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事實上,賀陽這次一點都不虧。他原本就是做投資的,無論是單獨給宏遠投資,還是兩家合作,對他來說都是件賺錢的事兒。所以,他的心情還算不錯,回去跟陳藝文交代了後續事情,就準備回南城了——他真挺想吳文才他們的。

倒是廖魯川中間給他打了次電話,他倒是光棍,直接把話說了,大體意思是,我把我名義上的兒子綁山頭上玩了兩個小時,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目前事情後續還沒出來,但已經讓老爺子發瘋讓廖永發狠要弄死我,所以,既然你要出門,就帶着我吧,省的我在這裏沒忍住,哪天下手殺了他們,我也得去精神病院。我可不想被他們拖累。

賀陽知道廖魯川幹了什麽,就點頭應了。反正他回南城也是住在賓館裏,多個人卻不怕。

第二天,賀陽就上了廖魯川的車,一路浩浩蕩蕩向着南城去。

等着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們在高速公路休息站稍作停留,賀陽想了想,還是給吳文才打了個電話。這個號碼是他回國後,讓人查來的,只是一拿到手他就有些懵了——那是吳文才十年前的手機號,當初上高中吳爸爸和吳媽媽才肯給他買個手機,吳文才高興的不得了,專門叫着賀陽陪他選的,居然這麽多年都沒變。

雖然這樣很矯情,但那種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的感覺,還是讓賀陽忍不住的心裏發顫。

他微微停留了一下,終于将號碼摁了出去。沒有手機鈴聲,只有普通的嘟嘟嘟的聲音,每一聲都像敲打在他的身上,宣告着十年前的不告而別。

前三聲沒人接,前六聲也沒人接,賀陽都以為不會有人接到的時候,那邊接通了。他先是聽到了一個稚嫩的小聲音,然後聽見吳文才大概是沖着那邊喊,“姐,快把妞妞抱開,我接個電話啊。”然後他才對着話筒這邊說,“喂,哪位?”

賀陽覺得自己嘴裏有點發幹,平日裏再大的場合說話也半點不怯場,可這次,他卻覺得難以開口,那邊仿佛等煩了,沖着話筒裏喊,“誰啊,說話啊,不說我挂了啊。”

這脾氣跟十年前還真是一樣,拽拽的,瞧着不好招惹,實際上卻是最最心熱的一個人。賀陽知道終究是要面對的,他好容易才吐出個聲音來,“是……是我,賀陽,我回來了。”

賀陽就聽見那邊立刻靜了下來,幾乎是立刻,吳文才就喊了起來,“賀陽?賀陽!”

“對!是我。”賀陽一點點的回應他。

“不行,你讓我靜靜。”吳文才仿佛在繞地走路,賀陽甚至聽見那個小外甥女在一旁吐槽,“舅舅在轉圈,”她還拍了兩次手。然後吳文才就回歸了,他這時候倒是正常了,沖着電話裏連珠炮,“你還有臉回來,給我發條短信留個合同留封信人就跑了,他丫的你當我是你兄弟嗎?艹,誰他媽的跟我說要考一個大學的,我撅着屁股努力呢,你轉頭就走了,還把養母留給我,艹,你也不怕我吞了。那是你養母,又不是我養母,你憑什麽托給我啊,有本事你自己照顧我,我……”

他那邊喋喋不休的沒完,賀陽卻只覺得心裏暖暖的,只是瞧見廖魯川那邊招呼着上車了,就截斷了吳文才的話說,“我在回南城的路上,定了淨雅大酒店,1402室,大概下午,”他看了看表,“三點來鐘到,你來不來。”

那邊吳文才一下子就噎住了,等着賀陽說完,他哼哼唧唧的認命說,“來。”

賀陽就笑了,說了聲好兄弟,這才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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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嘴巴上罵的厲害,可等着賀陽到了酒店的時候,吳文才已經等在大堂裏了。賀陽的皮鞋一踏上酒店的大理石地面,那邊座位上就騰地站起了個人,沖着這邊有些激動的喊了聲,“陽子。”

聲音因為起得高都有些破。那就是吳文才。

十年之後,吳文才已經二十七歲了,當年賀陽走的時候這家夥差一點一米七,天天為個子發愁,不過這十年,好歹是長了些,賀陽瞧着,怎麽也有一米七三四了。至于樣子倒是沒大變,還是那股子帶着點不耐煩的勁兒,穿着襯衫加牛仔褲,挺精神的。

賀陽就趕忙快走幾步迎了上去,然後就被吳文才拿着拳頭使勁捶了七八下,這小子從小就跟他一樣手黑,瞧着瘦的跟竹竿似得,實際上卻是個打架好手,這幾下下來,饒是賀陽這些年一直堅持鍛煉,也忍不住肉疼,表情有些呲牙咧嘴——當然,這也就是跟兄弟,要是別人,疼他也會忍着,只是一般人他不會讓近身罷了。

倒是吳文才打完了,這才不算生氣了,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罵道,“出去呆笨了,連還手都不會了。”

賀陽就伏低做小,“這不是給你出氣呢,我走的時候實在是太對不住你了。”

