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周柏元不是開玩笑, 他的爸媽真的來了。

周開誠夫婦今晚一起參加了一個應酬,就在樓底下不遠處的一個五星級酒店。

結束時夫婦兩人準備回家,是詹秀媛忽而想到兒子這裏看一看, 于是就那麽順理成章地過來了。

周柏元剛和沈惜霜說完自己父母要來的話, 沈惜霜的酒就醒了一大半。她頭發有些蓬松淩亂, 面頰發紅, 眼神微微有些慌張, 嘴唇也是一片腫脹。

眼下的沈惜霜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失足少女的模樣,惹人犯罪。看得周柏元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低聲哄道:“我爸媽是很好相處的人,你要見一面嗎?”

沈惜霜有點醉, 但不傻。一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不清道不明,二來她現在這副樣子也不适合“見家長”。

她直接就對周柏元說不。

也不等周柏元回應什麽,她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溜進了卧室裏面。

周柏元見沈惜霜這副賊兮兮的樣子,無奈搖了搖頭,掉頭去開門。

門剛開,就聽見老媽詹秀媛開口道:“那麽久不開門,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

詹秀媛今天一襲高定晚禮服,精致的妝發, 凹凸有致的身材。五十多歲的人, 說是三十加都有人信。

周柏元模樣懶懶的, 問:“你們怎麽突然來了?”

頂着啤酒肚的周開誠一臉慈愛地說:“今天下午開會的時候看你心不在焉的,本來想着會議結束後找你聊兩句, 沒成想我剛從會議室裏出來,你人就不見了。”

夫妻二人說着一前一後進屋, 但在玄關處時換鞋時, 三個人都怔了一下。

地上有一雙女士短靴。

周開誠和老婆詹秀媛對視一眼, 十分默契地不提及短靴主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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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周柏元也不打算開口解釋。

這時,詹秀媛佯裝要去衛生間,還有模有樣地說:“晚上光顧着喝飲料了。”

周柏元側目看了眼老媽那副準備“捉奸”的模樣,忍不住勾起唇。

周開誠拍了拍周柏元的肩膀,有些語重心長:“兒子,咱們父子倆人聊一聊?”

其實周開誠一直很擔心急于把兒子放在身邊會讓他有逆反心理。

周柏元自幼就有主意,自己想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對于公司和經營管理,周柏元是真的半點不感興趣。

從前周開誠沒指望周柏元能在自己身邊幫襯,可自從大兒子周柏舜走了之後,小兒子周柏元便成了夫妻兩人唯一的慰籍。

“爸,您別多想,我下午有點事情分神,并非對在公司任職有什麽異議。”周柏元說。

周開誠将信将疑:“兒子,爸爸也不是逼你,若是你真的對管理公司沒有興趣,我也不強求。”

這會兒反倒是周柏元伸手拍拍老爸的肩膀,“我這樣子像是騙你的?”

周開誠圓圓胖胖,只到周柏元的肩膀。

周柏元跟好哥們似的勾着周開誠的肩膀,父子倆一起往客廳裏走。

“有點我必須得承認,的确是沒收心。”周柏元說着,餘光瞄到老媽詹秀媛從衛生間裏出來。

來去衛生間要經過吧臺,不用想,詹秀媛早就看到了吧臺上的一片狼藉。

基本坐實了內心的猜測。

那頭周柏元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戲谑地看着自家老媽,說:“媽,您老在找什麽呢?”

“沒什麽。”

詹秀媛想問又不敢問,關于兒子的私事,她自認無權幹涉,卻又好奇。

見周柏元也沒有說的打算,詹秀媛只能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

周家家風倡導明主自由,所以家裏并沒有限制過周柏元的交友和喜好。

但是這些年,詹秀媛一直有個想問的問題卻問不出口。她有點懷疑周柏元是個gay。

這種懷疑和猜測并不是什麽空穴來風。詹秀媛早就觀察過,從小到大,周柏元習慣獨來獨往,後來學了街舞之後周圍基本上圍繞着的都是男孩子。在情窦初開的年紀,周柏元身邊沒有一個異性往來,也不見他對那個小姑娘上心,成天就是跳舞跳舞跳舞。

那會兒周柏元年紀還小,詹秀媛也就沒有多想,畢竟男孩子發育比較遲緩。

可等到周柏元都二十歲了還沒有交女朋友,詹秀媛不免就開始有了其他的猜測。于是詹秀媛特意去觀察,終于還是被她發現了蛛絲馬跡。周柏元身邊往來的全是男孩子不說,而他似乎還很排斥女孩子的靠近!

