,朱骜卻替他享了十六年福,現在,他們則要将如果沒有抱錯,原本該屬于賀陽的東西再贈與朱骜一半。更別提,還有賀大海一家。
算起來,朱骜享受了兩家人八成的愛,而賀陽有的,只是趙麗珍的心疼罷了。
他們的打算原本就如此理虧,所以即便等着賀大海回來,将事情說開,将孩子認回來,關于財産的分配也不會提及的。他們想,到時候總會有機會慢慢說的。但如今,在沒有任何感情鋪墊的情況下,将他們的打算猛然放在一個孩子面前,即便賀陽是那麽乖巧,他們也不敢去奢望,這孩子會平心靜氣接受這一切。
更何況,這孩子還打斷了趙明的胳膊,讓他帶着傷來送信,想也知道是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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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門打開的時候,焦急的他們看到的卻是賀陽平靜的臉。
賀陽那雙漂亮的眼睛緩緩的掃了他們一眼,就往後退了一步,将門口空出來給他們,自己則自然的進了廚房,拿了掃把和簸箕來,去了他的房間,把碎了的燈棍掃幹淨。
朱成功和韓金茹兩個人就被晾在了那裏,兩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當然,更多的還是擔心。這孩子看起來太平靜了,不會是受刺激受大發了吧。
還是朱成功先反應過來,他随手把西裝口解開,大步上前去接賀陽手中的掃把,“我來吧,你小心紮着腳,去一邊等着就行了。”
他以為賀陽不會理會他,誰料賀陽特別爽快的将東西給了他,還指着一旁的寫字臺說,“不少碎片崩到那下面去了,也掃幹淨吧。”
這時候誰敢說不,朱成功于是穿着他那件定做的西服,先将地上可見的碎片掃了,然後又撅着屁股去給賀陽掃桌子底,跟進來的韓金茹一瞧這個都愣了,然後不自主的,就把目光看向了賀陽。賀陽跟她平靜的對視,沒說話,也沒躲避。
那麽清亮的目光,反倒是讓韓金茹心虛的先低下了頭,她敏感的發現,賀陽這孩子好像跟原先不一樣了,他身上那股子柔和的氣質好像在一夜間消失了,整個人變得有些漠然,有些生冷。
就在這片靜寂中,朱成功終于将地掃幹淨了。他也沒用賀陽接手,自己去廚房放了東西。他比韓金茹要敏感的多,怎麽會看不出賀陽的變化,其實讓他說,孩子如果鬧還算好,這樣內斂,如果不說出來,顯然更難辦。他琢磨着說,“陽陽,你是怎麽想的,跟我說說好嗎?”
他沒敢用爸爸這個詞。
賀陽倒是有問有答,他在自己的床上坐下來,盤着腿,靠着那床鴛鴦被,很驚奇的說,“這不是應該你們說的嗎。你們不是已經商量了一個多月了吧,早就有結論了吧。”
韓金茹張嘴就想說話,還是朱成功摁住了她的手。“陽陽,當年的事情,是我們疏忽了,讓你受了那麽多年的罪。後來我們知道了,也心疼極了。商量的結果你也聽見了,陽陽,我知道你可能不岔,對我們失望。但陽陽,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你要相信,每個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你是我們失而複得的寶貝,我們不會委屈你的。”
朱成功的話中,沒有替那個所謂的分配作出半分辯解,不過倒是對日後的相處做了不少保證。其實按着他一貫的為人,和這些天相處的細節來說,他的确做到了這一點——他始終對賀陽更疼一些,對朱骜更倚重一些。
他們希望賀陽能想到那些天的愉快相處。
不過他們沒料到的是,賀陽聽了後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的手捏着身下的床單,低着頭挺淡然的說,“我覺得你們一點都不可信。什麽叫不委屈我?想要強暴我的人,如今還在你們送的平層大宅裏舒服的養傷呢,我聽說韓阿姨還專門去看過他。我小的時候,樓下野狗還知道為了自己的孩子跟家狗打架搶食呢,養子那麽優秀,你們舍不得,我理解。外甥原來也那麽重要?那是不是只要在你們家養了幾年的東西,都比我重要?”
“陽陽?!”韓金茹哪裏會想到賀陽居然提起了這點,她一直以為這事過去了。
賀陽聽見她的喝斷,終于擡起了臉,露出發紅的眼圈,“他那樣對我,還撒謊騙你打砸了我家,打的我住院,你給我道歉過嗎?你讓他給我道過謙嗎?什麽我是你們兒子!你只想着他要被趕出去了好可憐,養了十六年怎麽能看他無地居住,又是送房子又是去探病。呵,那我呢?誰曾替我想過!如果是朱骜,你們會這樣算了嘛。”
賀陽幾乎是吼出了這一句。他瞪着眼睛看着他們,“接近家門,跟朱骜同樣的房間,半櫃子衣服就要收買我啊,”他看着他們清晰的說,“可那原本就是我的。是你們虧欠我的。這些,”他指着這四白落地的房間,指着簡陋的床鋪和寫字臺,“才是他的。”
賀陽的控訴不可謂不讓人傷心,朱成功在這一刻終于忍不住了,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那是他兒子啊,那可是他兒子啊,他做了什麽。他忍不住想要去伸手摸摸賀陽,想要去抱抱他,賀陽卻一把甩開了他。
賀陽滿帶恨意地說,“滾!”
朱成功愣了一下,心裏只覺得悶得恨不得要錘死自己。韓金茹一瞧他那樣就害怕了,泣不成聲地去拽賀陽的衣服,“陽陽,你別怪你爸,他一直是向着你的,是我錯了,都是我。你怎麽才能原諒爸爸媽媽,我們錯了,你給我們次機會吧。陽陽。”
賀陽一直含在眼眶中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落了下來,他梗着脖子,有些抽噎地沖着他們發狠,“錄音還在呢,猥亵未成年人是什麽罪名,照實辦就行。你們辦了,我就相信。”
“可……”韓金茹哪裏想得到,賀陽居然要的是這個,這不是要毀了韓丁一輩子嗎?她還想說什麽,朱成功卻立刻攔住了她,沖着賀陽說,“陽陽,爸爸給你公道,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給你辦。你等着爸爸的消息。”
說着,他就大步往外走。韓金茹嘆了口氣,只能也跟了上去。
随着大門一下子關上,屋子裏又恢複了清淨。賀陽自己跑到廁所裏将毛巾沾濕擦了擦臉,然後就去冰箱那裏将飯菜拿出來,放到鍋裏熱。熱的時候瞧了瞧時間,已經放學了,就給吳文才打了個電話,吳文才問他,“你在哪兒呢,今天怎麽了?”
賀陽不在意的笑笑,剛剛那股子悲憤已經完全不見,他說,“沒什麽,想通了點事兒。你等會過來吧,我從徐三那裏買了飯菜,小炒肉和土豆絲,在我這裏吃吧,晚上陪我。”
吳文才一聽,立刻連連點頭,“好啊好啊,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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