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宿舍沒法待人了, 原野那晚說什麽都沒在方紹一那兒住, 吃完飯就回了。
這咋住, 看着那一堆玫瑰花原野連頭發絲兒都臊得慌。沒幹過這事兒,太難為情。他那麽害臊方紹一也不可能揪着他問這花都是哪來的,倆人就是心照不宣。
晚上方紹一發短信給他:到了?
原野立刻回:到啦, 躺下了都。
方紹一說他:亂折騰,明天你還是得來。
原野咬着嘴唇回複:我不在你那兒住。
原野心想你床上有花,紮人。
方紹一也沒多說, 只是說:那你早點睡, 晚安。
原野也回:晚安一哥!
他們倆一個每天興致勃勃追人的,一個早已看透一切每天享受暧昧甜滋味兒的, 都自得其樂。原野長這麽大頭一回追人,追得特別有成就感。他不知道方紹一知不知道自己追的就是他, 他感覺其實還挺明顯的,但是這事兒往往都當局者迷。不過反正不着急, 這麽追追追的還挺有意思的,哈。
原野往家裏打了個電話,問老媽:“女士, 我馬上十八成年了, 我可以搞對象吧?我都快大學畢業了。”
“你要跟誰搞對象啊?”老媽林女士不太同意,“你才多大,你會搞什麽對象?你別亂來。”
那時候家裏哪知道原野惦記了個大小夥子,還以為他和其他這年紀的男生一樣,心裏有惦記的小姑娘了。原野說:“和誰搞我就不告訴你們了, 反正我不亂來,我這不算早戀了!”
老媽其實也沒想多管他,這歲數的皮小子哪能管得住,随他去吧。
原野挂了電話又給方紹一打過去,現在打電話特別積極,電話一接通就喊:“一哥!看電影嗎?”
方紹一問他:“什麽電影?”
原野說:“看個愛情片吧!”
方紹一聲音溫溫潤潤傳過來:“好。”
原野最喜歡聽方紹一每次的這聲“好”,聽了就知道這是個特別溫柔的人。
看電影之前原野也沒忘了去買花,買了一朵花用手指夾着,看見方紹一了往他褲子側兜裏一塞,花只露出個腦袋。原野彈了花一下,低着頭說:“有個小姑娘賣花,我看她太熱了就買了一朵。”
杆兒插在兜裏花搭在外頭,能揣住就怪了,而且這樣也不好看。方紹一看着原野低着的頭,笑了下,把花抽出來放手裏拿着,說:“還知道帶朵花。”
原野擡頭看了看他,随後又低下頭,小聲說:“那不是……你教的麽。”
這話說得就已經挺明顯了,但方紹一偏不戳開那個泡泡,沒去接原野的話。
原野一邊暗自松了口氣,一邊又着急方紹一怎麽就聽不懂暗示,還得咋說!
電影不太好看,也可能是原野眼光太刁,總覺得男主長得不夠帥氣,而且故事也不夠精彩。其實一個愛情片能精彩到哪裏去,原野看了一半心思就不在電影上了。方紹一是個明星,這麽大搖大擺出來看電影還是要被認出來的,所以平時如果去人多的地方他都會帶個鴨舌帽,帽檐壓得盡量低。原野側過頭去看方紹一,看他帽檐底下的側臉。
以前這麽看的時候就是單純地覺得他帥,現在每次看他都會在心裏想,這麽好的人我到底什麽時候能追上。
方紹一感受到他的眼神,轉頭看過來,用口型問他:怎麽了?
原野搖搖頭,沖他一笑,笑得很傻。
他們的暧昧關系開始在原野十七歲這年的夏天,像一杯青檸檬泡的甜茶。後來有一次原野在自己的書裏寫過這麽一句話:“那個夏天我可能過完這一生都還在惦記,它太美了。有它之前我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大陸,從它之後我有了一片永恒安寧的月光。”
十七歲喜歡上什麽人都像是要拼了命。原野整顆心裏就裝了個方紹一,越是從前沒開竅的男孩兒,鬧起心事來越是洶湧澎湃。但是原野那時候也并不全是被這些沖昏頭,還是很理智的。他心裏始終知道自己和方紹一的距離,所以也不強求這個。如果以後真追上了那當然很好,要真的沒追上,求個不遺憾就行了。用心争取過了,沒實現也不後悔。
他和方紹一也是這麽說的。
晚上倆人沿着學校的小湖邊慢慢繞圈,原野穿着短袖,胳膊偶爾會碰上方紹一的,皮膚間短暫的接觸都讓人悸動。原野看着湖面,突然說:“一哥,我要是哪天說什麽話吓着你了,你能不能跟我絕交啊?”
方紹一看向他,之後笑着搖頭說:“你吓不着我,想說的時候說就行了。”
原野眨了下眼睛,過會兒又說:“我不知道你聽完之後會給我個什麽答複,但我希望它是好的。”
方紹一輕聲問他:“如果不是呢?”
原野抿了下嘴唇,想了想說:“如果不是我也挺開心的,争取過就行了。人的欲望是無窮的,不是每一個過分的奢望都一定要被滿足,憑什麽啊。總之我争取過就很勇敢,我還挺驕傲的。”
方紹一當時看着他,眼裏都是面前這個說自己勇敢的男孩兒,方紹一擡起手輕輕撸了一把原野的腦袋,從前到後那樣揉了一把,之後和他說:“勇敢到什麽時候都是對的。不會讓你失望。”
原野點了點頭,說:“希望吧……我想要的太奢侈了。”
方紹一總是想把戳破這段關系的機會留給原野,他都追了這麽久,追成了該有多開心。所以方紹一當時沒再說別的,再說就幾乎快說透了。
這句話方紹一已經想過很多次了,每次原野沖他沒心沒肺地笑,方紹一心裏都會有這個念頭冒出來。
——你想要什麽我會不給你?
