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摸哪兒呢
于路是個男人,很快就意識到手心下柔軟的東西是什麽,如碰到烙鐵一樣抽回手,結果重心不穩,整個人壓在了阿海身上,嘴巴親在一塊裸露的肌膚上,也不知道是親在哪兒了,觸感溫熱幹燥,有一點淡淡的肥皂清香。窘迫再次升級,他趕緊擡起頭,用手支撐在地板上,連滾帶爬從阿海身上下去:“嘿嘿,對不起,看不見,不是故意的啊。”
阿海沒說話,起身越過于冰,爬到另一邊去了。兩人都不再言語,于路用被子蒙住自己,想驅逐掉剛才的尴尬。阿海在被子裏動了動,似乎胯間還有一只手在那兒,他忍不住屈起雙腿。過了一會兒,他爬了起來,摸索着下樓去了。
黑暗中,于路舉着自己的右手,有點想剁手,碰到哪兒不好,偏生摸人家小弟弟上去了,明天可怎麽有臉見人。
過了好一會兒,于路看見樓下的燈滅了,他開了燈,等阿海爬上來:“對不起啊,你不要緊吧?”
阿海沒有看他,爬回自己躺的地方:“我沒事。”聲音略有些沙啞。
于路熄了燈,複又躺下。他竭力使自己不去在乎這件事,但早上起來的時候看着阿海,還是有些尴尬,只能嘿嘿傻笑。阿海依舊一張撲克臉,淡淡地掃過他,看不出喜怒,似乎并沒有把那事放在心上。于路心想,又不是故意的,再計較就不是男人了。
一大早,他們就去批發市場買菜,批發市場的菜既新鮮又便宜,可選擇的範圍很寬,尤其是魚蝦,又大又新鮮。他們根據昨天的銷售情況,适當減了些量,畢竟不可能每天都跟開張當天一樣的。縱使如此,還是用三輪車拉了兩趟才拉完。
于路看別人都是開着工具車或者面包車來拉菜的,心想什麽時候,他也能買得起車啊。
買好菜回到店裏,發現兩個殺馬特少年蹲在海霸王門口打哈欠,睡眼惺忪,臉上還殘留着夢痕。紫發少年張易偉看見老板來了,站起來,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掏出手機給阿海看:“你看現在幾點了,約我們九點,結果自己都不在!”他們很久沒起這麽早了,結果還被人放鴿子,心裏多不爽可想而知。
店門其實已經開了,三個阿姨正在裏面打掃衛生,收拾之前買回來的菜。阿海看也不看他們:“來了就去幹活!”
“老板沒安排我,不知道幹什麽。”張易偉說。
于路心說,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不知道需不需要安排,嘴裏說:“去打掃衛生,把地板拖一下,桌子都擦一遍。”
那兩個家夥塌着腰,含着胸,雙手插在屁股後面的兜裏往門內走,那走路的樣子一看就是小流氓。
阿海皺眉:“站住!”
殺馬特們站住了。
阿海說:“去剪頭發,染成黑色。身上的釘子環都給摘了。不要奇裝異服,褲子拉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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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易偉哀嚎:“不會吧,阿海哥,這都要管!”
阿海板着臉:“我這是餐飲行業,衛生第一!”
“我每天都洗澡洗頭發,沒有不衛生。”張易偉抗議。
“看起來髒!”阿海頭也不回地進店裏去了。
于路站在一旁笑,笑完對兩個少年說:“你們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張易偉說:“我叫張易偉,18了。”
另一個黃毛殺馬特說:“我叫趙曉陽,17。”
還都是孩子呢,比他家阿南還小,這就不讀書了麽。于路想了想:“你倆這發型是不大合适,對廚師來說,是太長了點,長頭發容易掉頭發,會落到菜裏,這不衛生,所以還是剪短一點。可以染頭發,不能太顯眼,那種就可以。”于路指着路過的栗發小哥說。
張易偉撇撇嘴,心裏不太情願,但也沒有抗議。
于路又說:“你倆今天去醫院辦個健康證,然後将身份證複印件給我一份。辦完了,就可以來上工了。”
趙曉陽說:“老板,唇釘可以不摘嗎?”
于路看着趙曉陽的唇釘,又看看張易偉的鼻環,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不疼嗎,他伸手撓了撓鼻翼:“還是摘了吧。耳釘可以留着。”
阿海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吃飯了。”
于路看着阿海端了粥出來,扭頭問兩個少年:“你們吃早飯了沒有?”
