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早上八點, 母親翁雲霞在電話那頭說：“霜霜，你也好久沒有回來了，中午回來吃個飯吧。”

沈惜霜淡定地接過電話, 說：“知道了。”

“霜霜, 你爸最近的情況不是很好。”

沈惜霜把手機放在耳邊, 不疾不徐地呼了一口氣。

翁雲霞在那頭猶豫了一會兒, 問沈惜霜：“方便的話，也把你男朋友帶回家讓我們見一面吧？”

怎料沈惜霜直接冷冰冰地拒絕：“不方便。”

翁雲霞還想說點什麽, 沈惜霜先發制人：“沒事的話我挂電話了。”

周柏元就躺在床上, 一臉認真地盯着沈惜霜，也把她那些話全都聽進了心裏。打電話時她根本就沒有睜開眼, 一只手放在額頭上，一只手拿着手機, 臉上的表情不似往日在他面前時候的嬌羞，反而很強硬。

沈惜霜的這種姿态是防禦。

周柏元不是很清楚沈惜霜和父母的相處模式是什麽樣的，但經由這通電話大致上也能猜測出一二。

其實周柏元也并不意外, 卻也令他的心裏泛出淡淡的疼惜。

這通電話直接導致沈惜霜睡意全無。

她睜開眼，翻身準備起床。

周柏元拉住她的手腕, “還早，再睡一會兒。”

沈惜霜搖搖頭：“睡不着了。”

家人總是能夠第一時間讓她心煩意亂，而不是慰籍。

Advertisement

沈惜霜扔下周柏元, 自己去了浴室洗漱，再出來時已經一身光鮮亮麗。

她化了淡妝，穿了一件寬松毛衣和緊身褲，襯得休閑又年輕。

周柏元側躺在床上單手拄着腦袋對沈惜霜吹了一個口哨, 表情浪蕩又不失俊朗。

沈惜霜順勢在周柏元面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有意無意的, 她現在的穿搭都有點傾向于他的喜好。

有一次她穿了一件寬松的毛衣, 整個看起來像是懶洋洋的大貓。剛好也方便了周柏元的手不規矩，他直呼這毛衣好，又能擋身材，又能讓他揩油。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周柏元更喜歡沈惜霜穿裙子，因為這樣更方便他動手動腳。

但沈惜霜的雙腿又長又直，穿褲子也非常好看。

本來他們兩個今天約定在家裏吃水煮牛蛙的，但因為沈母的這通電話，計劃再次被打亂。

沈惜霜單腿跪在床上，問周柏元中午怎麽安排。

周柏元一臉懶洋洋：“還能怎麽辦？沒有你在，我吃東西也沒胃口，餓死我算了。”

清晨的他沒有打理，反而看起來少年氣滿滿。

沈惜霜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周柏元的臉頰。

卧室裏的窗簾被拉開，陽光照耀進來，空氣裏都飄着暖洋洋的氣息。

沈惜霜在驅車前往沈宅的路上碰到了董高峰。

董高峰今天開了一輛騷包的跑車，紅色的。

兩人的車正面交鋒，董高峰按了按喇叭示意沈惜霜停下。

沈惜霜停下車，放下車窗，手肘撐在車門上側頭問董高峰：“什麽事？”

“多久沒見了啊，稀罕了。”董高峰滿面春風，戴着個墨鏡，梳了個大背頭，整個人騷裏騷氣的。

沈惜霜蹙了蹙眉：“你腦袋上用了多少發膠？”

董高峰順着沈惜霜的話自我調侃：“不多啊，也就一瓶吧。”

沈惜霜嗤了一聲，“這是要去哪兒？”

“約會。”董高峰的聲音裏都是止不住的喜悅。

“鐘吟？”沈惜霜試探。

“操！你怎麽知道！”

沈惜霜：“誰讓我你是姐啊！”

董高峰：“滾滾滾！”

這事太好猜測了。

鐘吟回國的事情沈惜霜早已經知道，因為席悅在她面前吐槽了不知道多少遍。

至于董高峰，也就只有鐘吟能讓他這麽一個自大的人像個毛頭小子似的興奮。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沈惜霜搖搖頭，“你年紀也不小了，悠着點啊！”

董高峰忍不住罵罵咧咧：“爺我花一樣的年紀好不好！”

沈惜霜笑：“沒事的話我走了。”

“有啊。”董高峰幹脆把車熄了火，“聽說你和那個小子同居了。”

“你從哪裏聽說的？”

“我媽說的。”

“你媽？”

“嗯，我媽不是老喜歡在你媽那裏打探你的事情嘛。然後是你媽親口說派了私家偵探調查你，發現你和小弟弟同居來着呢。”董高峰說着把墨鏡拿下來，仔仔細細看了看沈惜霜。他發現最近沈惜霜怎麽看起來越來越嫩了，這皮膚水靈水靈的，尤其今天這打扮，說剛滿二十歲也不誇張。

