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他,回來了(五)
骷髅看不出表情,但祈天河隐隐覺得,這事兒懸了。根據他從業多年作出的專業分析,金骷髅從頭到腳都透露着拒絕。
夢想着絕處逢生,他試了下從腦海裏呼喚鹦鹉。
那邊鹦鹉微微偏過頭。
管用……祈天河眼神微亮,繼續用這種方式傳音:“如果不同意,能強搶麽?”
黑豆眼閃過一絲嫌棄:“你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一人一鳥偷偷交流的功夫,金骷髅也做出了決定:“《七日經》,你不配繼承。”
給鬼做心理輔導,這種人純粹是腦子有問題。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祈天河還是微微皺了皺眉。
下一刻,他敏銳地察覺到鹦鹉眼神中有殺氣,連帶着周邊的溫度也驟降不少。
祈天河忙勸道:“冷靜,我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鹦鹉嗖的一下揚起翅膀:“給我盤它!”
一陣疾風掠過,鹦鹉下手可謂是毫不含糊,不知是不是祈天河的錯覺,毛茸茸的身體似乎大了一些,兩翅膀下去就把金骷髅扇暈過去。
等金骷髅再度爬起來時,踉踉跄跄地盤腿坐下。
祈天河輕咳一聲:“不是說要取得認同?”
鹦鹉:“那是在給它顏面,蹭了我這麽多年的陰氣,光吃飯不幹活簡直該死。”
遭受毒打後的金骷髅面朝祈天河,重新組織語言:“祝賀壯士喜提《七日經》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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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書冊自動飛到祈天河面前。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祈天河搖頭翻閱:《七日經》,又稱《死人經》,修煉者滅自身人欲,成就萬靈之體,練成之日引衆鬼拜服。
默默合上書頁,問:“滅自身人欲是什麽意思?”
金骷髅:“顧名思義消滅你的欲望。”
祈天河:“欲望涵蓋了很多,對金錢,對權利……”
“狹義的。”金骷髅打斷,手骨指了指他胯下。
“原來是這樣。”祈天河的面上看不出多少表情,抖了下書冊冷笑:“起錯名了,我看這玩意應該叫《來一刀》。”
金骷髅閉口不言。
鹦鹉:“不需要一刀,《七日經》只會暫時壓抑住你的欲望,日後如果能脫離游戲,就能免受這份幹擾。”
祈天河本質上是一個相當冷靜的人。
學習《七日經》等于增強了保命的底牌,對一個新玩家來說可遇而不可求,相較而言自身的欲望倒不算什麽,而且未來也有解決的方式。下定決心前,他瞄了眼金骷髅,眼神很有深意:“如果真有這麽厲害,它呢?”
“練岔了。”金骷髅啞着嗓子道:“一萬個人裏,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會變成我這樣。”
練成的概率可以說是相當低了。
祈天河相信鹦鹉不會害他:“你說過我體質特殊。”
莫非自己就是那萬分之一的天才
鹦鹉強調:“百萬分之一。”
祈天河怔了,天選之子?
鹦鹉知道他可能誤會了,解釋說:“你的體質可以供我寄生,到時候我來練,你坐享其成。”
祈天河:“代練?”
鹦鹉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那你直接練不就行了?”
鹦鹉:“決定得你自己做。”
畢竟代價是很長一段時間內的不舉。
“……練。”
事已至此,也沒有更好的退路。
金骷髅和書冊同時消失,緊接着鹦鹉也化為白芒沒入祈天河體內。它的效率很高,一刻鐘不到便告知《七日經》的第一層已經修煉完畢,可以應付一般小鬼。
祈天河明顯感覺到體內隐約多了一股力量,這種感覺很奇妙,他試着打了個響指,指尖跳躍出一小簇幽藍的鬼火,忽明忽暗,沒過多久便自動熄滅。
“暫時只能用來保命。”鹦鹉交代了一句。
祈天河有分寸,清楚憑借現在的實力和鬼硬剛等于玩火***。
好歹有了些防身的能力,再回到房間時,他要平靜很多。人一旦安靜下來,聽覺變得格外敏銳,好比現在,祈天河甚至能清楚聽到自己心髒的跳動。
風聲,樹葉簌簌作響聲,還有一種隐形的幻覺……門外仿佛站着人,下一刻便會拿着榔頭闖入,就像那晚破壞家具一樣,每一榔頭都砸在他相對脆弱的頭蓋骨上。
想到這裏祈天河不自覺連呼吸的頻率都放慢了,上次有這種反應還是在十幾年前,小學期末考試等出成績時。
砰!
