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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的其中一個,只不過走的近些而已,不用在乎他,他再近還能有自己近嗎。

而蔣雲舒夾在中間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一邊不想惹林應涵生這個無名的閑氣,另一邊有新媽媽在,也不想弄得太僵,該過得去的總還要過得去。

肖倩的性格哪還容你猶豫,幾下就把他拽走了。

“哥...”

蔣雲舒發現,只要肖倩在,林應涵準叫他哥,平時都喊他大名,他自己也清楚,這聲哥的後面肯定又是那張讓人心疼的小臉兒。

果不其然,這閘水說來就來,即使已經是一個四年級的大孩子了。

蔣雲舒第一次扒人褲子給人弄哭後,就發誓再也不惹他掉眼淚,可是還是沒來由的,最起碼是自己不知道理由的給人家惹到哭,已經數不過來多少次了。

他沒招兒,他真的是沒招兒,對林應涵是打不得罵不得,只得乖乖的再一次舉旗認輸。

☆、動遷

在林應涵心裏,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和蔣雲舒分開,就算不在同一個學校上學,那麽他們也會住在同一個院裏,直到長大成人。

蔣雲舒小學畢業試一考完就去了姥姥家,姥爺因為修理煙爐爬高從上面掉下來,造成盆骨粉碎性骨折,蔣爸得知消息趕緊帶着蔣雲舒過去探望,照顧了半個多月,手術完看恢複的還算平穩,姥姥就把他趕回來了,說這個病以後也就這樣了,身邊再多的人他也站不起來,就可她一個人骨碌吧,再加上有舅舅,他在也沒用,蔣爸想堅持呆幾天,最後蔣雲舒說他會留下來陪姥爺,讓他先走。

蔣爸風塵仆仆的從外地回來,還沒到大門口,就聽院裏熙熙攘攘的,很多人的樣子。

誰家出事兒了?

“喲,老蔣回來了,咋樣啊你岳父?”李叔最先看見他,笑呵呵的走過來,看他這表情,蔣爸的心算是落下了,這岳父的事兒攪得他神經都衰弱了。

“還行,恢複着呗,咋的也成不了正常人了,這幹嘛呢這麽些人。”

幾個穿工服的拿着尺子量東量西,還有一個人在本子上記着數字,還有一個頭頭的人物來來回回的指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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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馬上就要搬出這個破院子了,早該動了,再不動都成危房了。”李叔說着,背着手又湊過去看熱鬧,“該量我家了吧,快請進。”

動遷?

“嫂子,這真要動了啊?”大家對動遷的事兒很上心,都跟着測量隊的人走,且人人臉上都挂着喜氣,要住新房了,蔣爸上前拉住大姨,想問個明白。

“呀,你回來了,我還沒看着你呢,可不嗎,前幾年天天慌慌着動遷也沒動靜,這回來量面積了,估計是快了。”說完臉上也露出了笑,這個院拆東補西的,但終究是風吹雨淋了幾十年,有些主體結構都出現了裂紋。

“那這一片要幹嘛啊?”

“說要規劃什麽CBD,就是商業區之類的,如果真是這個,那說搬就得搬了,肯定快。”

“哎,老蔣,你家面積差不多能換一個三室的,聽說給的面積還不小呢。”鄰居老宋也過來搭話。

“咋個給法?”蔣爸來個興致,他家要真是能給個三居室,那麽肖倩以後來就有地方住了。

“好像是一米給一米三四吧,都這麽說,現在只是先量,還沒動員呢,所以價還沒最後定。”

蔣爸想了想自己的房,現在使用面積50多,如果真按一米二給,那麽整個小三室也是有可能的,再加上手裏的錢好好裝修一下,也算是給周芳一個交待。

家家戶戶量完米數,心裏大概都有了底,晚上吃過飯都湊到院裏談着動遷的事兒。

“我問了那個頭頭,他說十一前後可能就要拆,要錢的給你錢自己買房去,要房的回遷到別的小區。”

“唉,住了幾十年了,這說搬就搬,這些老人一分開,就難見啰。”

