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5)
金牌的緞帶,踮起腳,給寧恒套上。
她的腳落了地,踩着雪,她的手則沒有收回,而是被他握住。
她擡頭,猛地對上寧恒的眼。
萬惜從沒看過這樣冷靜正經的寧恒,他收起了過往所有的慵懶,黑眸比群山還遼闊,比海河更深沉。
那聲音,是起誓,也是志在必得。
“我再等最後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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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寧恒在雪地裏,對萬惜說,他再等最後一年。
萬惜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但不論如何,萬惜能确定,他們之間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自己在寧恒心裏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萬惜心裏樂開了花,連早飯的小籠包都一口氣多吃了半籠。
這次回來,萬老太太始終當她是透明人,萬惜叫過一次奶奶,萬老太太當沒聽見,萬惜之後也就沒再叫了。
有些親人之間,注定緣分淺,既然彼此厭棄,也不用勉強相認。
不過萬臻的表現倒是挺奇怪的,再沒欺負萬惜,還主動給她送了塊巧克力。
萬惜開始懷疑萬臻上次被門夾到的,到底是他的手指還是腦袋。
最後還是萬臻主動開口:“姐姐,你要是碰見寧哥哥,一定要告訴他,我對你挺好的。”
這話有蹊跷,在萬惜的追問下,萬臻說了實話。
“寧哥哥說,如果再敢對你不好,他會收拾我。”
這下,萬惜心裏不僅樂開了花,還是暖融融的花。
可這邊廂還沒嘚瑟完,周瑤草忽然打來電話告訴萬惜敵情。
“原初樂說,趙笑語找他要了寧恒家的地址,說是要去送禮物。估計是昨晚被你給刺激了,所以加足火力進攻,你今天可得提防着。”
昨晚寧恒趕着回來哄萬惜,便委托原初樂幫他将生日禮物都收着。
可趙笑語卻硬從原初樂那拿了寧恒家的地址,想親自送來。
“你和原初樂又和好了?”萬惜問道。
“你家房子都要着火了,你還關心我?”周瑤草提醒。
萬惜反應過來,忙沖回了自己房間。
拉開窗簾,萬惜發現對面的寧恒正在課桌前刷題。
再往下看,趙笑語正站在寧恒家大門前,正要按門鈴。
萬惜“刷”一下将窗簾拉上,動作裏滿是氣惱。
寧恒詫異,不知自己怎麽又惹到了小姑奶奶,正要發作,忽然聽見樓下的門鈴聲。
//////////////////
其實萬惜此刻應該沖去寧恒家,跟趙笑語撕個痛快,可她覺得沒意思。
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世嗎?
心裏那朵花,有枯萎的跡象。
此時,寧恒忽然發來了條短信。
寧恒:【接,別說話。】
随即,寧恒打來了電話。
萬惜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照做,接通了手機,沒有做聲。
直到那邊傳來了寧恒與趙笑語的對話聲,萬惜這才反應過來,寧恒是故意開了免提,放給她聽着。
萬惜忽然覺得面皮熱辣辣的,想要挂上,可手卻遲遲沒有動作。
“寧恒,你看你,昨晚走那麽急,都忘記拿禮物了。”
“這東西挺貴重的,多少錢,我還是轉給你吧。”
“什麽啊,都說了是你的禮物了。”
“還是給吧,我怕真收了,有人會生氣。”
趙笑語沒說話,過了會,才重新出聲,只是聲音有點低。
“是萬惜嗎?她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是不是我害你們鬧矛盾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跟你沒什麽關系,她就喜歡生氣。”寧恒淡聲道。
萬惜咬牙,恨不得撲過去咬斷寧恒脖子。
就在氣得想要砸手機時,寧恒再度開口。
“但沒辦法,我自己慣出來的。所以啊,再生氣也得哄着。”
他的聲音裏,有股子吊兒郎當,有股子無可奈何,還有股子壓不住的寵。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今天有事晚點了。