眼睛的反應速度這次比大腦快了一步,窗外多出一道黑影時,祈天河屏住呼吸,彈出指尖的一點的鬼火。随着那道黑影破窗而入,鬼火完全沒起一點效果,祈天河來不及思考原因,迅速改用弩。
箭矢連發,極大降緩了黑影的速度,祈天河本身運動細胞就不錯,拿起桌上的剪刀,當做标槍穩準狠地擲了出去。
黑影躲開了箭矢身形微微有些不穩,沒能躲過緊接着刺來的剪刀,胳膊被劃傷,疼痛的刺激下,黑影十分怨毒地望了祈天河一眼,跳窗離開。
這是雙方的第一次對視。
剛剛的一切全部基于身體本能的反應,這會兒安全下來,祈天河喘着氣,大腦才開始冷靜地進行分析工作。
來人帶着口罩,穿連帽衫,最上面還多戴了個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只能看見一雙眼睛。
好在眼睛本身就是五官中最有标志性的一個。
可以确定的是,這雙眼睛不屬于在場任何一位玩家。
鹦鹉不知何時出現,評價:“表現的不錯。”
祈天河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我付出了不舉的代價,結果搞鬼的是個人?”
《七日經》僅僅針對一些髒東西,鬼火壓根沒起到用處。
鹦鹉:“總有派得上用處的一天。”
祈天河理了理衣服:“我倒希望那一天晚一點到來。”
雖說人心經常拿來和鬼神比較,但他更願意和人打交道。
當祈天河再度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基本沒有激起多少浪花。幾分鐘前的動靜那麽大,樓下多少能聽見一些,然而僅僅是何孟林擡頭看了他一眼:“解決了?”
語氣像是在問‘中午吃什麽’那麽平常。
祈天河:“對方被我刺傷了胳膊,跑了。”
何孟林終于有了一絲驚訝,其他人手頭的動作也或多或少停頓了一下。沈蟬輕聲細語道:“能從祈先生手上逃脫,一定不簡單。”
祈天河:“……”這些人說話怎麽都喜歡陰陽怪氣?
他還是比較有良心的,說出重要線索:“攻擊我的,是人。”
衆人神色各異,良久,穆強問:“确定?”
何孟林嗆聲:“不确定你去試試?”
兩人又吵了起來。
祈天河猜測這是他們需要走的人設。
這樣看來,游戲不但設計了人設,還有人際關系:自己暗戀沈蟬,何孟林同穆強交惡,馮軍則是個陽光小夥兒,和大家關系都不錯。
垂了垂眼,祈天河意識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島上沒有供船舶靠岸的地方,更別說适合飛機降落的跑道,沉重的家具擺設從何而來?別墅的生活痕跡很重,看樣子他們已經在這裏住了數年,正常人早就想着逃離。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祈天河忽然問:“你們說,殺人魔是怎麽上岸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
沉默稍許,姑谷給出一個有點夢幻甚至帶有玩笑意味的答案:“漂移?”
不過她眼中并無多少笑意,顯然也是早就注意到這件事本身不合理。只是私下已經做了決定,去完成七天存活的目标,這種情況下,掌握殺人魔的線索越多,越容易觸碰危險。
頓了頓,一語雙關道:“有冒險精神的人不計其數,可我不是其中之一。”
她能從第一場副本有驚無險到現在,靠的就是穩妥。
祈天河點頭表示理解。
假如可以,他也想穩着茍,關鍵是機會一開始就被耗費了。
突然有誰的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何孟林有些尴尬地揉了下胃,去房間拿那天分下來的野果子。
祈天河坐在原地不動,繼續思索關于不合理的故事背景。
剛剛有些頭緒時,被一聲驚叫強行打斷。
祈天河起身往樓上跑,餘光瞄見姑谷和沈蟬,那兩人動作有意慢了幾拍,可見是真的沒有涉險的意思,至于穆強眼睛正亂瞄着,似乎在尋找趁手的武器。
祈天河早就在口袋藏了把水果刀,省去了這個過程。往上跑時沒有太多遲疑,只要何孟林沒死,二對一,勝負偏向玩家這邊,再不濟保命也是沒問題的。
何孟林的狀态比他想象中要狼狽多了,額角破了個小口子,一小行血順着耳側後流去,聽到腳步聲也不敢回頭,不過目中透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果然那黑影一看到有人來,立刻就逃走了。
何孟林扶着牆站起來,心有餘悸道:“再晚一步,估計就可以給我收屍了。”
祈天河皺着眉看他……怎麽這麽不經打?
