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多像夫夫 (1)
新來了兩個小工,于路的工作就輕松多了,起碼遞盤子端菜這種事不用他操心了,這兩個還能幫忙洗菜、收碗、點單,兩個小弟雖然幹活不太主動積極,但是很聰明,他們常在街上混,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招待客人那是綽綽有餘了。
于路也便能夠抽空出來看阿海做菜,做菜這種東西,光靠自己領悟是不夠的,得有人教,還得勤練。看阿海做菜,就是最好的教學範例,不懂的地方就問,阿海對別人沒什麽耐性,但對于路還是有問必答的,于路覺得自己當阿海的老板還不錯,起碼有這點特權。
七點多的時候,店裏又到了最熱鬧的時候,劉浩洋過來了,這次只有他一個人,到了直奔廚房:“阿路,要我幫忙收銀嗎?咦,張易偉你小子怎麽在這裏,趙曉陽也在?”
于路将自己身上的挎包解下來遞給劉浩洋:“你幫我吧。他們兩個是新來的學徒工。”
劉浩洋點頭說:“就應該這樣,年紀輕輕的,不要不務正業,要學好。跟阿海多學學做菜,以後就吃喝不愁了。”
張易偉和趙曉陽都點頭:“是,劉警官。”
劉浩洋見這兩小子很聽話,滿意地點了下頭,于路說:“耗子,我現在讓阿海給你做菜吧,我給你留了蝦,你還想吃什麽?”
劉浩洋擺擺手:“不用麻煩阿海,你做的我也愛吃,随便什麽都好,吃不了多少。”
于路高興起來:“你要不嫌棄,那我給你做吧。”自打阿海來了之後,于路做的菜就沒人想吃了,不是他做得不好吃,有更好的選擇,誰願意吃一般的呢。
劉浩洋點頭:“行,我先出去了。”
于路想了一下,給劉浩洋做了一道剛從阿海那兒學到的咖喱牛肉,然後又将鮮活的基圍蝦撈出來,放進開水裏白灼,海邊人吃海鮮,只要原料夠新鮮,都喜歡白灼清蒸,因為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保留海鮮的原汁原味。
他配好醬汁,準備端出去,阿海叫住他:“等等!”
于路停下來,看着阿海。阿海拿了雙筷子,夾了一塊咖喱牛肉放進嘴裏:“好了,送去吧。”
于路笑道:“是給耗子的,又不是給客人的,他不會太挑剔,我做什麽他都吃。”
阿海聽見這話,淡淡瞥了一眼于路,說:“我只是檢查下你做的水平如何。”
于路笑嘻嘻的問:“師父,那我做的咖喱牛肉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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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海說:“咖喱味稍濃,牛肉腌制時間不夠,不夠嫩。”
于路聽他這麽一說,自己夾了一塊放進嘴裏:“我吃着挺好的,是師父你要求太高了。不過名師出高徒,謝了啊!我會努力的。”說着端了菜出去了。
劉浩洋和于冰坐在前臺桌子後,咬着耳朵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滿臉都是笑容。于路走過去:“要找張桌子坐下嗎?”
劉浩洋指着前臺桌子:“放這吧。我一個人還占什麽桌子,客人都等不及呢。你給做的什麽,聞起來好香。”
于路說:“我今天新學的咖喱牛肉,你嘗嘗。阿海說不夠味,因為腌制時間不夠長。”
劉浩洋夾了一塊放進嘴裏,然後伸出了大拇指:“好吃!阿路,你這是第一回做吧?前途無量啊,将來必定也是個名廚。”
于路被誇得心花怒放:“那你就多吃點。”
劉浩洋說:“你不再吃點?”
