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消融
“…耿、耿桓…你醒醒…”不論程葉川怎麽哭喚,耿桓都沒再動一下。
程葉川顫抖地捧起耿桓的臉,掌心傳來的異樣溫度迫使他在絕望中冷靜下來。
報警、救護車………
程葉川不知道自己的手機被甩到了哪裏,抖如篩糠地找了半天,最後在腳邊撿起了耿桓的那部。
屏幕上滿是濕熱的鮮血,程葉川胡亂地按開,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臉。
不知是何時的照片,鮮血和碎片下的他正閉眼睡着,身側還放着一本半開的書。
“——車裏有人嗎!“
車身突然被刺眼的遠光燈照亮,程葉川本能地握住耿桓的手擋在他身前,警惕地看向前方。
一步,兩步,眼看前方圍來的人愈發逼近,程葉川幾乎用了這輩子的勇氣,撿起身側沾滿血的刀,顫抖地舉在身前。
沒給他猶豫的時間,車門猛地被人拉開,大叫到:“真的是你們!”
平日裏樓下早餐店的小店員驟然出現,程葉川震驚的說不出話,那人趁機掰開他的刀,說:“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後面的都快給我過來,桓哥受傷了,趕緊送人去醫院!”
程葉川身上全是耿桓的血,在蒼白的臉色下格外駭人,幾個小護士以為他也受了重傷,手忙腳亂的把他擡向另一輛救護車。
“我沒事…”程葉川扒着小護士的袖口,看向耿桓的方向,“我真的沒事…我要跟他一起………”
護士輕而易舉把本就沒力氣的程葉川摁了回去,醫生在車上反複檢查了半天,才确定他只有幾處擦傷。
救護車剛在醫院前停穩,程葉川腿麻的還走不動路,他不管身後醫生的喊叫,拖着雙腿跑向急救室門口,直到被冰冷的玻璃門隔絕在外。
他扒着那道縫隙望了很久,終于脫力地跌坐在地上,埋頭抱住自己的膝蓋,止不住的嗚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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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病人一塊被送過來的,是病人家屬嗎!”急救中的門被打開,從中跑出來一位慌忙的小護士,“快跟我來科室一趟簽通知書。”
“我、我不是…”好像預知到了什麽,程葉川未幹的眼淚再度噙上來,“他怎麽了………”
“那麻煩您趕緊聯系一下他家人,患者現在光是外傷就有幾處嚴重出血,肋骨一處刺穿骨折,其餘位置片子還沒出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內髒。”
一串殘忍的回答像記悶棍,捶地程葉川心尖都在顫着疼。
他剛撐起的身子瞬間又軟了下去,無力地靠着牆,在護士焦急的眼神中垂下頭,極小聲地說:
“他…沒有家人………”
護士不可置信地反問:“沒有家人!?他這麽年輕怎麽會沒有…”
“我來給他簽!”
陳年隔了一大截,就看見程葉川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步上前扶住了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是他朋友,我來簽。”
“陳…”
“你不用多說什麽,我都知道了,”陳年打斷程葉川,“別在這等了,你現在也需要休息。”
程葉川虛弱地搖着頭,眼裏有無法動搖的堅定。
“如果耿桓醒過來,看到你現在這樣一定會擔心的,別再讓他難受了。”
陳年看見他慢慢縮起身,又安慰道:“你現在是最關鍵的證人,先去休息,然後配合警察調查,不讓耿桓白受傷好不好?”
“他會沒事的,對吧………”程葉川腦海裏只有耿桓滿身鮮血的樣子,眼前愈發晦暗,正對着手術室方向倒了下去。
“他沒什麽大事,就是身體太弱加上受了驚吓………”
耳邊的聲音忽遠忽近,房間裏好像來回進出了許多人,程葉川感覺意識仿佛漂浮在天花板,什麽也看不清。
“耿桓的事已經全權交給刑偵部門,你放心,證據非常确鑿,已經在申請對耿永明的國際逮捕令了。”
“耿桓………”聽見耿桓的名字,程葉川像是突然得到了一股力量,促使他猛地張開眼,拽着病床欄杆發抖。
“你醒了?”陳年長出一口氣。
程葉川斷斷續續地問:“耿桓…耿桓他………”
“他脫離生命危險了,你放心吧。”
看見周圍還站着警察,程葉川忙撐起身子,努力說:“綁架我的人是…耿永明!”
“你現在的狀态,可以配合我們調查嗎?”警察看着程葉川毫無血色的臉,不禁問道。
“我沒事!”程葉川說地太急,連咳了好幾聲,趕緊解釋,“…我真沒事。”
程葉川憋着一口氣說:“我記得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把我拉上了車…是耿永明找的人,因為耿桓手裏有能讓他坐牢的證據。”
“冒昧問一句,您和當事人是什麽關系?”
