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周日的清晨, 因為沈家突然的一通電話，打亂周柏元和沈惜霜之間原有的計劃。

沈惜霜離開之後，周柏元也順便回了一趟家。

上午十點, 周柏元到家時, 安安靜靜的周宅針落有聲。

周柏元放下手中的東西，喊了一聲：“瞿姨？”

正在花園裏澆花的瞿姨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回應周柏元。

一說起來才知道，原來周家夫婦這會兒都還在睡懶覺。

周柏元回來的路上特地買了現殺的牛蛙回來, 一邊說着一邊提着手上的東西往廚房走, “這兩口子也太能睡了吧。”

瞿姨笑, “你媽這兩天在追一部韓劇呢，說是好看的不得了。今早淩晨的時候你爸還下樓來給你媽倒騰夜宵呢。”

周柏元無奈：“一大把年紀了還熬夜啊。”

“這話可別叫你媽聽見, 她可不服老。”

周柏元笑着搖了搖頭，對瞿姨說：“中午的午飯我包了啊, 您中午歇一歇。”

“是嗎, 那我可求之不得呢！”

瞿姨說着看了周柏元帶回來的東西。

牛蛙雖然已經被扒皮宰殺切塊，但還會動彈。

“就吃這個？”瞿姨問。

周柏元點頭：“家裏還有什麽菜嗎？我順道炒兩個小菜。”

Advertisement

“早上剛空運回來的牛肉還有大蝦, 你媽前些日子說想吃。”

“嗯, 我來處理。”

瞿姨問：“那我要不要叫他們起床？”

“等會兒，我做完了他們起來剛剛好。”

“行。”

時間不早不晚，但要準備一頓午餐也得花費不少的時間。

周柏元穿上圍裙, 開始有條不紊地忙活起來。這段時間他回周宅雖然不勤, 但因為在公司裏經常和爸爸周開誠一起工作, 倒也沒有覺得離這二老有多遠。詹秀媛知道兒子周柏元在周氏集團上班, 更是隔三差五地過來一番“視察”，順便帶上一些好吃的供着周柏元。

中午周柏元一共做了五道菜, 三葷一素外加一例燙。忙活完之後他順便擺了盤, 再拍了一張照片發給沈惜霜。

周開誠起床洗漱的時候就聞到香味了, 還有點疑惑：“該不會是兒子回來了吧？”

詹秀媛還不信：“怎麽可能，大周末的你兒子肯定要去約會啊，哪裏有空回來哦。”

話雖如此，詹秀媛連臉都還沒有洗，就穿了個睡衣下樓一探究竟。

這一看，她臉上樂開了花。

“臭小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詹秀媛說着走過來一把挽住周柏元的肩膀。

周柏元擡手看了眼腕表：“不多不少，剛好兩個小時前回來的。”

詹秀媛一看這一桌子豐富的菜肴，又驚喜道：“你做的啊。”

“可不是呢。”

“啊！我兒子可太棒了！”詹秀媛說着就要往周柏元的臉上親一口。

周柏元無奈伸手按住老媽的臉：“你刷牙了沒有？趕快洗漱了來吃飯。”

詹秀媛白了白眼：“我可以先吃了飯再洗漱。”

周柏元餘光看到老爸下樓，喊了句：“喂，周先生，管管你老婆啊。”

周開誠頂着一個圓滾滾的肚皮，無奈地撇撇嘴：“管不住啊。”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地享用午餐。

周開誠不只能能吃辣，但給足了兒子的面子，一邊吐着舌頭，一邊豎起大拇指誇贊：“這可不比我在外面五星級酒店吃的要好吃嗎？我兒子可太能了。”

詹秀媛是能吃辣的，誇獎也沒少：“還行，沒有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周柏元單手擰開一瓶果啤的易拉罐，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笑：“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呢。”

“怎麽？吵架了？”詹秀媛問。

周柏元嗤了一聲，“怎麽可能，愛都來不及了，還吵架？”

“那這大周末的你不去約會，還跑家裏來給我們做飯？”

“想你們還不成？”

“成成成。”