“大爺,這動遷也是好事兒,為了支持國建嗎,您想想,就這地兒,将來蓋一大高樓,來來往往的全是高檔小汽車,出出入入的都是大人物的白領,那多氣派,總比咱這破爛小院兒影響市容強吧,城市得不斷的更新變化才算進步嘛。”

“你們年輕人想的都對,只是我們這些老胳膊老腿的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不願意走,住出感情了。”

“可不是嗎,住別的小區倒也是住,可鄰居都不認識,出門兩眼一抹黑,去哪兒都找不找,有啥意思。”另一個大爺接過話頭,明顯也是不太願意走。

“大爺,您就放心吧,以後想見啊也容易,這交通這麽發達,想見誰您一個電話打過去,您看着都得來,呵呵。”

“那感情好啊,舍不得這個地兒,也舍不得這裏的人啊。”老人在一邊直感嘆。

動遷對于老年人來說那就是動了他的念想,在這裏吃住生活一輩子,甚至見證了幾代人的成長,說走就走,他們怎麽能不傷感。

而對像蔣爸他們這樣的三十多歲的人來說,想買房,手裏的錢不湊手,不買房,居住條件又不好,所以,動遷正好救了他們,不用費勁就可以換個高樓住住。

環境好了,住了心情也舒暢,人總得往高處走,況且城市發展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樁好事。

大人們七嘴八舌的說着動遷的事兒,這家說要錢想在哪兒買房,那家又說不要錢直接搬到回遷房更省事,家家都有自己的想法,那美好的未來似乎第二天一早推門就可看到,就連那笑聲都透着無比的甜蜜。

林應涵一直默默的坐在大姨跟前,聽着大人們的閑唠。

對于住哪兒他沒多大的概念,有自己的屋就行,主要是能不能和那個人住在一棟樓,或是住的比較近,他一直在這些談話內容裏搜索着信息,蔣爸和大姨的信息。

聽蔣爸的意思是想直接回遷,添錢要一個大一點的。

而大姨的意思是要錢,小區可以随便挑,主要是姨夫沒在家,她得跟姨夫商量好才能定下這事兒。

但不管怎麽定,他和蔣雲舒分開這事兒是定下了。

大人決定的事兒他肯定是插不進嘴的,又寄人籬下,這個時候他非常想蔣雲舒能回來,看看他能不能勸勸他爸,和他家搬到一起。

可是,這個似乎也不能實現,打電話,農村還沒接線,寫信,就為這一個事兒就把他叫回來,好像又小題大作,畢竟姥姥和姥爺對蔣雲舒非常好,這回姥爺出事了,在那兒多陪陪也理所應當,自己怎麽會因一己想法就沖動的做出那樣的無理之事。

所以,輾轉反側在自己的小床上像攤煎餅,弄得隔牆的大姨推門進來看他,“怎麽了涵寶兒,是不是熱?要不我把風扇調三檔?”

大姨一如既往視他為己出,有時甚至比對劉哲還要好,他沖出口的問題就在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沒事兒大姨,你去睡吧,我可能是西瓜吃多了,有點撐。”

大姨過去讓他平躺,手放肚子上幫他揉了揉肚子,“咋還不消化了,要不,下地走走,這才九點多,晚點睡也沒事兒,反正放假。”

劉哲剛高考完,和同學出去旅游剛回來,他不想打擾他睡覺,“不用了,一會兒就好了,大姨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真的行啊?”

“真的行。”林應涵笑着半起身把大姨往外推。

“再熱也蓋上點,着涼了該拉肚子了。”

“知道了。”

大姨臨出門把風扇定了時,調了三檔,正是熱的季節,怎麽躺都是一身汗,尤其心裏還有事兒,就更是睡不着。

其實大姨也睡不着,他家劉哲報的是H大,在外省,通過估分感覺差不多能考上,她現在也退了休,整天閑在家沒啥事幹,劉哲一直住封閉校,群體生活不用再體驗,她突然有個想法,如果劉哲真考上了,想搬到H市,那樣能更好的照顧劉哲,彌補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

