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6)

間,給寧恒打了通電話。

畢竟是要去參加這種國際大賽,兩人心裏都緊張,拿着手機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領隊通知寧恒登機,寧恒正準備挂上電話,卻聽見萬惜問道:“寧恒,你知道我最開始對你的印象并不好嗎?我當時在想,這個人,傲慢,嚣張,又冷漠,挺讨厭的。”

“哦?”寧恒的這個音節發得有點沉。

電話那頭的萬惜似乎預料得到他有這種反應,低笑了聲,繼續道:“雖然讨厭,可又讓人覺得可靠,因為感覺,你什麽都可以做到。”

寧恒記不太清自己回複了什麽。

他只記得那一刻,他的心髒猛然跳動了下。

結束回憶,再睜開眼時,寧恒覺得頭疼似乎因為那段回憶而逐漸消散。

他拿起筆,開始答題。

像是戰士,進入了無硝煙的戰場。

第二天的題目是數論,組合,幾何。

出考場時,寧恒擡頭看天,沒有霧氣,只有悠然白雲,和他的心一樣平靜。

幾天後,舉行了IMO閉幕式暨頒獎典禮。

時隔多年,中國隊再次贏得了團體總分第一名。

中國隊的六名選手,獲得了五金一銀的好成績。

在100多個國家中,有一名參賽者獲得了本屆比賽唯一一個滿分。

IMO主席宣布了那個人的名字。

寧恒。

//////////////////

在閉幕式後,寧恒只給萬惜發了一條短信。

寧恒:【你要的,給你帶回來了。】

中國代表隊奪冠後,媒體立即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報道,全是祝賀之詞,寧恒因為出色表現更是被盛贊。

萬惜将媒體上所有關于寧恒的報道,都存了下來,感覺比自己得了金牌還上心。

一邊關心着寧恒,萬惜的訓練也沒落下,裝備不好,便技術來補救。

萬惜比平時更用功練習射箭,終于在這次的隊內測試中,成績與賀成霜不相上下。

測試完後,射箭隊成員三三兩兩步出射箭場。

黃歌歌拉着萬惜,笑得像是一口氣吃了三盤紅燒肉:“你沒看見,那個賀成霜剛臉黑得跟什麽似的。不就是有個破弓嗎?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被你給追平了。對了,你這兩天注意下手機,可能有國際郵政……”

黃歌歌正吐槽到興頭上,忽然聽見大師兄猛烈而做作的咳嗽聲。

兩人回頭看去,發現了身後站着面如寒冰的賀成霜。

原來大師兄是想通過咳出肺管子的方式提醒她們當事人就在後面。

賀成霜緩步走到兩人面前站定,她本來五官就偏薄,冷着臉時更顯得尖銳,像是時刻準備着刺人。

此時,她們站在射箭館前,陸續有射箭隊隊員走出,見到幾人劍拔弩張的模樣,都站定圍觀。

“如果你看不慣我自己買弓,你也可以讓你爸媽買啊。”說到這,賀成霜故意停頓了下,發出了嗤笑:“不好意思,我忘記了,在你爸媽眼裏,應該只有你弟弟才是親生的吧。這麽長時間,連個電話都沒給你打過。連你是死是活他們都不關心,怎麽可能給你買弓箭呢?真是可憐。”

賀成霜之前的教練和夏鎮體校的陳軍學教練相熟,陳軍學酒後吐槽過萬惜家裏重男輕女,被賀成霜的教練聽見,無意間也告訴給了賀成霜。

打人不打臉,見賀成霜當着衆人将萬惜的痛處說了出來,黃歌歌氣得面紅耳赤,作勢要沖上去扇賀成霜巴掌。

省隊管理嚴格,要是打架被教練發現,處分檢讨那是一個都不能少。

萬惜和大師兄忙上前将黃歌歌給攔住,而賀成霜還作死在那激怒黃歌歌,眼瞅着兩人要吵到驚動教練的地步時,忽然一輛郵政車開來,停在了射箭館門口。

射箭隊的很多物品都是統一郵寄到射箭館存放,因此郵政車經常開來送貨。

此時,快遞員下車,喊道:“萬惜?有叫萬惜的嗎?”