“不用,我們早就吃了。”開飯店的人都這樣,都是避開客流高峰吃飯的,一般下午五點左右他們就吃了晚飯,如果忙到後面餓了,打烊之後再弄點宵夜吃。
劉浩洋便說:“那好,我自己吃吧,小冰冰來陪叔叔一起吃。”
于冰毫不客氣,伸手抓起一只蝦就往嘴裏塞,于路也沒阻止,只是說了一聲:“阿冰你吃東西要洗手,不然肚子會痛。”
劉浩洋拉着于冰:“走,我帶你去洗手。”
于路則回廚房去忙了。
劉浩洋帶着于冰洗了手回來,坐在前臺前開始吃飯,兩個人比賽剝蝦,劉浩洋舉着手裏的蝦給于冰看:“我這個超大,剝得又好。”
下一刻,這個蝦就被人從手裏劫走了,劉浩洋擡頭一看,只見一個男人正含着笑将他剝的蝦塞進嘴裏,他看着對方,頓時怒從心起:“我操!哪個王八蛋搶我的蝦吃。”
鐘彥宏勾起嘴角一笑,帶點邪氣,拉開前臺的隔板,走了進去,挨着劉浩洋一屁股擠坐了下來,大腿緊挨着他的大腿:“沒位子了,先在這裏坐着等一下。小劉警官,你怎麽在這裏?這店是你家開的?”
劉浩洋渾身僵硬,抱着于冰往裏用力挪了一下,咬着牙說:“別這麽不要臉,大庭廣衆的。”
鐘彥宏睜大眼裝無辜:“我只是見到朋友,來打聲招呼而已。小劉警官不歡迎嗎?這是你家的店,以後我可要常來。”
劉浩洋咬牙切齒:“鬼才跟你是朋友!這不是我家的店,我朋友的。”但是那句不歡迎你來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這畢竟是于路的客人。
鐘彥宏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小劉警官別這麽無情啊,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好歹咱們也曾……”
劉浩洋猛地給了鐘彥宏一手肘,咬着牙說:“你他媽的會說人話不?這裏還有孩子在。”
鐘彥宏揉着被劉浩洋搗中的地方,咳了兩聲,把話題轉到了吃飯上頭:“小劉警官喜歡吃蝦和牛肉?正好,這兩樣我也最喜歡,你看,咱們又有共同愛好了不是?我幫你剝蝦吧。”
劉浩洋咬着牙,簡直就想将鐘彥宏嚼碎了吃掉,咬着牙說:“給我滾,看見你就倒盡了胃口。”
鐘彥宏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那不湊巧,我看見你胃口倍增,要不我幫你把你吃不下的份都吃了吧。”
于冰扭頭看着那個不認識的叔叔:“耗子叔叔,他是誰啊?”
劉浩洋說:“是壞蛋,不要理他。咱們吃蝦。”說着将裝蝦的盤子端到桌子另一頭,讓鐘彥宏夠不着。
鐘彥宏說:“我不吃,幫你們剝蝦還不行?”
“不用,我嫌太髒!”劉浩洋冷冷地說。
于冰補了一句:“叔叔不洗手就吃蝦,會肚子疼。”
鐘彥宏伸着脖子看坐在劉浩洋另一邊的于冰:“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你誰家的孩子啊?”
劉浩洋沒好氣地說:“我兒子。”
鐘彥宏笑起來:“小劉警官說笑呢,這孩子叫你叔叔,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不要糊弄我。小朋友,你喜歡奧特曼啊?誰給你買的?”
于冰将桌上的奧特曼拿起來放在腿上:“這是耗子叔叔買給我的。”
“你叫什麽?下次叔叔給你買很多奧特曼。”鐘彥宏開始利誘于冰。
于冰并不被利誘:“阿伯說不要陌生人的東西。”劉浩洋簡直要笑死了,用力在于冰臉上親了一口。
這時趙曉陽送菜出來,看見鐘彥宏坐在前臺,趕緊過來打招呼:“宏哥,你來了?是不是沒位子?我給你找個。”
鐘彥宏擺了下手:“随便。”
劉浩洋不耐煩地說:“鐘老板趕緊走吧,別妨礙我吃飯。”
鐘彥宏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翹起二郎腿,往沙發背上一靠,一臉賓至如歸的惬意感:“你吃你的,我又不妨礙你。”
不一會兒張易偉又跑出來跟鐘彥宏打招呼,劉浩洋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他們是你安排在這裏的?”
