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高燒不退
當天夜裏,下起了傾盆大雨,稀裏嘩啦的雨滴打在地上,在窗外沙沙作響,聽着便讓人厭煩。
李氏給床榻上斜坐着正在看兵書的鎮國公輕輕的揉搓着肩膀,一個看着七八歲的稚童坐在圓椅上捏着桃花雲糕片吃的開心,這一副共享天倫的樣子,看着倒是其樂融融。
伴随着雷聲鳴鳴,院子裏傳來一陣吵鬧聲。
李氏皺了皺眉,剛要問丫鬟發生了何事,便已經有丫鬟湊了前來。
李氏一看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樣,對她使了個眼色,丫鬟很有眼力見的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屋外是大小姐的丫鬟翠荷在鬧。”
鎮國公看兵書看的着迷,一時間倒沒有注意到有個丫鬟正在與李氏竊竊私語。
等李氏起身朝外走時,他才注意到,鎮國公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的問:“外面下着大雨,這是去哪裏?”
李氏神色有些尴尬,不過在轉身的瞬間,便想好了說詞。
“老爺,院子裏有個下人偷了東西,妾身去一趟。”
鎮國公見她面色如常,也沒懷疑什麽,只是體貼的道了一句:“老夫陪你一起去吧。”
李氏揮了揮手,嬌笑道:“此等小事,無需麻煩老爺,您還是繼續看書吧。”
鎮國公見她堅持,便也沒強求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小心着涼,就繼續垂下頭看兵書了。
李氏出了門,才松了一口氣。剛才那丫鬟說馮歲歲那小蹄子風寒加重,現在高燒不退,來院子裏請郎中。
最近麟兒體弱多病,老爺便将府中養的郎中圈到了她的院子中,也好随時待命。
馮歲歲若是生病,只能通過她才能請到郎中,所以翠荷那丫鬟來院子裏嚷嚷着要見她。
李氏眼裏閃過一絲狠毒,這馮歲歲今日害得她的女兒掉進明月湖中,又以進為退的逼着離王殿下澄清與雲雲的關系,她今夜突得高燒,必定是造了報應。
若不是沐澤心這死男人不讓她輕舉妄動,她早就整死這個沒娘養的小浪蹄子了。不過,這小蹄子也舒服不了幾天了,明日一過,這馮歲歲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李氏身邊的大丫鬟江紅貼心的将狐貍毛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又撐了一把油紙傘,給李氏遮雨。
看見院子裏穿着單薄,手裏的一把破傘已經被風雨吹打的殘破不堪的翠荷,李氏輕笑道:“喲,這不是紅藥居的翠荷丫頭嗎?這麽清冷的天兒,來本夫人的院子裏作甚?”
翠荷在心裏犯了個白眼,面上卻一副焦急的模樣:“李姨娘,我家小姐傍晚時受了些風,一直高燒不退,麻煩李姨娘給個方便,請個郎中給我家小姐看一看。”
李氏伸出胳膊,露出一只保養的極好的玉臂,手指在大雨中接了兩滴雨水,一道雷鳴下來,那亮光照的她的臉色卻不大好。
這死丫鬟竟然叫她李姨娘,誰不知道那賤蹄子的母親死後,這國公府便成了她的天下,她雖然名義上是個妾,但卻早就接手了主母的權利。
在這偌大的國公府,哪個下人敢叫她李姨娘?誰都是稱她一聲夫人,只有馮歲歲和她的賤婢才敢犯她的忌諱。
李氏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帶着一絲惋惜:“那真是太不巧了,三小姐和小少爺近日都身子不大好,郎中便只有一人,恐怕是分身乏術,走不開呀!”
翠荷攥了攥拳頭,心中暗暗道,真想把這李氏的嘴給撕爛,那郎中明明在這院裏歇下睡覺了,哪裏是分身乏術,分明就是李氏故意為之。
翠荷擡起頭,一臉的哀求:“我家小姐燒的已經迷糊了,還望李姨娘能讓出個郎中給我家小姐開副藥方。”
李氏高高的昂起頭,心中得意的想着,不管她們再犟,還不是要求她。
她輕輕的瞥了江紅一眼,江紅便明白了。
江紅臉上帶着一抹笑,嘴上卻一點都不留情:“小少爺這身子嬌,郎中是一會子都不能離開的。翠荷你還是回去吧,說不準大小姐睡一覺就好了。”
李氏用衣袖遮住唇,眼睛眯了眯:“本夫人也有些乏了,還不快将閑雜人等清出院子,擾了老爺清夢,誰擔當得起?”
