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回85年
“姐,求求你,成全我和良鑫吧,我不能離開他的……”
年輕的女子挺着五六個月的肚子,滿臉的梨花帶雨。
陳墨言一臉憤怒、苦笑、無奈。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敏敏,你知道吳良鑫他是誰嗎?她是你姐夫!”
“姐,我錯了,可是姐夫他不愛你了,他愛我啊……”
“姐你比我能幹,你獨立,可是我沒了姐夫我就活不下去了啊。”
腦子裏的血幾乎要沖出來。
她指着陳敏,因為憤怒,全身都哆嗦了起來。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我打小把你養大,讓你上大學,給你找工作,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姐妹兩人相差三歲。
陳墨言十二歲的時侯,陳敏九歲。
陳媽媽去世。
陳爸爸要工作要賺錢,家裏頭的大多事都落到了陳墨言的身上。
照顧陳敏是最主要的一件事兒。
對于陳墨言來言,陳敏即是她的妹妹,又是她半個女兒。
現在,就是這樣半個女兒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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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搶了她的老公?
“敏敏,你還年輕,我帶你去醫院,姐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
這是陳墨言能想出的對陳敏最好最有利的方法。
“你要殺了我的寶寶?”陳敏一下子就炸了,她雙手抱了肚子,溜圓的杏眼全是憤怒,“姐,你怎麽能這樣殘忍?寶寶是個無辜的啊……”
“你怎麽能為了嫉妒我和良鑫的感情,就要扼殺一條小生命?”
陳墨言覺得自己的妹妹瘋了。
她覺得自己的頭要炸開,心髒一陣陣的狂跳。
好像要從她的胸膛裏跳出來。
喘不過氣來。
她臉色一變,轉身去一側的櫃子裏拿藥,可還沒等她把那個抽屜打開呢,她整個人已經抽蓄着摔倒在了地下,用力的扭頭,她費力的看着陳敏開口,“敏……藥,快去拿……”她有心髒病,這兩年是越發嚴重,但今年卻也好幾個月沒犯了,沒想到這會被刺激的病發。
誰知陳敏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半響。
然後,她竟然轉身走了。
跑走了啊。
諾大的屋子裏只有地下因為痙攣而抽蓄不止的陳墨言。
慢慢的,她的抽蓄停下來。
呼吸,靜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門被人從外頭打開,小保姆看到了停在地下臉色紫青的陳墨言。
是日,墨言公司老板因心髒病不治而亡。
她的丈夫繼承公司的同時,迎娶自己的小姨子為妻。
四個月後,陳敏生下一子。
一家三口和樂的過了一輩子……
飄浮在虛無中的陳墨言看着這一家三口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的過了一輩子,心裏頭的恨意直沖天際,就在她恨得不行,連她自己的靈魂都因為情緒不穩而處于散開狀态時,虛空中猛的一股吸力傳過來,拉扯着她。
好像有一把手在拽着她。
一陣來自靈魂撕扯般的疼襲來,陳墨言失去了意識。
……
一九八五年。
北方。
柳林鎮陳家村。
陳墨言還沒有醒過來呢,就覺得耳邊一陣陣的嘈雜,哭喊聲。
皺了下眉頭,陳墨言費力的睜開了眼。
不過就是扭了下頭,她便覺得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醒了醒了,言丫頭可算是醒了。”
“墨言,墨言你可吓死媽媽了……”陳墨言還沒來得及看清,聽清,身子就猛的被一雙手給抱住,然後頭頂就是又哭又笑的聲音,陳墨言好不容易才從對方的懷抱裏掙出來,她擡頭看清了眼前人的臉,然後整個人都懵了。
眼前這個人,是……
“媽媽?”她試探的,小心冀冀的喊了這麽一聲兒。
中年女人看着陳墨言的眼神充滿了慈祥,欣喜,聽到她的喊聲伸手在臉上抹了把淚,重重的點頭哎了一聲,然後,她看着陳墨言眼淚又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你這丫頭,怎麽就那麽不聽話呢,不都說了不讓你去河邊,你還偏去……你說你要是沒了,你讓媽我怎麽活?”
她這一輩子就生了兩個女兒。
雖然不是兒子讓她充滿了遺憾,但女兒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呀。
哪一個出了事她都疼啊。
河邊?
陳墨言這會兒已經有些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現實,不過,周圍的環境她看清楚了,是她居住了二十年的家老家,而陳媽媽所說的河邊,她蹙眉想了下,應該是她十一歲那年的冬末,陳敏非要去河邊冰窟窿裏頭砸魚,她不放心就跟着,沒想到陳敏撈魚心切,差一點掉下去。
她想也不想的就撲過去拽陳敏。
陳敏被她推到了安全的地帶。
陳墨言自己則掉到了冰窟窿裏頭,要不是路人經過,她怕是就要夭折在十一歲了。
想通了這一點,陳墨言又皺起了眉頭。
自己怎麽回到了這個時侯?
是夢嗎?