鐘彥宏裝無辜:“我手下的小弟整天無所事事,就讓他們來學一技之長,像小劉警官說的那樣,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真巧,原來你也認識這裏的老板。”
劉浩洋扭過臉去,心裏信這話就有鬼了。他本來幫于路幹活,心裏是高高興興的,現在卻如吃了蒼蠅一樣膈應。
過了一會兒,趙曉陽來叫鐘彥宏入桌,鐘彥宏對劉浩洋說:“小劉警官,我請你吃飯吧。”
劉浩洋頭也不擡:“公職人員不能随便接受他人的吃飯邀請。”
鐘彥宏叼着煙,半眯着眼看着他:“那小劉警官在于老板這裏吃飯是花了錢的?”
劉浩洋面不改色:“當然。”
鐘彥宏點點頭:“那行,就不打擾小劉警官用餐了。回頭再聊。”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在劉浩洋這裏碰鼻子。
劉浩洋勉強吃完飯,打起精神來幫着收銀,差點還找錯了錢,虧得多數了一遍,這才沒出錯。鐘彥宏慢條斯理地吃着飯,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劉浩洋心裏腹诽不已,沒見人家店裏忙,很多客人都等位子啊,他居然還霸占着位子那麽久都不走。
到了九點多,店裏的客人終于少了,于路也有空來前臺看看。劉浩洋說:“阿路你現在不忙了吧,不忙我就走了。對了,你家的鑰匙我留了一份,我姑不在,我就是代理房東,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我。你自己再去配一份鑰匙吧。”
于路說:“好。你不坐會兒,阿海在做宵夜,吃了宵夜再走啊。”
劉浩洋說:“不了,我先回去了,也不早了。明天可能要值班,就不過來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于路點點頭:“好,今天謝謝你了。”
“那我走了。冰冰再見!”劉浩洋心情不好,沒心思再在店裏坐下去了,他起身告別離開。
剛出了飯店大門,便聽見有人在前頭懶洋洋地說:“小劉警官要走了,我送你吧。”
劉浩洋一擡頭,看見最讨厭的家夥正倚靠在一輛黑色的奧迪suv門邊,滑動zippo打火機點煙,外面的燈很暗,火光将他的臉照得有些詭異。
劉浩洋辛苦罵了一句:靠,跟個幽靈似的,明明看見他還在裏頭吃飯沒走,現在怎麽在這裏!他不理他,擡腳往公交站臺走去,鐘彥宏吐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在風中一下子就散開來,只餘下淡淡的煙草味,他不緊不慢地說:“小劉警官一直躲着我,是怕愛上我,還是已經愛上我又不敢承認呢?”
劉浩洋停下腳步,快步走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兇神惡煞地逼視着對方:“你他媽再胡說八道,我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喂狗!”
鐘彥宏伸出舌頭,極富誘惑性地舔了一下嘴唇,湊近了他壓低聲音說:“我的舌頭只想舔你,舔遍你的全身。”
溫熱的氣息噴在劉浩洋頸脖處,他只覺得一股酥麻感從鼠蹊部一直升到頭皮,雙腿都有些發軟,他咬着牙,強壓下去那種不合時宜的感覺,忍住想踹死他的沖動:“姓鐘的,你能再無恥下賤一些嗎?咱們任何關系都沒有,早就橋歸橋路歸路,別以為我跟你打了一炮,你就可以左右我的人生了!”
