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見

胃裏的絞痛逐漸消退，程葉川感覺自己身處一個安靜的封閉空間。

四周空濛一片，無邊的虛幻裏只有他自己的喘息，無論看向哪個地方，眼前都是更深的空茫。

這應該不是天堂。

像他這樣的人，死後大概也沒資格去天堂吧。

程葉川緩緩睜開眼睛，太陽穴如針紮一般沉重又澀痛。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就像五年前，他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天。

……

轉眼就到了高二下學期，學習任務越來越沉重。願意學的孩子們拼勁全力，游手好閑的那一批也徹底選擇了放棄。

程葉川是拼命學習那一撥孩子中，最拼的存在。

十四中是一個很垃圾的高中，每個班運氣好了才能攤上幾個本科。盡管如此，程葉川也是咬着牙才考進來的。

初三因為家庭原因辍學一年，沒有高中願意收他。是他憑着自己的毅力默默的啃下高一知識，才被學校破格錄取的。

作為半途而入的插班生，大家看他都帶着隔閡。

男生覺得他瘦的像排骨，臉蛋還死白，看起來比女的還弱。女生則嫌棄他悶不吭聲，一身衣服洗來洗去，甚至看不出最初的顏色。

好在他早就習慣這種被人忽視的生活，能有學上，程葉川已經足夠感激。

晚自習下課，程葉川通常都會在班裏待到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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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的房間除了一張床，連個桌子都沒有。破舊的木門沒有鎖，愛喝酒的爸爸随時會沖進來發瘋，不要說學習了，能安穩的睡覺都是一種奢侈。

那天晚上，數學試卷剛寫到一半，班主任便把他叫了出去。

程葉川成績雖然好，但從來不主動回答問題，也不願和老師交流。突然被帶到辦公室，他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緊張的不行。

“葉川啊，老師剛才接到了一個電話，是用你姐姐的手機打過來的。”

老師看出程葉川無比緊張，貼心的握住了他的手，“你先不要慌，你姐姐現在人在醫院，出了一點小車禍，正在手術…”

他飛奔到醫院時，姐姐程葉晚剛被護士用輪椅退出來出來，看見姐姐纏上石膏的腿，一直壓抑的情緒突然爆發了出來。

“好了葉川，姐姐沒事…”程葉晚把手放在他的頭上，輕輕的撫摸着，“就一點小傷，不疼的。”

程葉川臉色煞白，紅紅的眼眶像個小兔子，眼淚止不住的流。他被人欺負慣了，知道受傷有多疼，可姐姐卻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他恨自己的軟弱無能，恨自己因為堅持上學，才會讓姐姐在深夜打工的時候出車禍。

“誰…誰…撞的你，”程葉川哽咽的話都說不清，“人找到了嗎？”

“我！”蠻橫的聲音突然響起。

程葉川被吓得一哆嗦，他顫微的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高大的男孩子。

對方從頭到腳都是名牌，汗濕的劉海貼在眉峰上，下面是一雙攝人的眼睛，鼻梁宛如一刀切下，淩厲又精致。嘴角緊繃着，滿臉寫着不好惹。

耿桓雙手插在兜裏，肩膀靠着牆，正斜眼看着他。驕橫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罪魁兇手。

程葉川鼓足了勇氣問：“怎…麽回事？”

一般情況下，他是絕對不敢主動說話的。更何況對方看起來還那麽的難對付。但是想到受傷的姐姐，保護的姐姐的心瞬間戰勝了理智。

耿桓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緊張的連睫毛都在抖，淚水挂在臉上，紅彤彤的眼睛望着他，止不住的膽怯。

“你問我？你怎麽不問你姐姐？”耿桓翻了個白眼，“我好好騎着車，你姐姐突然冒出來，直接往我摩托車上撞，你說是怎麽回事？”

耿桓說話橫極了，上挑的眼角全是不耐煩。

程葉川大眼睛直忽閃，鼻子氣哼哼的，他憋了半天，只擠出幾個字，“我姐姐，不是那樣的人！”

耿桓本身就是暴脾氣，今晚無緣無故的撞了人，他更是一身邪火，“我他媽管你姐姐什麽樣的人？”

對方要是個壯漢也還好說，看着不爽打一頓拉倒。可偏偏是個弱不拉叽的小身板，耿桓覺得自己一拳能給他掀飛。

“你要，你要道歉！”程葉川決定豁出去了，就算對方要出手打自己，他也要護着姐姐。

耿桓眼裏冒火，從牆上彈起，作勢要走上前，吓得程葉晚連忙開口，“好了小川，不是他的錯。是我走路的時候看手機，一不留神跑到了馬路上…”