“是我。”萬惜忙答應。

“剛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怎麽不接?來,你的國際包裹。”快遞員将一個大箱子從車上擡下。

萬惜邊拉着黃歌歌,邊要回應快遞員,感覺心累身也累。

誰知黃歌歌此時見了包裹,連架也不掐了,趕緊跑過來拆包裹。

高級質感的盒子裏,裝的是白黑相間的反曲弓。

練習射箭的,也都識貨,認出這是最高等級的定制款。

弓把,弓片,瞄準器,箭臺,箭側墊,弓弦,平衡杆,信號片,箭,都是頂級。

比賀成霜的那把,更好。

衆人眼裏有豔羨,而萬惜眼裏則是迷茫。

黃歌歌此時得意得尾巴都快翹上了天:“誰說沒人送,這不就送來了嗎?有這麽好的弓,我們家萬惜以後就是如虎添翼了。有些人啊,自求多福吧。”

看着那弓,聽着那話,賀成霜陰沉着臉,轉身走開。

萬惜将前後的事連起來,終于想起了一個月前,黃歌歌跑來她宿舍裏,為何眼裏會有狂熱的光。

那光的內容應該叫“我磕的CP都成了”。

弓箭是寧恒送來的。

邊摸着頂級弓箭,黃歌歌邊将事情一股腦說了出來。

之前因為萬惜手機出問題,寧恒便要了黃歌歌的手機號碼。上次國家隊培訓期間,寧恒看出萬惜心情不好,便短信詢問了黃歌歌。黃歌歌立即将賀成霜用弓箭欺壓萬惜的事都告訴給了寧恒,寧恒當即表示,自己會盡快幫萬惜将弓箭買來。

黃歌歌手捧着臉,花癡道:“你們家寧哥哥只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萬惜好奇。

“別人有的,她也要有。”

作者有話要說: 事業線終于告一段落,接下來,是我們都喜歡的了感謝在2020-11-05 20:38:29~2020-11-06 20:56: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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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4

雖然話是從黃歌歌口中轉述的, 但萬惜卻依然能夠想象到當時說這話時的寧恒。

手機置于耳畔,單手插兜,微垂着頭, 眉目掩在陰影裏,溫柔又凜冽。

萬惜整顆心如同浸在了溫泉水裏,無比熨帖, 氲得久了,又會無秩序地猛然跳動。

其實當賀成霜當衆說出萬惜父母對她的忽視時,萬惜并不好受。

她不是不在乎, 她只是學會了假裝不在乎。

在八歲那年,當得知自己會因為未出世的弟弟而被送走的那刻, 萬惜便學會了假裝。

而在這一天, 當收到了寧恒送的弓箭時, 萬惜知道自己不用再假裝了。

是真的沒有關系了。

就算是沒有父母的關愛也沒關系,因為她有寧恒。

萬惜開始不敢想象, 如果自己的生命裏沒有寧恒,會是多麽荒寂。

晚上時, 寧恒發來了短信。

寧恒:【收到了?】

萬惜:【那弓好貴的,我決定要好好練習,打比賽, 掙獎金,以後你萬一要是破産了,我養你。】

寧恒:【我謝謝你的美好祝福。】

寧恒用不溫不涼的情緒打出了這句話。

不過, 雖然“破産”兩個字有點礙眼,可“我養你”三個字卻讓他心頭微暖。

夏夜靜谧,窗外有花香與蟲鳴,寧恒繼續問道。

寧恒:【喜歡嗎?】

萬惜:【當然喜歡, 放心,以後這弓箭就是我的命。】

寧恒:【這麽看重?那我和弓箭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萬惜:【你看看自己問的是多麽沒有營養的問題,我會這麽沒人性嗎?】

看着這個答案,寧恒嘴角噙出一抹笑意。

但緊接着,萬惜的下一條短信進入眼簾。

萬惜:【當然是救弓箭了。】

萬惜:【弓箭好貴的,而且還不會游泳。】

這是在映射他很便宜?

還有,他會游泳怎麽了?就不配得到救助嗎?