“我并不想左右你的人生,只想參與你的人生,可以嗎,小劉警官?”鐘彥宏看着眼前人的臉,往前湊了湊,只差着兩公分就吻上了。
劉浩洋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欲望,他用力推開鐘彥宏:“不可能,咱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還是死心比較好。”說完轉身就跑。
鐘彥宏看着劉浩洋的背影,苦笑着搖了搖頭,這小警察,總是心口不一,別以為他就這麽容易放棄了,等着瞧吧,小警察。
于路是下午五點就吃的晚飯,忙了一個晚上,幾乎所有人都餓了,阿海做了糯米湯圓,以花生和芝麻做餡兒,個頭比牛肉丸還大,軟滑香甜,美味可口,最适合寒冷的冬夜作為宵夜。
于冰吃了兩個還想再吃,被于路制止了,太晚了,吃多了容易積食。阿海做了不少,正在長身體的張易偉和趙曉陽兩人各吃了兩大碗,還覺得不過瘾,想要繼續吃,被于路攔下了:“別吃了,全都是糯米做的,吃多了當心不好消化。”
張易偉打了個飽嗝,意猶未盡地放下碗,擡手揉了揉脹鼓鼓的胃。
阿海面無表情的說:“你們兩個把碗洗了。”
張易偉和趙曉陽本來癱在椅子上喘氣,聽阿海這麽一說,張易偉說:“海哥,明天早上來洗成不?”
“今日事今日畢。”阿海說。
趙曉陽比張易偉話少,也老實一些,聽見阿海這麽一說,趕緊起身去收碗。張易偉拖拖拉拉的,等趙曉陽進去廚房好一會才起身進去。
因為兩個新來的小弟比于南還小,于路習慣性地把他們當小孩照顧,臨下班的時候對他們說:“不要覺得阿海師傅很嚴格,他性格是這樣,但是人很好,你們倆好好表現,遲早會學到真本事的。他教別人做菜,還要收五千塊錢一道菜呢。你們當學徒,他至少不會收學費。”
張易偉張圓了嘴:“真的假的?”
于路點頭:“真的,開店的錢裏就有一部分是阿海教人做菜賺的。”
張易偉腦瓜子靈活,飛快地打起了算盤,他們飯店菜單上的菜至少也有幾十道,如果要都學會,一道五千,那就得幾十萬,還真有傻子花錢跟他學做菜?不過自己要是跟他學會了,那不就等于賺了幾十萬嗎?想到這裏,張易偉有些興奮起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幹。”
回到店裏,于路和阿海将當天的營業額清點了出來,今天比昨天稍少,只一萬五左右,按照百分之二十多的純利來算,也有四千塊的收入。于路已經很滿意了,等到開業優惠活動結束,營業額可能會減少一點,但是利潤率卻高了,收入差不多還能和現在持平。
清點完賬目,于路伸了個懶腰:“走吧,收拾東西去那邊房子,今晚上終于可以不用睡閣樓了。”
阿海看着一臉喜氣的于路,想起昨晚的事情,其實睡閣樓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可以培養親近感,但是這話他不會跟于路直說,只說:“睡店裏至少方便。”
于路笑嘻嘻的看着他:“那你住店裏守夜吧。”
阿海沒做聲,都走了,他一個人住店裏有什麽意思。
兩人将被窩卷下閣樓,将日常生活用品收了,放在三輪車上,一車就拉了過去。
開了房門,于路站在門口,有些洋洋得意:“這房子不錯吧,讓你先選卧室。”
阿海拎着東西進了屋,什麽也沒說,推開三個卧室的門看了一下,選了一間次卧:“我住這個好了。”
于路說:“你怎麽不選主卧?”