為此詹秀媛還煞有其事的和老公周開誠談過:“萬一,萬一咱們家阿元是個同性戀,你能接受嗎?”

當時周開誠臉色可謂是五味雜陳,最後也只是輕嘆一口氣:“萬一真是,我們就尊重他的選擇吧。”

夫妻兩人對這件事倒是看得開。

不過關于周柏元是不是同性戀這件事也并不能一口咬定。

因為随着詹秀媛後來的觀察,發現周柏元其實也沒有和其他男孩子有什麽親密的舉動,在言行上也比較直男。

這會兒,詹秀媛有意無意地提起:“阿元,最近有認識新朋友了?”

周柏元坐在沙發扶手一側,慵懶地單手拄着腦袋,輕輕嗯了一聲,“朋友認識得多,不知道你具體想問什麽。”

兒子都這麽說了,就表示不排斥這個話題繼續。起碼這會兒周柏元看起來心情不錯,并不排斥。

于是詹秀媛喜笑顏開,“那你倒是介紹給我們也認識認識啊。”

周柏元邪氣地揚了一下眉,“着什麽急,有緣分自然會認識。”

可詹秀媛心裏好奇啊。

恨不得現在就在這屋子裏裏外外找一通。她斷定,有個女孩子現在就藏在這屋子裏,百分之百肯定。

一旁周開誠樂呵呵的,一臉老父親慈愛的目光看着周柏元。他倒是沒想太多。

詹秀媛不死心,繼續道:“我看今天就蠻有緣分啊。”

周柏元看了老媽一眼,剛想催他們走,卧室裏卻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

詹秀媛眉峰一挑,感覺事情不太簡單。

周柏元輕咳一聲,說:“我最近養了一只小貓,特別能鬧騰。”

“是嗎?剛好你老媽我也很喜歡貓。快讓我看一看。”

周柏元說:“她怕生。”

詹秀媛:“一回事二回熟啊。”

正說着,房間裏又有什麽東西掉落在地。于是周柏元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朝卧室走去。

詹秀媛看熱鬧不嫌事大,立馬跟上。

周開誠倒是一臉淡然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

到卧室門口時,周柏元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示意身後的詹秀媛:“媽,你到沙發上坐着。”

詹秀媛不肯,“怎麽呢?見不得人啊?”

周柏元臉色沉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看着詹秀媛。

詹秀媛一見兒子這模樣,立馬認慫,“行了行了,知道了。”

說着往客廳走回去。

當然不忘跟丈夫發一句牢騷:“你看看你兒子!”

周開誠笑:“你還不知道他什麽性格?”

周柏元倒是很想把沈惜霜介紹給父母認識的,但很顯然沈惜霜這個時候并不願意。估計這會兒雞尾酒的後勁有點上頭了,也不知道她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裏叮叮咚咚的是不是傷到了自己。

周柏元推開卧室門進屋,目光所及并未看到沈惜霜,倒是看到落在地上的杯子。

他走進去,找了一圈,最後把目标鎖定在衣櫃裏。

推開衣櫃的門,果然,沈惜霜小小一只縮在那裏。

她看起來無害極了,仰着一個小腦袋,滿臉粉撲撲的,抱着自己的膝蓋。

看到周柏元,她咧嘴笑了笑,要醉不醉的樣子,殺傷力十足。

周柏元蹲下身,與沈惜霜視線平齊。

一個人在衣櫃裏,一個人在外面。

沈惜霜酒壯人膽,湊上前在周柏元唇上啄了一口,問:“你爸媽走了嗎?”

周柏元搖頭:“還沒。”

沈惜霜又問:“那他們沒有發現我吧?”

周柏元也搖頭:“沒有。”

沈惜霜懸着的心落下,催促周柏元:“那你快去陪你爸媽,不要露出馬腳哦。”

周柏元笑着探進衣櫃,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他可真是愛慘了她這副模樣,想将她就地正法。

一個深深的吻,吻得沈惜霜雲裏霧裏的。

外面的詹秀媛等得不耐煩,故意喊:“阿元,你在裏面幹什麽?”