沈惜霜扯了扯嘴角，還挺感謝董高峰這張嘴。

要不是他說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身邊居然還有私家偵探。

所以沈正德身體不好只不過是一個幌子，主要還是想讓她回家說個清楚的吧？

“走了。”沈惜霜升上車窗，踩下油門就走。

董高峰一臉不樂意：“跑那麽快幹什麽呀！真是的！”

可一想到等會兒要見到的人，董高峰又是一臉的樂不可支。

這段時間沈正德因為身體的原因一直沒有來上班，整個沈氏集團幾乎都是由沈惜霜在做主。

父女兩人也将近一個月沒有見面。

才不過十點，翁雲霞沒有想到女兒居然回來得那麽早，笑着說：“阿姨還在準備午餐呢，今天特地去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鮑魚和海參。”

上一次沈惜霜和母親之間不歡而散，母女兩人至今也沒有說過什麽話。

許是沈惜霜回來的确有點早，翁雲霞還沒有怎麽梳妝打扮。她眼角有明顯的皺紋，放下來的頭發也明顯能夠看到白。

在看到母親的這一瞬間，沈惜霜的心陡然軟了下來。

到底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翁雲霞見沈惜霜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發，便有些尴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笑說：“最近白頭發突然長了好多，我想着反正不出門，也就沒管它來着。”

“爸呢？”沈惜霜問。

說曹操，曹操到。

沈正德也剛下樓。

幾乎是一看到沈正德，沈惜霜就怔了怔。

一個月不見，沈正德肉眼可見地瘦了不少。兩頰的皮膚更加凹陷，雖然穿着毛衣，但明顯看起來十分單薄。他依舊是滿臉的威嚴，但這種威嚴似乎不具備什麽震懾性。

自從沈惜霜主持沈氏集團的各項工作之後，就如父母所說，她的翅膀硬了，面對曾經號令如山的父親，她的眼裏沒有了半分畏懼。

“爸。”沈惜霜輕喊了一聲。

沈正德邁開步伐下樓，語氣溫和：“回來了啊。”

仿佛所有的隔閡都不曾存在，他們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親人。

或許家人就是如此吧，即便争吵得再不堪，只要是時間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算是問題。

後來餐桌上，翁雲霞給沈惜霜挑菜，幾乎每一道菜都是沈惜霜喜歡的口味。

家裏的保姆阿姨端過來最後一道菜，笑着對沈惜霜說：“霜霜啊，你不在家裏，你爸媽都沒見怎麽吃菜。今天好容易你回來了，你可得讓他們也多吃點啊。”

翁雲霞苦笑着對沈惜霜說：“你不在家裏，我和你爸吃飯也都沒有什麽胃口，山珍海味在我們眼裏也低平平無奇。”

沈惜霜心裏泛着淡淡的酸味，忍不住道：“媽，我最近集團裏事務繁忙。”

“再忙回家吃口飯的時間總是有的吧。”

突然，沈正德也跟着說了句：“你看看你，都多久沒有回家了？你爸爸我就算是再有不對，你也不能記我的仇。總歸我是你的爸爸。”

沈惜霜心裏明白，這些都不過是糖衣炮彈。但她卻還是中招。

看着日漸老去的父母，她總會還是不忍心。

飯後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

這應該算是最近一段時間沈家氣氛最好的時候，但空氣裏似乎也彌漫着尴尬的氣息。

七十五英寸的電視上剛好在播放一則街舞的綜藝，聲音開得不大，舞者的技藝讓人贊嘆。

沉默良久，翁雲霞開口：“霜霜，早上接電話的，是你的男朋友吧？”

沈惜霜淡淡一笑：“媽，你都派私家偵探調查我了，還能不知道嗎？”

翁雲霞臉上有片刻的驚訝，随即又輕嘆一口氣：“媽媽這也是萬不得已，你什麽事情都不肯跟我們說，我怕你被別人騙了。”

“那您查出來了些什麽嗎？”

翁雲霞搖搖頭：“這私家偵探不行，查不出什麽進展。”

主要是，周柏元的身份，似乎被人刻意隐藏。他能展現給大衆的都展露無遺，不展露出來的，私家偵探也查不出來。

這時，沈正德開口：“霜霜，之前你和羅宇寰的婚事，是爸爸考慮不周。但現在有個十分優秀的聯姻人選，王氏集團的公子王邢，他長得帥氣，品學兼優，你應該認識吧？”

沈惜霜聞言啞然失笑，“怎麽，今天不說入贅的話題了？又該讓我去聯姻了？”

“霜霜！”翁雲霞看着沈惜霜，雙眼泛着淚光，一臉無奈，“媽媽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追求。但是，你是沈家的一份子，你有沒有為沈家想過？”

“我為沈家想的還不夠多嗎？”沈惜霜似笑非笑，“我的整個青春都是在沈氏集團度過的，難道連死也要和沈氏集團綁在一起嗎？”

“沒錯！”沈正德突然發話，言語有些激動，“你生是沈氏的人，死是沈氏的鬼！這是從你一出生就無法改變的事實！乃至于我，這輩子也都是被綁在沈氏集團，到死為止！”

“不見得吧。”沈惜霜冷笑，“等我把沈氏集團賣了，我們也都能喘一口氣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