寧恒嘴角的笑意開始有些挂不住了。

算了,再聊下去有心梗的傾向,寧恒決定長話短說。

寧恒:【周日上午11點,我來奧體中心門口接你,記得打扮乖點。】

萬惜:【啊?為什麽?還有,哪種打扮叫乖?】

寧恒雙眸盯着手機,腦中卻回憶着萬惜的模樣。手機的熒光映着他的面容,那淩厲的眉目一寸寸地柔和下去。

頓了頓,他再次發去了短信。

寧恒:【不用了,當我沒說,就平時的打扮吧。】

畢竟,平時的打扮就挺乖的。

/////////////////

這一兩年裏,寧恒始終在忙着參加IMO競賽,萬惜也忙着訓練,兩人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

所以這次寧恒參加完競賽後便約她出來見面,萬惜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萬惜認為,這次不過就是兩人見個面,自然狀态就好。

但黃歌歌卻格外緊張,又是給她挑選衣服,又是給她到處借化妝品。

“再怎麽說,也是次約會啊,必須打扮好。”黃歌歌道。

最後,在黃歌歌的操作下,萬惜穿了件日系海軍領連衣裙,她本身發色偏淺,又用燙發棒卷過,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嬌俏軟糯。

天太熱,萬惜怕花妝,只允許黃歌歌給她塗抹了淡色唇膏。

全套武裝下來,黃歌歌看着自己的傑作,表示非常滿意。

“這次你們家寧哥哥肯定得被迷死。”

可這一通打扮下來,費時太長,眼看約定時間就要到了,萬惜趕緊奔到了奧體中心大門前。

遠遠的,她就看見站在大門前的寧恒。

寧恒前不久剛理過發,整個五官輪廓顯得更為利落流暢,眉眼清俊幹淨。他穿着簡單的黑色T恤,低垂着眼,正懶散站着,單手拿着手機,只用大拇指敲着字。

周末時,路上有不少行人經過。寧恒相貌出衆,霁月清風般的少年,自然是受到矚目。

萬惜心頭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禍水太招人了。

果然,不遠處有兩名女生結伴走近,拿着手機,紅着臉,一看便是在問寧恒要號碼。

姐妹,不可以!

怎麽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奪食?也太沒江湖道義了!

萬惜趕緊奔上前去,站在了三人面前,一路跑來,有些喘,她只得深吸氣調整呼吸。

萬惜來得突兀,頗有點從天而降的意思,那兩名女生霎時愣住,戒備看向萬惜。

而寧恒聽見響動,也擡起頭來,恰好對上了精心打扮過的萬惜。

盛夏時節,陽光熾烈,刺目光亮肆意投擲于天地間。

寧恒的雙眸,在這樣的亮度下,顯得格外沉而黑,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仿佛有重量,有觸感,有思想。

萬惜覺得面皮一時熱辣辣的,也不知是陽光曬的,還是被他盯的。

事到如今,也懶得顧及姿态好不好看,萬惜直接學着寧恒的樣子,用手臂鎖住他的頸脖,直接将寧恒拖走,遠離那兩名女生。

寧恒高出萬惜大半個腦袋,此時微彎着腰,配合着她往前走。

雖說姿勢不太好受,但寧恒嘴角的梨渦卻是始終綻開,盛着笑意:“我建議,你還是放開手。”

放開手方便你再去招惹?

寧恒不說還好,這麽一說萬惜反倒将鎖住他頸脖的手臂收得更緊。

不論近看遠看,都是在欺負體罰寧恒的模樣。

正欺負到興頭上,萬惜聽見寧恒聲音裏傳來憋不住的調笑。

“忘記告訴你,我媽也來了,就在那。”

萬惜順着寧恒所指方向望去,發現一輛高級黑色轎車就停在不遠處。駕駛座的車窗大開着,一個戴着墨鏡的漂亮女人正目不轉睛看着她。

萬惜覺得自己雙腳開始發顫。

這次完犢子了。

/////////////////

寧恒外公家世代經商,可謂家境殷實。寧恒母親蘇曼當初決定要嫁給寧行處這個普通大學教師時,遭到了家裏的強烈反對。可蘇曼性格倔強剛烈,父母見反對無效,也只得答應了。

婚後不久,蘇曼生下了寧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蘇曼父母也逐漸接受了寧行處。可當寧恒上初中時,蘇曼忽然跟寧行處提出離婚,毅然決然去了國外。

萬惜之前在家裏聽夏青玉和萬老太太聊起過這事,似乎輿論都一致認為蘇曼是另結了新歡,所以才會抛夫棄子。

蘇曼長得非常惹眼,有令人驚豔的美,膚白勝雪,身材窈窕,端坐着像是塊冷潤白玉。

萬惜本來是戰戰兢兢,以為蘇曼要上演“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那套。但沒想到,蘇曼雖然外表看着冷漠,可多接觸後卻會發現,她性格熱情而随和。

