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這是我的愛人

海軒搶過于路手裏的水杯,放在茶幾上,勾住他滿是汗水的脖子,拉近來,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然後松開,帶着點驕傲的語氣說:“看見沒有,這是我的愛人!”

于路整個人都處于石化狀态,海軒居然當着外人的面親他!血“轟”一下全都湧上了他的腦袋,耳朵、脖子根都紅透了,低頭端起水杯猛喝茶。

坐在他們對面的袁氏兄妹都被海軒這一舉動震精了,袁正凱咳了一聲,低下頭去喝茶。袁媛更是張圓了嘴,半天都合不攏來,慢慢地,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然後嘴唇開始顫抖起來,終于控制不住情緒,“哇”地哭了起來,不過下一刻,她就用手捂住了嘴。

屋裏三個男人,三種表情,袁正凱擔憂地看着妹妹,想去安撫,卻又不知何從說起;海軒則一臉淡然地喝茶,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于路有些為難地看着海軒,又有些歉意地偷看袁媛的表情,只覺得更熱更渴了,茶水都止不住渴,汗淌得跟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海軒看他那樣子:“你先出去吧。”

于路深吸了口氣,拿着水杯趕緊出去了,這個海軒,做事簡直太不計後果了,當着外人的面親自己,真是丢死人了,關鍵還是拿這件事去刺激喜歡他的小姑娘,這合适嗎?其實于路不知道,袁媛也就是個子小、看着小,人家芳齡比他還大。

海軒見于路出去了,這才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地對袁媛說:“阿媛,我說的那件事絕不是敷衍你,我從小就跟別人不一樣,不喜歡女的,喜歡男的,這點沒必要騙你。”

袁媛抽噎了許久,擡起頭來,臉上的淡妝都給哭花了,袁正凱扯了桌上的紙巾給妹妹擦眼淚:“阿媛,你不要鑽牛角尖,這種事是強求不來的。”

袁媛用紙巾擦了一把鼻涕,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那為什麽你家裏還來我家裏提婚約?”

“我爺爺年紀大了,糊塗了,以為我是可以被糾正過來的,所以就連累了你,抱歉!”海軒說。

袁媛睜着兔子一般的紅眼睛看着他:“你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你不會被糾正過來?你又沒跟女人談過戀愛,你怎麽知道你不會喜歡女人?”

海軒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首先,所謂糾正,是針對錯誤來說的,我并不覺得同性戀是個錯誤,根本就不需要糾正。其次,我自己的心我還不清楚嗎?你說你會喜歡女人嗎?”

袁媛眨了一下眼睛,看着海軒:“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性質的事!不要拿這個來做比較。”

海軒嘆息說:“阿媛,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在hk上學,對這些事應該比我們了解得更多一些才是,為什麽不接受現實?”

“你以為我想嗎?如果我不那麽愛你,你喜歡誰跟我有什麽關系。海軒,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你知道我喜歡你多久了嗎?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嗎?”袁媛說着,眼淚又下來了。

海軒瞟了一眼她旁邊的袁正凱,然後說:“你覺得愛一個人,應該要怎樣?”

袁媛說:“你說要怎樣?”

海軒說:“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幸福,這是對他最好的祝福。然後,自己也一定要獲得幸福,這是對自己最大的獎勵。”

袁媛愣愣地看着海軒,沒有說話,她一直覺得,如果她愛的那個人幸福與她毫無關系,那她無論如何也是不願意看到對方幸福的。

海軒說:“你會獲得屬于你的幸福,那幸福,不是我能給你。阿媛,謝謝你愛過我。”

袁媛的眼淚湧了出來,這一次,止也止不住。

海軒起身來:“阿凱,我該去忙了,我去酒店幫你們訂兩個房間,晚上就住酒店吧。”

袁正凱說:“好,等你忙完了,我還有話跟你說,還想跟你比試一下廚藝。”

“可以。”海軒笑得一臉輕松。

袁媛板着臉說:“我要回去了。”

海軒說:“現在回去太晚了,這邊的海景非常不錯,我建議你們可以在這邊玩兩天散個心。”不過他估摸着袁媛也沒心思在這邊散心。

袁正凱也說:“阿媛,我今天開了一天車,累死了,再開不動了,不趕回去了,休息一晚上吧。”

袁媛沒有再說話,只是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起身出去,袁正凱連忙追出去:“阿軒,我回頭跟你聯系。”家裏這個妹妹什麽都好,就是養得太嬌了,從小一切順遂,還從沒受過挫折吃過虧,這次恐怕沒那麽容易走出來。

海軒聳眉,然後也出去了。于路正在大廳裏和幾個師傅說話,看見袁媛急匆匆跑了出去,又看見袁正凱追了過去,而整件事的關鍵人物海軒則慢吞吞地最後才出來,一臉平靜的樣子對着大廳裏說:“上工了!”

