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回來了(四)
穆強眼中最後一絲求生欲被磨滅了,不過他的精神倒是得到了升華……那是生命的最高境界,無欲無求。
給衆人展示昨晚收到的素描圖時,再度瞧見屍體的畫面,他的心情掀不起任何一絲波瀾。
何孟林瞥了眼,說:“其實也還好,你在尖叫什麽?”
身為玩家,哪怕是碎屍都見過不少。
穆強臉色一冷:“不用你管。”
祈天河微微皺眉,他記得剛進副本那會兒這兩人的關系還不錯。
早飯依舊是沈蟬來準備的,簡單的蔬菜湯配上采摘的果子,坦白說,有些難以下咽。不過現在有口吃的已經算是很好了,誰也不會多做要求。
飯間聊天時,祈天河講了個心靈雞湯小故事調解氣氛。
沈蟬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崇拜,忍不住道:“你真厲害。”
祈天河納悶,沒有體會到厲害的點。
沈蟬輕聲:“只有你還能勇敢做自己,毫無顧忌地為大家進行心理疏導。”
穆強沉默了一下,附和道:“的确。”
不愧是回歸者。
這些欽佩的目光不摻雜任何一點水分,仿佛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無視這一幕,祈天河保持職業笑容吃完飯,飯後沈蟬去收拾碗碟,姑谷則主動整理地面殘留下的玻璃碎片。
穆強因為一點小事和和何孟林短時間內又爆發過一場沖突,祈天河見沒人關注自己這裏,适時上樓回房間,門一關,笑容逐漸淡去,沉思究竟忽略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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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老玩家表現出來的态度會這麽弱勢?
“在?”祈天河突然對着空氣問了句。
鹦鹉不耐煩道:“有事說事。”
祈天河冷不丁提問:“已知直線y=6x-k是y=3x^2是的切線,k為多少?”
鹦鹉用爪子摸了下他的額頭,确定沒發燒,然後用看弱智的表情看他:“3。”
祈天河有些遺憾說:“我還以為自己開了什麽了不得的金手指。”
所有人見他都能自動降智
鹦鹉覺得無聊,重新消失。
祈天河低頭沉思時瞧見昨天褲腳上被濺到的油漬,感覺菜湯的味道還在,起身決定找找看有沒有幹淨的衣服換上一套。
衣櫃裏的衣服不多,勝在款式齊全,适合各個季節的都有一件。
正準備要拿出一件,祈天河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緊接着他把所有的衣服抱出來扔到床上,看完商标不算,還依次試穿了一遍。
末了又開始在房間裏四處翻找,搬櫃子很耗費體力,沒多久便累得坐在床上喘氣,視線無意間瞄到枕頭,瞳孔微縮,一把掀開。
底下是一張照片,裏面沈蟬露出羞澀腼腆的笑容,照片有些舊了,似乎經常被人拿在手中輕輕撫摸。
祈天河揉了揉太陽穴,一切忽然就能串聯上了。
門上提前刻好了玩家的名字,房間裏衣服的尺寸完全适合自己,就像是他從前便住在這裏一般。
所以在這場副本中,玩家都有特定需要扮演的角色。
而他需要扮演的,應該是個暗戀沈蟬,花錢大手大腳的有錢人。
“我都幹了些什麽……”
回憶起昨日種種行徑,祈天河一臉生無可戀。
抱着僥幸心理,他又去馮軍的房間轉悠了一圈,裝修是完全不同的風格,簡潔大氣,藍色的壁紙充滿活力。角落一角收納了不少戶外運動産品,桌子淩亂,櫃子裏的衣服也是随便丢在一處。
單從觀感來說,屋主是性格大大咧咧,樂觀開朗的戶外運動愛好者。
然而馮軍昨天的表現,根本沒有特意迎合這種性格,全程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
“難怪會第一個死,”祈天河皺了皺眉:“如果真有人設,崩得比我還厲害。”
回想起沈蟬早晨說的那句佩服,頓時明悟深意……他現在都想給自己點個贊,什麽叫勇敢做自己,說白了就是頭鐵夠莽。
接下來祈天河又偷偷溜去了其他幾名玩家的房間,果然每間屋子都有一些端倪可尋,譬如穆強,他的房間內竟然本身就有畫板,通過牆上懸挂的幾幅畫作,可見畫師有着冒險情懷,但內心又是不同于外表的脆弱。
馮軍的死帶給穆強的影響不小,但能讓穆強那般失态,甚至大吼大叫,未嘗沒有表演和趁機發洩的成分。
這樣看來所有人中一共就兩個傻白甜,一個是馮軍,另一個就是他,傻乎乎地選擇走一步看一步。
“麻煩了。”
祈天河将搜查過的客房恢複原樣,如果偏離人設是死亡條件之一,馮軍死了,下一個會輪到誰不言而喻。
亡羊補牢肯定是來不及了,祈天河下樓時發現姑谷等人還在樓下收拾別墅,此時穆強剛從外面回來,把找到的木頭釘在牆上,替代碎掉的玻璃窗。
聽到腳步聲,穆強擡頭看了一眼祈天河,只字不提再去懸崖探索的事情。
祈天河瞬間明白這些人的打算……以穩為主,實現最低任務要求,成功存活七天。至于調查殺人魔的身份,過程中含有太多不确定,容易觸發死亡條件。
發現他們有了決定,祈天河有些頭疼地坐在沙發上,馮軍是昨天早上死得,算算時間,他在晚上前估計也得被送走。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則是另一番模樣。
姑谷暗道,大佬就是大佬,根本不屑按照副本的意思進行角色扮演。按照馮軍的死亡時間推斷,接下來就要輪到祈天河,但在危難來臨之際,他卻不動如山,仿佛萬事盡在掌握。
其實每個人都有小心思,馮軍進副本前後性格無差,肯定是沒有注意到副本給的提示。不過誰也沒去特意進行點撥,一是本身沒多熟,有馮軍在前面頂着,第一個死亡名額落不到他們頭上;再者便是誰也不能保證馮軍不是殺人魔,會不會接到了額外的任務。
“啧。”這時坐在沙發上的祈天河突然感嘆了一下,本來不大的聲音落入一直在觀察他的玩家耳朵裏,卻如暮鼓晨鐘。
并沒有注意到其他玩家,祈天河正在考慮如何擺脫僵局,眉頭不自覺微微蹙起。
沈蟬移步姑谷身側,特別小聲說:“大佬這是等得不耐煩了?”