寧哥哥:一年後,我連本帶利收。感謝在2020-11-02 23:02:06~2020-11-03 21:25: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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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萬惜剛回房間, 還沒來得及開暖氣,屋內潮濕陰冷。然而聽見這話後,她整個人卻開始發熱, 面皮滾燙,像是要燒起來。
事到如此,再藏着掖着也是沒有必要, 趙笑語幹幹脆脆地換了招數,聲音比目光更直接:“寧恒,要不要試着擡頭看下, 或許有更适合的呢。”
電話這頭的萬惜攥緊了手,掌心裏全是汗, 粘膩膩的。
随後, 萬惜聽見了電腦椅的滑輪聲, 短暫而輕微。
那是寧恒固有的動作,每當他覺得疲倦或者不耐時, 便會将頭靠在頭枕上,電腦椅也會随之後退少許距離。
“心裏放着人呢, 哪還擡得動頭?”他淡聲道。
聲音裏已經有明顯的清冷疏離感。
此刻的寧恒臉上毫無情緒,仿若無波無瀾的湖面。
而對面的趙笑語什麽也不是,連風都不是。
連吹皺湖水的力量也沒有。
趙笑語是聰明的, 她知道自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家裏等着我吃飯,我先走了。”她微笑。
“好。”寧恒也沒有要送的意思。
電話那頭,有趙笑語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還有房門關上的聲音,随即,便是寧恒那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而電話這頭,萬惜的呼吸也是清淺而綿長。
兩人的氣息, 隔着電話,彼此交融。
萬惜的房間沒有開燈,黝黯晦澀。不知過了多久,寧恒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
“笨笨,你放心。”
那是場,鄭重其事的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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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等最後一年。”
“你放心。”
之後,寧恒見到萬惜時,還是一如既往懶散又漫不經心。
以至于萬惜有時都懷疑他生日時對自己說的兩句話,都不過是她的夢境。
但多年後回憶起來,萬惜才懂得,少年的承諾,沒有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壯烈,但卻有最初最純的本心。
時間如流水,飛逝而過。
年後,寧恒趕赴華城,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中國國家集訓隊第一階段集訓。集訓共十多天,共有十次課程講座,以及四次考試。根據成績,挑選出第二階段集訓的15名選手。
寧恒從60名選手中脫穎而出,成功進入第二階段集訓。照舊,又是多次課程講座,以及不間斷的考試。
能進集訓隊的人,都是全國彙聚的頂尖數學天才,出類拔萃。
高手間的對決,激烈而殘酷。
每次考試,計時4小時,解答3道大題,題目難度極高。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不少學生都會出現崩潰狀态。
寧恒向來是集訓隊中的佼佼者,但在第二階段集訓開始時,也遇到了瓶頸。
這天的考試中,他第一道題便被難住,将所有的方法都嘗試了遍,卻始終沒有思路。草稿紙上,塗滿了各種算式,卻徒勞無功,最後成為亂圈與迷宮,找不到出路。
這是人生第一次,他在考場上落敗。
考試完後,集訓隊教練立即找寧恒談話,做出鼓勵姿态:“沒事啊,放輕松,一時失誤而已,下次努力就行,千萬別放心上影響之後的情緒。”
雖然表面說着沒事,但教練自己卻越說心內越急,還不過是三四月,額角就涔涔冒出了熱汗。就擔心這個頂尖的天才在關鍵時刻失去了狀态,無法進入國家隊。
寧恒笑着答應了,最後反倒是他安慰起了教練。
