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疼

耿桓吃飯時，喜歡一口氣往嘴裏塞一大堆東西，把兩個腮幫子都塞得鼓鼓的才肯咽下去。

他長得是很好看的，完全放松的狀态下唇線會自然上翹，眉眼間的深恨戾氣也被悄悄沖淡。

不同于程葉川的溫潤清隽，他有着和性格一樣鋒芒畢露，棱角分明的五官。淩厲的弧度從眉角一直切到下颌線，天生帶着一股強勁的氣場，總會不自覺的吸引周圍人的眼光。

程葉川看着他像倉鼠一樣吞着面條，嘴裏塞得滿滿當當，偏生還要皺着眉頭，擺出一副被人強迫吃下去的樣子，在心裏搖了搖頭。

這個人的出現像是一段突如其來的插曲，蠻不講理的撞進他的生活，把他原本平淡的日子碾的粉碎。

他從沒見過如此別扭的人。嘴上說的，心裏想的，手上做的，好似分裂成幾個完全不同的人格，讓他懷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耿桓。

相比較最一開始，雖然耿桓依然很兇，對他說話總是帶着半命令半諷刺，但至少沒有再動手打過他。

程葉川想着只要不主動招惹他，低聲下氣的多忍一忍，熬過這最後一年，大學以後就再也不用見面了。

接下來這幾天兩人難得的和諧，程葉川本身就不愛四處跑，加上走路還有點趔趄，每天都安安靜靜待在屋裏看書複習。

轉眼到了領成績報告單那天，耿桓頭天晚上游戲打到半夜，早上困的眼都睜不開。

成績單和作業對他來說就是一張薄的破紙和一堆厚的垃圾，反正就算六門功課沒一門及格，也礙不着他上大學。

但是想到程葉川還沒完全方便的腿腳，他還是頂着一臉困倦，硬着頭皮從被窩裏挺了起來。

名次分數的名單發下來，程葉川還是穩居榜首，這下班裏再沒有唏噓聲和質疑，不少人朝他投去羨慕或嫉妒的眼光。想不到平日如此低調沉默的透明人，能在三中一直穩住年紀前十。

耿桓瞅了一眼單子，他和程葉川之間的距離跨過了所有同學，分隔在一張紙上的兩端。他在心裏切了一聲，直接團起來丢進了垃圾桶。

“車停在路對面的停車場，你先上去等我會兒。”

耿桓和劉遂幾個人還有些事，随便給程葉川留了句話，作業都還沒發完便消失在班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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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門口是一座人行天橋，程葉川準備上去時才發現，今天的自動扶梯因為故障維修停運了。

看着長長的階梯，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還是轉身走往另一邊的小路，準備從平地繞到停車場。

日中的太陽挂在頭上，灼的臉微微有些發燙。他的膚質比較特殊，大概是因為太白加上皮膚薄的原因，一被太陽曬多了就會又紅又癢。

他垂頭躲進了一排樹蔭下，看着腳下的小石子，步伐邁的很小，沿着路邊慢慢向前走。

不遠處就是紅綠燈口，綠燈已經在閃動，程葉川不着急趕時間，便安靜的等在路邊。

眼看下一個綠燈即将亮起，腳邊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

程葉川以為自己擋到了對方，側身給那人讓路。只是他剛向左邊避讓，黑影也緊緊的跟了上來。

他困惑的擡頭，對上對方惡毒視線的瞬間，倏地瞪大雙眼，滿臉布滿不可置信。

他微張着嘴，口中的那聲“爸”還沒來得及發出，頭發就被那人狠狠攥在手裏，拽着他的腦袋往路邊的小巷口走去。

程葉川被扯的腳下打晃，雙腿擰巴着被迫向前，半個身子都被男人的大手拽的前傾。他腿腳尚未站穩，一陣急促的風襲來，身體已經被整個摔到了牆邊。

“程葉川，你他媽現在硬氣了是吧？躲我躲了這麽久。”

男人拽了一路還不解氣，嘴裏罵着，一巴掌狠打在程葉川臉上，把他腦袋直接扇到了牆上，“你跟你姐姐去過好日子，見到老子都不叫爹了是吧？”

腿上的傷口一路火燎燎的疼，程葉川又驚又懼，一時間被吓得發不出聲音，下意識抱住頭，軟趴趴的身體順着牆角往下滑。

男人的氣頭比天上的太陽還旺，看着程葉川蜷縮在牆角，怒氣不消反漲，對着他的肩膀頭狠狠踹了一腳。

程葉川半個身子直直倒在了地上，男人一把扯起他的領子，半蹲在他面前，“你以為程葉晚帶着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們姐弟倆去過好日子，把我一個人丢在垃圾堆裏過日子，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們倆嗎？”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在倒地時被甩出，在地上滾開了半米。屏幕突然響起一條微信電話，程葉川突然就來了希望，弓起身子半趴着去摸地上的手機。