“你也知道對不住!”這事兒原本就有氣,賀陽一提吳文才更氣,什麽比自己最最好的朋友要離家出走了,半點口風都沒漏給自己更傷心?當然,除此之外,還是擔心。吳文才那時候雖然不大,可也是個算是見識過社會的半大青年了,尤其是那一年朱家賀家輪番對待賀陽的态度,讓他已經知道人情冷暖了。賀陽一個跟他一樣大的孩子,一個人出去闖蕩該吃多少苦啊。吳文才只要一想到,就要暗罵一聲朱家賀家的。

只是這地方的确不是說話的地,兄弟回來了更多的不是埋怨算舊賬,而是要知道他過的好不好,打兩下就算了,吳文才就扯着他說,“我媽在家已經做飯了,等着見你呢。”

與賀家和朱家比起來,吳家才是讓賀陽兒時感到溫暖的地方,他原本來也是想拜見吳爸媽的,自然願意過去,不過想到後面還有個廖魯川,他就回頭瞧了一眼。

廖魯川此時就站在不遠處,以一種休閑的姿勢站立着,就像是一棵自由生長的樹,明明那動作怎麽看都一般,卻因為自然的雕琢,而顯得格外的順眼。

賀陽就問他,“我去相熟的阿姨家,你自己呆着行嗎?”

廖魯川還沒答複,吳文才卻想歪了,他一瞧廖魯川年紀比賀陽大個四五歲的樣子,姿态又不凡,身後還有着不少保镖似得,并且賀陽第一次回南城就帶上了他,就将他當做了賀陽的相好了,沖着賀陽說,“你朋友吧,一起去吧,正好給我爸媽看看,他們還擔心你的感情問題呢!”

賀陽就一臉兄弟你什麽眼光的便秘樣。倒是離着不遠的廖魯川聽了覺得有意思,也不解釋,直接點頭道,“那就打擾了。”一副教養良好的模樣,跟平日裏的瘋子行徑相差甚遠。

定好了房,把東西都放下,将給吳家人的禮物都拿上——中間賀陽還問了問那小姑娘,聽說是舅家的表姐帶着孩子過來玩,又在酒店的精品店買了禮物,這才去了吳家——賀陽坐的吳文才的車,廖魯川和保镖們都跟在後面那輛車。

車裏賀陽就跟吳文才掰扯了一件事,廖魯川不是他對象,吳文才瞧着賀陽急了才相信,只是随後就蠻可惜的說,“我覺得挺好的,模樣好有氣勢,看樣子也有錢,正好堵了賀大海的嘴巴,省的他天天指桑罵槐。”

賀陽的耳朵就豎了起來,他真沒想到,一走十年,賀大海居然還這麽挂牽他?瞧着賀陽那一副我不信的架勢,吳文才就說,“他可不是罵啊,當年你走了,朱骜就跟着魔似得,見天的不想好好學習了,賀大海就認為是你拐帶了朱骜學壞了,開始只是打罵朱骜,後來又扯到你養母那裏去了,認為她沒把你教好。有那麽一年時間,賀家都是亂的,可出名呢。”

這些倒是賀陽不曾知道的,朱骜見了他幾次了,也不曾提過。

賀陽不說話,吳文才也不問他,繼續說,“他那義肢不是被你親爹給扯了嗎,後來就沒還給他,他就又成了原先的模樣,等着你養母和朱骜來伺候他。大概脾氣比你在的時候還差一點,我媽說有一次路過你們家樓下,瞧見你養母被他打的跑了出來,腳上就穿了一只鞋,那可是深秋了。她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明比誰都強,卻就是不敢反抗賀大海,我媽在樓下勸了勸她,她既不肯上樓也不肯來我們家,我媽也生氣了,就走了。”

“那後來呢?”賀陽就問。其實賀陽知道,趙麗珍不算是個好母親,要是打分的話,撐死也就是個及格分吧。但是這個女人縱然脾氣壞,可養大了他,縱然沒有堅持要他,可畢竟第一時間表達了愧疚。當年的賀陽得到的何其少,也正因為如此,才把這一縷清泉看做了汪洋大海,格外的重視。

“好像朱骜回去碰到了,他跟賀大海打了一架,你也知道,朱骜是正經學過的,又人高馬大,賀大海是個殘廢,打起來壓根不是對手,賀大海被打的挺慘的,聽說還爬出門去到鄰居家求助,不過人人都厭惡他,沒人幫他。反正老實了好一會兒。”

吳文才說。“那好像是上高三的事兒了,我那時候學習忙,原本是想把徐三快餐店的盈利送過去的,省的你養母生活困難,可我爸說不讓,他說讓我等等,這時候不必給他們,省的賀大海插手,朱骜上大學肯定會有安排的,我就沒拿出來。”

賀陽這才知道,原來賀大海也不是對朱骜從一而終的好啊,朱骜居然也受過自己的苦。“現在呢?”他挺想知道,朱骜是怎麽處理的,他見朱骜這兩次,他可沒提過父母,看樣子是不為這個發愁了。

吳文才說,“現在賀大海和你養母分居了,至于中間怎麽回事,還得問我媽,我那時候上大學了,又挺厭惡他們家,沒打聽這事兒。不過你給的錢,是一直交到你養母手裏的。”

說完這個,地方就到了。賀陽往外一瞧,已經不是他熟悉的那棟樓了,看樣子是新房子。吳文才說,“那片拆遷了,吃了飯我領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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