阿海說:“你是老板。”
于路笑了起來:“什麽老板夥計的,現在你不也是老板嗎。”
阿海先将于路的鋪蓋提進主卧,幫他鋪床:“你先給阿冰洗澡。”
于路看他主動幫忙,也不推辭:“謝了啊。”已經快十一點了,于冰早就睡得呼呼的了,昨晚因為不方便,沒給他洗澡,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洗了,天天在廚房裏鑽來鑽去,滿身都是油煙味。
于路放了水給于冰洗澡,一邊打量衛生間裏的洗衣機,這下好了,以後衣服直接扔進洗衣機就好了,太便利了。于路想着接下來的便利生活,心裏美滋滋的,總算能像個現代人一樣,能夠用上基本電器,勉強跟上時代的腳步了。
他将于冰洗了澡,擦幹淨,用大毛巾裹起來,抱到房間去,阿海已經幫他将床鋪好了,他将于冰塞進被窩裏。
阿海在客廳裏看電視,于路看着電視機屏幕上的雪花電子:“這電視都多久沒人看了,放壞了都。你去洗澡吧。”
阿海說:“你先洗。”
“你先洗,我收拾一下東西。你換下來的衣服放洗衣機裏,我洗了澡一起洗,明早起來再晾。”于路說着去整理東西去了。
“哦。”阿海看着他的背影,輕搖了下頭,真是個勞碌的命。
阿海洗完澡出來,電視機還開着,依舊是滿屏的雪花,于路在沙發上躺着,似乎已經睡着了。他拿着毛巾擦着頭發,走到沙發邊,看着于路的睡臉,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黑色,這黑眼圈自打他見到他起,就沒有消失過,近來看着還淡了些,頂着這麽大壓力活着,能過得輕松自在才怪了。阿海每次看着像工蜂一樣不知疲倦的于路,就覺得莫名難受,他想幫他,讓他過得好一點,輕松一點,快樂一點。
他在于路身邊坐下來,沙發墊子凹陷下去,于路依舊沒醒。阿海安靜地盯着于路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拍拍他的臉頰:“起來洗澡。”
于路睜開眼,看見阿海坐在自己身邊,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短袖t恤,一箭穿心的鮮紅圖案醒目紮眼,他撐着半坐了起來,抹了一把臉:“啊,哦,差點睡着了。”他說完打了個哈欠。
阿海轉過臉去背朝于路:“是已經睡着了。”
于路嘿嘿笑着從阿海身後爬起來:“沙發太軟了,一坐下就想睡覺。”他爬下沙發的時候,腳卡進了沙發墊子的縫隙間,将一塊沙發墊子帶了起來,頓時腳下拌蒜,整個人就往地上栽下去,眼看就要摔成狗啃泥,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摟在了腰間,往後一帶,身體貼上了一堵堅實的胸膛,避免了與地板親吻的危險。
阿海輕笑了一聲:“你小腦肯定沒發育好。”
于路大囧,最近連續摔兩次了,還都是在他面前出糗,他連滾帶爬掙開阿海站好:“大意了,大意了,你當沒看見啊。我去洗澡。”說完逃也似的進了衛生間。
阿海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繼續用毛巾擦頭發。
過了大概三分鐘,于路的聲音從衛生間裏探出頭來:“阿海,你還在外面麽?”
阿海關上電視機,走到門邊:“嗯?”
“咳,我沒帶毛巾和衣服進來,幫我拿一下吧。”剛才有點慌張,進去脫了衣服打上肥皂才想起來這回事。
阿海笑意更深了:“別穿了,裸奔吧,反正都是男人。”
于路咳了一聲:“那多不好意思。”
“你自卑?”
于路:“……”
“我不會嘲笑你的。”
阿海這是在開玩笑?于路有些不太确定,他似乎沒見過阿海不正經的時候:“阿海你別鬧了,幫下忙吧,我會感激你的。”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的門被敲響了:“給!”