江紅應了一聲,便讓婆子将翠荷趕出了院子。
李氏看見雨中狼狽不堪的翠荷,就仿佛看到了明日将會名聲狼藉的馮歲歲,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滲人的笑意。
馮歲歲在屋裏做起了瑜伽,窗外的雨聲混合着雷鳴,像是再給她打節奏,聽得她身心暢快。
門外傳來翠荷敲門的聲音,她保持着練瑜伽的姿勢,一動不動的道:“快進來吧。”
翠荷進了屋,身上已經被雨水淋的渾身都濕透了,她卻絲毫不在意,對着自家主子笑道:“小姐,我過去一趟,李姨娘果真和小姐預料的一般,不願将郎中借出。”
馮歲歲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放下雙腿,用錦帕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又拿了一碗姜茶遞了過去。
“喝了姜茶,暖暖身子,喝完回去換套衣裳,別着了風寒。”
翠荷接過姜茶,心中流淌過一縷暖流,一時間竟然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
馮歲歲見她那副傻樣子,敲了敲她的腦門,笑眯眯道:“看你這傻模樣,以後被賣了都不知道。”
翠荷撇撇嘴,樂呵呵道:“小姐才不會将我賣了。”
兩人說笑了兩句,翠荷将姜茶喝完,便回了住處,只剩下馮歲歲一人眯着眼睛發呆。
她在院子裏發現了一個狗洞,她踩着椅子向外看了看,這個狗洞出去便是旁人府邸的院子,聽說這府邸空了許久沒有住過人。
而那府邸的院子裏還有一個狗洞,這個狗洞可以通向外街。也就是說,馮歲歲如果想偷偷的出府,可以順着這兩個狗洞爬出去。
她下午思量過了,想一下子扳倒李氏是不可能的,而扳倒她之前,國公府都是李氏管事,又有沐管家杵在中間作惡,她的月錢是想都不要想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的話,別說她要打點府中的下人,便是她吃穿用度都得被李氏拿着,今天這種餓肚子的事情,絕對是最後一次!
所以她決定等明天的事情完事了,她要從這兩個狗洞爬出去賺錢。
不說別的,馮歲歲唱歌跳舞樣樣精通,總不會将自己餓死就是了。
發了一會愣,馮歲歲揉了揉沒有進食的肚子,脫了衣服爬進了被窩。
被褥都被她換了一遍,新的被褥下午曬了曬,此時散發着一股太陽的味道,在這有些潮濕的夜裏,暖和的讓人安心。
在這溫暖舒适的被窩裏,馮歲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翌日一早,翠荷便進了門,馮歲歲對古代的發飾還是不大會弄,所以梳妝打扮的活,便交給了翠荷。
翠荷給睡眼惺忪的主子挽了一個飛仙鬓,上妝時手下頓了頓,問:“小姐還要化那樣的妝容嗎?”
馮歲歲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在沒跟離王退婚前,還化成原來那個樣子,今日給我化得再憔悴些,越蒼白越好。”
翠荷對自家主子有些無語,原來愛慕離王的也是主子,現在厭棄離王的還是主子,女人真是一種善變的動物。
雖然對主子的行為不能理解,但翠荷還是聽話的按照她吩咐的,在原來誇張的妝容上,又撲了些白.粉,就連嘴唇上都遮上了一層白.粉,看起來蒼白又無力。
馮歲歲看了一眼鏡子裏可以稱得上吓人的女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翠荷,手藝不錯。”
翠荷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主子是在損自己還是在誇自己。
雖然知道廚房還是不會給她什麽好夥食,她還是讓翠荷去了一趟廚房。
翠荷剛走,素霜便進了屋。
馮歲歲托着下巴,懶洋洋的問道:“放好了嗎?”
素霜點了點頭,感激的望着她,随即又怯懦的收回了目光,輕聲道:“奴婢已經将東西放好了,定不會讓小姐失望。小姐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這輩子都不會忘了。”
馮歲歲美眸輕轉,嘴角含着笑:“大恩大德便算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你能想清楚,站對了位置,也算是不太傻。”
素霜垂下頭,聲音中還是帶着一絲膽顫:“小姐您是如何得知沐管家……要陷害您?”
馮歲歲眼睛一眯,勾起了唇:“不過是随意猜測罷了,下去吧,記住我昨日與你說的話。”
素霜愣了愣,應道:“是,奴婢記得。”
素霜退下之後,翠荷便提着食盒回來了。
她苦笑兩聲,道:“小姐,還是昨日的那些,一碗清粥和窩窩頭。”
馮歲歲倒不意外,摸了摸自己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覺得自己快要辟谷成仙了。
“無妨,總歸下午就有吃食了,再忍忍吧。”她不知是在安慰翠荷,還是在安慰自己,低聲的自言自語道。
馮歲歲以前做明星的時候,為了保持身材,餓肚子是經常的事,那種餓着的滋味,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所以她血糖一直不标準,總是說低血糖就低血糖,比如現在,她就已經有些頭暈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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