張易偉和趙曉陽老遠就聞見粥香了,肚子裏咕咕響了起來:“沒有。”說完吞了下口水,這個年紀不上學不上班的人,有幾個能爬得起來吃早飯的。
于路說:“那就進來吃吧,吃了飯再去。”
張易偉和趙曉陽趕緊點頭:“诶,好。”
早飯吃的是蝦仁粥,粥老早熬上了,阿海剛才去放的佐料,味道之鮮香可想而知。于冰坐在椅子上,懸着兩條腿,一晃一晃的,一邊吃一邊和阿海說話:“阿海叔叔,明天吃魚餅。”
阿海說:“你快點長大,教你做,想吃自己做。”
于冰眨巴着兩只單眼皮大眼睛,看着阿海,尋思着自己還要多久能學做魚餅。他嘴角粘上了米粒,阿海扯了點紙,細心給他擦了:“專心吃飯,別說話。”
于冰低下頭,專心對付碗裏的蝦仁。
張易偉和趙曉陽用盆子盛了兩大碗粥,迫不及待地舀起粥往嘴裏塞,結果被燙得哇一聲吐了出來。阿海聽見動靜,皺了下眉:“手指甲給剪了。”
張易偉和趙曉陽對視一眼,将拳頭握起來,努力不讓阿海見到自己的手指甲,低頭慢慢喝粥。他倆心裏對阿海這個師傅頗有微詞,覺得管得真寬,脾氣真大!不過說實話,本領是真的高,這蝦仁粥滋味鮮美得叫人忘了舌頭的存在,早上起來能喝到這麽美味的粥,一切疲勞、起床氣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一整天都充滿了幹勁。為了美味,他們忍!
開工之前,于路接到劉浩洋的電話:“我問了我姑媽,他們家的房子還沒有租出去,我替你租下來了,三室一廳,一個月五百。他房子裏還有點舊家電,我今天休息,先去幫你看看還缺什麽,你什麽時候有空過去看看?”
于路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說租就租了,價錢好像也不貴:“我下午有兩個小時,到時候我們去看看。”
那頭答應得很爽快:“行,你先忙,我過去看看,要添什麽回頭我告訴你。”
“好,麻煩你了,耗子。”于路衷心感謝這個朋友。
“客氣什麽,咱倆誰跟誰!”劉浩洋笑着挂了電話。
今天店裏的生意依舊火爆,因為開業酬賓活動還沒有結束,一些老顧客得知消息,今天才趕過來,昨天吃過的顧客又推薦自己朋友過來的,所以依舊賓客盈門。張易偉和趙曉陽中午沒上班,去辦健康證去了。
到下午兩點多,吃飯的人終于少了,于路對阿海說:“耗子約我去看房子,我們去看看吧,看還要添什麽,可以的話,晚上就搬過去了。”
阿海看着他:“你看都沒看,就把房子給租了?”
于路嘿嘿笑:“不是耗子幫忙看好了嘛。”
“你還真信得過他。”阿海只說了這麽一句。
于路拍他的背:“放心啦,反正耗子不會坑我。一起去吧?”
阿海說:“說不定還會有人來吃飯,店裏一個師傅都沒有怎麽行,你去吧。”
“那行,我帶阿冰去看看,缺什麽我先買點放進去,争取今晚上就搬過去。閣樓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于路想起昨晚的尴尬事件,就不想再次重演。
阿海沒說什麽,只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進廚房去了。
于路帶着侄兒去找劉浩洋,劉浩洋正在縣城最大的超市買東西,于路過去的時候,看見他的推車裏放着一大堆東西,枕頭、窗簾、臺燈、排插、拖把,甚至還有洗衣粉。
于路說:“買這麽多東西,你家裏要用?”
劉浩洋今天沒穿制服,穿着一件格子襯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藍色V領毛衣,下面穿着淺藍色牛仔褲、運動鞋,看起來就像個大學生,他笑着說:“給你買的,那房子裏空蕩蕩的,除了電視機、洗衣機和電冰箱,別的都沒有。一會兒我還要幫你買個電熱水器。”
于路說:“電熱水器我自己買吧,這些東西也我自己來。”
劉浩洋說:“你買什麽,這些是替我姑買的,現在誰家出租房子不是家電家具一應俱全啊,沒家具都不好租,不用你掏錢。”
于路很少租房子,給阿姨們租的房子也是沒有什麽家電的,不知道劉浩洋說的是真是假:“是嗎?”