師傅們趕緊起來,嘻嘻哈哈地往廚房裏去。海軒自己則走出大廳,往酒店前臺去。于路追上去:“怎麽回事?”

海軒站住了,小聲說:“我把你的情敵趕跑了,晚上回去好好回報我。”

于路的臉有些發燙,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那還夠不上情敵級別吧。”一個毛丫頭,算什麽情敵,要是個男的,他還可能緊張一下。

海軒詫異地看着于路:“你還挺淡定。”

“那是。”于路心情不錯地擡了下眉。

大堂經理李欣恬小姐看他倆竊竊私語,含着笑走過來:“兩位老板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海軒說:“哦,李小姐,正好有事找你,幫我留兩個房間吧,标準單間就可以。”

“好的,今晚入住嗎?”李欣恬依舊笑得彬彬有禮,試圖在海軒心中留一個好印象。

海軒點頭:“應該是,如果沒來,算我的就好。”

李欣恬笑眼彎彎:“如果沒來,給我打個電話,我幫你取消預訂就好。”

“那好,謝謝李小姐了。”海軒說着轉身走了。

于路調侃他:“剛走了個袁小姐,又來個李小姐,你豔福不淺啊。”

海軒一擡眉:“我還沒跟你計較什麽羅小姐、王小姐呢。”

于路站住了,想了老半天,啞然失笑:“你說阿芬,我倒是認了,不過那隔年陳醋你也犯得着吃?但是王小姐又是誰?”

海軒看着他,搖搖頭:“算了,一個路人而已。”

于路想了很久,都沒想起這個王小姐的出處,無奈地聳肩,心想原來海軒也是個醋壇子,吃的莫名其妙的幹醋:“對了,怎麽沒看到阿南和阿冰?”

海軒說:“阿南和同學出去了,說是明天要填志願,和大家去商量一下,把阿冰也帶去了。”

“哦。”

“你妹妹的戶口辦妥了沒有?”海軒問。

“還沒有,說是還要開會商量一下,麻煩死了,到時候辛苦阿南去辦吧。”于路說。

海軒忙之前,給袁正凱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裏,袁正凱說正陪着妹妹在沙灘邊看海。海軒問他回不回來他店裏吃飯,袁正凱說他們晚上在海邊吃燒烤,不去他店裏吃飯了。

“那好。我給你在迎旭酒店訂了兩個房間,你們晚上過來住吧。”海軒說。

袁正凱說:“好。阿軒,你叔叔過來找你了嗎?”

海軒臉色一沉:“沒有啊。”

袁正凱說:“我剛剛好像看見他的車了。”

“在哪裏?”海軒心頭湧起不舒服的感覺,真是個陰魂不散的家夥,能消停點嗎。

袁正凱說:“我也說不上來,離海邊不遠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你們什麽時候過來?”海軒問。

袁正凱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阿軒,我跟你說啊,你叔叔可能是來找你回去參加比賽的。”

海軒有些意外:“什麽比賽?”

“最近有個規模很大的烹饪大賽,以酒樓為單位報名的,我本來想晚點回來跟你說這事的,你叔找過來了,可能是找你回去參賽的,我先告訴你一聲。”袁正凱知道海軒跟他叔叔有些過節,所以才躲到這個小地方來不回去,但具體是什麽過節卻不知道,他以為叔侄兩個多半是為了家産的事鬧翻的。

“哦,我知道了。謝謝。”海軒以前從未參加過什麽烹饪大賽,他不愛出風頭,更不喜歡拍照、錄像,因為他覺得那樣特別傻逼。袁正凱倒是參加過不少比賽,各種各樣的名頭都挂了一些,海軒覺得虛名沒什麽用,廚師的口碑在做菜上,而不是頭銜上。

當然,這是他才這麽認為,因為他從未為工資福利待遇這些操過心,不像普通的廚師要靠着各種證件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提升自己的待遇。

想到海哲要過來,海軒心情就有些不爽起來,他現在很讨厭看到那個人,就算爺爺給自己的那筆錢拿去做慈善,他也不願意去要回來。

于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過來跟海軒請教咕嚕肉的細節問題,海軒随口答了,于路說:“我就是那麽做的,但是怎麽感覺味道還是不太對,沒你做的爽口。”

海軒随口說:“那你就要多試試了。”

于路說:“下次你看着我做吧。”

“哦,好。菜單來了,做菜吧。你做開片蝦,我做咕嚕肉。”海軒說。

于路擡頭看着海軒:“你做開片蝦,我做咕嚕肉吧。不是剛剛才說好的?”