可到底還是心內憋悶,晚上趁着大夥在休息時,寧恒來到了統一住宿的酒店樓頂天臺上。
樓頂,有明月,有清風,遠處是萬家燈火,浮躁人間。
寧恒拿出了煙和打火機,煙銜在嘴裏,雙手圍攏火機,幽藍火苗竄起,嘴裏吸口,煙頭猩紅點燃。
姿勢娴熟又懶憊。
煙進入喉間,在肺部裹了圈,從鼻腔噴出。可是煙草味帶不走躁郁,只能掩蓋。
吞雲吐霧間,萬惜的每日例行短信發來了。
萬惜:【今天考得怎麽樣?】
酒店地勢高,幾乎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城市燈火通明,竟将星光映得慘淡,那人工的光亮,總覺冰冷,沒有熱度。整個城市,散發着寂寥的通明。
寧恒看着遠處,頓了許久,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了兩個字。
寧恒:【很差。】
之後,萬惜那邊始終沒有回複。
一根煙抽完,郁悶不散,寧恒再度點燃了煙,“咔噠”聲,火機響起,映亮他硬朗流暢的下颚線條,與此同時,手機裏忽然湧來了兩條短信。
萬惜:【剛老師來檢查宿舍,吓死我,還好我手機藏得快,不然就被沒收了。】
萬惜:【很差嗎?哈哈哈,你也有今天,祖宗你終于活得像個人了。】
寧恒舌尖抵了抵牙齒。
寧恒:【意思是我以前不是人?你危了。】
萬惜:【你以前本來就不是人啊,我經常懷疑你皮下就是外星人。怎麽可能有人會一路順暢,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恭喜啊,你今天終于正常了一次。】
今天有不少教練和同學都對他說了“沒關系,下次努力”,可這種安慰就像是他抽的煙,只能将心頭的躁郁積壓掩蓋,無法驅散。
然而萬惜的話,卻像是爽朗清風,将他的不虞一掃而空。
寧恒背靠着天臺圍欄,仰望着天空,喉結輕松地滾動了下。
風吹着少年的碎發,那瞬間,像是某種東西又返回了他身上。
此時,萬惜的短信又來了。
萬惜:【你又躲着抽煙了是吧?】
煙頭猩紅的火光映着寧恒嘴角的梨渦,他笑得挺深。
還真是小狗鼻子,隔着十萬八千裏都能聞到。
寧恒始終在笑,左臉頰的梨渦久久不散。
寧恒:【你要我戒嗎?】
萬惜:【算了,這段時間就當放松,你抽吧。】
風刮得有些猛,碎發落入了眼裏,寧恒五指放置于發間,正打算将劉海随意往後抹。
此時,另一條短信映入眼簾。
萬惜:【以後我再慢慢幫你戒。】
寧恒看着這條短信,手保持着剛才的動作,久久沒有動彈。
遠遠望去,像是成了雕塑,只是那雕塑是暖的,眼裏有笑意。
以後。
他們的以後。
隔天又是場考試,難度更高,教練擔心寧恒的狀态,特意在考場上着重觀察着他。
可出乎意料的是,寧恒卻一如往常,思路明晰,下筆迅速。
教練驚訝之餘,不禁放下心來。
果然是寧恒。
幾天後,所有課程講座與考試結束。在集訓隊的閉幕式上,中國數學奧林匹克委員會委員,國家隊總教練陸安宣布了入選國際數學奧林匹克中國國家隊的六名成員名單。
“……寧城三中張清平,以及南城一中寧恒,以上六位同學将于今年七月代表中國參加在英國舉行的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希望你們再接再厲,賽出輝煌,為國争光!”
/////////////////////
在寧恒被選入國際數學奧林匹克中國國家隊時,萬惜也因為之前在“希望杯”中的出色表現被選入了省隊射箭隊。
而黃歌歌也憑借着自己穩得一比的臨場狀态被省隊壓線選入。
能進省隊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對萬惜而言,唯一的遺憾就是要與宋明鶴教練道別。
萬惜去省隊前,在射箭館裏,最後一次接受宋明鶴教練的訓練時,心裏酸澀。
宋明鶴教練倒是看得挺開,囑咐道:“你以後的體育生涯裏,還會有很多個教練,我不求你到時候還記得我,但是,你要記得第一次射出那支箭時的感覺。做每件事前,要斟酌,要對得起自己,更要對得起自己手裏的弓,弓上的箭。好了,繼續練習吧。”
萬惜想,這輩子她都會記得宋明鶴,也會記得陳軍學,記得每個幫助過她的人。
這天,同樣有湛藍天空,有柔美白雲,有秾麗陽光,有溫潤草坪。
就和她第一次站在這裏時一樣。
萬惜忽然有點淚目。
因為情緒激動,手中的那支箭射出時偏了方向。
然後,她就被宋教練又用箭抽了屁|股。
“5環?你射5環是想氣死我嗎?!你就這個成績去省隊?今天繼續給我練!”