于路拉開門,伸出手來接東西:“謝了啊。”
阿海一本正經地說:“其實裸奔真沒什麽,比我小我也不會說的。”
他一本正經地說不正經的話,把于路雷得外焦裏嫩,原來阿海并不是絕對正經的人,他也壞,蔫壞蔫壞的那種。
第二天一早,于路睜開眼,看見晨曦從窗口透射進來,屋子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麽陌生,他幾乎有點沒想起來自己身處何處,過了五秒,思緒才歸位,對了,在新租的房子裏。他看着明亮的窗,潔白的天花板,嘴角勾了起來,這生活,終于步入正軌了!
旁邊的于冰還沒有醒來,于路捏着他的鼻子:“阿冰,起床了。”
于冰閉着眼睛,眼睫毛卻在顫動,于路知道他醒了:“還不起來,阿伯要走了,你一個人在家?”
于冰還是不動。
于路覺得不對勁,掀開被子一看,于冰在床上畫地圖了,他正躺在那塊地圖上。鼻端傳來一股子尿騷味,于路大叫一聲:“小兔崽子,你尿床了!”難怪昨晚上沒起來撒尿。
于冰擡起手捂住眼睛:“阿伯,我生病了。”
于路跳下床,将小兔崽子迅速拽了起來,将濕褲子一把脫下來:“臭小子,別給我裝病,你怎麽不起來撒尿?尿濕了還睡在上頭,不生病才怪?走,打針去!”于冰平時晚上撒尿都很自覺,想尿了就醒來說一聲,于路幫忙開燈,他自己下去尿完後再爬回被窩裏,基本不用于路操心,結果昨晚上不知怎麽就沒起來。
于冰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乖乖的任由于路在他身上折騰。于路外衣都沒穿,抱着他到衛生間去清洗。阿海正在晾衣服,看見這對伯侄:“怎麽了?”
于路沒好氣地說:“尿了!”
“誰尿的?”
于路簡直要抓狂:“你故意的吧!”
阿海笑了起來:“沒關系,放在洗衣機裏洗一洗。”
于路終于才想起來今非昔比,有洗衣機幫忙了,不用自己洗刷了。他放了熱水給于冰擦洗了下半身,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怎麽這麽蠢,尿濕了還不知道換地方,你想把那兒給烘幹?生病了就送你去打針!”
于冰的本意就是想自己把尿濕的地方用身體烘幹,無奈地圖太大,他人太小,火力不足,罪證還沒消滅,天就亮了。帶着濕氣的屁股被于路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于冰又疼又怕,哇一聲哭了起來。
阿海放下撐衣架,跑到衛生間:“你打他幹什麽?”
于路恨恨的說:“不打不長記性。”
阿海将于冰從他懷裏奪過來,自己抱着,伸手替他抹眼淚:“阿冰不哭。”
于冰沒想到一向不太喜歡自己的阿海叔叔居然這個時候來救自己,這下子哭得更厲害了,于路将尿濕的床單、被套和褲子都卷吧起來,扔進盆裏先泡着,還忍不住唠叨:“被套都濕了,連床墊都給弄濕了,今晚上看要怎麽睡,你睡地上吧。這麽大個人了,想撒尿還不知道叫人嗎?在家天天那麽聽話,到點就知道醒,這到了新地方就不知道醒了。”
阿海一邊給于冰穿衣服,一邊聽着他的唠叨,說:“床墊搬到陽臺上去晾着,被子洗了,用洗衣機甩幹,晾一下,晚上應該就幹了,不行就去買一套新的。”
于路看着時間不早了:“你先去買菜吧,我洗好被子再來。”
阿海說:“你先把衣服穿上,別着了涼。”
于路才發現自己起來就給于冰收拾殘局,還穿着單衣單褲呢,不由得打了個噴嚏,趕緊去穿衣服。
阿海問于冰:“你跟着阿伯,還是跟叔叔去買菜?”