再有就是姨夫今年也有意把線路包出去,這些年跑長途也是跑累了,想安定下來,正好H市和跑長途的地方離得近,也好管理。

但這些都是大姨自己的想法,還沒和姨夫商量,林應涵和劉哲自是也不知道,劉哲大姨不太擔心,這些年自和白寧寧了斷後就沒再聯系過,這上了大學她也不會再管,放寬政策支持他去戀愛。

唯有林應涵她最擔心,她知道這孩子自小和蔣雲舒要好,這一分開,不說再無見面機會也差不多,這才小學剛畢業,還有二三十年的好時光,戀舊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他們自是琢磨不透,可眼下是最難處理的,也是大姨最煩心的。

從他失眠壓的床吱吱嘎嘎響就已看透他的心思了,這些年的媽不是白當的,兒子啥心思當然明白。

☆、你會記得我嗎

自從動遷的消息傳開後,林應涵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問一遍蔣爸,蔣雲舒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蔣爸以為這兩孩子就是玩慣了,突然剩一個不習慣也沒在意,只是随意的應付着:快了,快了。

可這‘快了’一等就是到開學前夕,蔣雲舒跑到院兒都沒先進自己家就去找林應涵了,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他想象了一道的幹淨笑臉、驚喜後的雀躍都沒有,換來的而是冰冷和淡漠。

林應涵覺得那點希望,那些想說的話,漸漸的都被等待他的這一個多月時間給磨沒了,一點點的降,一點點的熄滅,最後沒心思再盼了,即使現在人在跟前了,也沒了想的念頭。

蔣雲舒霧水重重,這到底是怎麽了,不該這樣的啊,以往就是去菜場幫忙半天見不着都要跑過來說個不停,拉着手不放,這都一個多月了,再見難道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上前讨好的握着他的手,看他委屈的招牌模樣,頓時醒悟,這是嫌他去的時間太長了。

他心酸的摸了摸林應涵的頭,安慰的又摸了摸他的臉,柔聲細語,“姥爺心情一直不好,我陪他還能好點,所以回來的有點晚,以後,我不離開這麽長時間了好不好,當哥的我保證。”

對這點,林應涵心裏的确很欣慰,有時他一個小表情蔣雲舒就能知道是什麽意思,不高興了也能明白是因為什麽,這就是他,了解他,懂他,孟良李旺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可他們就做不到這點,當然了,除了蔣也沒人在乎他這些,唯有他視他為寶兒。

而這寶兒,眼看着就要當到頭了。

林應涵這次真是委屈的夠嗆,聽他這麽說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就開始抽泣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想你。”“知道。”“那你為什麽不寫信給我?”“農村根本沒郵局,想郵信要到很遠。”“那就不能多走幾步路嗎?”“好了,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涵寶兒,真的是想我才這樣的嗎?”

林應涵沉默着沒再吱聲,一個勁的抽噎抹着眼淚,只是摟着他的雙手更加的緊,好像明天他們就要各奔東西了似的。

他不想離開這個人,一直寵他,也是最重要的人,只有他,沒有唯一,這和大姨一家人的感覺不一樣,他不想失去。

可是木已成舟,家裏的決定已成定局,沒有他的日子他不知道要怎麽過,已經習慣了很多事都和他一起,一旦沒他,他不再是那個涵寶兒,整個世界都空了下來。

“咱們院兒要動遷了?”林應涵松開手,鼻子哭的通紅,眼裏泛着淚花。

蔣雲舒反應了一會兒,“這是好事兒啊,早該拆了,你看我家那房,補了漏,漏了補的,都沒好地方了,居委會來通知的?”

“嗯。”林應涵點頭,“房子都量完了,你爸說你們家能要一個三居室,以後你們就可以一家團圓了。”林應涵說完低着頭不再看他,心似刀割,蔣雲舒自然明白這團圓的意思,早之前他爸也說過住大房子要把肖倩接過來,自己家孩子是孩子,人家的也是,得一碗水端平。

“...咳,她不能老來住,也就是住幾天新鮮,聽我爸說,她爸不給撫養權,所以她只能在那兒,來我家也是臨時住住,你別多想。”

自進屋蔣雲舒就一直背着包,現在感覺兩個肩膀都酸了,包裏裝的都是姥姥給拿的家鄉土特産,說不要都不行,非要裝着才可以。

“蔣雲舒...”

