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生存

客廳異常安靜，仿佛是貯藏了千年的冰庫，只能聽見兩人交織的粗重呼吸聲。

程葉川從沒奢望過耿桓會放過他，他放棄了一切掙紮，卻在衣服被完全撕裂的最後一刻，感覺到身上的人一點點撤了下去。

模糊的餘光中，他看見耿桓走回了房間。明明是那麽瘋狂的一個人，背影裏竟然含着縷抹不掉的悲怆。

耿桓摁在眉心的手指在發抖，他不敢轉頭看程葉川，害怕再多看一眼，就會重新陷入當年的後悔之中。

他在房間的最角落找到了程葉川的行李，小小一個拉鏈布袋靠在牆邊，耿桓拎在手裏，幾乎感覺不到什麽重量。

他想找一件新衣服披給程葉川，伸手拉開，發現袋子裏只裝了幾件零散的薄襯衫。有些衣服的袖口明顯松散了一圈，衣領看着也并不和貼，大概是反複洗過的次數太多了，全都泛着淡褪的灰白色。

行李只翻了幾下便到了底。耿桓擰眉盯着那幾件素簡到有些寒酸的衣服，還有幾本發舊的書，好像在一瞬間，看見了程葉川這些年的全部。

他在自己衣櫃裏翻找了半天，從深處拿出了一件水洗牛仔衫，是很多年前的衣服，于他而言小的不合身，也不是他現在會穿的類型。

“把衣服穿好，跟我一起出去。”耿桓沒有讓程葉川看見自己複雜的神情，直接把外套從沙發後方扔下，蓋落在程葉川的肩膀上。

“你不用浪費時間看着我…”程葉川啞聲開口，緩緩拽緊衣服，遮住了自己的滿身狼狽，“我不會跑的…”

耿桓沒有回答，也沒有告訴他要去哪，一直開車把他帶到了一家商場。

耿桓一路走得很快，程葉川些許費力的跟在他身後，不敢落下太多距離。他正快步趕着，前方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程葉川忐忑的擡頭，看見耿桓轉身過來，直直拉起了他的手腕，說：“你走路還是這麽慢。”

眼前的櫃臺裏擺着各種風格的衣飾，程葉川不安的站在一旁，和這些華麗的品牌隔離成兩個世界。

“先生這裏是我們這一季的最新款，您看有沒有您喜歡的。”導購眼尖的只是看了耿桓一眼，立刻滿臉微笑的迎了上來。

耿桓舉止間的氣場，好似從骨子裏帶出來的。過往的歲月碾碎了他身上的銳氣，卻把那些張揚傲意磨成了隐忍沉穩，重新鑄入了讓他的身體裏，令人更加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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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購熱情的詢問：“先生您是需要商務辦公，還是休閑私服？”

“不是我，他穿。”

耿桓抓着程葉川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瞥向貨架示意，“你自己看。”

程葉川懷疑自己聽錯了，驚詫地望向耿桓，雙眼撐的圓圓的，“我…我不用…”

“用不用我說了算。”

衣架上挂的大多是深色的類型，耿桓看了一圈，挑出一件寬松的淺咖色襯衫，在空中對着程葉川比量了一下，“這件還有小一碼的嗎？”

“先生您稍等。”

“你怎麽知道…”程葉川小聲說到一半，沒敢問出後面那句我穿多大的。

耿桓知道他想問什麽，“我沒有公司前，在服裝市場裏混過很多年。各種衣服過手了幾萬件，閉着眼都能摸出來大小號碼。”

每次聽到耿桓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些事，程葉川都會覺得無比陌生，讓他無法把眼前的人同記憶融合在一起。

“這些都裝起來吧。”耿桓掏出信用卡遞給店員。

導購抱着一堆衣服雀躍的奔向前臺，程葉川臉都急白了，連忙說：“我不需要的、我可以自己…”

“你可以自己什麽？”耿桓簽完名才低頭看他，“我把你行李裏的衣服都扔了，不需要的話你以後就光着出門。”

出門，耿桓說他以後出門。程葉川在心底重複了一遍耿桓的話，确認自己沒有理解錯。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被耿桓徹頭徹尾的鎖起來，從走進那間房子的那刻起，他甚至做好了這輩子被困在那裏的準備。

程葉川坐在副駕座上胡思亂想了一路，車停了都沒發現。

“等什麽呢。”耿桓打開車門，單手扯下了他身上的安全帶，“坐這等我抱你出來嗎？”

程葉川緊張的連搖幾下頭，提溜鑽了出來，快步跟着耿桓走進一棟辦公樓。

“耿總好！”

“耿總來了。”

“耿總下午好！”

接二連三的問候聲錯落響起，耿桓走了一路，聲音就此起彼伏響了一路，聽得程葉川直眨眼睛。

“喲，我們耿總來了啊！”

走到走廊最深處，耿桓推開了一處封閉的辦公室門，看着眼前躺在辦公椅上的男人，說：“陳年，我跟你講過多少遍，不要坐我的椅子。”

“你椅子是什麽金子打的皇位嗎，坐一次能登基啊！”陳年罵罵咧咧的起身。

耿桓懶得同他瞎扯，問：“你現在不應該給人當球童賠笑去了，怎麽還在這坐着。”