陳墨言在炕上躺了兩天。
第三天吃過早飯,她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掐了下自己。
疼的嗷的一聲尖叫。
吓的陳媽媽趕緊放下手裏頭的東西看過來,“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我就說要去找醫生,你等着啊,媽這就去給你叫醫生去……”
陳墨言趕緊拽住陳媽媽,“媽我沒事兒,就是腿抽了下筋。真的。”
“真的?”
陳媽媽半信半疑,也是被陳墨言給吓到了。
那麽大的冰窟窿啊。
還好女兒被人救了上來。
知道陳墨言沒事,陳媽媽手腳麻利的又忙活了起來。
因為大女兒的事兒,這兩天她就留到了家裏頭,可卻是帶了些手工回家來做的。
這個家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不能閑着呀。
陳墨言已經完全緩了過來――
雖然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回到了十一歲。
但是,即然老天爺讓她重新活了過來,她覺得這就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恩賜。
她得好好的活着呀。
這樣想着,她就挨着陳媽媽坐了下來,“媽,我幫您一起做吧。”陳媽媽在糊紙盒,半個巴掌大小的紙盒,一分錢一個,一天下來也賺不了幾塊錢,但現在這個時侯,幾毛錢也是錢啊。
“你會什麽,去炕上歇着去。”
陳媽媽心疼自己的大女兒,一邊趕她一邊嘆了口氣,“這馬上就過年了,你爸的工資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發,媽多糊幾個,等到過年的時給你和你妹扯些布做件新衣裳……”雖然現在八十年代了,但一般的人家過的還是不怎麽樣的,在陳墨言兒時的記憶裏,小時侯是最盼望過年的。
過年有肉吃,有新衣裳穿。
現在,看着陳媽媽這樣,她默了默,“媽,我不要新衣裳。”
“傻孩子,過年都穿新衣裳的。”
在陳媽媽的眼裏,過年嘛,圖的就是個熱鬧,喜慶。
別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裳穿。
自家的沒有。
孩子得多傷心?
陳媽媽雖然是不認識幾個大字的中年婦女,但她對兩個女兒卻很好。
付出了滿腔的愛,以及她所有的能力。
直到死。
看着陳媽媽才三十出頭,卻是一臉滄桑的樣子,陳墨言有些心酸,她一邊看着陳媽媽糊紙盒,一邊自己慢慢的折,然後糊,好像是閑聊一般,她問陳媽媽,“敏敏呢,怎麽這兩天都不見她呀?”
“哦,你妹妹呀,你這次出事可把她也給吓了一跳,懂事了不少,這兩天都是自己去上學放學,然後去了你奶奶家呢,她說什麽你生病,讓我專心的照顧你……”陳媽媽一臉的欣慰,高興,“這丫頭,總算是長大了。”
說什麽懂事了,讓媽媽專心照顧她。
分明就是陳敏她自己心虛,怕自己醒過來告她的狀。
躲出去了呢。
不過這事兒過了,她要是再說出來也沒別的意義。
還會讓陳媽媽傷心難過。
所以,陳敏對着陳媽媽甜甜一笑,“妹妹也該懂事了,媽以後你也別老是慣着她,都要上二年級了,再不會做點事兒,人家要笑話她了。”
“嗯,媽心裏有數。”
母女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天一點點的暗下去。
北方的冬天黑的早。
這不才五點半天就完全黑了下來,陳媽媽把一下午糊好的紙盒收好,半成品放到一起,旁邊陳墨言已經手腳麻利的點起了煤油燈,燈光影影綽綽的,見慣了十幾年後的那種電燈,節能燈,陳墨言是真心的不習慣啊。
感覺好像就是讓一個正常人瞬間成了瞎子。
緩了下自己的情緒,她朝着記憶裏頭的小廚房走過去。
陳媽媽已經在往鍋子裏添水,準備生火煮飯。
“媽,我來生火就好。”陳墨言坐在小墩子上,拿了火柴點燃了引子,丢到竈膛底下,費了老鼻子的勁兒才把這火給點起來,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陳墨言有些心虛,別被她媽看出點什麽來吧?
雖然她還是她。
可現在這種情況,她媽肯定接受不了呀。
母女兩人合力煮好飯,門外頭響起了腳步聲,是在外頭工作的陳爸爸回來了。
“老陳回來了?累了吧?快去洗洗手吃飯。”
“大妞今天怎麽樣,好些了吧?”對于這兩個女兒,陳爸爸也是一樣的疼,當然,心裏頭也是滿滿的遺憾,不是兒子,可丫頭也是自己的種,他一邊說一邊看到了正在廚房裏忙碌的陳墨言,黑黝黝的臉上多了抹關心,“怎麽沒在炕上躺着,身子好了再幹活……”
“爸……”陳墨言放聲痛哭。
她哭自己的委屈,難過。
哭自己打小養大的親妹妹眼睜睜看着自己死的絕望、憤怒。
前一世,陳墨言被氣死時,陳爸爸過世三年。
臨去世的時侯,陳墨言沒能見到陳爸爸最後一面。
如今,她莫名的回到了小時侯。
隔着生死,隔着時空的母女,父女,在這一刻,重逢。
抱着陳爸爸,陳墨言哭的全身抽蓄,不能自抑,“爸,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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