萬惜這次是疼得徹底淚目了。
好吧,什麽感人師生情,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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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奧體中心是南城最大的體育運動中心,也是省隊各大運動隊的訓練基地。
省隊射箭隊便在奧體中心入駐,吃住訓練都在裏面進行。
萬惜進入省隊後發現,射箭隊中可算是卧虎藏龍,許多師兄師姐都拿過不少省級大獎。
不僅如此,省隊的訓練強度比體校更甚。早上六點半便要起床進行跑步訓練。早飯後,便是射箭訓練,上午至少要不間斷射出幾百支箭。中午進行短暫休息,下午又開始射箭訓練。之後沒有停歇,要進行專項體能訓練。好容易到了晚上,還需要上文化課。每周也只有周日一天可以休息,格外辛苦。
其實辛苦倒是其次,令萬惜苦惱的是,在“希望杯”上被她打敗結下梁子的賀成霜也被選入了省隊射箭隊。
好死不死的,還跟萬惜成了室友。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是想讓鵝子女鵝拿駕照的一天。
快了,快了,堅持住!感謝在2020-11-03 21:25:52~2020-11-04 20:38: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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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萬惜也是拖着行李進入宿舍時才知道這事的。
省隊射箭隊都是兩人一個寝室, 黃歌歌被安排到了三樓,而萬惜則是二樓。
剛進寝室,萬惜便發現賀成霜已将行李整理妥當, 正在那擦着護手霜。
賀成霜似乎是早已得知萬惜會進省隊的信息,因此臉上并無意外之色。她将護手霜擠在手裏,緩慢擦拭着, 膏體散發着冷膩的香氣。
見賀成霜并沒有什麽善意,萬惜也不理會她,自顧自開始收拾整理行李。
萬惜正背對着她在鋪床單時, 賀成霜忽然開口,聲音和護手霜同樣冷膩:“上次比賽, 不過是你運氣好罷了, 別以為自個實力有多強。”
萬惜手上動作不停, 淡聲道:“哦,有運氣也挺好的, 比那些連運氣都沒有的人好。”
萬惜就是意有所指,指的就是賀成霜。
要鬥嘴, 萬惜可不慫人,畢竟她是從小就跟寧恒這種高智商互怼到大的,還會怕區區一個賀成霜嗎?
“咚”的一聲, 賀成霜的護手霜給砸在了地上,翻滾了兩圈,停下。
明顯的生氣。
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萬惜其實并不想與人結怨, 但有人的地方永遠充滿着挑釁。
她沒有選擇,只能反抗。
/////////////////
射箭是項安靜而枯燥的運動,很多射箭運動員在經過了最初的熱情期後,便會産生厭倦心理。萬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當心頭煩躁時,她會冷靜下來,深吸口氣,腦海內逐漸浮現出一雙時而冷淡時而濃烈的黑眸。
他什麽也不用做,只輕輕飄飄地落在她心上,便可以壓制住所有的煩躁。
萬惜每天都堅持在射箭場內練習着,從曦光至餘晖,自烈陽到細雨,周而複始,似乎永不知疲倦。
但與賀成霜相比,進步并不算大。
主要原因,就在弓箭上。
競技反曲弓都是國外進口,整套弓箭頂級配備下來得要好幾萬。資金原因,頂配弓箭數量有限,所以省隊射箭隊一般是将好的弓箭優先給那些出過射箭成績的師兄師姐們練習。而他們這些新人,則用的都是次等弓箭,自然成績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想着師兄師姐們也是這樣一步步熬過來的,萬惜并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
但在不久之後,同為新人的賀成霜讓父母出資,為她從國外購買回來一套頂級全訂制弓箭,供她平時訓練時用。
賀成霜本來能力就不弱,如今有了頂配反曲弓加持,成績提升很快。
射箭隊也會定期進行隊員之間的能力測試,在最新一次的測試裏,賀成霜的成績名列前茅,超過了萬惜。
在測試結束後,賀成霜于射箭場角落攔住了萬惜。
賀成霜手裏拿着自己新購入的弓箭,那紅色的金屬弓把,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
“運氣,只是一時的。你要懂得,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終點。而有些人,費盡心機,也只能認命。”
賀成霜眼睛看着萬惜,腳下卻踩着場地邊的草,腳尖左右碾着。
仿佛踩的并不是草,而是萬惜。
萬惜倒也沒氣惱,只是擡頭看了下天。
正是下午,陽光熾烈,天色大明,離晚霞出沒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還早呢,現在說什麽都太早了。”萬惜道。
////////////////
萬惜沒動氣,但黃歌歌卻動了氣。
聽了萬惜的描述後,黃歌歌在食堂裏用力将桌子一拍,碗裏的紅燒肉都差點蹦了出來。
“跩個屁啊!她有把破弓了不起嗎?”