“嗯?”蔣雲舒把包卸下來放一邊,頓時感覺松快不少,轉頭答應,手往外掏榛子。

“如果我們分開了,你會記得我嗎?”

“分開?分哪兒去,動遷了不也回遷到一片嗎,離不了多遠的。”

“兩地,很遠很遠。”

這才是林應涵哭的症結,蔣雲舒頭頂悶雷,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說真的,他也沒想過這個,天天膩在一起吃玩樂,上學,放學,好的跟親兄弟似的,他哪想過有一天會分開,那是不可能的事兒,雖然上學差着一級,但最起碼也會同校吧,不同校也在同一個城市吧,根本不存在見不着面的問題。

可是這‘很遠很遠’讓他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是他想象不到的遠,看那小臉兒都寫着呢。

“哪兒?”

“H市。”

“定了?”

“大姨和姨夫已經商量好了,這邊一給錢,就搬過去。”

“...”蔣雲舒不知該坐還是站,手裏的榛子掉了一地,在屋裏走了半圈轉回來,“那我要我爸也去H市。”

林應涵無力的擠笑搖頭,“別傻了,你家買賣在這邊,新媽媽的親人也在這邊,怎麽可能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再說,你有什麽力量能夠說服他。”

“但總得試試啊,不試怎麽會知道。”蔣雲舒坐過去挨着他,“賣菜在哪兒都可以的,又不是什麽大生意,只是一個菜攤,支起來就能營業...不行,我等不了了,現在就去市場找我爸去。”

“你別去...”林應涵追上去拽住了他,“這是大事,大人是不會聽你小孩兒的,你也別說,就算我們分開了,我也一樣會想你,我們通信,以後家裏裝電話了,我們還可以通話,只要你願意接...”

“我當然願意接啊,別人的誰都可以不接,但你的必須接這你放心。”蔣雲舒伸手抹去他眼角的一滴淚,心疼壞了,“別哭了,只是你這愛哭的性子得改改,将來去那兒了就沒人哄你了。”

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林應涵反倒哭的更加厲害,撲到他懷裏就哭出了聲,“蔣雲舒...”“涵寶兒...”蔣雲舒心裏也不得勁兒,只是他不是一個輕易哭的人,也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只能一下下的拍着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你會忘了我嗎?”林應涵淚眼朦胧,擡眼問他,這幾年他的個頭攆的挺快,已經到他下巴了。

“會,肯定會。”蔣雲舒肯定的回他。

“就算我們幾十年不見面,你還會想我嗎?”

“會。”

“真的不會忘了我吧。”

“絕不會。”

“我們拉勾。”林應涵伸出小手指。

“好。”蔣雲舒也伸出手指勾住他的。

“拉倒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蓋章,生效。”

“如果你變了,你就會變成狗。”林應涵再次強調他們的誓言。

“好,如果我變了,我變成什麽都行,随你處置。”

兩人發過誓,再一次的摟抱在一起,随着一年比一年大了,他們像今天這樣親密無間還是少之又少,最初也是剛上學那陣,林應涵喜歡黏着他,摟摟抱抱,有時來叫他起床還會鑽進去跟着賴一會兒,對于林應涵,蔣雲舒永遠沒有煩的時候,也不認為這是矯情,打心裏覺得他這樣挺好,甚至想在他這兒就該這樣。

以至于在他們分開的十年裏,林應涵那時擁抱的溫度還猶在懷裏,幾次夢裏驚醒,都會喊出那個名字,也從未忘過他們的誓言。

即使沒再見面,但獨屬于那個人的位置,依然在他心裏留着。

作者有話要說: 分開了喲...