陳年嘆了口氣，“別說了，天不讓我賣笑啊。人家飛機好不巧的晚點，咱們只能晚上直接去吃飯了。”

“？哎…？”陳年話說一半，突然發出疑問。

剛才一直坐在凳子上沒看清，起身時才發現辦公室還有一個人，被耿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身後。

那人比耿桓矮了大半頭，安靜的跟在他身邊，白白淨淨的臉瞧不出具體年紀，身上一股子清隽的書卷氣，看起來像個還在上學的學生。

“喲，呦呦呦！”陳年轉了一圈，賊頭鼠腦的繞到了程葉川旁邊，“耿總，這誰呀，神神秘秘的帶過來了還藏在身後面，也不介紹一下。”

陳年滴溜溜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了一圈，看得程葉川渾身不自在，縮着頭下意識又往耿桓身後靠了靠。

陳年嬉皮笑臉的伸出手，極其自然的抓住程葉川的手掌，熱情地晃了晃，“初次見面，介紹一下，我叫陳年，跟耿桓穿一條褲子的好哥們。”

“程…程葉川…”程葉川出于禮貌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他不習慣這樣的熱情，只想着陳年能快點把他的手放開。

陳年看見程葉川剛開口說完自己的名字，耳朵尖就紅了一片，一下被他害羞的模樣逗笑了，心裏覺得好玩，正準備再逗逗他，耿桓突然在他手上狠勁拍了一掌，一把将程葉川拉回身後。

“握夠了沒，握夠了松手。”

“不是吧大哥，”陳年疼的直甩手，“椅子不讓我坐算了，朋友也不許我認識？他是你對象啊，這麽寶貝的護着，摸都不讓我摸一下的。”

“不是…”程葉川想也沒有想直接回答，快到讓兩人都愣了幾秒。

他心裏很清楚，被不知情的外人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會讓耿桓感到惡心。

陳年有些尴尬的打着哈哈，“我就開個玩笑，像耿桓這種千年死直男，怎麽可能找得到對象。”

耿桓的臉色不知為何有些低沉，程葉川那極其迅速的否認，讓他心底莫名的空了一下。

見耿桓明顯不悅，陳年連忙轉換話題：“可以啊耿桓，你現在成長了，知道主動去社交了，都有我不認識的朋友了。”

陳年這話沒誇張。耿桓是一個生活軌跡單調到極致的人，簡單幾句話能概括他全部的日子。

他不自覺回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耿桓，還是很多年前在服裝廠運貨的時候。

服裝市場的擁擠混亂一般人很難想象，來往的進貨商都急紅了眼，拖着大包小包整棟樓的跑，只是想搶最新的一手貨源。

奔走在擁擠逼仄的商場小道間，一不留神鞋子都會被人踩掉。有位上了年紀的大媽腿腳不利落，趔趄間小推車被人蹭翻了過去，塑料袋被刮爛一大個裂口，所有的新衣服全都甩在地上，瞬間被踩了很多個腳印。

當時周圍有很多人，全都視若無睹的來回踩踏，把大媽的哭喊當成背景樂，繼續自己瘋狂的搶貨。陳年就是那時候，在熙攘冷血的人群中，看見了低身幫忙撿東西的耿桓。

陳年比耿桓大了四歲。認識耿桓這些年，他沒見過耿桓身邊有過朋友，甚至沒見他給家人打過電話。也是兩人喝多了，半醉半醒間聽耿桓無意中說起過兩句。他父母都不在了，他沒有家。

後來他們靠着血汗和勇氣搏出一條路，一起開了現在這家公司，生意事業愈發強大，有了當年做夢也想不到的資本，耿桓卻還是像當年那樣，沒有朋友，沒有愛好，把拼命工作當成全部的生活。

陳年有意蹿騰着耿桓一起玩，想讓他打開壓抑的性子。但每次出去，除了必要的工作，耿桓都不怎麽說話。他的相貌和氣質吸引過很多男女，卻都被他噤若冰山的臉和禮貌到疏離的性子勸退。

窮的時候沒人看得起他們，後來有錢了，耿桓依舊一個人。陳年一開始以為他不喜歡女的，後來才發現他也不喜歡男的，他很認真地問過耿桓是不是哪裏不行，英年早頹的得了性冷淡。

耿桓只回了一個字，“滾。”

“我滾，我滾還不行嗎？”辦公室裏尴尬極了，面前的一高一矮的倆人像是有什麽默契，沒一個人理他，整的陳年十分郁悶。

“你再把資料檢查一下，過會一起去酒店吃飯！”

關門離開之前，陳年對着程葉川風騷的挑了挑眉毛，“小帥哥，晚上沒事跟哥哥們一起去啊。”

像耿桓這種極度的感情潔癖者，除了程葉川之外，對所有會呼吸的生物都不感興趣。大概可以想象到他日後的妻奴日常？

好像又是很平淡的一章，兩個慘兮兮的家夥在線比慘。

下一章真的發車了，滴滴滴。

（和本章內容無關的吐槽，不想看請忽略：因為有人沒有fw的房子，私信想看，我就搬了一份到JJ。結果短短幾天，收到了7條整改短信，連鎖三章，說我尺度違規…我百思不得其解去後臺看到底哪違規，結果系統告訴我：耿桓抱程葉川是違規，給他擦藥是違規，脫衣服看他受傷的傷口也是違規…我tm真改煩了，直接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