見程葉川沉默,警察繼續問:“耿永明會利用你威脅耿桓,而且在你昏迷被綁架時,耿桓可以第一時間知道你的位置趕過去,監控還顯示,後來還有另一群人去救了你們。”
“我不知道………”
程葉川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生死關頭,出現在他面前的都是耿桓,更不知道在他從未發現的地方,耿桓還默默做過多少。
陳年及時替程葉川回道:“這些事還是等耿桓醒來,你們直接問他比較好。”
“我要去看他。”警察一走,程葉川便立刻下了床。
“他現在還見不了你,”陳年見程葉川神情一變,立刻補充,“體征穩定下來了,但人還沒醒。”
陳年想起耿桓被推出手術時的模樣,心口還在發涼,那透着血的層層繃帶,氧氣罩下微不可查的呼吸,讓他不忍細看第二眼。
他尚且如此難過,更不用說程葉川看到會有多自責。
程葉川在門口張望了很久,一直到呵出的氣徹底蓋住玻璃窗口,才敢慢慢走近房間。
耿桓的額頭和手上都纏着繃帶,單是肉眼可見的傷口都多的觸目驚心,更不知道病服下還藏了多少深可及骨的傷。
程葉川想撥開耿桓的劉海看一看那塊疤痕,隐約的針口卻像縫在了他的手上,痛得他不敢再向前多伸一下。
“醫生說他醒了以後會很疼,所以給他用了鎮定,想讓他在多休息一晚上,你不用太擔心。”陳年在程葉川身後輕聲說。
陳年本來還有些話,但他看着程葉川一點點踱步到床邊,最後半跪下來,把頭深埋在耿桓的手邊,只能嘆着氣關上了門。
“來給病人換一下藥。”
程葉川被護士的敲門聲叫醒,才發現天早已亮了起來,他俯身在耿桓床邊趴了一晚,下半身壓的發麻,撐着床沿慢慢起身。
他身子還沒站穩,右手突然一熱,然後看見耿桓吊着點滴的手一點點覆了上來。
“你醒了!”
程葉川又驚又喜,一把抓住耿桓的手,不可置信地捧在自己胸前,“你終于醒了!”
“………你別哭…”耿桓想擡手擦掉程葉川地眼淚,但胳膊只擡起一半,整個肩膀連着後背都在灼燒着發痛。
程葉川知道耿桓想幹什麽,他看着耿桓緊皺地眉頭,慢慢蹲回床邊,把臉貼向他的手心,“先讓醫生給你換藥,你不要亂動…”
護士揭掉蓋在耿桓肩膀處的紗布,饒是見過那麽多可怕的傷口,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肩側的皮肉像是被掀開般,針線都沒能将嫩肉完全縫合回去,刀口又深又長,一直貫穿到了琵琶骨,幾乎是整個刀刃都捅進去的長度。
消炎藥裏沒有麻醉,紗布一掀開便帶着刺鼻的酒精味,護士極其不忍地按在上面,疼得耿桓整條胳膊都在發抖。
程葉川把耿桓的忍耐看得清清楚楚,雙眼瞬時又紅了一圈,他最清楚受傷時有多疼,哽咽着想開口。
“別跟我說對不起…”耿桓聲音啞的聽不清,說一句話要喘半天,“也別跟我說謝謝…”
程葉川吸着鼻子,擡手蹭掉自己的眼淚,“醫生說你要多休息,你別說話了…”
“你好不容易才願意搭理我,我不多說幾句,太虧了。”
耿桓想打起精神,但身體反而愈發困倦,連程葉川的手都抓不穩,他很怕自己一旦睡過去,程葉川就像以前那樣再也不見了。
“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混混沌沌中,耿桓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胡亂抓着那一點溫度呓語:“你別再走了好不好………”
“我在這,”程葉川用手安撫着耿桓,“我不走…”
不管程葉川怎麽說,耿桓還是不停地呢喃着不要走,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閉合的眼角輕劃過一道淚痕,“我真的好想你………”
那滴眼淚氤氲在枕頭上,好像也落在了程葉川心尖,融化了他一直以來層層防備的外殼,也擊垮了他以往壓制的所有情緒。
他曾經最希望的是,當有一天耿桓再出現時,他能毫無波瀾的面對他,像面對任何一個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但程葉川心裏明白,他可能永遠都無法真正做到。
那雙狠狠把他推向地獄的手,也曾親自把他從黑暗中拉出來,那個他聽到便戰兢畏懼的聲音,後來也會讓他不自覺地心安下來。
有關于耿桓的一切,不論好壞與否,都仿佛是他人生中無法剝離的一部分,和呼吸一樣貫穿他生命的每一秒,根本無法抹去。
程葉川看着耿桓即便在昏睡中也不肯松開自己的手,慢慢趴靠回他身邊,用指尖撫順了他碎亂的劉海。
耿桓:?? (??  ̄?? ̄?)?? ?嗚嗚嗚老婆終于願意理我了。
只是心軟了,還沒有追到手,再給你兩章時間,請繼續加油。
耿桓:?那我的甜美婚後生活呢???
看你表現來決定給你寫幾個番外。
耿桓:(生氣中)全世界果然只有小川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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