☆、巧遇

“媽,那些東西你就別給我拿了,我一個人吃不了。”

“吃不了放冰箱也不壞,這都是我真空塑封好的,拿着如果不願意做飯了,就口面條也能當菜吃啊。”

“已經拿的夠多了,再拿冰箱都裝不下了。”

即使已經長大成人,在父母面前仍然當做孩子一樣照顧,生怕哪一樣照顧不到就會餓着,大大小小的包裝了三個,這正要準備裝第四個,男人終于忍不住上前阻止,再這樣裝下去,把家都要搬空了。

“哎呀,他不要你還硬給拿,真是賤骨頭,那麽大人了,餓不死的。”老爸正在衛生間刮胡子,一會兒要出門參加個婚禮。

“媽,我爸說的對,我肯定餓不着,再說,你再裝一個我是真的拿不動了。”

男人看着地上的幾個包,臉上現出幾許犯愁,兩只手,三個包,再多一個,只能用腦袋頂着了。

“行,那媽就不裝了,可你要記着頓頓吃飯啊,不許糊弄。”最後又在背包的側兜塞了一瓶紅棗枸杞水,男人剛要說‘那是女人喝的玩意兒,給我喝不合适吧,’但看老媽忙忙活活的忙了一早上,不忍心拒絕她,塞了也就塞了。

“雲兒,前兩天孟良還打聽你來着,你不過去瞅一眼再走啊?”老爸洗好臉出來,準備穿衣服,老媽過去幫着把襯衫領子折好,

又拍了拍大襟上不存在的散褶。

蔣雲舒戴上手表,背上電腦包,準備出門,“他給我打電話了,我一會兒路過他那兒,肯定是要去的。”

“人家孟良都有對象了,你也啥時候給媽帶回一個瞅瞅。”年近五十的周芳自進這個家門就把蔣雲舒當自己親兒子看待,事事都放在第一位,視為己出,蔣雲舒也自是和她處得相當的親近,有時甚至比老爸都親。

蔣爸今天參加的是一個原來工廠老同事兒子的婚禮,雖然比蔣雲舒大個三二歲,但周芳看着他也二十好幾了,大學畢業又參加了工作,樣樣順心如意,就是對象這個事不着急,蔣爸不催,但她這個當媽的總得提醒着點,這個歲數看別人看孫子,心都癢,所以自打一畢業就開始叨咕,蔣雲舒也一如既往的還是那句話,‘不急。’

老爸老媽給送到了小區門外,在路上随便攔了一輛出租車,瞅都沒瞅把兩個提包扔到後備箱,人坐到了副駕駛,半天司機也不開車。

“蔣雲舒?你是...蔣雲舒?”

蔣雲舒還納悶這司機是車壞了還是在等別的乘客,怎麽不走啊,正欲開口,對方順口的叫出他的名字,顯然是認識。

“你是...德子?”看外表不太确定,也就那锛兒頭的大腦門還能讓他想起一些這個人的印象。

“對啊,我靠,真的是你啊,哈哈,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你了,這都多少年了,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德子顯得很興奮,像多年失散的老朋友,中間就是有變速杆隔着,不然,都要熊抱過去了。

“可不是嗎,真是沒想到。”雖然當年他倆算不上什麽好朋友,但也都是附近鄰居一起長大的,友誼沒有,打架的交情還是有的。

“你現在在哪兒呢,這次是回來看父母?咋樣啊,是工作了還是上學呢,走走走,咱找地好好聊聊去。”

德子抛出一堆問題,蔣雲舒都不知道回答哪個好,他真的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德子見着他能這麽熱情,這一看和當年也沒多大變化,敞亮,社會,說話語速快,能打能鬧的人長大了都沾那麽點義氣,現在成年了,反倒覺得這樣的人挺好,當年的壞勁兒可能就是小孩兒行為,不足定性。

蔣雲舒要去看孟良,還要趕火車,所以推辭了。

“這是我電話,下次回來打給我,咱們聚聚,李旺李蒙他們我都有聯系,這次你就是趕火車,不然,肯定要坐下來好好唠唠。”

德子把蔣雲舒送到地方,沒能在一塊好好說說話,覺得挺惋惜。

“下次一定。”蔣雲舒笑着回道。

“好嘞,那就這麽着,祝你一路順風啊。”