似乎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何孟林苦笑:“我沒想到殺人魔會短時間進行二次攻擊。”
這是合理判斷,才失敗過一次負傷,正常人都會選擇暫時休養生息,只能說殺人魔思維異于常人。
絕大部分道具又是針對鬼怪設計,何孟林就是吃了這個虧。
“謝了,我欠你一條命。”
祈天河搖頭表示沒事,走到門口對正在上樓的幾人擺了擺手,示意危機暫時解除。
樓上的危險指數要比下面大得多,無論是馮軍還是何孟林,都是在二樓出的事。見狀穆強等人沒有再往上走,又回到了客廳。
祈天河反而重新進入房間,好奇何孟林被攻擊的原因。
在人設扮演方面,何孟林應該問題不大,肯定還摻雜着其他因素。
大概是感念救命之恩,何孟林也沒有隐瞞,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藥片。
祈天河低頭瞄了眼:“這是什麽?”
何孟林搖頭:“我在地板縫裏找到的,不知道什麽玩意兒。”
祈天河放在鼻尖聞了聞,爾後碾碎沾了點粉末嘗味道。
何孟林瞪大眼睛:“你是真不怕死!”
誰知祈天河突然神經質地在房間裏踱步,停在窗邊,末了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原來是這樣。”
何孟林迫不及待道:“什麽這樣那樣的?”
祈天河很現實問:“如果我帶你過關,完成最高生存目标,會有額外游戲幣麽?”
何孟林搖頭。
祈天河:“結算時會瓜分我的收益麽?”
何孟林遲疑了一下,點頭。
“哦,那算了。”
何孟林:“……”就很現實。
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何孟林猜測這個副本快要告一段落,也松了口氣。因為這個原因,整個人神經不再是緊繃着。
祈天河給他平複的時間:“介不介意我搜查一下你的房間?”
何孟林:“随意。”
祈天河轉悠的同時,何孟林盯着他的背影,神情疑惑:“總覺得你變強了。”
不知為何,這人的周遭似乎多了一層陰森森的朦胧感。
“強麽?”祈天河淡淡道:“拿夜生活換得。”
這就是修煉《七日經》的後果。
何孟林只當是個冷笑話,但死活get不到笑點。
祈天河突然停下動作,何孟林以為他是發現了什麽,誰知祈天河仰着頭說:“我準備成立一個項目。”
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徹底脫離游戲,不離開意味着一直不舉。再加上他本身就算得上是清心寡欲,以後在游戲裏見識多了,更不會起戀愛的心思。
注孤身!
……在悲催的晚年生活到來前,有必要找個幹兒子養老。
人心易變,需仔細篩選。
祈天河決定先定一個小目标,招攬二十個好苗子。
一旁何孟林心思浮動……大佬不會無緣無故當自己的面說這些話,難不成是在抛橄榄枝?邪惡組織最近大批招人,看來大佬也有了危機感。
要答應麽?
他讨厭被束縛,而且日後兩大組織碰撞,危險激增。
然而這又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作為最早加入的成員,會更受信賴,說不定就走上玩家巅峰了。
心一橫,幹了!
何孟林深吸一口氣:“我申請加入。”
祈天河愣了下:“你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項目麽,加入什麽?”
“我知道,你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何孟林緩緩吐出幾個字:“未雨綢缪。”
這回輪到祈天河驚訝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麽被看穿的,但他喉頭一動,婉拒道:“你年齡有點大了。”
目測會比自己先一步成為糟老頭子。
何孟林知道對方可能看不上自己的實力,為了以後能在組織取得更高的地位,連忙自證價值:“我可以拉人。”
他認識的自由玩家不少。
面對格外鄭重的态度,祈天河直覺哪裏出了問題,進一步做說明:“我成立這個項目,是為了老有所依。”
“誰不是呢?”
何孟林勉強扯了下嘴角,邪惡組織的勢力已經滲透現實中,指不定哪天就會波及到他的家人。一念至此更加堅定信念:“我保證至少拉來五個人。”
五個?小目标可以完成四分之一。
祈天河動搖了,眼神開始飄忽不定,咳嗽一聲:“大張旗鼓的,不太好。”
何孟林愣了下,秒懂,動靜太大會被邪惡組織察覺引。
“我明白了,我會私下去聯絡其他玩家。”停頓了一下,他握緊拳頭:“我們一定要悄悄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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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