周柏元拿起果啤淡淡抿了一口，嘴裏被甜味進駐。

其實早上沈惜霜和她母親的對話他都能聽得到，在沈母提到帶男朋友回家時，周柏元心跳短暫地加速過。那一瞬間腦袋裏還幻想見到丈母娘該做什麽反應，甚至得準備些什麽禮品。但很快沈惜霜的話把他那股子熱情徹底澆滅。

同居的這段時間，周柏元有意無意地在沈惜霜面前提起過帶她回來見一見自己的父母。

他就只是單純的想把沈惜霜介紹給父母認識。

至于結婚，他并未想過強求。只求一切水到渠成。雖然他不止一次幻想過。

詹秀媛這個人很好相處，一定能和沈惜霜處成閨蜜。

周開誠也沒有長輩的架子，臉上總會帶着友好的笑意。

周柏元正的很想讓自己的父母和沈惜霜認識。

但沈惜霜卻并沒有想和周柏元父母有任何接觸，她甚至還有點排斥。

周柏元自然不會為難沈惜霜，只要她不想見，一輩子不見都可以。

只不過內心深處，說不失落的确有些牽強。

飯後周柏元吊兒郎當地躺在沙發上給沈惜霜發短消息。

距離上一個圖片消息過去已經快一個小時，沈惜霜并沒有任何回複。

他猜想她應該是家裏有事，不方便看手機吧。

周柏元收了手機，雙手抱胸望着頭頂上的水晶吊燈發呆。

周開誠手裏端着一杯菊花茶，走過來拍了拍周柏元的肩膀，說：“兒子，有件事情我考慮了幾天，也想問問你的意見。”

周柏元微微揚眉：“什麽事？”

周開誠說：“是這樣的，我準備升你當集團的副總經理。”

談論起公事，周柏元從沙發上坐起來，表情開始變得認真起來。

“是不是有點太快？”周柏元問。

周開誠搖頭：“你哥當年大學一畢業就來集團當副總了，你這都在集團分公司工作了兩個月呢。”

周柏元笑：“你也不怕我給你搞破産了？”

“怕什麽？你老爸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不過是想讓你提前适應适應。”周開誠并沒有想給周柏元什麽壓力，只不過在什麽位置做什麽事情，他的兒子不能受了委屈。

周柏元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想了想：“我還是在基層多适應适應吧。”

“基層用不着适應。”周開誠擺擺手，“你要适應的是未來幫老爸一起管理集團。”

談論起公事來，周柏元投入又認真。

在周氏集團分公司工作的這段時間，周柏元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雖然他是空降兵，員工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并不代表他是一個草包。

他做事情大膽且果斷，對于現階段周氏集團這種只求安穩的現狀來說算是注入新鮮血液。

其實兩年前周柏元就已經開始在接觸相關管理課程，他沒能在校就讀MBA，但并不代表私底下無法自學。而且他學東西很快，對于管理來說毫不費力。

周開誠決定讓兒子來當副總也并不是心血來潮，他的顧慮總是要比一般人多的。

一來，自己的兒子受到他的信任，二來，周柏元的能力遠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優越。

周開誠對周柏元說：“集團正在籌備收購幾家公司，正好你可以跟進，這也是目前我最為重視的項目。”

周柏元并沒有太大的異議：“您是領導，您怎麽安排，我照您吩咐辦事。”

詹秀媛吃飽了喝足走過來，聽到這父子兩人在講工作，便一臉不滿：“行了行了，在家裏還要談公事啊，要談公事去公司去！”

周開誠和周柏元立馬對視一眼，識相地閉嘴。

在這個家裏，惹誰都不韊惹詹秀媛。

這天一直到天黑，沈惜霜都沒有聯絡過周柏元。

周柏元幾次想給沈惜霜打電話，但想想還是作罷。

她若是想要聯系他，應該會抽出時間的。

事實上，中午沈惜霜和父親的談話，最後以沈正德心髒病發劃上休止符。

家庭醫生迅速趕來，指責沈惜霜：“請你不要再讓沈先生受到刺激了，經過上次的手術，他的心髒十分脆弱。”