于冰有些怯怯的看着于路:“跟叔叔。”這還是這小子頭一回主動親近阿海呢。
阿海牽着他的小手:“走吧,去買菜。”
于路看阿海帶着于冰走了,趕緊在後面補充一句:“阿冰,要跟緊叔叔,不要亂走,別走丢了。”
于路将洗好的床單被套晾在陽臺上,擡頭看着防盜窗外陰晴難測的天色,居然是個難得沒風的冬日,心裏懷疑床和被子能不能幹,抽空去買一套被套好了,如果床墊不幹,就睡另一間屋裏,那房間有一張單人床,本來是留給于南的,好在他現在還沒回來。
于路打算得很好,然而從早上就預見了這是混亂的一天。這一天分外的忙碌,從上午九點開始,電話就響個不停,全都是打電話訂餐的,有現在就開始訂年夜飯的,還有訂酒宴的。
年底是辦喜事的高峰期,尤以結婚喜宴最多,其次是壽宴,還有擺滿月酒的、喬遷新居的,等等,所以年前是酒樓的消費高峰。
于路家的飯店雖然不算大,但也能擺上二三十桌了,對一般的宴席來說,已經夠了。雖然開張才兩三天,店子的名聲卻已在外了,有不少客人打電話來預訂酒席。
這些于路都還沒來得及和阿海商量,菜譜都沒定過,規格什麽的完全沒有标準。于路只能先應下時間,跟阿海商量好了再跟對方讨論細節問題。一上午竟接了三場酒宴,于路粗略盤算了一下,假使是一千塊一桌,一桌賺個兩百塊,擺個酒席,至少都有十來桌的,倒也是賺錢的。
不知道是早上着了涼,還是電話接太多了,于路感覺有些頭昏腦脹。到了午飯時間,于路的感冒加重了,頭痛眼澀流鼻涕,在打了三個噴嚏之後,阿海發話了:“趕緊出去,這裏不用你忙了,上前臺收銀吧,記得去買藥。”
于路知道自己這情況呆在廚房裏不合适,他耷拉着腦袋出了廚房,并不去買藥,一點小感冒,吃什麽藥,自己年輕力壯,扛一下就過了。于路吸溜着鼻子,去給客人點單。
剛點了兩份,張易偉過來了:“老板,你去休息,我來,我來。”這小子今天變得格外勤快主動,因為他知道阿海教做菜一道價值五千塊,他好好表現,就能免費學做菜。
于路只好回到收銀臺後坐着,于冰本來坐在那兒玩他的奧特曼,看見于路來了,就有點想逃走,他還記着今早屁股上挨的那一巴掌呢。
于路瞪他一眼:“臭小子,這麽會記仇。誰給你吃,誰給你穿,誰帶你睡覺的?你不喜歡阿伯,以後就跟着阿海叔叔吧。”
于冰低着頭不說話。于路打了個噴嚏,扯了一些紙擦了一把鼻涕。于冰擡頭看一眼于路:“阿伯你生病了?”
于路擺擺手:“去別的地方玩,離我遠點。”
于冰以為于路真不要他了,伸手抓住于路的袖子,眼睛裏又怕又委屈,癟着嘴快要哭了:“我要阿伯,不要阿海叔叔,我會聽阿伯話的。”
于路說:“阿伯沒有不要你。阿伯生病了,會把感冒傳給你,你去別的地方玩吧。”
于冰轉身離開了,跑到廚房:“阿海叔叔,我阿伯生病了。”
阿海正在忙:“我知道了,他吃藥了嗎?”
于冰搖頭:“沒有。”
阿海看了一下,将火關了,然後親自動手洗姜蔥,用姜塊和帶須的蔥白很快就燒出了一碗蔥姜水:“阿陽,将這個端去給老板,讓他喝了。”
趙曉陽過來:“好。”
于路看着趙曉陽端着碗朝自己過來了:“幹嘛呢?”
趙曉陽說:“老板,這是海哥讓我給你端來的,讓你喝了。”
于路看着那碗淡黃色的水:“這什麽?”