海軒說:“哦,對,你來。”

于路等着配菜的當兒,扭頭看着海軒,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你有事?”

海軒說:“沒事。”

于路心說,你現在有事沒事我都看得出來了,那點細微的差別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自己心裏是一清二楚的。

菜單很快流水一般進來了,大家都忙碌起來,于路也沒心思去管海軒有沒有心事了,等空閑了再說。

八點半以後,廚房裏漸漸就沒那麽忙了,海軒扔下鍋鏟出去了,于路收拾了一會才出去,進了辦公室,發現海軒正在上網查什麽東西,神情專注,連于路進去都沒擡頭。他的電話這時恰好響了起來,海軒拿起一看,眉頭便皺了起來,過了好一陣子才接起來:“喂,幹什麽?正在忙,沒空!你煩不煩?”

海軒跟誰通電話?他風度一向好,極少跟人用這種語氣說話,是誰打來的?

有人敲辦公室的門,于路拉開門,看見趙曉陽,他說:“有位客人點菜,非要阿海師父親自下廚。”

于路走出去:“誰啊?”

趙曉陽說:“就是那邊那桌的客人。”

此時店裏的客人已經不多了,所以于路很快就看見了一個熟人,他擡腳走過去:“海先生,怎麽有空光臨小店?”

海哲正在打電話,見于路來了,将手機給拿開了:“于老板,路過寶地,來貴店吃個飯,不歡迎嗎?”

于路看着對方:“當然是歡迎的。”他突然明白過來,海軒剛才大概是和他在通話,原來海軒是之前就知道海哲要過來了?

“我不歡迎。”海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于路身後,陰沉着臉看着海哲。

海哲看着海軒,不由得笑了起來:“我侄子在這裏開飯店,我覺得既然路過,不來捧個場說不過去,沒想到居然還要被拒之門外。”他臉上雖然笑着,但是笑意并沒有抵達眼睛。

海軒面無表情:“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請不起你這尊大佛。請吧。”

海哲冷笑:“這就是你們飯店的規矩,點了菜的客人還要被趕出門?”

于路拉住海軒:“阿海,你等會兒再說。海先生,我們開門迎客,來的都是客,只要你給得起錢,我們自然是要做生意的。請坐,我這就安排廚房去做菜。”

海哲說:“我要吃你家主廚做的菜。”

于路說:“不管是不是主廚做的,我們絕對不會砸自己的招牌就是了。”說完朝廚房走去。

海軒站在原地沒動:“你到底來幹什麽?”

海哲看着滿臉油汗的海軒,忍不住譏諷:“放着海極鮮好好的總監不做,跑到這麽個小飯店來當主廚,你越混越出息了啊。”

海軒一身白色廚師袍,身上沾着不少油污,抱着胸,居高臨下看着一身定制名牌的海哲:“承蒙誇獎,我離開海極鮮,還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拼出一番事業來,你離開海極鮮,還能幹什麽?”

海哲咬緊牙關,死死盯着海軒,額上青筋都暴綻出來,然後只見他深吸了口氣,轉過臉去,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轉過臉說:“你別挑戰我的底線。我今天來,找你有兩件事:第一件,我準備将海極鮮上市;第二件,我已經給海極鮮報名參加調鼎杯廚藝大賽,我希望你這個廚師總監能夠代表海極鮮出賽。”

海軒說:“我的股份不賣,你自己的随便你折騰。廚藝大賽我也不會參加,我早就不是海極鮮的廚師總監,你們的能人多,随便派誰去都行。”所謂上市,就是把整個公司的股份拿出一部分賣給公衆,以吸納公衆資金來擴大公司規模。海軒不覺得海極鮮有什麽可上市的,因為它每天都有大量的現金流入進來,根本就不缺資金,除非海哲還想做什麽大規模的擴張不夠錢用?

