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醉酒
耿桓一拳把沙發捶出了凹槽,蹭的起身邁過程葉川,高大的身影頃刻把程葉晚整個人擋住。
程葉川看不見耿桓臉上此刻的表情有多駭人,只是憑着直覺,也立刻跟了上去。
一切只發生在轉瞬之間。程葉川晚了一步,手還沒碰到耿桓,程葉晚的驚呼聲已經穿透整個大廳。
手中的蛋糕被耿桓猛力掀翻在空中,順着程葉晚的圍裙向下滑落,狼狽的碎了滿地。
18歲的蠟燭躺在地上燃了幾秒,悄無聲息冒出一縷黑煙。
“你幹什麽!”程葉川聲音裏帶着詫異和憤怒,顫抖的喊出來。
他怎麽也想不通,最近一直安穩的耿桓,為何上一秒還願意主動和他待在一起,下一刻又無緣無故的發了瘋,狠厲到能把兩個人同時捏碎。
“我幹什麽?”耿桓一把甩開程葉川的手,指着程葉晚的臉吼道:“我還想問問你們要幹什麽。”
“耿永德不在,你們還真把這當自己家了!”
他怒笑着:“你們倆什麽時候聊天不行,非要選今天表演姐弟情深,借着這個機會狠狠諷刺我有意思嗎!”
耿桓目眦欲裂,胸口劇烈起伏,怒不可遏的在屋內環視了一圈,直沖沖的走向身旁的展示櫃,大手一掃,用力揮倒了上面的一排花瓶。
陶瓷片炸裂在大理石地板上,倏地爆發出尖銳的脆響。碎片崩碎在屋內各個角落,凄慘的飛到程葉川腳邊,旋了片刻才停下。
“程葉晚,你給我等着!”
大門關上的聲音響的宛如平地驚雷,程葉川被震的全身一聳,他控制着自己顫抖的手,半天才抱住同樣顫個不停的程葉晚。
十八歲的第一個晚上,耿桓把摩托車油門擰到極限。轟鳴聲撕扯着劃破了寂靜的身影,像極了他內心壓抑的嘶吼。
他的媽媽,死在九年前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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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穿着新買的小西服,蹦蹦跶跶的去敲媽媽的房門。他鼓着嘴等了很久,房內一片寂靜,始終沒人打開。
他以為媽媽是像平時一樣和他捉迷藏,偷偷的找到了鑰匙,開心的走進去,發現母親面朝下趴在床上,怎麽喊都不理他。
他跪爬在床沿,費力的把媽媽翻過來,才看見她胸前抱着一張照片,胸口不斷冒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笑臉。
媽媽的眼睛是大大睜開的,平日溫柔的眸子沒有一絲光亮。無論耿桓的小手如何用力去遮蓋,那雙眼睛始終看着天花板,再也沒有閉上過。
後來的這些年,媽媽輕柔的聲音,身上特別的味道,耿桓漸漸都忘記了。無論他多努力把那些為數不多的美好鎖在心裏,最後還是被歲月無情的拭去。
只有最後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無數次在午夜侵入他晦暗的夢裏。
耿桓把門一腳踹開時,屋內音樂正放的震天響。要不是他們這棟別墅被小院子圍住,一定每天都會被鄰居投訴。
葛庭和劉遂坐在客廳正中央,手裏的酒還對着嘴沒放下。劉遂最會看眼色,連忙撐手起身,默不作聲地關掉了音樂。
耿桓全程只字未發,陰冷着死人臉,一腳踢開身邊的垃圾,從地上提起一筐酒,徑直走上二樓,砰一聲把門砸上。
……
“葉晚啊,我沒想到你會特意給他準備驚喜,所以從來沒和你提過這件事。”
“小桓他媽是在他生日當天去世的…打那以後,他就不過生日了…”
程葉川俯身收拾着滿地狼藉,腦海裏反複回想着剛才耿永德從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
昏黃的水晶燈折射在地板上,偌大的房間被襯的金碧輝煌,每一個角落都放置着價格不菲的定制品,完美的像個毫無人氣的樣板間。
程葉川有些茫然的環看了一圈。
原來命運在玩弄人的時候,是不看出身的。
這個世界上居然也有人和他一樣,是在生命開始的那一天,永遠失去了賜予自己生命的人。
程葉川從房間裏找出耿永德給他買的手機,裏面提前輸好了他們一家的聯系方式。他盯着耿桓兩個字呆看了半天,最後還是秉着呼吸點了下去。
“請問,這是耿桓的手機嗎…”
“你誰啊?”
有些耳熟的聲音傳過來,但很明顯不是耿桓本人。
“我,我是…”程葉川被問的一愣,像他和耿桓這種尴尬的關系,根本無法同外人解釋清楚。
他支吾了半天,“我找耿桓有事情,你方便把電話給他一下嗎…”
耿桓的腦袋昏昏沉沉,剛從洗手間吐完出來,頭發絲還在滴水,沿着暗紅的眼眶向下滑落。
話筒傳出的微小聲音像一記棍子,重重劈在他的後腦勺上。他有些迷亂的甩了甩頭,緊接着眼神猛然一暗,舉着酒瓶朝葛庭沖過去,一把奪過手機。
“程葉川,你他媽的還敢給我打電話!”
耿桓帶着劇烈的喘息,吐字有些不清楚,“怎麽着,我的笑話一次沒看夠,你還專門打過來再回味一遍嗎!”
