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下跪
“你是聾子嗎?老子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啊,還他媽傻站着???”
葛廷本身想幫女孩出氣,逞個大男子主義教訓一下程葉川,誰能想到他連吼帶罵那麽久,對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毫無面子,氣的捋起袖口,雙手用力的推向程葉川。
程葉川比站起來的葛廷矮了半頭,單薄的身體就像紙片一樣,一下被彈飛了出去。
包間內傳來一聲音樂都蓋不住的響動,程葉川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砸在了液晶屏幕上,昨天剛受傷的位置被再次碰到,痛的氣都喘不順。
“對…對不起…”程葉川眼前一片花白,強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咬着牙道歉。
被一堆人耍猴似的圍觀,比身上的疼痛更讓他痛苦。他寧願被每個人分開打一頓,也不想在衆目睽睽下失去所有尊嚴。
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更何況程葉川只是一個最不起眼的服務員,在衆人的圍觀下,葛廷興致大增,他不解恨的把程葉川從地上拽起,“去你媽的對不起?一句對不起你想完事啊?”
耿桓面目表情,身影隐在燈光後,雙眸比暗夜更陰沉,漠然的注視着這一切。
葛廷的拳頭已經從空中蓄力,直直地砸向程葉川。正值壯年的男人拳頭,落在身上,不比木棍來的輕巧。
程葉川下意識地抱住頭,後背向下彎曲。這是他在無數次被欺負的過程中,學會自我保護的姿勢。
“可以了葛廷,”粗重的拳頭在空中被耿桓攔下,實打實的發出一聲悶響,“出來玩的,別動氣,我來處理。”
耿桓就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的睨着他,身上的戾氣在昏暗的燈光下蔓延開來。
耿桓低頭看着程葉川,淡漠地吐出幾個字,“跪下來道歉。”
“能不能…”衆目之下,程葉川出于本能的拒絕,他想懇求耿桓能換一種方式。
然而世界上最知道怎樣撕扯他痛處的人,就是耿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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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精心策劃了一場局,還特意找來了當年的觀衆,為的不就是自己這一刻的崩潰。
後面的那句“求”字程葉川始終沒能說出口,他腦海裏出現耿桓說的那些話,想到耿家當年家破人亡的慘狀。一件件一樁樁,他突然覺得跪下來也沒有那麽難了。
如果一切都是報應的話,尊嚴又算得了什麽。
程葉川克制着眼中的酸楚,後背雖然顫抖,卻還倔強的挺着。他一點點彎下膝蓋,直直地跪在耿桓的腳邊。
“誰讓你跪在這了。”耿桓的視線垂直落在程葉川的後背,他用腳點着沙發的方向,“去那邊。”
程葉川面如死灰,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什麽都不要想,一切都是罪有應得,這份羞辱是他欠耿桓的。
膝蓋剛離開地面,耿桓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讓你跪着過去。”
程葉川的心底已經空了,大腦眩暈又麻木,他像一個行屍走肉,四肢不受控制的順着耿桓的號令,一步步跪着蹭向衆人的退邊。
“靠?”葛廷終于看清了程葉川的正臉,他驚訝的揉了揉眼睛,又再次盯着看,“你是那程…程…”
一時想不起名字,葛廷吃驚的看向耿桓,“他是不是當年那程什麽,就你後媽的弟弟??”
聲音落下的那一刻,葛廷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尴尬的看向耿桓,對方臉色黑的能殺人。
“我想起來了,程葉川對吧。”葛廷連忙笑着救場,他拍了拍巴掌,示意衆人安靜,“今天這是巧了,給大家介紹一下啊,這是當年我和耿大少的同班同學。”
葛廷咧着嘴走到程葉川身旁,拎着西裝褲蹲下,看着程葉川的膝蓋,“這可是我們班當年第一,最優秀最驕傲的學霸,我到現在都忘不了你。”
“哼!”嬌滴滴的聲音傳來,“這麽厲害的大學霸,怎麽來這種地方當服務員啊。”
女孩從沙發後繞出來,雙手挽住耿桓的胳膊,嘲諷道:“這種人,怎麽看也不像是你們倆的同學啊。”
奚落和嘲諷塞進程葉川的耳朵,周圍的視線如利刃般刺來,刺的他體無完膚。
“既然老同學相見一場,也是緣分,我今天就不為難你了。”葛廷站起來,好像在考量什麽,“你倒灑的酒還剩半瓶,浪費了也不太好。”
“把剩下的喝了,今天這事就當沒發生過。”葛廷眼神故作體恤,“別說哥幾個不給你面子啊。”
程葉川渾身一震,倒吸一口氣,瞬間出了冷汗。
他的胃口打小就不好,這些年來工作起來沒時間,吃飯經常饑一頓飽一頓,胃疼已經變成了慢性病。
耿桓是知道的,曾經被他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曾經叮囑過這個毛病。程葉川的身體有多差,耿桓是最清楚不過的。
程葉川幾近懇求的看向耿桓,他知道,只要耿桓願意開口,哪怕只有一句話,他都可以免去這場災難。
幾乎是擡眼的一瞬間,程葉川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奢求。
那張英俊的臉上,布滿了看戲的享受。眸中釋放出快意的光芒,仿佛他盼望了半生,就是為了等待今日的到來。
桌上擺的是杜松子酒,對于不能喝酒的人來說,一杯下去就能失去意識。這一整瓶的分量,夠他們整個包間的人嗨一輪。
烈酒剛入口,舌尖便分泌出酸澀的苦液,胃裏湧起一陣無法壓制的劇烈翻滾。程葉川想不明白,如此天價的酒,為什麽還會有這麽難喝的味道。
葛廷看着他想要放下,一下抓住了瓶身,把瓶口對準他的嘴巴,強行捏着他的下巴,用力的固定着灌了進去。
鋪天蓋地的酒氣傳來,程葉川的鼻腔裏,嗓子眼,甚至于血液中,都充斥着這種刺激。他連咳嗽的機會都沒有,每一次掙紮着喘息,換來的都是更大劑量的灌入。
烈酒順着他的脖子流入身體,肆意蜿蜒在上半身,濕漉漉的黏連了一大片。
耿桓的身影在眼前忽左忽右,恍惚中模糊成好幾份不同的形狀。
直到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程葉川晦滞的眼神還望着耿桓的方向。那個人悠閑地靠在沙發上,目光譏诮,靜靜看着跪在地上掙紮的他。
啊…太慘了太慘了…誰看了不要說一聲程葉川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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