和德子分開,看着遠去的出租車,蔣雲舒還在極大的反差裏轉悠,感嘆日子竟然這麽快,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年和德子勢不兩立,兩派動不動就打起來,這轉眼都成了一個壯壯實實的大老爺們了。

關鍵是這差別讓他緩不過神兒,這人說變怎麽就變了。

站着發了一會兒呆,拎起包往孟良的公司走,沒想主人家已經站門口提前迎接了,“離老遠就看你和出租車司機在那兒唠,給錢完事有啥聊的”。

“你知道那誰嗎?”蔣雲舒把包不客氣的塞孟良手裏,“你都猜不到,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兩人一起進屋,“誰啊?”“德子。”

“誰...誰?”對于這個人的名字,當年的受害者也是大吃一驚,路過辦公區,下屬吓得愣愣的直瞅他,“怎麽是他?”聲音依然高亢沒收斂。

“你小聲點瞧把人女孩吓的,可不就他嗎,還挺熱情的,”進到孟良辦公室,“有水沒,來點。”把身上的電腦包還有挎包拿下來,“哎喲,可勒死我了。”

孟良去給他接水,才算緩過點神兒,“你這都趕上逃荒了,至于嗎,整個行李箱多好,給,溫的,現在就能喝。”

蔣雲舒接過一飲而盡,跟德子唠一道,對方還覺得意猶未盡,自己嘴都幹了,“都給裝好了,不拿不行,我這次回來只住兩天,所以也就沒拿行李箱...你這重新裝修了,跟上次來不一樣了。”

“沒看我是幹什麽的,裝修公司能不把自己捯饬漂亮的嗎,還是先別說我了,說說德子,咋會是他呢,我一直沒離開過這兒,打了那麽多次車,怎麽一次都沒碰見過他。”

“那滿大街跑的車多了,哪那麽巧就碰上,再說,你想遇見他啊?”蔣雲舒靠在舒服的沙發上,看着頭頂新裝的吊飾燈,心想,這小子這是賺着了,不是以前的家徒四壁了。

孟良湊過去挨着他坐,跟小時候一樣,雖然現在表面上看是老板了,但心裏還一直敬他為老大,“德子四年級的時候就轉走了,當時聽說他爸犯事進去了,後來他媽也改了嫁,這些年,就是咱們那些老鄰居也打聽不着他家的消息,都說他爹那樣,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你沒看小時候我受過他多少氣,沒你他就得稱王稱霸到底,從小就不是好玩意兒,我就是好奇,這樣的人現在怎麽幹上了出租,怎麽想,這行和他也挨不上邊啊。”

“三百六十行,誰知道誰吃哪碗飯,你當初的夢想還是當軍官呢,這咋還幹上裝修了,都是為了活着,不過,這一路聽話兒,他現在過的挺踏實的,開出租三年了,以前也進修理廠幹過,後來覺得那活太埋汰,現在這車是他自己的,他開白班,晚上包出去,一天也不少掙,日子還不錯。”

孟良還困在過去出不來,一直搖着頭,“就當年他那樣兒,我以為長大了怎麽着也得混個小頭頭當當,真沒想到他能穩定下來。”

蔣雲舒起身又去接了一杯水,“都啥社會了,你是不是當年古惑仔看多了,唉對了,他說和李旺李蒙他們都有聯系,這事李旺怎麽沒跟你說。”

“李旺現在天天跑市場,我倆見一面也都不容易,有時候打電話沒說幾句那邊就有人找他,弄得我現在都不愛找他了。”

“下次吧,下次我回來,把他倆都找出來聚一下,李蒙快結婚了吧?”

“黃了,前段時間我去看現場,在北環看見他了,工作也不太順心,一副愁眉不展的。”

“咱們幾個就我遠,沒事你們就到一起唠唠,這些年的感情別斷了。”蔣雲舒還一派老大的樣兒,籠絡大家在一起,都是發小,多少年的感情了,不能斷了。

說到這兒,孟良心裏的那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他,低頭想了想還是出了口:“林應涵他...”