蘇曼理解萬惜和寧恒是在鬧着玩,并沒有半分生氣的意思。

蘇曼這次回國,主要是為了探望父母以及寧恒。寧恒告訴蘇曼,說想介紹個女孩給她認識。蘇曼在國外生活多年,思想開放,欣然接受。

此時是午飯時間,蘇曼坐在駕駛座上,邊開車邊詢問兩人意見。

“吃什麽呢?日料?或者泰國菜?我不太清楚你們這群小孩子喜歡吃什麽。”

寧恒帶着萬惜坐在車後排,他穿着牛仔褲,長|腿勻稱有力,微敞開,姿勢慵懶。左手曲肘放置于車門窗戶上,撐着頭,臉偏向萬惜的方向,右手則是有意無意勾着萬惜挎包上的流蘇。

萬惜将自己的小挎包放在兩人中間的座位上,小挎包上垂着流蘇。寧恒将流蘇勾在食指與中指間,冷白的手指,幹淨明晰,手腕處戴着黑色的表,骨結突出,顯得有力而精瘦。

是快要擺脫少年,成為男人的手。

“哪小了,馬上十八了。”寧恒道。

他說得緩慢,勾着流蘇的動作也緩慢。

仿佛手上的動作是別有深意,仿佛說出的話也是別有深意。

萬惜能怎麽辦,她只能假裝看窗外風景。

恩,今天太陽真大。

像個燒餅。

“那就日料吧,好嗎?就環宇中心那家千草居酒屋。”蘇曼提議。

那家居酒屋萬惜聽說過,算是城內排名第一,環境清幽。環宇中心是大型商場,進門便有一座超高電動扶梯,直通三樓。

這個建議大家一致通過,蘇曼掉頭,将車往環宇中心開去。

此時,萬惜忽然發現,寧恒的目光似乎始終放在她腳上。

萬惜的連衣裙長度在膝蓋上方,坐下時裙擺覆蓋在膝蓋上方一公分的位置,露出的腿部肌|膚是有些多。

萬惜心頭的“咯噔”響得很大聲。

沒想到,寧恒居然是這樣的寧恒。

學霸你又髒了。

誰知這時,寧恒忽然發聲:“媽,你有圍巾嗎?”

蘇曼回憶了下:“車後座應該有,你找下。”

寧恒轉頭,在後座上尋了陣,沒多久便找到了一條H家的羊絨圍巾。

這時,車也到達了環宇中心門口,蘇曼讓兩小只先下車,她則将車開入車庫去停。

寧恒帶着萬惜走進環宇中心,兩人登上了那座超高自動扶梯。

站在扶梯上,緩慢上行,萬惜垂頭看了眼自己的連衣裙,忽然眉間一跳,意識到不對。

她剛出門時,忘記穿安|全|褲,自動扶梯太高,她這麽一路上去,必定走|光,商場一樓人來人往,擡頭就能看見,簡直不能更尴尬。

如今人已站在電梯上,也不能倒回,正當萬惜急得出了滿腦門熱汗時,身旁的寧恒忽然展開了那條羊絨圍巾,幫她攔腰圍住。

寧恒靠得萬惜很近,幾乎就是摟着她,圍巾将她裙擺全部圍住,遮得嚴嚴實實。

羊絨圍巾的觸|感是柔軟而溫和的。

站在她身邊的寧恒也是柔軟而溫和的。

萬惜這才明白,寧恒剛才之所以盯着自己的腿,是因為早預料到了這環,所以才會找蘇曼拿圍巾。

萬惜記得上次周瑤草穿了條短裙出去約會,原初樂認為會有太多異樣目光,便讓她換一件,周瑤草卻抵死不從,兩人為此大吵一架,又鬧了分手。

萬惜怕寧恒也會因此生氣,于是忙道:“我以後注意下,不穿這種裙子了。”

寧恒側眸望着她,淡聲道:“很漂亮,為什麽不能穿?”