“當然是。你不用操心,反正你也沒時間,一會兒看好熱水器,叫人送過去,我盯着裝好就是了。”劉浩洋擺擺手,一副你別管的樣子。
于路說:“那這些我自己來吧。這算是日常生活用品了,應該我自己買。這個用不着,我帶了來的,這個也不用,大男人的,怕什麽人看。”他一邊說,一邊将洗衣粉和窗簾拿出去,放回架子上。
劉浩洋看他這樣,也沒說什麽,只問他還需要添些什麽。于冰最喜歡逛超市,在架子間穿來穿去,看着滿目都是新奇好玩的東西,他覺得歡喜,過了一會兒,抱着一盒奧特曼跑回來:“阿伯,這個好看。”
于路不理他:“這有什麽好玩的,放回去。”
于冰撅着嘴,瞟了一下于路,挪着小碎步往回走,眼裏全是不舍。劉浩洋說:“冰冰,拿着,叔叔給你買!”
于冰臉上露出喜悅的光彩,于路說:“不行!別給他亂花錢,這有什麽好玩的,沒兩天就壞了。”
于冰的小臉頓時哭喪起來,劉浩洋趕緊抱起于冰,摸摸他的臉:“別理你阿伯,叔叔給你買。多大個事,你小時候不喜歡玩玩具?”
于路看于冰低着頭,緊緊抱着玩具盒子,動了動嘴,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麽來,他怎麽不想給孩子最好的東西,但是他家那情況,給得起麽,只能玩泥巴,好久才說:“別給他買多了東西,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別讓他玩野了心。”
“你也太小題大作了,多大個孩子,玩個玩具就玩野了心。又不天天給他買,偶爾買個,他才會懂得珍惜。冰冰你說是吧?”劉浩洋說。
于冰用力點頭,他不懂大人說什麽,但是已經猜到要給自己買玩具了,臉上的神情明顯高興起來。
買好東西,于路跟着劉浩洋到了出租屋,那房子是一個單位的職工宿舍,90年代的房子,主人愛惜得不錯,還不算太舊,房子很寬敞明亮,于路看得很滿意,最關鍵的是這麽好的房子,還這麽便宜。他對劉浩洋說:“耗子,房租怎麽這麽便宜,不會是你幫我出了一部分吧?”
劉浩洋輕拍一下他的後腦勺:“你租沒租過房子啊?我們縣城的房子也就這個價了,你以為這是北上廣呢?咱們這兒基本上都是本地人,有多少人需要租房子?”
于路嘿嘿笑:“說的也是啊。有三間卧室呢,正好,我一間,阿海一間,還一間給阿南。”
正在到處跑着看的于冰扭頭大聲說:“我也要一間!”
于路說:“那行,你睡客廳,客廳歸你了,不要上我的床。”
于冰傻眼了,跑過來抱住于路的大腿:“我要跟阿伯睡!”
劉浩洋逗他:“不行,我要跟你阿伯睡,你跟你阿叔睡!”
于冰滿臉糾結地看着他,耗子叔叔剛給自己買了玩具,要不要把阿伯讓給他呢。
于路在一旁說:“耗子叔叔逗你呢,他不住咱們家。”
劉浩洋摸摸鼻子:“偶爾來你這蹭一晚難道不行?”
于路說:“行,熱烈歡迎!”
于路大致收拾了一下屋子,被褥卷什麽的要晚上才能搬過來。他看一下時間,就到四點多了:“耗子,我得回店裏了,要忙晚飯了。”
“行,你先回去吧,熱水器馬上就送到了,我等着人來裝好。”劉浩洋正拿着抹布在幫着搞衛生。
于路說:“好,晚上你還過來吃飯吧。”
“等我忙完了就過去。”
這房子離于路的飯店只有十幾分鐘的步行路程,的确算得上很便利,要是開車的話,幾分鐘就到了。于路回去之後,跟阿海說了那房子,把劉浩洋好一通誇:“我就說了,耗子辦事我放心,那房子你保準也喜歡,讓你先挑卧室。晚上他要過來吃飯,給他留點蝦,他愛吃這個。”
阿海不置可否,皺眉對正在一旁擇菜的兩個新來的小弟說:“你倆搞什麽鬼!讓你摘韭菜,韭菜在哪裏?”
正在豎起耳朵聽八卦的張易偉和趙曉陽看着手裏的蔥,結結巴巴說:“這、這個不是嗎?”
阿海對于路說:“你好好教教他們。就這蔥和韭菜都不分的水平,還想拜我為師,趁早別浪費大家的工夫!”
張易偉和趙曉陽雖然學習不好,在家也是被寵大的,十指不沾陽春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能分得清韭菜和蔥就怪了,此時聽阿海發脾氣,都不由得悄悄縮了一下脖子。
于路倒是覺得這并不稀奇,這麽大的小年青,多半都沒吃過苦,有幾個懂得做飯的:“來來,我教你們,這個扁葉子的是韭菜,這個圓葉子的是蔥……”
張易偉找了個借口去上廁所,跑到外面去打電話:“宏哥,今晚劉警官要來海霸王吃飯。”
那邊輕笑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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