☆、意外遭襲

将近五個小時的火車,蔣雲舒到家都快晚上九點了,左手包,右手包,累的搖搖晃晃,好不容易爬到了所住樓層,發現自己家門口竟然有個人在開門,泰然自若,自然的很。

“我靠,這還沒到半夜呢,就有人明目張膽的來撬門了,這是嫌活的太自由了吧。”

蔣雲舒心裏忖着,幾個大步沖過去,想都沒想甩起一只手上的包就砸過去,緊接着另一只手上的也招呼上去,‘小偷’正專注開門,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根本來不及反應和躲避,這兩下子下來直接被-幹-倒,捂着頭躺地上感覺天懸地轉,眼睛睜開個小縫,所見也是星星點點,辨別不清襲擊者的面目。

“難道尾随搶劫這事兒是真的,可我是男的啊,也太大膽了吧。”男人在地上來回的滾了兩下,抱着腦袋開始呻-吟起來。

包裏是老媽做的熏醬真空塑封後非常的硬,還有一些曬的幹菜和牛肉罐頭之類的,加起來挺重再加上剛才的力度,蔣雲舒看他痛苦的樣子有些後怕,‘不會砸出腦振蕩吧,會不會死啊。’

“喂,你還好吧。”用腳輕踢了地上人幾下,天底下似乎沒有哪一個被偷的對偷者這麽客氣了吧,可見蔣雲舒小時候那點練家子的氣勢已經不見了,最起碼和文明能靠上,九年義務教育徹底改變了他。

現在是法制社會,需要制裁有法律呢,也沒必要整死對方不是,蔣雲舒又給自己找了個更合适的理由。

見地上的人沒了動靜,吓得他趕緊蹲下去查看情況,“哎,你醒醒,你怎麽樣?”蔣雲舒怼了怼對方的小腿試探信息,沒有動靜。

“哎,你沒事吧...”這一次不但對方沒了反應,連放在頭上的手也被他的搖晃而振落了下去,露出一張白皙俊俏的臉,然而他并沒有太多心情細看他的樣子,因為鬓角已經有滴滴血跡滲了出來。

這回蔣雲舒徹底慌了,從小到大皮是皮了點,可沒哪一次是致人受過傷的啊,本意也是想教訓他一下,沒想打死他,難道是錯手...

蔣雲舒不敢再多想下去,把身上的包全部拽下來,過去把人扶起來,用手去探鼻息,很微弱,“還有氣,這就好說。”

把東西放在鄰居家寄存,三下兩下把人扛到背上下了樓叫了出租車急趕醫院,進了急救室,幾個醫生來來回回的小跑,那陣式能把人的心髒吓出來,就怕醫生出來說‘我們盡力了’。

他悔的不行,剛租半年屋裏本就沒什麽,來個甕中捉鼈也比沖動下手強啊,這要萬一有個好歹,‘小偷’倒成了受害者,而自己還有可能遭到牢獄之災。

這是何苦來呢。

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大好的前程就在前面等着,父母,事業,未來的家庭,随着業績的提高都在一點點的明晰,似有無窮的力量在推動着前行,可是現在...有可能就要毀于一旦。

你偷誰家不好非得偷我,真是恨死他了。

一個人在外邊急的團團轉,心裏焦躁的不得安寧,如果不是新一代的崇尚科學的知識分子,就差祈求神靈保佑了。

大概十多分鐘後醫生走了出來,“腦部三處外傷,不是太嚴重,都是小口子,已經處理好了,回去記得忌辛辣。”

“沒...沒了?這就...完事了?”蔣雲舒一是不敢相信,二是沒太明白醫生這特有的結語方式。

“那如果想住,住一宿也行,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不是...他剛剛暈過去了呀,氣息也很弱。”蔣雲舒是個探究欲很強的人,他得整明白這是咋回事,別真出啥事兒再找上他。

“你腦袋狠狠遭到撞擊你也這樣,不過沒大事兒,他就是累的,身體有些虛弱暈暈的就睡着了。”