“我是怕你覺得麻煩。”萬惜低聲道。

電梯繼續向上行駛着,越過不同的店鋪,視野裏呈現出不同的物事。

冒着熱氣的咖啡,五顏六色的糖果,璀璨奪目的水晶,模特身上最新款的服裝。

很溫暖平和的人間百态。

寧恒的聲音,融合在裏面,也是同樣的溫暖與平和:“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連衣裙很漂亮,所以你可以自由地穿着它。

如果世界會因為你穿一條漂亮連衣裙而指責你,那麽,錯的不是你,而是世界。

我會為你,對抗這個世界。

☆、25

直到三人在居酒屋包廂內坐下, 萬惜還沉浸在剛才寧恒的話裏,整個人都泛着紅,身體酥酥麻麻的。

是歡喜的滋味。

包廂是全日式裝修, 清幽雅致,私密性強。桌上擺滿時令刺身,鳗魚三吃, 黑松露和牛飯,北海道松葉蟹。

蘇曼自己要了壺清酒,還很自然地詢問兩人:“你們想喝酒嗎?”

萬惜以為這是陷阱, 忙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表明她是從不喝酒的乖孩子。

誰知蘇曼卻勸道:“你們學習壓力大, 适當喝些不打緊, 不過恒恒你煙要少抽點, 對身體不太好。”

萬惜瞬間驚了,這才真正意識到蘇曼是完完全全的朋友式母親。

實在是很酷呢。

蘇曼似乎很喜歡萬惜, 邊吃邊給她講着寧恒小時候的趣事。

“他啊,說用功倒也是用功, 該做的作業都會做。可你說多努力也算不上,做完作業也跑出去玩。但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他初中同桌是個小胖子, 常年考第二名,恨他得要命。結果他有次打籃球時腳受傷,在家休養了一個月。小胖子同桌就以為這次考試自己肯定能逆襲, 誰知期末時,還是被他奪去了第一名。小胖子同桌被氣得趴桌上哭了整整兩節課,眼睛腫得跟桃子似地。”

萬惜仔細比較了下,覺得都是同桌, 可她相比于小胖子而言,心胸寬廣得多。

“別人都羨慕我生了個數學天才,但說實話,我壓力真的很大。他從小就早熟,跟個小老頭似地。我記得他小學三年級時,學校有作業需要家長簽字,我不過是粗心簽錯了地方,他就語重心長把我給教育了一通,讓我要把他的學習放心上,擔起做家長的責任,就差沒讓我寫一篇檢讨了。”

蘇曼說話時,萬惜聽得格外認真,像是要将每個字都記住,掰開了揉碎了,塞入心坎裏,好好地咀嚼一遍。

關于寧恒的每件事,她都想知道。

寧恒好幾次想打斷這番關于自己的談話,卻被兩個女人合力壓制,最終只能起身去洗手間喘氣。

待寧恒離開後,萬惜看着蘇曼,準備繼續聽她講述寧恒過去的事。

但蘇曼卻沒有再聊這個話題,她嘴角噙着笑,垂眸為自己倒着清酒。清酒用陶瓷酒具裝着,灰黑的啞光釉面,顯得古樸而有質感。

“萬惜,看得出,寧恒那孩子對你很上心。”蘇曼開口。

聞言,萬惜的臉逐漸暈紅,就跟自己喝了清酒似得。

“我也很喜歡你。”蘇曼拿起了清酒酒杯,卻并沒有喝。

她的手瑩潤細膩,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蘇曼擡起眼,她的雙眸偏細長,微微上揚,是有韻味的妩媚:“所以,你們來美國吧,跟我住一起。”

“啊?”萬惜呆呆的,這次是真的有喝酒上頭的感覺。

暈沉,不真實。

“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是全球排名第一,我希望寧恒能去那就讀。如果你願意的話,阿姨也可以安排你去美國讀書。”蘇曼繼續看着萬惜,目光坦誠明亮。

“可是,寧恒不是已經被北大錄取了?”萬惜喃喃道。

“國外的學術環境更适合寧恒未來的研究以及發展方向,而國內……”蘇曼緩慢搖頭。

萬惜沒有說話,她覺得腦子如同長滿了荒草,根本沒有明晰思路。

她從沒想過寧恒會有出國這項選擇。

蘇曼終于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清酒澄淨,軟綿爽口。

她緩聲道:“我之前愛上你寧叔叔,是因為他的理想主義,後來不愛他,也是因為他的理想主義。國內大學的學術環境,并不适合他們這種理想主義者,我不想看着寧恒走上你寧叔叔的老路。”

萬惜想起了寧行處。

那個總是溫和儒雅的中年人,看見她總會笑,身上也總有寂寥的酒精味。

“理想沒有土壤,是會枯萎的。”