顫抖的手指剛在地面伸了半截，男人的腳已經從空中狠狠落下，徑直碾在程葉川的手背上，“老子連口熱飯都快吃不上了，你他媽在這用幾千塊錢的手機。”

男人去彎腰撿手機，踩住程葉川的腳卻始終沒松開。堅硬的鞋底沾滿污泥，他把整個身子的力量都壓在幾根細長的手指上，力道大的幾乎要把手指骨碾碎。

程葉川痛到渾身戰栗，嗓子裏發出痛苦低啞的嗚咽。但他不敢叫出聲來，就算痛的即将要昏死過去，他也不敢多發出一個音節。

因為沒有人會救他。

不管他叫的多大聲，哭的多慘烈，在這個世界上都不會有第二個人多憐惜他一眼。

過去的那些噩夢裏，在男人的拳打腳踢和暴力毆打中，他每哭一聲，換來的都只會是更狠的施暴。

時間久了，那些傷痛就像身上的疤一樣，只能用沉默的掩蓋下來。

“耿桓？”男人斜着嘴讀出屏幕上的名字，“這就是那個老男人的兒子吧，程葉晚這逼丫頭夠可以啊，給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男娃子當後媽。”

他目光一狠，拽起程葉川的劉海，逼着他看向自己，“他家不是很有錢嗎？”我告訴你，我現在缺錢，缺很多錢！三天，三天之內，我要十萬！”

程葉川額頭的冷汗順着男人的大手往下流，流進了他那布滿老繭和刀疤的虎口間。男人像是嫌棄他一般，瞬間甩開手上的汗水，用大掌惡狠狠的拍着他的側臉。

“我告訴你，你別再想着給我跑。你姐姐有那個老男人保護着，你算什麽東西？”

“我不管你是偷，搶，還是騙，老子三天之後要見到十萬。”

“不然我先殺了你，再去殺程葉晚。”

耿桓從路口飛快跑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程葉川整個人抱着頭蜷縮在地上，身體劇烈的顫抖，身上的衣服和地上的污泥混在一起，沒一處是幹淨的。

男人的腳正沖着程葉川的腦袋狠狠踢去，眼看就要落在他蒼白的臉邊，耿桓目眦欲裂，一個健步飛奔過去，對着男人的後背猛地踹了一腳，把他直接跺翻在地上。

“你他媽是什麽玩意？”男人被踹的一蒙，爬起身就要還手。

耿桓氣得發抖，簡直想要把這個人直接掐死，哪還等的到他還手，一把騎坐在他的腰間，對着他的側臉用力揮了一拳。

男人疼的慘叫一聲，哎哎呦呦的捂住臉翻滾，剛才嚣張的氣焰頓時消散，猥瑣的像一只快死的蝦。

“我還要問你他媽是什麽狗玩意兒？別的本事沒有，就會對着自己兒子下死手。”

耿桓掐住他的脖子按在地上，手中的力蓄了十足，罵着又給了他一拳，“就你這種垃圾，有什麽臉找程葉川要錢！？”

“我…操你媽…”男人帶着酒氣的嘴裏吐出幾個字。

出聲的一瞬間，耿桓額頭青筋一蹦，指節嘎嘣一聲攥到發白，拳頭在空中帶出一陣疾風，直勾勾的掃向男人的嘴。

他這輩子最無法忍受的事情就是別人攻擊他母親，哪怕涉及到一個字，一件東西，都會瞬間點燃他的怒點，把周圍一切都炸個幹淨。

“別…咳…”縮在牆邊的程葉川剛開口，劇烈的咳嗽聲瞬間淹沒了他的話。

虛弱的聲音一響起，耿桓高舉的拳頭立馬頓在空中。

他慌亂的轉過身，也不管剛才那人說了什麽，一把抱起程葉川，把他的肩膀頭放在自己胸前，紅着眼看向懷裏的人，“你說什麽…別急…”

分不清究竟是誰在抖，耿桓覺得自己聲音也在發顫，“你慢點說，我在這，我在聽。”

程葉川虛弱的張了張嘴，耿桓不确信自己看到的口型，把耳朵貼近他的唇邊。

耳邊細若游絲的聲音快要消散，卻在努力重複那幾個字：“別…別打了…”

懷裏的人顫縮個不停，太陽照在頭頂，渾身卻冷的像快冰一樣。他想緊緊抱着又不敢用力，怕哪一個不小心，又碰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耿桓就想起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到程葉川身上的場景。那些恐怖猙獰的疤痕，一道道一條條，都是出自于眼前這個狠毒男人的手下。

他的親生父親。

程葉川的嘴巴被自己咬的斑白，眼淚順着側臉不斷往外流，眉頭痛苦的皺在一起，嗓間卻始終不發出任何聲音。

耿桓只覺得那些淚水要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灼化了，他攔腰抱起程葉川，小心護在懷裏，頭也不回的朝巷口外走去。

“你他媽給我等着，程葉川要是出什麽事，第一個死的一定是你。”

渣是真的渣

帥的時候也是有點人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