“睡着了?靠,原來是睡着了...真是吓死爺了...”蔣雲舒拍着胸脯長出一口氣,看醫生正看他,突覺有些失态,“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呵呵,謝謝您醫生。”大夫帶着一行人不甚理解的走了,他這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跟着護士把‘病人’推到病房,其他床的都已經睡了,四個護士各擡一角把人挪到床上,囑咐了一句‘這瓶打完了就可以走了’就全撤了,剩下他這才算有時間坐床邊好好的看看這個罪魁禍首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可能是真的累了,來來回回的這麽折騰,‘病人’都沒醒,腦袋上包着紗布看着有點吓人,手上紮着點滴,除了這兩樣比較能證明他是一個病人外,無論是臉色還是從熟睡的程度,都看不出他哪有異樣來。

濃眉,長睫,沒睜眼不知眼大眼小,高挺的鼻梁,秀氣的鼻頭,薄薄的嘴唇唇線分明,白皙俊朗的臉。

怎麽看怎麽都不像不務正業的小偷,反倒像個有知識有文化有內涵的年輕大學生,再仔細瞅,不對,不對,怎麽...怎麽越看越像一個人,雖然那個人臉部沒什麽特別的特征,但組合起來的确和他非常的像,相當的像,難道真的是...

蔣雲舒的心跳瞬間飙高,拄在床上的手都在抖,十年音信全無,想他,四處打聽他,甚至大學時去H市找過他,可都一無所獲,就在內心漸漸沉寂默許這個人消失的時候,老天爺卻親自把他送到了自己身邊。

這是什麽?是境遇的反轉,還是無情的捉弄。

蔣雲舒真想把人拽起來問個明白,你...到底是不是林應涵,為什麽不聯系我,你才是那條狗。

手伸過去,還是沒舍得下去手。

再次見面,還一句話沒說,他不能這樣,也許對方有苦衷,僅憑童年的那點記憶,蔣雲舒他堅信林應涵不會那樣對他,肯定是哪裏出了差錯,幾個童年玩伴裏,沒人能及他在心裏的位置。

真的拿他當自己的親弟弟,寵他,慣他,罩着他,什麽都可着他,心裏就這麽認為自己是大的,他是小的,就該讓着他可着他,在林應涵搬走的那天下午,蔣雲舒坐在劉哲家的門口一直到黑,中間李旺叫他,孟良找他,老爸拽他,都無動于衷一動不動。

一旦世界裏全是他,突然間走掉,那麽感覺不能單單用失落來形容,很傷心,很傷心。

像做夢一樣,這個人突然的又出現了。

蔣雲舒靜靜的坐在床邊,一守就是一個晚上,沒舍得叫他,心裏的那點怨氣也漸漸的消退,見着就好,見着就好。

看他睡的那麽香那麽安逸,起身去辦了住院手續。

第二天一早,林應涵醒來除了腦袋有點脹脹的,其他的感覺都很好,睡了一個特別安穩的覺,一夜無夢。

辨別了空間環境,再看床邊趴着一個人,臉沖外,看不到全面部,再摸摸頭傳來刺痛,想起這是昨晚被人打的,是誰送自己來醫院的,難道說是這個人嗎?

☆、這肯定不是他

蔣雲舒是被林應涵扒拉醒的,準确的說他也就剛剛迷糊着,林應涵起床的動靜他感覺到了,只是昨天趕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在醫院又跑了大半宿,又盯着人家看了後半宿,啥人也頂不住疲累啊,剛剛合眼就感覺有人在碰自己的肩膀。

擡起頭,看林應涵好人一個的坐在那兒,大大的眼睛瞅着他一眨不眨,将要出口的興奮硬是讓他咽了回去,他就想看看這小子十年了,還能不能認出自己來。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蔣雲舒裝出陌生人般非常的正式,表情更是歸整的相當正規,只有內心的火熱召示着他是多麽想把眼前的這個人抱在懷裏,然後狠狠的再揍他一頓,以償十年的尋找和想念。

林應涵又摸了摸頭,好像沒什麽感覺了,“還好,你是...”

果然是認不出來了,心涼了大半截,“我是昨天揍你的那個,沒事兒咱就走吧。”蔣雲舒站起來拿過小桌上的藥單準備去窗口結帳,非常坦率大方的承認昨晚的行為。

既然不認識,那就這麽着吧。

“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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