沈惜霜精疲力竭，卻又無可奈何。

對面父親沈正德突發的心髒病，她比任何人都要自責。因為的确是她刺激了父親，才讓他倒下。

等到沈正德情況轉好，沈惜霜才終于放下心來。

下午的時候，母親翁雲霞對沈惜霜說：“你爸的情況其實比你想象中的要糟糕，霜霜，算媽媽求你了，聽話一點好嗎？”

沈惜霜望着母親兩鬓的白發，苦笑：“媽，我在你們眼裏到底算是什麽？”

“當然是我們的女兒。”

“女兒嗎？”沈惜霜伸手輕輕揉着自己的發疼的太陽穴，“真的有人會對女兒做出這種要求嗎？在你們眼裏，我就是一個為了沈家利益而活的工具人吧？”

翁雲霞聞言怔了一下，繼而苦笑：“霜霜，這麽多年，沈家給你最優越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并不是為了讓你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任性要有一個度，你難道要像你妹妹沈齡紫那樣選擇一哭二鬧三上吊嗎？”

沈惜霜勾了勾唇，臉上毫無溫度：“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樣。”

“可是你不能。”翁雲霞難得用強硬的态度對沈惜霜說話，“沈惜霜，一年前你對妹妹沈齡紫不肯聯姻的事情還曾冷嘲熱諷，難道你都忘了？當時你是怎麽說的？你說為了沈家你可以做一切。怎麽，不過短短一年時間，你就變了。變得六親不認了嗎？”

沈惜霜聞言一怔。整個人像是被五雷轟頂而過。

若不是母親開口說起，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經對妹妹沈齡紫所說過的話：“沈家生你養你，給你物色最完美的丈夫，你還想怎麽樣？”

難以置信，這些話是一年前她所說出口的。

當時的她是怎樣的義正言辭，以為自己和沈家是為了妹妹沈齡紫好。卻從未想過，這些是不是沈齡紫想要的。

因為沈惜霜的啞口無言，翁雲霞暫時占領上風。

沈惜霜仿佛一個戰敗的傀儡，眼底都是一片涼意。

她甚至開始懷疑，現在的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她是沈惜霜嗎？是那個唯利是圖的沈惜霜嗎？

翁雲霞臉上帶着妥帖又毫無溫度的笑容，對沈惜霜說：“剛好，晚上我們邀請王家的人一起用餐。到時候王邢也會到來。你下午好好休息，希望你和王邢的見面是愉快的。”

沈惜霜看着母親翁雲霞，張了張嘴，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她又有什麽資格反駁？

翁玉霞的心也軟了下來，恢複一貫溫潤的樣子：“我見過王邢，長得非常帥氣，家世也和我們沈家匹配。你嫁過去是不會吃虧的。霜霜，你聽懂了嗎？”

沈惜霜閉上眼睛，點點頭。

翁雲霞也跟着滿意地點點頭。

離開時，翁雲霞體貼地替沈惜霜關上房門，還不忘叮囑沈惜霜睡一覺。

門一關，沈惜霜圖通虛脫一般靠在沙發上，腦海裏全是曾經那個自己。

骨子裏，她就是沈家人的嘴臉，自私自利又毫無同情心。

冤冤相報，今天她沈惜霜所遭遇的，不過是自己應該承受的罷了。

她這樣一個人，其實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愛，不是嗎？

沈惜霜沒有睜開眼睛，她太累太倦了，卻又沒有一點困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日暮已經緩緩落下。

沈惜霜拿起手機看了眼，上面收到不少來自周柏元的短消息，但她始終沒有心情回複。

她知道的，她配不上他的好。

一種從未有的孤寂湧上心頭，幾乎讓她窒息。

她如同落入沼澤的困獸，找不到任何出入。

沈惜霜給周柏元回了一條消息：【我們分手吧。】消息發送出去的時候沈惜霜就後悔了，她連忙選擇撤回。

這次她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傻乎乎地把删除當做撤回。

只不過，動作再快，這條消息還是被周柏元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