蘇曼的聲音,就像是剛飲下的清酒。

夏季的清酒,冷冽沁人。

/////////////////////

吃完飯後,蘇曼回蘇家去探望寧恒的外公外婆,就此跟兩小只道別。

臨走前,蘇曼忽然想起什麽,從車後備箱中取出了一臺單反相機,遞給寧恒:“來,兒子,你得金牌的禮物。記得多享受人生和美景,生命可不是只有數學。”

說完,蘇曼開車,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恣意又灑脫。

省隊每周日晚八點會集合開會點名,寧恒看了下時間,發現還有幾小時空閑,便拉着萬惜去商場頂樓的電影院看電影。

“想看哪部?”寧恒問。

“這個吧。”萬惜被蘇曼的話攪得腦子亂成粥,便随手指了部片子。

“你認真的?”寧恒聲音有點涼。

萬惜擡頭,這才發現在衆多清新愛情片裏,她偏偏選了部恐|怖喪|屍片。

很好,約會約得別出心裁喪心病狂。

可總不能承認自己心不在焉,萬惜也只得硬着頭皮評價:“恩,血漿看着很真,很用心。”

“行,聽你的。”寧恒用舌尖抵了抵牙齒。

萬惜評價正确,血漿确實很真,120分鐘的電影,跟不要錢似地噴了110分鐘。

劇組真的很富有。

可萬惜卻不知在想什麽,全程眼神空洞。

電影散場後,兩人步出電影院。

“好看嗎?”寧恒問。

“好看。”萬惜語氣敷衍。

“可惜結局不太好,女主角死了。”

萬惜這才回過神來:“啊?怎麽死的?”

寧恒側眸望着萬惜,慢悠悠道:“看電影不認真被男主角打死的。”

萬惜:“……”

此時,兩人走在商場大廳內,前方過道處有十米長鏡,潔淨無塵。

“我們拍過合照嗎?”寧恒問。

“沒。”

“那今天拍一張。”

寧恒将萬惜拉到鏡子前,低頭調整着單反相機。

萬惜看着鏡中的寧恒,他微垂着頭,這個角度看去,眉眼更顯利落幹淨。眼窩有些深,睫毛格外長,眉毛濃而英氣,總蘊着不耐的傲意,讓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撫順。

越危險的東西,越讓人生出想要靠近的欲|望。

萬惜将勇氣鼓得像氣球那麽大,終于開口問道:“寧恒,阿姨是不是想讓你出國留學?”

“恩。”寧恒似乎一心認真擺弄着相機,他的回應沒什麽情緒。

萬惜攥緊了手,心髒也同時縮得緊緊的,呼吸也開始不暢;“那你怎麽打算的?是留在這裏,還是出國?”

寧恒照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姿态,似乎對這個話題并不感興趣:“你呢?如果有機會,想出國嗎?”

萬惜看着鏡子,也不知是在看寧恒,還是看自己。

她先是無意識地搖了下頭,似乎是覺得不夠,她再次搖了下頭:“我會留在這裏。”

鏡中的寧恒用那雙修長的,有着明晰青筋的手調整着相機,很清淡地應道:“哦。”

他只回答了這個字,就像是尖針一下戳破了萬惜的勇氣氣球,她瞬間就焉了,也沒勇氣再問。

寧恒終于調整好了單反相機,他伸手将萬惜拉到了身前。

萬惜正惘然着,忽然被這動靜吓住,擡眼再次望着鏡子。

鏡中的寧恒頸部套着單反相機背帶,雙手舉着單反,從她頭部套下。

她就這麽被單反相機背帶以及寧恒的手臂困在了他懷裏。

單反相機背帶長度有限,萬惜背脊只能緊貼着寧恒的胸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均勻沉穩的心跳。

而她自己的心髒,仿佛在這刻停止了跳動。

熱意上湧,目眩神迷,她只能呆愣着看向面前的鏡子。

鏡中,寧恒黑眸深邃,如同是濃稠夜色下的海,平靜卻有暗流,只需一個浪潮,便可以讓她覆滅。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他聲音沉穩,像是宣誓。

随即,寧恒按下了快門,相機記錄了此刻的他們,以及此刻的誓言。

/////////////////

省隊射箭場內,萬惜背脊挺直,靠位,瞄準,撒放,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射向靶心。

正中十環。

省隊射箭隊教練高秋颔首:“很好!繼續保持!”