雖然沒人事先知道,生日這天于耿桓而言,是他心裏一道不能觸碰的傷疤。但畢竟是姐姐的無意之舉刺激到了他,程葉川心裏充滿了歉意,嘴上又不知如何解釋。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在生日當天失去摯愛有多痛苦,他連那些模糊的回憶都不曾擁有過,就被直接扔進了無盡深淵。
這種內疚到恨自己的日子,程葉川比耿桓還多承受了九年。
他焦急的攥着手機,想了個自己都別扭的說辭,“明天還要期末考試,你先回來再說好不好…”
耿桓腳下發軟,歪着身就往地下堕,嘴裏卻不停的罵着:“程葉川,你在這虛情假意的關心誰呢?我他媽愛在哪在哪,用得着你來管我嗎!”
“哎得得得耿桓!你先別吐我這!!…!”
電話另一端一片嘈雜,男人的粗口夾雜着酒瓶碎裂的聲音,噼裏啪啦的一起響起。程葉川把手機緊貼耳朵,心髒擔憂的提起了半截。
“程葉川!我是劉遂,”聲音被壓的很小,像是躲在一個角落偷偷傳出來的,“耿桓剛喝多了,一直發酒瘋,我把別墅地址給你,你想個辦法來把他弄回家。”
失去意識的耿桓沉的吓人,眼睛鄒巴巴的閉着,拳頭還揮個不停。葛庭廢了死勁才把他拖到沙發邊緣。
“草,真幾把給我吓死。”
耿桓身上一股濃厚的發酵味,葛庭嫌棄的扯掉他的上衣,“你讓那程葉川快點來給他搞回去,萬一他過會醒了再發瘋,能把咱倆一塊給砸了。”
幾個人論比混,葛庭首當其沖。他家裏靠夜生意起家,江源半個城的夜店都歸他家管,睡過的男男女女比他年紀多了幾倍。
但若論脾氣大,耿桓一發火,所有人都得低頭閉嘴。
“他怎麽…怎麽喝了這麽多…”
屋外暴雨拍打在窗戶上,轟隆隆悶響着。程葉川穿着短褲短袖,身上沒一處幹的地方,頭發絲濕的一縷一縷貼在額頭,腳下轉瞬浸了一大灘水。
他呆站在沙發邊前,無措的看着昏睡中的耿桓。
和這幾個人同時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程葉川除了緊張,更多的是尴尬,“我在門口叫了車,你們能幫我把耿桓擡上去嗎…”
耿桓眉頭緊蹙,臉紅的不正常,嘴裏模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手中還捏着一個酒瓶,酒液順着瓶口往平躺的胸前流,把衣服黏濕了一大片。
葛庭皺着眉頭,歪頭示意劉遂一眼,倆人一個架胳膊一個擡腿,勉強把耿桓從沙發上挪正。
“別…都別他媽的碰我!”
兩人手剛伸出去,耿桓便劇烈揮着胳膊。手裏的酒瓶一下被甩出去,和地面先前上的玻璃渣混在一起。
一開口就是一嘴的酒氣,熏的葛庭直往後退,他轉頭看着程葉川,命令道:“你還在這愣着幹嘛啊,一起過來幫個忙。”
“哦。”程葉川小心往前挪了幾步,他想伸手,又不知道該扶住哪一個地方。
“過來接好了,”葛庭看見程葉川磨磨唧唧的樣子就煩,他直接架住耿桓的胳膊肘,強撐着他的後背,緊接着提起移送到了程葉川身上。
後
背倏的一沉,耿桓毫無支點的身體全部落了下來。程葉川上半身被壓的直向前傾,腳下還沒站穩,肩膀頭又一重,結結實實靠着耿桓的下巴。
一直虛浮的身體像找到了支點,耿桓有些舒服的咋了下嘴,他雙手緊緊摟住程葉川的脖子,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挂了上去。
“哎!…”程葉川驚呼一聲,他的小身板哪承受的住比他大了一圈的耿桓,順着巨大的慣性直往下跪。
身前冰涼的溫度突然消失了,胸口又泛起一陣煩悶的燥熱,耿桓生氣的睜開眼,發現一張吃痛的臉倏爾浮現在面前。
看清眼前的臉原來是程葉川,耿桓原本模糊的眼裏瞬間蒙上一股怒氣,他一把揪住程葉川的領口,“你竟然還…還敢來找我!?”
“你們倆,”耿桓斜着眼環視了一圈,惡狠狠的問:“你們倆誰、誰他媽告訴他我在這的!”
耿桓腳下飄忽,雙手還抓着程葉川的領口,怒吼聲一出,自己身體都被震的站不穩,軟趴趴的就往程葉川眼前倒。
兩人隔着一拳之距,耿桓的臉擦着他的額頭往下墜,程葉川詫然瞪大雙眼,下意識用手緊扣住耿桓腰間,膝蓋微曲,吃力的把耿桓半托在空中。
指腹不知摁到了他哪一處地方,耿桓感覺身體像蹿過一股綿軟的電流,整個人被刺激的瞬間清醒。
“別碰我!”
耿桓猝然爆發一陣力氣,粗重的推開程葉川的肩膀,兩個人都被慣性逼得向後閃了幾大步。
程葉川被推的接連晃了好幾下,身體還沒站穩,小腿突然被身後的障礙物擋了下來。他上半身先是往後一趔,緊接着被重重的反彈回來,猛不防在原地徑直跪下。
“小心!”
不知道是誰大叫一聲,程葉川還來不及仔細分辨,膝蓋下已經席卷開一陣劇烈的刺痛。
小可憐又要受傷了
不這次是甜的了 接下來幾天都是甜的了 真的 相信我
反正閃閃發光的玻璃渣裏總會有幾顆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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