聲音之大,令全食堂的人都忍不住回首。
坐在旁邊的射箭隊大師兄被吓得小半個水餃塞喉嚨裏,咳得面紅耳赤,差點沒嗆死。
自己做的孽自己解決,黃歌歌忙幫忙錘背,力氣過大,大師兄又差點沒被拍死。
射箭隊大師兄名叫郭涵,長得高大英挺,面容俊朗,細長丹鳳眼,溫潤紅|唇,活脫脫就是一副吃幹抹淨不負責的渣男樣。
但看仔細了,會發現那丹鳳眼裏時常會罩上層呆滞的神色。
黃歌歌和萬惜也是接觸久了才知道,大師兄空長了副精明的好皮囊,其實腦子不太夠用,老實憨厚木讷,而且經常說錯話。
上次日本隊來進行交流比賽,郭涵在贏得第一名後,因為相貌出衆被記者抓住采訪,詢問比賽前的思想活動。
郭涵呆而緩慢地說道:“我挺緊張的,也想着必須贏,畢竟我的對手是小日……日……日……”
要到這時,郭涵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攝像機前,那個“本”字有多兇險。
此時本不富裕的腦細胞還當機,實在不知如何轉圜,郭涵只得繼續漲紅着臉,“日……日……日……”地接下去。
整個效果格外鬼畜。
日本隊員不懂中文,還以為中國隊員來了段現場rap,正要鼓掌助興,郭涵卻被臉黑成煤炭的教練給拖了下去,暴揍了一頓。
從此以後,郭涵被明令禁止再接受媒體采訪。
雖然腦子少根筋,但大師兄心地好,黃歌歌經常麻煩他幫忙,他也從不推辭,一來二去,黃歌歌萬惜大師兄三人便組成了飯友,時常在食堂聚餐。
萬惜忙将一個金黃酥脆的生煎塞入黃歌歌嘴裏:“你小點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打架呢!”
黃歌歌邊吃着生煎,邊建議道:“要不,你去跟你爸媽商量下,讓他們也給你買把弓?你的能力本來就應該在那賀成霜之上的。”
萬惜搖頭:“沒事,我自己存吧。”
成為省隊運動員後,就算是上班了,每個月都有工資,萬惜便再沒要過家裏的錢。
如果現在開口要上幾萬,萬惜篤定自己會被萬老太太給扒層皮。
“我們還沒開始打比賽,暫時也沒獎金,就靠一點工資,得存到何年何月啊?你難道不要成績了?”黃歌歌哀傷得眉毛都快瞥成八字型了。
“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最後反倒是萬惜安慰起了黃歌歌。
“是啊,我也是這麽過來的,到第三年才有好弓。”大師兄也附和。
“大師兄你不一樣。”黃歌歌認真道:“畢竟你比較傻。”
大師兄:“……”
雖然話是這麽說,可到底是被賀成霜給怼了頓,萬惜心裏有點不痛快。
她也沒說什麽,只是在朋友圈裏發了個卡通圖片。
就是一只小胖貓在面壁,頭頂有陰影。
萬惜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發完之後便感覺渾身通暢不少,開始有心思吃紅燒肉了。
省隊食堂的紅燒肉也是招牌,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萬惜吃得正嗨時,忽然聽見一道憤怒的吼聲。
“射箭隊的小妖精!”