原野本來都決定要把話說開了,不管結果,趕緊來個痛快的。結果還沒等他準備好,方紹一突然鬧出個花邊新聞,原野看見都蒙了。
那時候最大的媒介還是報紙和電視,原野看着室友拿回來的那張報紙,上面挺大個版面,說方紹一和陳媛戈疑似戀愛。原野瞪着眼愣了半天,方紹一這幾天沒在學校,去參加了個什麽晚會。報紙上的圖片就是陳媛戈披着方紹一的外套,兩個人看起來很親近。
這個陳媛戈原野知道的,比方紹一大三歲,也算是世交了,陳媛戈的爸爸陳偉林和方悍是老友,方紹一和陳媛戈也從小就認識。
原野其實不太信這個,但心裏還是會打鼓,會有些忐忑。這些新聞就是這樣的,真真假假怎麽去分辨?原野和方紹一那麽親近,連他都叫不準這個。但原野不是能憋在心裏來回琢磨這事的性格,他有什麽都想第一時間問問方紹一。
于是原野發了條短信過去:一哥,你戀愛了嗎?
方紹一過了挺久才回了一條:我和誰戀愛?
原野說:陳媛戈。
方紹一過會兒回複問他:你覺得呢?你覺得我在和誰戀愛?
原野心說我覺得你在和我戀愛,我也不敢這麽說啊。原野蹲在椅子上撓了撓頭,發了條:我不知道。
這條方紹一沒再回,被原野一句“不知道”給刺着心了。傻猴子說他不知道,腦子裏不知道天天都裝了點什麽東西。
之後兩天這倆人互相都沒聯系,也沒打過電話發過短信。原野是忐忑,方紹一是等原野主動。但原野太不主動了,最後還是方紹一先發的,回去之前給原野發了條信息:追人你這麽不主動還怎麽追。
原野以極快的速度就回複了,看這速度得是手機一直攥在手裏了:一哥你什麽時候回!
方紹一問他:幹什麽?
原野:我想你啦!
方紹一就什麽脾氣都沒了。他跟原野說:今晚回。
發完這條緊接着又跟了一條:表白吧。
原野都習慣了方紹一下什麽指令他都照做,做完還可以含糊過去。但是今天這個做完肯定是含糊不過去了,得動真格了。
原野放下手機就開始翻箱倒櫃找他寫的那些情詩,找出來好幾沓,挑挑揀揀想要挑一張最好的今晚帶着去。挑來挑去全都不滿意,現寫又慌慌張張寫不出來,折騰很久,最後方紹一都快到了,原野連朵花都沒來得及買。
原野說在湖邊等他,方紹一放完東西去湖邊找,找了兩圈都沒找着人。剛拿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突然聽見不遠處頭頂有聲音:“一哥,這兒呢。”
方紹一循聲看過去,頓時眉頭一跳。原野坐在一棵樹上,一腿盤着,一腿垂着。手裏還拿了根柳條。方紹一走過去,仰頭跟他說:“下來。”
原野沖他笑了下,低着頭四處看了看,周圍沒人。原野于是說:“那你接住我。”
“我怎麽接?”方紹一驚訝,之後說他,“你好好下來,摔着你。”
原野都沒聽他說話,方紹一話沒說完他就已經沖着方紹一跳下來了,方紹一下意識伸手去接他,但是這個動作難度太高了點,而且沒給方紹一準備時間,他壓根兒就接不住。
原野以一個很狼狽的姿勢摔了下來。
方紹一皺着眉,蹲下去看他,拿他沒辦法,有點生氣但臉上更多的還是無奈:“你怎麽這麽淘。摔壞沒有?”
原野心裏揣着話,他沒法當着方紹一面說,在地上迅速打了個滾兒,之後抓着方紹一胳膊,敏捷一跳就猴到方紹一背上去。
方紹一本來是蹲着的姿勢,被他這麽一撲,用手在前面拄了下地才站起來。也不管原野剛才在地上滾的一身土,他反手背過去背着原野,哭笑不得:“你今天怎麽回事兒?”
原野把手裏還攥着的那根柳條遞到前面去,還甩了甩說:“今天沒來得及買花,你就拿這個當花吧。”
方紹一低頭看着那柳條,手伸過來接過,失笑:“能這麽當?太敷衍了。”
“能當,都是植物,一樣的。”原野趴在方紹一背上,兩只胳膊環着他脖子,臉湊過去貼近方紹一的耳朵說:“一哥我有話說,但我不敢看着你,我就想這麽說。”
方紹一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麽,輕點了點頭,溫聲道:“你說。”
原野把臉在方紹一身上蹭了蹭,嘴巴和方紹一的耳朵貼得極近,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聲音更小一點,聲音小了好像就能稍微不這麽害臊。
他說話的時候嘴巴甚至都能碰到方紹一的耳朵,很癢,很勾人,能讓人半邊肩膀都是麻的。
方紹一聽見原野深吸了口氣,之後也還是用挺大的聲音說:“一哥我想和你搞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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