沈惜霜聞言一個激靈,連忙推周柏元。

父母就在外面,而他們卻躲在裏面接吻。感覺就像是在偷情。

周柏元伸手揉了揉沈惜霜的腦袋,要笑不笑地說:“那你藏好。”

沈惜霜點點頭,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周柏元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唇,從卧室裏出去。一臉的意猶未盡。

卻不料,一出卧室,就直面看到父母站在自己卧室的門口。着實吓了周柏元一跳。

這兩個人,別看加起來都一百多歲的人了,可有些行為甚至比周柏元還要“幼稚”。

周柏元無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語氣不善:“你們怵在這裏幹什麽?”

“等你啊。”詹秀媛滿臉讨好的笑意,搭配她這一身高貴氣質的禮服,怎麽看都有點違和。

周柏元緊緊關上房門,不讓父母有一絲可以探究的機會。

可于是藏着掖着,越是讓人好奇。

周柏元說:“行了。”

“哼。”詹秀媛掃興地咕哝一聲。

周柏元催着:“您二老沒什麽事就早點回去吧。”

事情自然是有的。

周開誠夫婦兩人過來,一來是想關心關心兒子現在的生活,二來也是因為明天就是大兒子周柏舜的忌日。

如今提起大兒子的離開,夫婦二人倒是已經能夠坦然接受,可心底裏難免悲傷。

周開誠對周柏元說:“明天你早點回來,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哥哥。”

周柏元點點頭。

詹秀媛的神色也明顯比剛才看起來黯淡了不少,說:“我還想去看看那個女孩子。”

周柏元不同意:“媽,不要去打擾人家的生活。”

詹秀媛聞言,眼眶瞬間紅了,委屈地說:“為什麽不能看看呢?我兒子的心髒給了她呀……我兒子的心髒還在跳動……”

一看到老媽哭,周柏元的心裏也攪在了一起。他走過來,以自己寬大的胸膛抱了抱詹秀媛,給予安慰。再強硬的話也都轉為安撫:“想見就去見一面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是我剛才說錯話了,想見面都是你們的權利。”

沒成想詹秀媛哭得更加傷心了,頗有點恃寵而驕得理不饒人:“就是,我為什麽不能看……嗚嗚嗚,那可是我兒子……我那麽溫柔善良的兒子……嗚嗚嗚”

周柏元最見不得女人哭,安慰孩子似的安慰自己的老媽,“瞧瞧您哭的,眼睛腫了,都不漂亮了。我們家仙女怎麽能哭呢?”

詹秀媛外表高冷,也是屬于一眼就不容易相處的人。但随着接觸會發現,她這個人其實充滿了少女心,心底無比柔軟。

一旁的周開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眼眶。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想到大兒子的離世,終究還是悲傷。

周柏元又是做鬼臉,又是講笑話,各種安撫輪番上陣。

詹秀媛被兒子這麽一通安慰,心裏也舒服了許多。

周柏元用紙巾小心翼翼給詹秀媛臉上的淚水擦幹,沒有破壞她臉上的一絲妝容。

二老在周柏元這裏一待就是将近一個小時,臨走時都已經快十二點。

只是到了玄關,三個人又是彼此心照不宣,對視一眼。

詹秀媛到底有點沖動,轉個身就想去卧室一探究竟,被眼疾手快的周柏元一把攔住。

“媽。”周柏元輕喊了一句,語氣裏是不容置喙的凜不可犯。

詹秀媛撇了撇嘴,只能作罷。

送完二老一走,周柏元就轉頭大步往卧室裏走去。

待他急急忙忙推開衣櫃的門,就見沈惜霜小小一只縮在角落裏,正睡得香甜。

周柏元小心地将熟睡的沈惜霜從衣櫃裏抱出來放在床上,又細心地給她蓋上被子。他躺在她的身側,剛想伸手抱住她,她倒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先側過身來将他一把抱住。

沈惜霜的睡相或多或少有那麽點孩子氣,這會兒雙手雙腳纏在周柏元的身上,嘴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她這副樣子,看得周柏元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

也不知道沈惜霜這會兒在做什麽夢,竟然開口說:“周柏元,你也要乖乖的哦。”

聲音又奶又甜。

周柏元伸手沈惜霜臉頰上的發絲撩開,低頭在她額上親了親,說:“乖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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