萬惜擡頭,看見前方不遠處正站着柔道隊的張夢得。
南城體校師資力量強,學生普遍身體素質好,經常給省隊輸送人才。張夢得在不久前的柔道比賽中獲獎,也被選入了省隊柔道隊裏。她是上一周才來報道,誰知這天冤家路窄,居然在食堂裏撞見了萬惜。
上次在南城體校,張夢得一心去追射箭隊的大師姐馬陽,沒顧得上收拾萬惜。
這次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張夢得将馬陽的賬也算在了萬惜頭上。只見她怒氣沖天,把餐盤一丢,直接朝着他們沖來。
于是,萬惜拉着黃歌歌,黃歌歌拉着大師兄,三人趕緊奔出了食堂,而張夢得則在後方兇猛追逐。
林蔭道上,塵土飛揚,響徹着三人的慘叫。
一連跑出幾百米,黃歌歌醒悟過來,忙将其餘兩人拉住。
“不對啊,我們有三個人,怕她幹嘛?”
張夢得正追到興頭上,發現前面三人忽然就不跑了,轉頭盯着自己,眼神幽幽暗暗。
張夢得心頭的“咯噔”響得很大聲。
局勢瞬間扭轉。
林蔭道上,反方向塵土飛揚,這次換張夢得被三人追得慘叫連天。
萬惜追得正嗨,忽然接到了寧恒的電話。
仔細對比了下兇殘度,寧恒明顯大于張夢得,萬惜趕緊站路邊接聽了電話。
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了寧恒的聲音,微沉,有些倦意。
“遇到什麽事了?”他問。
已是六月初夏,寧恒正在進行為期兩周的IMO數學國家隊培訓,由全國最頂尖的教練為他們六人進行着封閉訓練,下個月便會啓程去英國進行決戰。
萬惜不想在這個時候用瑣事打擾寧恒,忙道:“沒事啊。”
“哦。”寧恒聲音清冽,聽不出情緒。
萬惜意識到寧恒應該是從剛才自己發的那張圖中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會打來電話詢問,又趕緊着解釋:“我發那個圖,就是覺得好玩,沒什麽意思。”
“哦。”寧恒的聲音照舊還是清淡無波瀾。
“你別亂想啊,安心考試好吧。”萬惜倒是急了。
“哦。”寧恒似乎只會答這個字。
接連三個“哦”字,聽得萬惜都出心理陰影了。
萬惜還想解釋番,卻聽黃歌歌的慘叫聲響起,定睛望去,發現黃歌歌和大師兄披頭散發,折返而回,身後跟着一群氣勢洶洶,面帶殺氣的柔道隊隊員。
“快跑!遇到柔道隊大部隊了!”
于是,三只射箭隊的弱雞再次在奧體中心林蔭道上被攆到狂奔。
作者有話要說: 寧哥哥:下章我要出場。感謝在2020-11-04 20:38:30~2020-11-05 20:38: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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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因為被柔道隊追殺, 萬惜只得匆忙挂上電話。
好不容易跑回了宿舍,萬惜和黃歌歌坐在樓道門前大口喘氣。
萬惜正慶幸着自己死裏逃生,此時, 黃歌歌手機響了道信息提示音,她低頭看了眼,忽然“咦”了聲。
“怎麽了?”萬惜好奇。
“哦……沒事, 我先回宿舍了。”黃歌歌緊握着手機,一溜煙奔上了三樓。
萬惜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也回到宿舍床上躺屍。
沒躺多久, 黃歌歌又沖了進來,奔到萬惜床前, 雙目內有狂熱的光。
“我看好你們!”黃歌歌聲音因為激動而高亢。
萬惜一頭霧水, 趕緊去摸黃歌歌的額頭, 就擔心她會不會是發病了。
旁邊床上正在敷面膜的賀成霜看不慣兩人,此時冷聲斥道:“是你寝室嗎?每天沒事就進來?有這麽多閑暇時間, 多用在練習射箭上,也不至于成績那麽差了。”
黃歌歌哪裏是個肯吃虧的, 當即反駁:“賀成霜,你別以為有把破弓,就跩上了天, 我告訴你……”
一般來說,這後面就是放狠話時間。于是,萬惜和賀成霜都盯住了黃歌歌。
可黃歌歌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圈, 最終選擇将話憋住。