姑谷點頭:“應該是。”
這幅姿态必然是在無聲宣告:弱小的殺人魔,起來幹活,別耽誤我時間。
“其實……”何孟林因為第一天得罪過祈天河,為了緩解關系積極出謀劃策,特地走到他面前用充滿暗示性的口吻說:“你可以繼續呆在樓上。”
現在是白天,大家聚在一起,不像馮軍那樣落單,基本很難等來殺人魔。
再者單獨在一間房,如果遭遇攻擊,可以洗清剩下人的嫌疑,确保殺人魔不再他們當中。
想想這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好對策!
……祈天河深深看了他一眼,瞧瞧,這就是游戲的世界,人性殘酷,作為觸碰了死亡規則人,直接被明晃晃地表示離遠點,別禍及無辜。
周圍玩家沒出聲,顯然默認了,祈天河也不想拉一波仇恨,沉默地走上樓。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拐角處時,何孟林咧開嘴,為自己剛剛的優秀操作喝彩,單方面宣告大佬肯定是對他改觀了!
一旁沈蟬輕咳一聲,何孟林連忙收起蕩漾的表情,防止得意忘形崩人設。
祈天河重新回到了屋子。
鹦鹉飛到窗臺上,低頭梳理羽毛,确定沒有一根茸毛翹起後,用教育的口吻說:“大意是要付出代價的。”
祈天河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強,但終歸游戲經驗太淺薄。
“我會注意。”
自我反思結束,開始打量房間,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要趕在殺人魔動手前做出一些防範。
鹦鹉:“眼下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祈天河挑眉。
黑豆眼眨了下,鹦鹉:“求我。”
祈天河實話實說:“我覺得就算不求,關鍵時候你也會出手。”
鹦鹉下意識要反駁,可一想到面對的是心理專業高材生,口不應心估計也能被看出來,頓時覺得沒意思,爪子撥拉了一下窗臺,大理石一角直接被挖了下來。
“不到萬一不用管我。”祈天河忽然說了句。
鹦鹉出手或許會有暴露的危險,游戲也不知何時是個頭,一味依賴外在力量遲早要栽。
時間每秒鐘都在流逝,祈天河靜下心整理現有的信息,按照副本的故事背景設定,玩家從前便是住在這棟別墅,他們擁有不同的姓氏,迥異的性格外貌,明顯沒有血緣關系。
那麽問題來了,六個看似毫無瓜葛的人為什麽會一直住在孤島別墅裏?
思考間去往走廊盡頭,馮軍的屍體已經消失了,大概是被游戲自動清理。不過地上斑駁的血跡還在,昭示着這裏曾經發生過一樁慘案。
祈天河撿起弩還有散落的三根箭矢,準備用來當做防身的武器。
鹦鹉提醒:“借助外力用處不大。”
即便如此,祈天河也不準備坐以待斃,已經想好了在屋子裏布置一些陷阱。
鹦鹉:“你碰到我,就是運氣,單憑這點運氣,足以讓你走到很多玩家前面。”
祈天河正在往外邁的步伐一頓。
鹦鹉:“再說,你的體質也很難得”
它沉吟了兩秒:“我這裏有一件東西像是為你量身定做,不過這玩意有自己的意識,必須得到它的認同。”
說罷,一本金燦燦的書冊憑空出現漂浮在半空中,上面坐着一個骷髅,同樣金光閃閃。
“我問,你答。”金骷髅沒有眼睛,卻像是在盯着祈天河看,聲音十分刻板:“如果有任何違心之言,你的一身血肉就歸我。”
話音落下,祈天河腳下出現兩團金光,仔細看,是金色的烈焰,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太多溫度。
“也就是不能說假話?”
金骷髅沒有回答,開始走程序公事公辦問:“如果有一天,你擁有讓鬼臣服的能力,會做什麽?”
祈天河想了想:“當然是做心理輔導,讓它們相信人間有真愛,人間有真情。”
“……”金骷髅似乎卡了一下:“這不可能。”
祈天河聳聳肩:“控制,感化,催眠……一系列流程走下來,沒什麽不可能的。”
沉默片刻,金骷髅身上的金光閃了一下,喑啞着嗓音糾正:“你這叫洗腦,不是心理輔導。”
祈天河不争辯,反正內心深處就是這麽想的。
……有教無類,他是一個有大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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