賀成霜時刻注意着萬惜,見萬惜射出十環,她手心發汗,快速射出一箭,因為準備不足,卻只射中七環。

高秋蹙眉:“集中精力。”

賀成霜抿唇,心情再次受到了影響,這次測試成績不佳。

測試完之後,黃歌歌,萬惜,大師兄這隊約飯組又在食堂聚餐。

黃歌歌吃得格外歡暢:“你看見沒,賀成霜的鼻子都快氣歪了。萬惜,自從你得了這把弓箭,簡直就是如虎添翼,成績提升好快啊!”

旁邊大師兄也鼓勵:“對,抓緊訓練,争取在明年的比賽裏,一戰成名。”

萬惜擡頭看着窗外,時光飛逝,又是隆冬季節,馬上就要放寒假了。

馬上又是寧恒生日。

萬惜嘆口氣,苦惱道:“你們說,送男生什麽禮物好?”

這次也不能再送金牌了。

黃歌歌眨眨眼:“把你自己送給他吧。”

“能認真點嗎?”萬惜無奈。

“這不馬上就成年了嗎?”黃歌歌表示自己很認真。

大師兄也忍不住加入了八卦隊伍:“他們還沒談嗎?”

“沒,是青梅竹馬,還在暧|昧期。”黃歌歌進行實況轉播。

“我以前有對朋友,就是從穿尿不濕時就認識,結果兩個人長大後就成了。”大師兄回憶。

“會說話你就多說點,他們現在是不是很甜蜜?”黃歌歌忙給大師兄夾了個大雞腿。

“他們在一起後是甜蜜了兩年,還訂了婚,可後來就分手了,不僅做不成朋友,連兩家父母都不好再見面……唔唔唔。”

黃歌歌把大雞腿塞|大師兄嘴裏,瞪眼道:“不會說話你就少說點。”

黃歌歌掉頭安慰萬惜:“別聽大師兄胡說,他腦子本來就不好。”

本來腦子就不好的大師兄差點被雞腿梗到窒息。

☆、26

聞言, 萬惜雖然眉心微跳,可仍舊保持了鎮定。

人和人之間不同,就像是原初樂和周瑤草這一對, 就算是分手了,照舊還是好朋友。

原初樂和周瑤草這兩年來,分分合合, 終于在三個月前,徹底分開。

萬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發現兩人情緒都很穩定, 平時有聚會活動也不會避嫌,相處和諧。

這三個月來, 周瑤草經常對萬惜說的話就是“不就是分個手嗎?多大點事, 做回朋友就成了。”

所以, 沒什麽大不了的,萬惜想。

寧恒是一月末的生日, 他向來是過新歷,這一年春節是二月上旬, 省隊放假時,寧恒的生日便已經過了。

萬惜也只能在寧恒生日當天發了條短信過去。

萬惜:【生日快樂。】

生日快不快樂寧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寧恒:【什麽時候放假?】

萬惜:【2月2號。】

寧恒:【好, 2月2號我來接你,去南意山吃烤全羊。】

萬惜:【還有誰?】

寧恒:【原初樂和周瑤草。】

萬惜咬唇,最終打出自己的疑問。

萬惜:【這次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人吧?】

比如說趙笑語什麽的。

發過去後, 萬惜又覺得這話醋味太濃。正當她有些懊惱時,寧恒的下一條短信來了。

寧恒:【不敢了,我還想活。】

好吧,還算有求生欲, 他小命保住了。

事情就這麽約定了。

2月2號那天,寧恒直接在奧體中心門口接到了萬惜。

仔細掰着手指算起來,兩人這又是大半年沒見了。

冬日的暖陽斜照而下,路旁梧桐樹蒼勁的枝幹中透出了寧靜的金黃。

十八歲的寧恒被那金色映着,整個人幹淨明亮,有着蓬勃的少年氣,低調的肆意與沉穩的張揚。

萬惜一時看得有些呆,寧恒上前揉了下她的腦袋:“木着幹嘛?”

萬惜輕咬了下唇,這才回過神來。

寧恒攔了輛出租車,将萬惜的行李放在了後備箱內,正準備關上,萬惜忽然想起個事。

“等等!”

她彎着腰,從行李裏拿出了一個禮品盒,巴掌大,還鄭重其事地包裝了番。

“生日禮物。”她笑着遞給他。

她笑時,眉眼彎彎,眼裏有瑩潤水光。

讓人生出渴意。

司機在催促,寧恒回過神來,拉着萬惜坐上了出租車後座。

十八歲的寧恒和十六歲的寧恒一樣,仍舊不肯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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