“反正,你好日子到頭了。”
這話沒啥殺傷力,賀成霜嗤笑聲,繼續敷着面膜。
////////////////
盛夏七月, 烈陽高照。
中國IMO代表隊登上飛機,啓程出發。
此次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共有100多個國家參賽,每支國家代表隊有學生6名以及2名數學家為領隊。
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會分兩天進行考試,每天4.5小時,解答3道題目。各國代表隊的6名選手會被分配至不同考場,獨立進行答題。每題7分,滿分為42分。雖說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并沒有設置團體獎,但各國卻異常重視團體總分,一致認為這是各國數學水平的集中體現。
對于這次比賽,中國代表隊壓力很大。
自IMO創辦以來,中國隊多次獲得團體總分冠軍,可謂是夢之隊。但近年來,因為種種原因,連續幾年都落敗,走下神壇。
出發前,中國數學奧林匹克委員會副主席汪君知給六人開了小會:“現在,國際國內有不少聲音都在唱衰我們國家的數學實力。我希望你們能在這次比賽裏,将失去的冠軍奪回來。記住,你們要向世界證明的不止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國家。”
去英國的飛行時間大概是10小時,隊員們大多戴着眼罩在休息。
寧恒打開遮光板,看着近在咫尺的白雲,那白雲有厚重的質感,看久了,讓人覺得恍惚。
他的頸脖上套着綢帶,骨節明晰的手,順着絲滑的綢帶向下,在胸口處,觸碰到了萬惜送他的那枚金牌。
萬惜希望他能獲得金牌。
一切她想要的,他都會給她。
/////////////////
中國隊在賽前提前兩天到達,而美國隊則是提前了一周到達,适應好了時差。
到達後的隔天,便舉辦了開幕式,張清平在開幕式上看見了美國隊的六名代表,其中有兩名看着是亞洲面孔。
經過将近一年的訓練培訓,張清平已和寧恒成了好友。
張清平戴着眼鏡,白淨纖瘦,眼裏有幹淨的自信。他屬于話痨體質,看見什麽都要抓着寧恒說一通。
此時,張清平悄聲道:“聽說那兩個是中國人,而且還不是華裔,是中學時轉學到美國去的,好好的中國人為什麽要跑去做假洋鬼子呢?還幫着對付我們。”
寧恒時差還沒調整過來,覺得頭疼不适,便沒有回話。
張清平早已習慣寧恒的寡言,也不在意。
IMO主席在臺上進行着發言,張清平似乎并沒有聽進去,他看着臺上,忽然輕聲問道:“你說,我們這次能拿第一嗎?”
張清平的聲音輕而低,近乎是自言自語。
他并沒有指望能獲得寧恒的回答,但這次,寧恒卻做出了回答。
“能。”
張清平轉頭看去,發現寧恒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他明明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姿勢,但整個人卻蘊着股堅定。
張清平忽然笑了,笑容像是個孩童。
“沒錯,我也覺得可以。”頓了頓,張清平眼裏升起一股光:“你知道嗎?我為什麽要來學數學競賽,是因為總聽他們說,中國雖然數學計算能力強,但是永遠出不了數學家,我要向他們證明,他們錯了。”
////////////////
中國隊來的時間比較晚,直到第一天考試開始時,寧恒的時差也始終沒調整過來。
在考場上,四周全是各國的數學精英,寧恒拿到卷子後,靜心查看了下,這天的題目是代數,幾何,組合。
最後的操作類組合題是寧恒的弱項。
不知是因為時差還是緊張,寧恒覺得太陽穴處逐漸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閉上眼,開始回憶起臨出發前和萬惜打的那通電話。
那天在機場裏,萬惜趁着午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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