趙曉陽說:“姜湯水。”
于路接過來,聞了一下,果然有股子姜味和蔥味,他咧開嘴,心裏暖暖的,這人還挺細心的。
于路喝了阿海煮的蔥姜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好受多了,噴嚏都沒那麽頻繁了。
于冰跑過來,大眼睛裏滿是關切:“阿伯你病好了嗎?”
于路揉揉鼻子:“好了。你自己去玩,先不要來我這裏。”說完打了個噴嚏,趕緊扯紙擦了一下。
于冰看着鼻子紅紅的于路,覺得阿伯好可憐。他抱着奧特曼,乖乖的坐在一張空椅子上,遠遠地看着于路,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然而于路的病情并沒有因此真好起來,着涼只是一個誘因,長期以來積累的疲憊讓他的免疫系統低下,病毒肆意蔓延,他的感冒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沒有于路幫忙,兩個新來的小弟又幫不上太多的忙,阿海在廚房裏簡直是三頭六臂,又要切菜又要炒菜。張易偉和趙曉陽看着阿海将刀鏟舞得簡直就是耍雜技一樣,不由得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真大廚是這樣的!除了頂禮膜拜,他們再也無話可說了。
張易偉送菜出來,抽空跟前臺的于路說話:“老板,你看過海哥耍雜技沒有?簡直太精彩了!”
于路吸一下鼻子:“沒有,怎麽了?”
張易偉嘿嘿笑:“從此以後,海哥就成為我第二崇拜的人了。”
于路問他:“第一是誰?”
“當然是我們宏哥啊。”張易偉理所當然地說。
于路說:“你來送菜,阿陽在切菜?”
“沒有,海哥自己切,說我們切得不好。”張易偉說。
于路眉峰跳了一下:“他怎麽忙得過來?”
張易偉嘿嘿笑:“海哥是刀神,他忙得過來,真的。”
于路聽他這麽說,更加好奇了,便起身去廚房看看。剛到廚房門口,就聽見裏頭傳來一陣急切的“叮叮叮”響,他探頭往裏一看,阿海抿着唇,神情專注,刀快得只剩一片殘影,他切了一會菜,趕緊又去看火,一時間只看見一片刀光鏟影,雖然忙,但是絲毫不亂,估計就算是有泰山壓頂也面不改色。
阿海将鍋裏的菜盛出來:“阿偉,上菜。”一扭頭看見了于路,臉上神色柔和了些,“好了點沒有?”
于路剛想張口說話,然後打了個噴嚏,趕緊捂着嘴,另一只手擺了擺,轉身出去了。阿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去買藥!”語氣不容抗拒的嚴厲。
于路嘿嘿抓頭:“哦。”他很久很久沒有被人這麽嚴厲地管束過了,聽着這話竟還十分受用。
于路出了廚房,想了想,還是去買藥,出了門,發現外面居然在下雨,雨還不小,街上的行人都被雨點趕到了屋檐下。于路被冷風一吹,又打了個噴嚏,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疼,仿佛有兩根手指在揪着那兒的神經似的。
他看了一下,街的斜對面有個藥店,下着雨,過不去,自己這邊好像沒什麽藥店,還是算了,等雨停了再去,他又轉身進了飯店。于路回到收銀臺後面坐着,出去了一趟,好像覺得有些冷了,室內有空調也不抵事,他将身上的衣服緊了緊,還是覺得到處都是風,便貼着沙發背靠着,使後背不那麽冷。
一個阿姨拿着單子和錢過來:“買單了,阿路。”
于路接過單子,睜大眼仔細看上面的數字,阿姨看着他的臉:“你的臉怎麽那麽紅,是不是發燒了?”阿姨說着伸出手探他的額頭,燙得她趕緊抽回了手,“你這孩子,都燒成這樣了,趕緊去打針!”
于路伸手摸一下自己額頭:“發燒了嗎?還好啊。”他的手心也是滾燙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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