海哲說:“海極鮮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上市必須我們大家坐下來商量。”按照企業上市要求,股本總額超過4億元的,公開發行上市的股份要占10%以上,海貝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捏在手裏,死活也不可能再要得出來了,海軒的股份要是不拿出來上市,就只能從海哲自己所占40%的股份中出,這樣一來,海哲的控股就會少于30%,這樣海軒不用回海極鮮來工作也能控股了,他不用親自回來,就能夠把自己拉下總裁的位置,讓別人對自己發號施令,海哲絕對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海軒眼皮也不擡地說:“海極鮮現在是你說了算,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海哲的聲音揚高了:“海軒,你成熟一點,我是在跟你說公事,不要夾帶任何私人情緒。公司上市,不僅能夠獲得大量的社會資金,還能夠提高企業的知名度,打響海極鮮的品牌。世界五百強的企業,有幾家是不上市的?”

海軒冷笑了一下:“海極鮮現在已經是你的了,我現在不回去,随便你折騰還不夠,非要拉上我幹什麽,你嫌日子太太平,要我回去給你添亂?”

海哲說:“海極鮮說到底是你爺爺親手創辦起來的,你是他的嫡傳弟子,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夠把海極鮮發揚光大,你現在倒好,做了甩手掌櫃,什麽都不管。現在我想要為海極鮮做點事,你還推三阻四。你對得起他老人家對你的期盼嗎?”

“我說了,你的海極鮮你怎麽折騰我都管不着,不要拉上我。爺爺如果真的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為什麽只給了我25%的股份,卻給你了40%的股份?說白了,你是他的親兒子,我跟他還隔了一層。再說海家到我這裏都絕了後了,他有什麽好希望的?說起來也真夠可笑的。”海軒冷笑着說。

海哲捏緊了拳頭:“你的意思是我今天是白跑了?”

海軒聳了下肩,走了。海哲看着海軒的背影,眼睛裏都要噴出火來,遲早有一天,他要讓他在外頭混不下去,還得老老實實回去求他。

海哲雖然不會做菜,但是卻很會吃,而且吃得相當挑剔,服務員将菜端上去,他挨個挑刺:文昌雞的擺盤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鼎湖上素偷工減料,沒有冬筍算什麽鼎湖上素;白玉翡翠簡直可笑,豆芽看起來比雞絲還黃,簡直就是欺騙食客。

他筷子都沒伸,就在那啰嗦了一大通。于路被挑得臉上有些不安,因為時間晚了,今天的食材所剩不多,又無處可買,賣相上占不到優勢,只能在口味上下功夫,碰到海哲這樣的挑剔食客,還沒吃就被挑得一塌糊塗了。

海軒冷笑着說:“外行人只會說外行話,不用理會。他們海極鮮要是還能吃到這樣的菜,只怕要偷着樂了。”

海哲沒再說話,舉起筷子嘗了一點,然後看着于路,眼中有着說不出來的複雜神色,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味道确實已經很好,可能趕不上海軒的,但是比任何一家海極鮮的主廚手藝都不會差。

于路悄悄問海軒,海哲過來幹什麽的,海軒皺眉說:“就是窮折騰,不要理他。”

海哲這頓飯吃得慢條斯理的,菜都涼完了,客人都走光了,他還在慢吞吞吃,服務員們都走了,廚師們也陸續下班走了,他還沒走。海軒将張易偉叫過來,交代他關門,也準備離開。

袁正凱從大門口進來,看見海軒:“阿軒,你還沒下班?”

海軒扭頭一看:“你們回來了?阿媛呢?”

袁正凱說:“她上樓去了。”

海哲放下筷子:“喲,這不是袁老板麽,在這裏居然都能碰上,世界可真小。”

袁正凱也看見海哲了:“海老板,您貴人事多,怎麽跑到這小地方來了。”

海哲說:“這兒雖然小,卻是卧虎藏龍,不然袁老板怎麽也會跑到這裏來。”

“我只是來看看我的朋友。”袁正凱也不喜歡海哲,他也不是個傻子,被海哲算計了好幾次,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海哲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點讓他非常不齒。

海哲看了一眼于路,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袁老板與海軒的感情可謂是情深義重,不過你覺得像你這種暧昧的身份,你見了阿軒不會覺得尴尬嗎,難道不該避嫌,而不是三番兩次出現在對方的生活裏,打擾別人平靜的生活?”

于路聽着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再看袁正凱的臉色變得無比尴尬,海軒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壓低了聲音吼一句:“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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