聽程葉晚一解釋，耿桓怒氣下去了一點，“聽到了沒小屁孩？是你姐姐自己撞過來的。醫藥費我掏了這不說，就我的摩托車，換個零件都好幾千，我不倒找你們賠錢就算好事了。”

耿桓把腳蹬在床板上，威脅的問：“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小孩？”

程葉川臉上氣鼓鼓的，怒氣中還帶着粉紅。

他雖然瘦，身高也有一米七五，只不過因為常年低着頭，縮着脖子顯不出個子。再加上他總是一副營養的不良的樣子，本就秀氣的五官更加顯小，一雙大眼睛能占半張臉。

程葉川想說自己已經18歲了，不僅不是個小孩，可能還比你大。但看着耿桓一身健壯的肌肉，還是悶悶的閉了嘴。

見程葉川慫的像個蔫茄子，耿桓也懶得跟他廢話，插着兜轉身便走向門口。

還沒接觸到門把手，門突然自己打開了。

迎面進來的是一位中年男士，一身商業西服，腦門上的發膠湯亮，肚子微微鼓起，看起來便是成功男人的标配。

耿桓看到來人，吓的往後退了一步，滿臉驚訝，“爸？你怎麽來了？”

男人臉色青紫，繞開耿桓，直接來到了程葉晚的床頭，語氣溫柔的道歉：“不好意思程女士，剛剛聽說我兒子把您撞傷了，讓您受驚了。”

程葉晚被人這麽禮貌相待，有點無措，她怕男人遷怒耿桓，連忙擺手，“不是的先生，是我自己不小心。”

“聽到了沒爸！！！”耿桓極度不耐煩，托着長長的尾音問。

他最煩的就是自己親爹這個虛假的樣子，看起來無比客氣，其實骨子裏都充滿了戾氣。他這一身臭脾氣，脫不了老子祖傳的基因。

“我讓你說話了嗎？？不學無術的玩意，逃學翹課還飙車，看我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耿桓懶得跟他爸掰扯，他現在只想知道一個問題：自己撞了人，他爸怎麽能知道？

男人滿臉堆笑地看着程葉川，“孩子，讓你受怕了吧。我替我家兒子跟你們說聲抱歉，你姐姐的醫藥費，後續的治療費，還有精神損失費，我一樣不少的都會給你們。”

禮貌至極的語氣結束，話風突然一轉，“要是警察再問，你就說沒看見肇事者，好嗎？”

程葉川哪見過這麽油滑的老手，一禮一唬便被吓得服服帖帖，他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一旁的耿桓立刻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小白臉，在跑來的路上報了警。要不是出事的地方沒有監控，現在他就該坐在局子裏了。

耿桓氣的牙都要咬碎了，嗓子裏像吃了蒼蠅屎。他幹的混蛋事多了去，他爸雖然不至于真揍他一頓，但臭罵一頓和扣零花錢是少不了的。

既然他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程葉川也別想活的順溜。

程葉川知道耿桓盯着自己，但他吓得不敢轉頭，生怕被耿桓的眼神活剝。

當着他爸爸的面，耿桓總不至于做出什麽過分的事，程葉川拼命的安慰自己，卻看見耿桓直沖沖地走過來。

耿桓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不給他掙紮的機會，直接把書包扯了下來。

書包裏地東西被倒了一地，耿桓用腳随意踢開一本書的內頁，嫌棄的念出來，“程、葉、川。”

“我記住你了小子，給我等着。”

耿桓被他爸薅着頭毛拽走的時候，還用力的帶上了門，臉上寫滿：你死定了！

程葉川不知道今晚哪來的勇氣，竟然三番五次的跟這個人杠上。好在他們互不相識，僅僅一個名字，以後再見面的幾率也不大。

程葉晚當即被升到了最高級的病房，電視，廚房，側卧一應俱全。浴室裏甚至還擺了浴缸。

程葉川哪見過這麽奢侈的房間，他驚訝的眨巴着眼睛，一想到對方的家勢如此厲害，腦子裏便跳出耿桓的威脅。

就這麽擔驚受怕的過了一個星期，每天放學後家都不回，便直接來醫院陪姐姐。好在耿桓始終沒有出現過，那段短暫的時光，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程葉川是一個內心極度敏感和自卑的人，無緣無故享受着別人的優待，始終不踏實。更怕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時，會加倍的絕望。

眼見姐姐的腿好的差不多，他正準備主動聯系耿桓的父親，程葉晚突然向他宣布了一件事。

耿桓的父親叫耿永德，是一個很溫柔的男人。她想要嫁給他。

追更新真滴很不容易，尤其是追一個虐文。評論裏很多小天使說小程太慘了，我都不敢說更慘的還在後面…

想看大家的評論，随便說啥都行，有互動就特別開心，麽麽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